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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布達年代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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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如慈航靜殿的聖典所記載,惡魔都是詭計多端的,雖然樣子很輕鬆,但我纔稍微一猶豫,菲妮克絲就像是要與我一起商討契約一樣,貼靠到我身邊來,一雙手更有意無意間在身上輕輕按捏。她柔軟的手指似若有著魔力,每一下碰觸,都在我身體點起一團熊熊慾火,恨不得立刻就找個女的推倒在地上了。
  「等等,這麼大一本東西,妳稱它為契約?」緊要關頭,我好不容易收攝心神,保持一絲清醒,道:「就算要我簽約,起碼也得把契約內容交代清楚吧。嘿!我可不是隨便和惡魔打交道的人,祭司和神官都說,如果和魔鬼交易,死後靈魂會下地獄,永遠受到煉火煎熬。」
  「那些傻蛋的說話怎麼能相信呢?你們人類盡是會想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像是聽見什麼很滑稽的事,菲妮克絲在我耳邊輕聲呵道:「地獄是我們的地盤?還是他們的地盤呢?你成了我們的客戶,就算真的下了地獄,我們也只會在自己地頭上給你方便,怎麼會把你扔去讓火烤呢?」
  「嗯,聽起來是有幾分道理……」
  「所以呢,一點都不用顧忌,像個男子漢一樣,大膽地把這份契約給簽了,讓我們兩蒙其利吧。」說話的同時,她柔嫩的掌心拂上我胸口,一下輕一下重的搓弄,又癢又舒服的感覺,險些就讓我失去理智,點頭答應。
  「還是不行,在知道交易的完全內容之前,我絕對不會簽約的。」
  「交易的詳細條文,都已經寫在這份契約裡頭了,你一看就知道了!唔……不來了,你欺負我喲……」
  把我碰往她胸口的手掌握住,菲妮克絲的說話,像是情人的嘆息似地,低沉而富磁性的聲線,令人聽了,酥軟入骨,不由自主地想入非非。
  「胡說!」被她給摸得慾火熾盛,卻又得不到宣泄,我憤怒的說話更是大聲:「現在有誰會把這麼複雜的契約看完才簽約?東西寫得這麼密密麻麻的,你以為會有人類看得下去嗎?」
  給我這樣一吼,菲妮克絲卻露出一副心有慼慼焉的表情,把手一攤,委屈道:「說得太好了,可是,連人類都看不下去的東西,你以為惡魔會有耐性把它看完嗎?」
  看來至少在這一點上頭,人類與魔族可以達成協議,對於那些會讓人、魔都昏昏欲睡的冗長條約,我們都視之為畏途,不想去接觸。
  菲妮克絲索性收起了契約書,直接對我進行講解。簡單來說,我可以對她許五個願望,代價則是用自己的靈魂來交換。這些是與她交易的基本條約,但假如一切真是這麼簡單,就不會有一堆大喊著「惡魔都是騙人的王八蛋」的魔導師與妄想者,在怨恨中被帶走靈魂了。
  傳說中,這些來誘人簽訂契約的惡魔,就好比最黑心的訟師一樣,最擅長玩弄文字遊戲,在交易契約中佈滿各種陷阱,如果不想所有願望許完,自己卻仍一無所有,那就得在這上頭特別小心。
  事實上,這些惡魔也不是無所不能,否則世界早已經由他們統治,慈航靜殿裡那一票神職人員也可以回家吃自己了。我們或許可以許願「我要很多很多的錢」、「甚至我要永遠也用不完的錢」,這些都可以實現,在滿足客戶物慾要求上,惡魔一向很慷慨,但是當許願說「我要變成世上最有錢的人」時,就會遇到問題,因為,目前當今世上的首富,說不定就是他們的另一個客戶。
  菲妮克絲所能承諾於我的,也衹是在她能力範圍內滿足我的願望,而這些願望不包含「再給我五個願望」、「我要變成地獄之王」之類的不合理要求。至於「變成天底下最厲害的武者」、「擁有不死生命」這類的蠢願望,我也不會笨到去許,即使不用傳說中的慘痛例子提醒,我也知道吃下猛藥成為武功天下第一,但在一刻鍾後七孔流血身亡;或是被變成骷髏活屍,從此永生不死的愚昧下場。
  一輪討論花了頗長時間,但整個過程中,我卻顯得很悠哉,從容不迫。一來,我知道悠閑永遠是談判中的優勢要素;二來,我確實沒有什麼事好著急的。我並不是一個無慾之人,甚至還是一個很多慾望的人,然而,那些願望裡頭,卻沒有什麼需要冒著高危險去和惡魔簽約的。
  金銀珠寶,對我的引誘力不大,雖然我也喜歡錢,但是衹要這世上蠢人還是那麼多,我殺人放火、偷搶拐騙,要從傻瓜手裡騙到錢來,這實在太容易了。好歹我也是阿里布達的子爵萬騎長,有地位之便,又學過婬術魔法書上頭的技術,要迷昏有錢人,騙光他們的身家,不用惡魔幫忙我自己就會了。
  官職什麼的,就更加不必了。變態老爸的官可夠高了,但終究是要聽命於人,自來伴君如伴虎,官升得越高,死得越快。至於自己去開國當皇帝,雖然聽起來很誘人,但我想這個願望是超過菲妮克絲能力範圍,頂多弄個小酋長噹噹就算了。
  把龍女姊姊追上手,該說是我最大的心願了。但是這個願望,有點像是一種憧憬,我希望靠自己的力量去圓夢,不想靠惡魔許願。當然,要影響龍女姊姊的心智,這願望也絕對超乎惡魔的能力範圍了。
  我很想早點把阿雪的紅丸給採了,甚至眼前這火辣性感的尤物,我也想弄上床去肏弄一番,不過這些都不值得我冒險去許願。
  就因為這樣,在漫長的討論中,我一直顯得悠悠哉哉的,什麼也不放在心上,如果真的說有什麼讓我心癢難耐,那就是菲妮克絲在對我輕撫挑逗無效後,竟然蜂腰一扭,老實不客氣地坐在我大腿上,弄得我胯間怒舉,險些狠狠一棒,就敲在她圓翹美臀上。
  以個頭來看,身材高佻的菲妮克絲,比我還要高,要坐在我腿上,照理說該是非常怪異的,但實際接觸之後,我纔發現這男性恩物的絕大好處。她渾身的肌膚,真個是柔若無骨,一坐到我腿上,扭動嬌軀貼入我懷裡,結實而有肉感的渾圓屁股,更毫不在意地在我胯間摩蹭。
  「我……我覺得很難相信妳,妳們惡魔都是狡猾多詐的,說不定我纔簽了約,妳就馬上設法把我給幹掉,那我不是太虧了嗎?」
  「你怎麼這麼懷疑我呢?人家、人家好傷心啊!」好像是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菲妮克絲轉眼間便泫然欲泣,哽咽道:「就算是惡魔,我們也是有職業道德的啊,你以為我們願意讓客人死掉,隨隨便便砸壞招牌嗎?契約中都是有保證的,直到你願望許完才帶走你的靈魂;在你沒許完願望之前,我們不但保障你的性命安全,還附送你從心所欲隨身罐,可以有限度地變出你需要的東西。真的是好處多多,人家這麼樣地為你著想,你卻這麼樣地懷疑我,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悲聲哭泣的樣子,讓我不自禁地一陣心痛,但隨即又被懷中她的扭動給引走注意。
  與龍女姊姊、阿雪不同,菲妮克絲的肌膚,白嫩得快要可以滲出水來。不是那種病色的蒼白,而是像剛剛剝去殼的滑嫩雞蛋,幼滑而充滿彈性,在她身上,我纔真正領略到「膚若凝脂」的具體意義。而她身上不知是噴了什麼熏香,舉手投足間都像是塗抹了一層蜂蜜似的,馥郁醉人,當那白皙手臂繞過我頸項,我幾乎忍不住就一口舔了上去。
  「對不起,是我不好,我沒有想到你們的服務會這麼周到,真是太對不起了。」
  「那、那你願意相信人家了嗎?相信人家不會害你了嗎?」
  「這個……妳這樣說,我也回答不上來啊……」
  一面講話,菲妮克絲在我耳邊不住發出引人遐思的低喘,柔軟似綿的胴體,貼靠在我懷裡,來回地摩擦,整個人就像是化作一尾妖艷的大白蛇,纏貼在我身上,性感美態令我呼吸困難起來。渾圓堅挺的乳球、結實的玉臀,這些我都感覺得到,當兩具肉體這樣地緊貼在一起,陣陣濃郁體香嗅入鼻端,我登時神不守舍,差一些便忙點起頭來。
  「嗯~~你們這些人類,就是對我們惡魔有歧見,我是誠心誠意地來服務你,又怎麼會想要害你呢?」
  說著,菲妮克絲有了動作。出乎意料,她竟然大膽地把手伸到我褲襠裡,撥弄那早已硬挺的肉莖。
      「啊!喔……」
  突然的襲擊,我叫了一聲,只覺得五根靈巧的手指,慢慢地搓弄龜頭內側,同時也用掌心去摩擦睪丸,高度刺激之下,一股熱血筆直衝上腦門。
  無比地興奮,我一時間也不管什麼惡魔不惡魔,大膽地把手探進菲妮克絲領口,使勁往後一拉,讓她美麗如雕像的上半身,幾乎都裸露了出來。
  淡淡的光線中,菲妮克絲的乳房、屁股、雙腿曲線都是那樣的柔美,當她彎著身體往後靠來,從肩膀、胸部,乃至於纖細腰部,拉出了一條極端艷媚的線條,雪白胴體輕微地顫抖著,散發出無可言喻的官能之美。
      「哦!喔!」
  細嫩的掌心,擦得恥毛癢癢的,指頭在肉莖前端敏感處搓弄又離開,離開後又搓弄。快要出來時就將手移開,看到有點萎縮時又用手指觸著前端。如此的反反覆覆,菲妮克絲巧妙地控制了我的感覺,使射精感高漲卻又出不來。
  「怎麼樣?人家的服務好嗎?」菲妮克絲略仰起臉蛋,媚眼如絲,半閉的星眸用妖艷的眼神挑逗著我,彷彿我一答應簽約,她就會任我在她身上為所欲為似的。
  我舔著菲妮克絲的耳朵,看她笑開了容顏,再把舌尖送進如貝殼般秀氣的耳朵裡,說著:「好,實在是好得不得了,妳……妳以後別去拉契約了,專門去幹這個服務,保證妳生意興隆啊。」
  「討厭,這樣子說人家……啊,你幹什麼啦?」
  實在是受不了了,趁菲妮克絲還在和我說話的時候,我把她往上一抱,趁勢把她的褲子拉脫至腿間,露出白嫩玉臀,放落在自己的腿上,讓肉莖前端抵著結實臀肉,順勢往凹陷處滑去。
  「服務總是要做足全套,我都已經這樣了,妳可別想半途開溜啊!」
  「你還真是壞呢,可是,想要非禮惡魔,代價很高的喔。」
  「怕什麼,頂多等一下和妳簽個約,讓妳有辦法回去交差,這樣讓我幹一次,總沒問題吧。」
  在這之前,菲妮克絲還一直在我懷裡扭動掙扎,但聽我這樣一說,加上抱住她玉臀的那雙手猛往下拉,她便放棄抵抗,衹是回過頭,半是認真、半是挑逗地笑道:「那麼……人家就任你享用了,事後可千萬別毀約喔。」
  「絕對不會!」我說得斬釘截鐵,衹是沒有把「才怪」兩個字說出口。菲妮克絲被我抱著胯坐在我腿上,似是不習慣這樣的羞恥姿勢一樣,低垂著臉,輕聲笑著。
  「來,自己用力擺動腰!我要進去了。」我抱著菲妮克絲,由正下方把陰莖插了進去。
  「啊……啊……不要這樣強烈……」

  真是超乎想像的媚骨,我纔開始抽插個幾下,她就有了強烈的反應,不但嬌聲呻吟,肉穴更不住地滲出花蜜入,這樣敏感的體質,才沒有個幾下,菲妮克絲就把持不住了!
  不過我也不輕易鬆手,抱著她來到旁邊的床上,恢復正常體位,把菲妮克絲的左腳放置在右腳上,自己也躺在她旁邊,正好是把身體左側下方的菲妮克絲從背後抱住的姿勢,陰莖直直插入,一面抽送,一面用一隻手揉捏著豐滿的乳房,還用嘴唇吸吮著耳朵。
  新的快感再度升起,菲妮克絲全身香汗淋漓,開始發出了呻吟。
  「嗯……好、好棒喔,從來都沒有那麼過癮過……啊,更激烈一點,讓人家、讓人家……更舒服一點……」
  我仍不放鬆,繼續帶領菲妮克絲探索未知的領域,我仍從背後抱住她,讓她俯身向下。直接插入時,菲妮克絲的口中已發出了呻吟,更流露出類似哭泣的歡愉叫聲,在不斷的被陰莖貫穿之下,還是不知不覺的發出了呻吟。
  亢奮的陰莖抵到陰道時,如火花迸裂的快感流遍全身,幾乎是在無意識下,菲妮克絲披著垂肩的秀髮,以陰莖為軸,腰部開始上下襬動起來。隨著上下的擺動,股間的婬水發出異樣的聲音,而豐滿的乳房也彈跳著。
  此時的我抓住了菲妮克絲的腰,讓她更隨著我的手上上下下沈浮著。菲妮克絲已然無法控制自己的抑制了,我一面撐著晃動的巨乳,一面用力的挺進著。
  「惡魔又怎麼樣?要搞起來,還是和人類搞比較爽吧?是不是啊,妳這個風騷的小惡魔。」
  冷不防,我的嘴偷襲到菲妮克絲頸背,她就如同被電流擊中,身體顫抖著,發出近似哀嚎的叫聲。
  我的嘴唇從肩膀後滑過頸子,來到面頰時,菲妮克絲竟主動轉過頭將唇迎上去,用力回吻過去,把我伸進嘴裡的舌頭,貪婪的吸吮著。
      「喔……」
  在極度的歡愉中,菲妮克絲鬆開了嘴唇,上身整個向後仰。我加快速度的抽插,將她一舉送上高峰。
      「你……真是棒呢!」
  長髮凌亂的遮住了臉,菲妮克絲大聲地叫了出來,忘情擺動著腰,配合著我的律動,豐滿胸部挺向我的雙手。我也控制不住,龜頭整個沈浸在蜜汁裡,發射出大量精液,在此同時,菲妮克絲的四肢被強烈痙攣貫穿。
      「啊……啊……喔……」
  在無意識中,菲妮克絲體內像吸管一般,緊吸住我的陰莖,兩人一起發出類似筋疲力盡的呻吟,全身融化在無可言喻的絕頂高潮當中。
  也直到雲消雨散,我們兩個併肩躺在床上,菲妮克絲妮在我耳邊說道:「嗯……該讓你享受的,你全都已經享受過了,現在答應人家嘛……簽個約好嗎!」
  「不!打死我都不會簽的!」本著正義原則,我毅然拒絕了肯定會拉我下地獄的契約:「和惡魔簽訂契約,不會有好下場,你們一天到晚騙人,現在我對妳也不用守什麼承諾,約我是一定不會簽的。」
  我暗自準備好的封魔秘咒,已經在剛纔歡好之前偷偷塞到床墊下,現在也握在掌上,只待對方翻臉發難,立刻就要動手。
  「是嗎?真是可惜呢,人家是這麼樣地想要為你服務呢……」努力了半天,最後仍然被拒絕,菲妮克絲似乎也不生氣,甜甜地一笑,也不起身,就這麼在我大腿上翻過身來,如玉左臂纏著我的頸子。
  「買賣不成仁義在,你閉上眼睛,讓人家給你一個臨別贈禮好嗎?好啦,人家拜託你嘛……」
  別說那柔媚到極點的嬌嫩語音,光是那飽滿乳峰在我胸口旋轉摩擦的絕妙觸感,就令我再度色授魂予,閉上眼睛,手亦不安分地往前摸去,希望能再佔一點便宜。
  「別急嘛……人家、人家這不是來了嘛……」
  香風撲面,我心神一蕩,預備讓她的紅唇吻上我的嘴唇。但在接觸剎那,我卻覺得不對,接觸點不是嘴唇,而是左眼,接觸過來的也不是熱吻,是一記重重的拳頭。
  第六章 大荒羑裡
      「哇!」
  我大叫一聲醒來,剛纔的發生的一切如夢消散,連帶菲妮克絲在內,所有東西消逝無蹤,我仍是趴在桌上睡覺,衹是褲襠裡頭濕了一塊。
  (難道真是做了一場春夢?!)
  疑惑中,旁邊傳來嬌嫩的叫喚。
  「唷呵,師父,你醒來啦,要準備吃飯了嗎?」
  斜斜的夕陽,從窗口透射進來,在屋子裡頭灑上淡淡紅霞,俏阿雪抱了一捧花,正往花瓶裡頭插去,可愛的狐尾在屁股後頭搖來搖去,表示著她的好心情。
  「你還真行啊,心情總是那麼好,那頭應該要人道毀滅的東西呢?」
  「你說豹豹啊,我剛剛和它一起洗了個澡喔,它的皮毛好漂亮喔,而且它的翅膀,居然還可以收起來看不見呢,現在正趴在我房間裡睡覺。」
  我纔不管那只異種龍豹的翅膀能不能收,腦裡只想著,能和阿雪一起洗澡,對她那豐乳肥臀揉揉捏捏,確實是賞心悅事,令我深深羨慕起來,不過,這時候我腦裡所困擾著的,仍然是剛剛的事。
  (是夢嗎?那個女惡魔可還真是辣啊,從來也沒看過這麼有味道的女人,那一身細皮白肉,想到都要流口水了……是不是最近慾求不滿?怎麼會沒事做起春夢來?看來今晚就應該和小阿雪……咦?)
  看到一樣不太對勁的東西,我連忙站起身來,把阿雪正拿在手裡把玩的那個小銅罐奪過。那是一個巴掌大小的長扁形銅罐,上頭刻紋著細細的海貝花紋,樣式相當美觀,不過,真正引我注意的原因,是我不久前才看過它。
  (果然沒錯,是剛剛菲妮克絲說的簽約贈品,從心所欲隨身罐,她是不是氣得忘了把這東西帶走?)
  如果是與惡魔有關的東西,可能就是魔導器了,我還記得,菲妮克絲說過,我可以用這個從心所欲隨身罐,有限度地變出我想要的東西,雖然看它這樣的大小,變不出什麼東西來,不過有這一樣魔法器具,終究是很有用的。
  「咦?師父,你的左眼?!」
  被阿雪一提,我纔發現自己的左眼多了個黑眼圈,自然是剛纔菲妮克絲的傑作了。方自出神,我低頭一瞥,卻看見左手無名指上正套著一枚銀色指環。在銀質的表面上,有一層淺淺的紅芒,妖異地流動著。
  (原來如此……那個夢……是真的啊……)
  憂喜三半,我看著無名指上的那枚銀戒,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將手邊事情整理一下,隔日我們就動身上路。龍女姊姊所委託的目標地,史凱瓦歌樓城,我衹是曾經聽過,知道是在南蠻腹地,要穿越層層樹海,但是確切位置並不清楚。向本地的寶物獵人稍作打聽,也是含糊雜混,講不清楚,畢竟他們都沒有深入南蠻的經驗,不可能知道詳細位置,看來只好邊走邊問了。
  不過,要進入雨林山地,兩手空空進去是不行的,我領著阿雪,到市集上去採購必須用品,從水壺、防水靴、開路用的長刀、火種、保暖毛毯……全部一一採購齊全。
  一般旅人所必備的弓箭,我們倒是可以省了,反正我力氣不大,要拉弓射箭多半是做不到,阿雪的力氣可夠大了,但是這笨女人射箭的準頭奇差,還是直接用重物投擲省事。
  「年輕人,你要進麥裡去啊?就這樣進去,很危險啊,那裡的獸人可是很不歡迎人類的……」
  聽說我要深入樹海,聽到的就是一片勸阻聲音,許多商人打量一下我的身材,立刻就不以為然地大搖其頭。
  「聽說那裡最近有拜火教在拓張勢力,幾個族群惡戰不休,外人現在進到裡頭去,恐怕……」
  「恐怕什麼?看你們一個個的眼神,以為我會一去不回嗎?告訴你們,我不但是個傑出的珍寶商人,還是一個傑出的珍寶獵人,這一次深入羑裡,就是為了取寶而去的,你們等著看我出來發財好了。」
  或許是看過太多像我這樣口出狂言、卻隨即在雨林中屍骨無存的蠢蛋,眾人並沒有什麼激烈反應,反倒是有一個看來形貌猥瑣的半獸猴人,悄悄地跟著我和阿雪,直到沒有什麼旁人了,我終於忍不住,回身喝問。

  「渾蛋!這麼鬼鬼祟祟地跟著,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啊,沒有啊,衹是看先生你要深入南蠻了,看看你有沒有什麼值錢東西不想要了,橫豎帶去也是浪費,不如賤價賣我吧。」
      「……」
  「你帶著的這頭豹子,皮毛油亮,剝下來賣,價格不錯的,還有你身邊的這個女奴,雖然帶著面具,但是身材豐滿,特別是胸前實在是……」
      「把錢拿出來!」
  「什麼?先生你還真好說話,這麼快就成交啦,看在你這麼爽快的份上,我可以把價錢算高一點。」
  「誰說要和你做生意?我說把你全身值錢的東西拿出來,現在這是搶劫。」
  我瞪著這不識好歹的猴耳傢伙,怒道:「動作快,把全身值錢東西拿出來後,自動把衣服脫光,不然我一聲令下,嘿嘿,你不是以為我這頭獵豹是養來觀賞用的吧?」
  就這樣,我們幹完了離開前的最後一票生意,正式朝著羑裡的樹海出發。為了入境隨俗,我開始考慮,是否要換個假名,畢竟此去福禍未卜,說不準更會有什麼倒霉事,倘若像當初在皇宮裡的暴露事件那樣,再次出丑,名揚國際,那我就真的不用混了。
  再說,約翰·法雷爾這個名字,現在在國際間頗為響亮,連續兩次戰役,和伊斯塔、索藍西亞都結下仇怨,不少人的丈夫兒子因我而死,更有不少人全家大小被我一起當奴隸販賣到異國。講得白一點,就是說不定哪天走在路上,會忽然給路人刺進一把匕首,暗殺幹掉,在這種情形下,用本名進入羑裡,實在是太危險了,為了這些理由,我決定換個假名。
  南蠻獸人的命名習慣,有一派是像我和菲妮克絲這樣的語法,但也有另外一派,是以顏色為姓,配上其它自然事務,例如銀月、翠羽、紫川……之類的命名,如果要改變姓名,最好就從這邊來著手。
  幾經思索,我決定取一個比較威猛的名字,希望能在南蠻重振雄風。藍雕,是一種此地的猛禽,棲息在高山之上,以毒蛇、毒物為食,體積有小牛般大,爪子鋒利,行動如風,被它的爪子傷到,會產生石化作用,救治起來很費功夫,因此是獵人們的頭痛對像,不過,也因為這樣,它的爪子是市場上高價貨品。
  「決定了,遷就本地的習慣,就叫做藍雕吧!」
  當我向阿雪耳提面命,要她在羑裡的時候,別用本名稱呼我時,這個一向搞不清楚事情狀態的傢伙,衹是滿懷好奇地問我。
  「唷呵,師父啊,那我是不是也應該要換一個假名呢?這樣到羑裡會不會方便一點啊?」
  笨女人,你現在用的已經是假名了,不信你就用天河雪瓊之名,到羑裡走一圈,不給那群獸人生吞活剝,那纔有鬼。
  「這個嘛……你戴上面具就好了,那裡獸人很多,胸部比你大的人多得是,衹要不讓人家看見你的臉,就不會有人想非禮你的,至於名字……笨蛋阿雪就好了。」
  阿雪自然不依,纏著我鬧,不過,也幸好拖了這樣一個神經比水管還粗的遲鈍傢伙,才得以在這樣窮山惡水的環境,不會無聊,讓人有一絲心安。
  放眼看去,盡是無邊無際的原始森林,枝幹茂盛,綠蔭遮天,長滿青苔的斑駁樹幹上,另外有古藤纏繞,筆直攀上樹頂。像這樣的數百年、甚至是數千年的老樹,個個都有幾十尺高,蔓延出的繁枝密葉,化作了一把把深綠色的大傘,將整座樹海籠罩。
  像這樣的環境,陽光並不容易透射到地面,就連我們走在森林間,抬頭往上看去,也只看見陽光被濃枝密葉切割得支離破碎,幾經艱難地透射在地上,變成一個一個的細小金點。
  在林木更茂密一些的地方,由於缺乏陽光,加上森林裡頭濕氣極重,就有一層又一層的混濁霧氣,遮擋在我們面前,往往放眼看去白濛濛一片,什麼東西都看不真切。也許聽起來很不錯,但是當你走在霧嵐裡,眼前景物看不清楚,猛地一下撞到樹幹,頭痛欲裂的時候,就知道厲害了。
  走在叢林裡頭的感受,並不像是平時外出踏青那樣好過。林子裡頭的氣溫很低,走著走著常常就打起寒顫,想找個溫暖的東西去抱一抱。不時竄入鼻端的,也都是一股濃濃的潮濕味道,越聞就越冷,讓人實在是有些後悔,為何自己不躲在舒服被窩裡,摟著阿雪睡大覺,要跑進這樣的荒涼所在。
  聽在耳裡的聲音,也與好聽無關,在這麼黑漆漆的環境裡,偶然傳來一兩聲淒厲、急促的鳥鳴,似夜梟悲嘯,聽得人毛骨悚然,好像有什麼魔物要從黑暗裡跑出來了一樣。
  樹林裡頭不會有人打掃,落葉飄散地上,積成厚厚的一堆然後腐朽,腳踩在地上,都是一些軟塌塌的稀爛濕泥,加上那些青苔,剛開始不習慣的時候,真是常常失足跌倒。森林裡頭有些小獸,松鼠、兔子之類的,會冷不防地從腳邊竄過,一下子就不見蹤影。這些都還好,不過當蛇、蠍、蜈蚣一類的毒物,也這麼刷地一下,趁霧濃從腳邊擦過時,我就衹能慶幸自己穿的是長靴,而靴子也確實夠厚了。
  體力也是一個問題,雖然是軍人,但是貴族子弟並沒有多少行軍經驗,我更由於修練魔法外加房事過多,體力並不是很好,所以要在沒有座騎的情形下,於森林裡頭長途跋涉,那就衹能走走停停,多做休息了。到了第三天,連腳底也起了水泡,我終於是受不了了,再看見阿雪那麼連跑帶跳、與龍豹邊走邊玩耍的愜意樣子,實在是很火大。
  「決定了,阿雪,去找一些樹藤,做一張背椅出來,以後的路,由你背我上路。」
  「咦?師父,可是……人家已經負責提所有行李了,如果再背著你,好像有一點重耶。」
  「囉唆,反正你力氣大,跑得又快,我沒有要你趴下當馬騎,就已經算是對你很不錯了。」
  和往常一樣,阿雪很快地敗下陣來,和我一起做了一張簡陋的軟椅,在往後的路程中,我坐在軟椅上,由她背著上路,大幅度減低了跋涉之苦。
  晚上睡覺的時候,也有一點麻煩。森林裡夜晚濕冷,我睡覺時是把毛毯蓋在身上,前方又生了火,但仍是會冷得忍不住打顫,這時候就分外羨慕阿雪,她甚至連毯子都不用,就直接趴靠在龍豹身上,枕著它柔軟而溫暖的毛皮,睡得又香又甜。
  (真的是太不公平了,照說像天河雪瓊那樣的女神官,一定是養尊處優,為什麼對環境的適應力這麼好?什麼都能吃,什麼環境都能睡,活像頭母豬一樣,難道獸人化真是這麼方便?)
  越想越是不甘心,我再度向阿雪抱怨。睡眼惺忪的她,側頭想想後,表示願意與我易地而處,很大方地把溫暖床位讓給我。
  「毯子給你,豹子給我?算了吧,這麼名貴的被子,我可消受不起。」
  一起上路已經數日,那頭龍豹早就和阿雪混得熟透,彼此親昵得像是同一個窩生的。但是對於其它人的敵意仍然是很深,特別是對我,每次都凶巴巴地盯著我看,活像說衹要逮到機會,立刻就會撲上來咬斷我喉嚨似的,如果學阿雪那樣拿它當被蓋,肯定活不到明天早上。
  不過,要說起這頭豹子,也確實是非常奇怪。明明衹是一頭母畜生,卻是那麼地跩,走路也好,趴臥也好,都是把頭抬得高高的,一副很驕傲的樣子,看到我的時候,不是怒目以視,就是直接轉過頭去,不相理睬。
  哼,上古神獸就很了不起嗎?得罪了我,總有一天把它這畜生拆皮煎骨。特別是,最近就是因為它的關係,害我找不到機會找阿雪再親熱一次,平時早上的口交,那倒是還好,但是當我要把阿雪騙上床去,而這死丫頭掙扎著不依時,那頭畜生就發出怒吼,躍出攔在阿雪身前,不讓我進犯,有一次甚至還把我給撲倒在地,真是好驚險啊。
  「阿雪,你該管管你的寵物了,再這樣讓它亂來,就拿根鐵煉把它給拴住,別讓它這麼到處亂跑。」
  對於我的要求,阿雪卻是理直氣壯地拒絕,「纔不要呢,小紫又沒有做錯事,都是師父不好,想要……想要玩人家的小屁屁,所以小紫才會這樣的。」
  為了方便稱呼,阿雪替碧玉龍豹取了「紫羅蘭」這樣的怪名字,昵稱它為小紫。而似乎是因為得到同伴,人多壯膽,一向對我言聽計從的阿雪,在拒絕我的求歡之後,還很俏皮地對我吐舌頭、裝鬼臉。
  (氣死我了!真他母親的是氣死我了!給我記住,早晚把你們兩頭畜生一起搞定……)
  好不容易採了阿雪的肛菊,才在設想往後可以如何地銷魂,卻被迫硬生生終止,心中真是咬牙切齒,誓報此仇,只不過,以現在的情況來看,要下手把那頭豹子給宰了,我還真是不敢。
  雖然說收起了翅膀,這頭豹子看來就與一般的黑豹沒什麼兩樣,但它的鼻子與感官,卻真個是一等一的靈敏,行走在森林裡頭,很多的毒蟲、毒霧,它都早一步察覺,然後帶領我們閃開。雨林樹海之內,步步危機,我和阿雪兩個毫無經驗的新手想要穿越,若不是有這頭豹子掩護,怕早就不知道在七彩瘴氣中昏迷幾次,葬身在這森林裡的大小毒物口中了。
  越往羑裡走,半獸人的數目會逐漸變少,純血獸人的數目則是相形變多,這些獸頭獸身、口吐人言的傢伙,看起來真是有礙觀瞻,沒有提前滅種,讓我非常遺憾,而他們對於人類的仇視,則是讓我很傷腦筋,部分純血獸人甚至對混有人類血統的半獸人都連帶憎恨。光衹是這個理由,他們就可以莫名其妙地衝過來,把我痛扁一頓,全身骨骼弄得不成人形之後,吊掛在樹上,然後在我面前輪暴阿雪。
  如果這種事真的發生,我除了感嘆報應,也沒有別的話好說,幸好紫羅蘭的鼻子很靈,總是搶先聞到了他們的氣味,帶我們繞開,沒有真正和那些畜生遭遇,避過可能發生的危機。
  其實,即使是碰到了那些比蒙熊人、虎人,以阿雪的怪力,也有一拼之力,光是看她徒手將那些一人合抱不攏的巨木攔腰勒斷,當作武器這樣地胡亂揮掃,就算是獸人中力氣最大的比蒙熊人,也是衹有抱頭鼠竄的份。然而,身為阿雪師父的我,卻不樂意見到這丫頭和敵人打肉搏戰,以一個武者而言,這丫頭的心太好,雖然反應神經靈敏,但如果沒法在適當時刻下決心,殺掉該殺的東西,露出來的破綻就足以讓她被人一擊致命了。
  「阿雪,看看你,為什麼你就這麼沒用啊?傳說故事裡頭的男主角,動不動就是帶著什麼聖武神、神聖大魔導士之類的女隨從,要多威風就有多威風,你卻除了丟石頭、抱斷大樹之外,什麼都不會,盡是在那邊丟我的臉,你難道不會覺得慚愧嗎?」
  如果阿雪本身有很好的武術或是魔法修為,根本就不必這樣狼狽地躲開獸人,甚至衹要有她身為天河雪瓊時的三成本事,我們就可以在樹海里頭橫著走路了。
  「唷呵,可是……師父啊,通常不都是師父該保護徒兒的嗎?人家已經幫忙您提行李,還有做好多的事,為什麼連戰鬥也要我上場呢?而且,我們還有小紫啊,它力氣很大,還會噴火放電呢,危險的時候,它一定能派上用場的。」
  「混帳東西,你這是什麼態度?居然敢要師父來幫你做事?師父是出主意的,徒弟纔是衝鋒陷陣的嘛,如果拚命的時候師父不能躲在後面,那還收徒弟做什麼?有事弟子服其勞,這可是聖賢書裡頭的名句。聖賢耶,會用兩條腿走路,張口不會汪汪叫的偉大生物,你敢違抗聖賢說過的話嗎?」
  先聲奪人,把阿雪逼得說不出話來,我道:「你別以為那頭豹子管什麼用,如果它真的那麼強,又怎麼會被那些獸人抓去當眾配種?我們即將要面對的敵人,肯定是很強的,如果不先讓你有點自保能力,到時候就小心和這豹子一起被抓去配種,一配再配,配得不亦樂乎,你很享受嗎?」

  大概是想到當日紫羅蘭的慘狀,阿雪的俏臉忽然變得慘白,一個勁地搖頭說不。
  「如果不想變成那樣的話,就要好好練好我要你練的東西,衹要自己實力好,就什麼都不用怕了。」
  「可是……師父你教的東西,太難練了啦……我、我真的沒辦法……」
  「什麼?你想偷懶嗎?我告訴過你多少次了,一勤天下無難事,衹要你認真去做,魔法其實根本就不難嘛。」
  「不是那個意思啊,師父你每次要我去練魔法,都要抓一些小貓小鴨,把它們的頭砍斷,然後放血,人家、人家不想要做這種事啦……」講到情急處,阿雪給逼得直跳腳,眼淚也開始滑下面頰。
  「修練魔法不是有很多種途徑嗎?我可以努力背咒文,也可以拚命練習,為什麼就非要傷害別的東西呢?」
  「去你個擔擔麵,你練的是黑魔法耶!黑魔法如果不殺生,那怎麼叫做黑魔法?你以為你自己是神職人員,想練什麼很乾淨的法術嗎?半獸人就要有半獸人的樣子,去,搞不清楚狀況。」
  這就是我們現在遇到的最大問題,以阿雪的心慈手軟,老實說,根本也就不是一塊修練黑魔法的料。正常的修練程序,通常都是自身積蓄到一定魔力之後,去和符合自己級數的黑暗神明結訂契約,完成試練後,契約完成,自己從此可以使用該項咒術。
  再不然就是亡靈法術。自己去墳場弄來一堆骨骸或是屍體,配合咒語和道具,吸納大批靈體的陰森之氣,增長魔力,當魔力足夠,就成了使喚各種殭屍、邪魅、魔靈的亡靈法師。
  但不管是哪一種,衹要是屬於黑魔法的範圍,都會要求奉祀生物血液。鮮血在黑魔法中,向來就是很特殊的一種觸媒,許多咒術都是在鮮血配合下發生作用,因為對於寄宿在黑暗中的各種邪靈來說,富含生命精華的鮮血,是他們最渴求的誘餌。
  但是讓阿雪這丫頭來練,就實在是錯得很離譜了。她什麼都怕,什麼也都不願意去傷害,生人血肉是別想了,就連殺些雞鴨貓狗,也都讓她軟腳啼哭,這樣子一年下來,當然不會有什麼進展。
  但倘使她能下定決心去修練,應該很快就會有驚人進展。如果是照常理,六大系魔法元素,除了風系之外,像天河雪瓊這樣自幼修練光明系魔法的女神官,是不可能再修練其它系魔法的。但不知道黑龍會的改造手術究竟是怎樣搞的,亦或者這是改造失敗的意外變化,天河雪瓊的強大修為,全部被轉化成了最純粹的能量,沒有性質之分,得到了千載難逢的轉質機會。
  由於全身都充盈著巨大能量,這令得阿雪的肉體極為強健,舉手投足都爆發著恐怖的怪力,但倒過來說,衹要有個管道讓這能量確定型態,慢慢地宣泄出去,阿雪的魔法就如同水到渠成,一夜之間便可以擁有高級魔法師的修為。
  我當然不會笨得再要她去修練光明魔法,雖然說因為以前的基礎,她的肉體易於接受光明魔法,使用時的負擔也少,但是這樣一來,她治癒腦裡的舊傷,回復記憶的機率也就相對提高,那時候我如果沒被碎屍萬段,就真是有鬼了。
  在我心裡,仍在策劃著一些壞點子。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也沒有永遠的秘密,我不敢奢望阿雪會這樣傻上一輩子,即使她不回復記憶,將來也仍是有可能被慈航靜殿的人給發現,所以,我就必須想一個萬全之計。
  身為慈航靜殿的神官,將來極有可能接掌整個慈航靜殿的光之聖女,卻修練了一身邪惡而凶殘的黑魔法,加上她修練黑魔法時期染在手上的血孽,就算她想要回頭,慈航靜殿也不可能接受一個黑暗法師重歸門下,這樣子一來,天河雪瓊就算是徹底毀了。這是我的後著,一記就算她把我幹掉,仍然得要與我同歸於盡的後著。
  我是個很會記仇的人,結下樑子之後,衹要逮到機會,我的報仇手段就無孔不入,當初在娜麗維亞,連阿巫這樣膽大包天的人渣,都因為忌諱這一點,而不願與我發生衝突。冷翎蘭和天河雪瓊這樣子當眾辱我,光是想起來,就恨得直想跺腳捶牆,現在機會自行送到了我手上,哪有不好好利用的道理。
  而且,想像到把一名聖女轉變成魔女的墮落過程,就不其然地令人感到一陣快感,那不單單是復仇成功的喜悅,更有一股讓完美事物崩毀的滿足感,光是想起來,就讓我不禁得意地冷笑起來。
      「哼!哼哼哼哼……」
  「唷呵,師父啊,為什麼你笑得這麼古怪啊?手抖、脖子抖,連肩膀也抖個不停。小紫說,你笑得活像一隻快斷氣的癩蛤蟆呢。」阿雪皺皺眉頭,不解地問道:「快斷氣的癩蛤蟆是什麼意思啊?是很開心的意思嗎?」
  才正得意於自己操縱一切的惡魔感覺,卻被這笨丫頭的疑問破壞氣氛,剛要沒好氣地還以一句,卻驚覺了她話意裡的異常。
  「阿雪,你剛剛說什麼,你和這頭畜生……你和紫羅蘭可以溝通?你聽得懂它的話嗎?」
  阿雪點頭稱是,表示從前幾天開始,她漸漸可以聽懂紫羅蘭聲音裡頭的意思,還和紫羅蘭笑嘻嘻地摟抱在一起,一副甜蜜主人與寵物的樣子。
  算了,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比起人類,半獸人要聽懂野獸的話,大概是比較容易吧。
  其實,要讓阿雪修練黑魔法,這應該不難,衹是我還沒有找到方法。也許我面前的阿雪,就是她內心本性的真誠表現,但當初我遇到的天河雪瓊,卻是冷若冰霜,照她那種冷淡樣子看來,一但要殺起她認定的惡人,多半毫不手軟,這樣的殺性,與黑魔法需要的性格,衹是一線之隔。慈航靜殿能把人調教成這樣,我沒有理由做不到。
  就這樣,我想盡辦法,試圖在進入羑裡之前,讓阿雪在黑魔法上有點根基,不過,直到我們離開雨林為止,成果依然是毫無所獲。
  第七章 延安奇人
  在進入雨林樹海的十四天後,我們從森林中離開,正式進入了羑裡的區域。
  話雖如此,但放眼望去,仍然是一片山巒與樹林,畢竟整個羑裡盆地是被群林大山所包圍,所謂的脫離樹海,只不過是開始接觸市集城鎮而已。
  南蠻獸人勇猛好鬥,這點在我進入羑裡之後,得到了很充分的印證。就在大街之上,常常是一個獸人大喊一聲「哇殺」,跳了出來,攔在另一個獸人之前,然後兩邊就對戰起來,這邊一記虎爪過來,那邊一記豹拳過去,幾下子功夫就血花四濺。
  這樣子的情況,沒多少時間就在街上反覆上演,路人們好像也已經習以為常,絲毫不覺得奇怪,反而很熟練地讓出空間來,讓那些幹架的可以大幹一場。
  不過,打的雖然激烈,卻還不至於傷及性命,這主要是因為獸人們皮粗肉厚,又在勝負已分之後不下殺手,但很奇怪的是,就算看得出自己要輸了,輸家也會堅持到最後一刻,決不逃跑。
  奇異的南蠻風俗,真是讓我難以索解。
  到市鎮之後,我們到處找人詢問史凱瓦歌樓城的所在,得到的卻盡是一雙雙直瞪過來的怪異目光。
  在南蠻打混一年,這裡的語言我學會了六七成,阿雪聰明伶俐,更是說得琅琅上口,聽不出半分口音差異,過去在市場交易時,曾靠著這點成功殺過無數次價,照理說應該是和本地人混熟的一項有利條件,誰知道,阿雪才開口說幾句話,就立刻被發現是外來者,對方也對我們的問題不理不採。
  我身上帶了一些可以賣到不錯價錢的寶石與金飾,預備在這裡賣掉,兌換成通用貨幣,可是照現在這樣的情形,如果貿然拿出值錢貨物,可能只會成為獸人們的目標,惹來麻煩。
  為防不測,我和阿雪都換上了斗篷,遮掩住面容,省得惹來太多麻煩,不過,獸人們的鼻子不是長在那裡沒用的,我身上的人味,纔剛出現就引起了他們的注意,當我們走在街上,沒多久,後頭就開始跟著一大票獸人。
  如果是半獸人,那還好看一點,因為雖然毛多了些,又長著尾巴或是獸耳,但起碼臉看起來還是人樣,可是如果是純血獸人,那看起來就是一頭特別巨大、會用兩腳站立的猛獸,雖然說不上美觀,但是誰都感覺得出他們的殺傷力。
  「師……師父,我們該怎麼辦?後頭好像跟了很多人啊。」
  「不要吵,衹要妳不出聲,他們就不會發現了。」
  這個說法當然是不可能的,至少跟在我後頭的幾十名虎人、豹人,就很顯然地不認可這說法,瞧他們一個個目露凶光,不約而同地握緊了手上的棍棒與釘槌,就知道情況不妙,馬上就要動手了。
  體認到這個事實,我不禁後悔自己日前為何貪小便宜,不先準備一點輔助用的魔法卷軸在身上。
  雖然這裡是大街上,但是我們兩個外地人沒可能得到任何保護的,我想來想去沒有辦法,向阿雪使眼色,準備先下手為強,讓紫羅蘭居前,噴火放電地逐退這些獸人,阿雪作第二道防線,防止他們衝近過來,這樣子雙重作戰,要對付這些沒組織性的獸人,應該是沒有問題。
  怎知道,或許是因為太過專心打暗號,我居然沒有發現有人從正前方冷不防地靠近過來,待得驚覺,已經是一記重拳轟在臉上。
  「僕你個臭街,你這賤賊!什麼人不好勾引,居然敢勾引我老婆,給我僕街去吧!」
  鼻血直流,險些連鼻樑都給打斷了,我痛得要命,腦裡卻是還搞不清楚,為什麼會莫名其妙挨揍?
  我是初次來到羑裡,不該和本地人有恩怨,至於搞上人家老婆,自從離開娜麗維亞之後,就不曾有過這種事了。
  本來要動手的獸人們,遇到這樣的突發事故,反而呆住了,在聽見是另外有糾紛發生後,他們紛紛後退,讓出打架空間來,臉上的表情更是有些怪異。
  「你搞錯了,我、我沒……」
  「沒你娘親,你給我收聲啊!那天我回家,就看到一個男人和我老婆光溜溜地在床上滾來滾去,光看那恐怖尺寸和熟練動作,就知道一定是你這賤人。」

  又是一拳,正中小腹,雖然不是很重,但是取位刁鑽,一下就讓我痛倒在地上。
  如果說是報應,那也就算了,可是像這樣沒頭沒腦地挨揍,甚至連打我的人是誰都還沒看清楚,這實在是很冤枉。
  「冷、冷靜一點啊……」如果衹有挨打,那還好一點,但是我隱約看到,那人似乎拿出了匕首,在陽光下閃著寒光。
  「倘若你衹是勾引我老婆,那也就算了……」
  「就、就是說嘛,老婆被人上了,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這、這代表你老婆很漂亮嘛……」
  「但是你這狗種為什麼連我兩個妹妹都不放過?那天我回家,就看到一個男人和我兩個妹妹光溜溜地在床上滾來滾去,光看那恐怖尺寸和熟練動作,就知道一定是你這賤人。」
  「啊?什麼?你妹妹,我、我好像不曾……」
      「曾你娘親!」
  沒有動刀,但是連續幾腳踢過來,也真是夠難受的了。阿雪不知道是不是嚇呆了,居然沒有過來幫手,但最奇怪的是,我聽見那群旁觀的獸人,異口同聲地發出一聲驚嘆,好像聽到什麼稀奇事物一樣。
  「如果你衹是勾搭上了我兩個妹妹,那也還情有可原……」
  「對,有話好說,不用動手,我們……哎唷!」
  「但是你這禽獸為什麼連我老母都上了?那天我回家,就看到一個男人和我老母光溜溜地在床上滾來滾去,光看那恐怖尺寸和熟練動作,就知道一定是你這賤人。」
  「餵,這實在是太誇張了吧,我……」
      「我你娘親!」
  這次我聽得很清楚,無分什麼虎人、豹人,那群旁觀獸人一起「哇」的一聲驚呼,彷彿聽見什麼很恐怖的事情一般,竟然就這麼樣地一轟而散,幾下子就跑得不見人影。
  奇怪的是,當獸人群散了之後,那個怒罵我搞上他全家女性的男子,便沒有再毆打下去,反而一手把我從地上拉起來。
  近距離面對面之下,我大為驚訝,因為這人非但是個人類,而且還是個我曾經見過的人類。
  布巾纏頭,身穿南蠻地帶特有的綵衣,腰配彎刀,而背上卻背著一堆畫具,兩撇相當富有知性氣息的小鬍子,囂張地彎彎翹著,這人赫然便是我和阿雪在蘇瓦韃剌宮殿裡頭所相識的旅遊畫師,茅延安。
  在逃出那座宮殿時,因為他的縱火幫助,我和阿雪得以成功逃脫,但之後卻找不到他的人,想不到大家會在羑裡又碰頭了,而且還是這麼怪異的會面。
  「哎呀呀,運氣真是不錯呢,只用幾句話和一些拳腳,就把這些獸人趕跑了,我本來還擔心要動到刀子呢。」
  茅延安彈了彈手中的匕首,那個刀刃竟然可以收入刀柄裡頭去,而且刀刃裡頭還有紅色液體流出,是一柄相當逼真的道具。要是他用這柄匕首,刺在我的身上,那麼除非近距離觀看,否則誰都會認為我被他給宰了。
  「去你媽的,好端端的為什麼打我?」
  「打你是為了救你,我的拳頭有那些獸人重嗎?如果是由他們來打,你現在別說死屍,碎屍你都當定了。」
  話倒是沒有說錯,他可能因為是文人的關係,手腳力道不大,打在身上也不怎麼痛,但莫名其妙地挨一頓揍,我心裡頭還是老大不快,揪著他的領子質問。
  「去你媽媽的,為什麼你打我一頓,那些獸人就都跑光了?這有什麼道理?給我老實說出來。」
  「道理自然是有的,不過不光是靠拳頭,而是靠嘴巴。」茅延安低聲道:「朋友,你知不知道,南蠻的獸人們最崇拜些什麼神啊?」
      「這個嘛……拜火教囉。」
  在南蠻混了一年,我多少也有耳聞。經過長久的宗教戰爭,連串的歸併與結合後,目前大地之上的宗教,基本上仍然是由光之神宮、暗之神宮為兩大山頭,無論是精靈或是人類,都是依著自己的善惡之分,信奉這兩大神殿,尤其是經常要與神明打交道的魔法師,更是如此。
  不過,南蠻地區卻是這兩大勢力盡皆難以進入的所在。
  野獸的天性是怕火,這一點獸人也不例外,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一個以火神為信仰的宗教,在南蠻形成,迅速拓展勢力,成為了拜火教,教徒跨越種族,在南蠻各部落之間存在,已經變成南蠻頭號強權。
  「嗯,你說得沒錯,但你曉不曉得,除了火神之外,獸人們也同樣崇拜另一個神明呢?」
  「哦?什麼神明這麼了不起啊?光之神宮來這裡開分店了嗎?」
      「……巨陽神。」
      「……」
  三人一豹離開了街頭,找間小鋪子坐下。在茅延安的解說下,我們纔明白,原來南蠻獸人除了敬畏火焰之外,也對巨大陽具有同樣的崇拜。
  這其實沒什麼值得奇怪,即使是人類部落,在原始時期,還是有很多人對像征男性尊嚴的陽物,有著說不出的崇拜,這點從民俗研究的各種陽具圖騰,可以得到證明。
  不僅如此,在羑裡,還有些風俗習慣簡直令我們這些外來者為之瞠目。
  對各族獸人來說,妻妾與人通姦,令得自己頭上的獸毛染綠,戴上一頂天然綠帽,是一生都難以抹滅的羞辱;但相反過來,若是有辦法以非暴力手段,勾引到他人的妻妾或是女眷,那則是比以武力擊敗對方更加榮耀,會受到全族人的高度尊敬。
  這也就是為什麼,當茅延安胡扯了那一大堆東西之後,所有獸人竟然被嚇得四散驚逃。
  「你不過是個人類,論尺碼……照說該與獸人們差得老遠,但是你不但能勾引到別人老婆,甚至連別人的老妹和老娘都一併帶上床去,哪輪到那些獸人不俯首稱臣,照我說,他們不但會以為你是巨陽神的使者,更搞不好以為你有巨陽神附體呢!」
  茅延安說著,更朝我胯間瞥了瞥,大笑起來。
  難以想像被這種亂七八糟的神明附體究竟會變成怎麼樣,我衹有沉默了。之前沒有注意到,現在面對面細看,這纔發現他確實是個很有魅力的中年男人,不單是相貌出色,換上了此地流行的綵衣之後,更是顯得神采奕奕,散發一種少年人的活力,即使在和我們說話的時候,仍不住豎起拇指,遙遙衡量街上行人的身形尺寸,在一本小簿子裡頭飛快地留下人物草圖。
  開口時,言談詼諧,特別是那兩撇翹翹的小鬍子,配合上他的氣質,很是有一股頹廢畫家的藝術氣息,像這樣的中年男人,即使身無分文,往往也能在歡場之中贏得女子青睞,以我來看,絕對是那種扮豬吃老虎型的狠角色。
  「巨陽神附體?被你這樣說,我也不會高興,那檔子事靠的應該是技巧,光講陽物尺寸,是莽夫所為,我……」
  話還沒說完,就被他在我肩頭重重一拍。
  「你心裡還是暗自爽了一下對吧?人不風流枉少年,法雷爾提督年少英俊,不用特別客氣啊……」
  我沒好氣地看了阿雪一眼,自然又是這笨丫頭多口,向別人泄漏我的身份,不然我一進入羑裡就已經改名,這傢伙又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不用這麼小氣嘛,我這個人呢,最喜歡的就是結交朋友,各派各路的英雄豪傑,我都希望能夠結交,更何況是提督這樣的傑出人物呢?」
  阿巫當初也說自己的嗜好是結交朋友,不過被他結交的朋友最後都沒什麼好下場,像這樣的朋友,還是少認識幾個,我的命也長一點。在重申我目前使用的假名「藍鵰」之後,我便打算帶阿雪離開。
  「怎麼這麼不近人情啊?我想我多少還能夠幫得到你們喔。」茅延安笑道:「有沒有興趣僱用我啊?我多年來為了作畫取景,羑裡來來去去走過幾十趟,連一些獸人們不知道的小路我都曉得,是嚮導的不二人選。想要在羑裡找個人類嚮導,很難找的,除了我之外,保證方圓百里內找不到第二個。」

  「哦?為什麼?你把他們都滅了口嗎?」
      「呃……不是那個意思。」
  其實不用他說,我也知道,羑裡的情形比預期中更糟,我和阿雪人生地不熟,倘使沒有嚮導帶路,走起來就像沒頭蒼蠅一樣。羑裡的人類本來就不多,肯替我們帶路的只怕更少,龍女姊姊的事不可以拖,倉促間要找一個嚮導,大概衹有眼前這人了。
  不過,對於茅延安,我還是不敢全然信任,他這人來得太奇,是因為他的推薦,我們纔捲入蘇瓦韃剌事件;而囚禁紫羅蘭的密室,他居然也知道;現在又忽然跟著我們的足跡,來到了羑裡。這些東西說是巧合,我實在不太相信。
  「不用想太多,衹要時間一長,你就會知道,我沒有惡意。」似乎看出了我的顧慮,茅延安笑道:「更何況,你們要去的史凱瓦歌樓城,目前快要變成戰場,就算是獸人,也不會有人敢帶你們去的。」
  「等等……你怎麼知道我們是要去……」
  「我想不知道都很難啊,誰叫你一來,就到處找人打聽,你以為那群獸人為什麼會跟在你們後頭?」
  看他笑得那麼詭異,我便知道事情不尋常,這也難怪,龍女姊姊會委託給我的事,絕對不是單單送個信而已,如果不是有一些困難之處,又怎麼算得上是考驗呢?
  在我們的威逼之下,茅延安把我們將會遭遇到的困境解說了一下。
  「事情要從十多年前的南蠻開始說起,當時,南蠻最大的勢力,是以鳳凰族為首的羽族,尊鳳凰天女為首,聯合各部族,讓南蠻有一段很富足康樂的時光,那時候……」
  所謂的羽族,就是羽翼獸人。可不是有翅膀的都算,是專門限定於羽毛雙翼的才算是羽族,像邪蓮那樣的蝙蝠翅膀,或者說像妖精族那樣的透明翅膀,都不能算是羽族。
  而若我的記憶沒錯,羽族應該全部都是女性,當她們與其它獸人結合,誕育後代,生下來的如果是男,就繼承父親一族的血統;若是女,則和母親一樣,都是羽族。
  至於鳳凰天女,那是當世四大天女之一的春風(鳳)天女,絕世美貌那是不必說了,之前好像曾經聽茅延安提過,她已經失蹤,下落不明,就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羽族的勢力一度十分強大,不過她們卻十分地愛好和平,在她們的治理之下,南蠻……」
  「行了,所有用來當形容詞的官樣文章都跳過去吧!又是勢力強大,又是愛好和平,三歲小孩才會相信,不燒殺擄掠,勢力大得起來才怪,這麼強大的勢力會愛好和平,那就很好笑了。」
  茅延安進入正題,簡略敘述一下當日羽族的盛況,特別是羽族本營所在、鳳凰天女的居處,那個漂浮於空中的華麗島嶼,更是迄今仍為人所津津樂道的光榮景象。
  然而,羽族的治世卻不長久,也不知道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某日在一陣突來驚變後,整座鳳凰島人間蒸發,消失無蹤。
  根據當時有印象之人的描述,那天中午在天文上正是日蝕之刻,本來是個萬里無雲的晴朗天氣,當日全蝕開始,整個天空暗了下來,這些都還算是正常現象,但稍後卻不知從何處飄來大片烏雲,遮空蔽天,將整個天幕厚厚遮住,當午時一過,日全蝕結束,陽光穿透烏雲重灑大地,那片烏雲消散無蹤,但本來漂浮在空中的鳳凰島,也隨之消逝不見,從此再也沒人看到過。
  「那已經是十九年前的事了,連同鳳凰天女在內,島上全部的羽族高手全都跟著消失。十九年來,此事變成南蠻最大的謎團,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追查,想知道她們究竟到哪裡去了?」
  「這還用得著說嗎?陰謀氣息這麼明顯,當然是給人全部幹掉啦。」
  「這想法也獲得了不少人支持,不過,以那時候羽族的實力堅強,整個南蠻所向無敵,別說沒有一個部族能與之對抗,就算是所有部族聯合起來,也不是羽族的對手,更別說能操控十二頭獸魔的鳳凰天女,本身就是南蠻第一高手,其它部族絕不可能有力量攻破鳳凰島。」
  「這樣啊?其實我倒是有一個疑問,茅老兄,你剛纔說這已經是十九年前的事了吧?」
      「是啊,有什麼問題嗎?」
  我皺眉道:「就算再美,一個已經失蹤十九年的女人,為什麼還能名列當今十大美女之一?」
  似乎沒料到我關心的重點,茅延安尷尬笑道:「呃……關於這點,似乎是因為十大美人是大陸諸國的閑人共同推舉,南蠻地處偏僻,事情又是在羑裡發生,資訊傳達緩慢,外頭的人搞不清楚狀況的樣子。」
  「這件事情又和我們的目的地有什麼關係?」
  茅延安跟著解釋,自從鳳凰島消失,南蠻各獸族便力圖反撲,重振自己勢力,反觀羽族,卻因為失去領導者的關係,內亂不休,沒有了鳳凰天女的守護,她們的地位與實力一落千丈,在連續多次的大小戰爭後,以蛇、豹、熊、虎為首的四大獸族,取得了南蠻地方的控制權,而羽族就此沒落下來。
  如今,要在南蠻找到羽族,已經不太容易。她們往往藏匿於高山深嶺,不敢輕易出現人前,因為各大獸族絕不允許羽族重整勢力,再建立多年前的盛世,而羽族人的美麗姿色,也成了她們的原罪,各大獸族的權貴,都以搜集羽族的姬妾、女奴為榮。
  「好、好可憐喔……」聽到這裡,一直摟著紫羅蘭的阿雪,雙目中淚珠隱現,為著聽到的事情由衷地悲傷,「這樣子的話,對羽族人不是太不公平了嗎?」
  「……是啊,說來真讓我們這些外人扼腕,就因為這些理由,昔日曾經高高翱翔雲上的羽族,現在已經不被見容於南蠻了。如果還是羽族的治世,異族人在南蠻的行動也比較容易,不會像現在這樣危險。」
  「我倒覺得沒什麼好奇怪的,妄想要騎在男人頭上的女人,注定是不會有好下場的,如果今天事情反過來,那我纔要覺得傷腦筋呢。不過,你說了那麼多,到底關我們什麼……嗯?該不會……」
  「聰明,你要去的史凱瓦歌樓城,就是目前羽族遺民最後的根據地,南蠻四大族一向對那邊很沒有好感的……」
  鳳凰島消失之時,仍是有相當多的羽族不在島上,因而逃過一劫,後來因為戰亂與其它因素,羽族幾乎為之滅絕。這時,部分羽族遺民於深山中建立樓城,安身立命,同時也讓南蠻殘存的羽族人知道,還有一個團結同胞力量的所在可以庇護她們。
  龍女姊姊委託我去傳話的對像,那個名叫卡翠娜的女將軍,便是史凱瓦歌樓城的現任城主,也是該處的建立者之一。
  聽茅延安的說法,雖然排不上十大美人,卻也是南蠻地區芳名遠播的一名標緻美人兒。
  對羽族人來說,史凱瓦歌樓城的建立,不啻是無邊黑暗中的一盞名燈,但看在蛇、虎、豹、熊四大族眼裡,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特別是,如果羽族再出現鳳凰天女那樣的絕世術者,重新強大起來,再現當日鳳凰島的治世,對他們來說,這等若是敗亡的開始,因為在這段時間內飽受欺凌的羽族人,絕不可能把這些仇恨輕易忘掉。
  即使羽族人願意放棄仇怨,安安分分地隱居深山,不去破壞現今南蠻的勢力平衡,各獸族也不可能接受。本來可以任意奸辱、蹂躪的對像,忽然間變成了具有強大威脅性的敵人,那種宛如芒刺在背的感覺確實不好受,這點我可以充分體會。
  也因此,以四族為首的南蠻群獸族,自從樓城建立之後,就不斷地用各種藉口與之為難,要羽族人解散根據地,雙方談判破裂,大小戰役不知道打過幾十回了。
  各獸族的聯合威迫,勢力自然強大,但一來史凱瓦歌樓城位於深山,建立時得數術高人之助,各種機關、結界法陣之類的設施,為樓城提供了固若金湯的防禦網;二來,羽族遺民曉得自強不息的道理,個個在樓城中勤修苦練,鑽研數術,實力殊不可侮,又知道自己無路可退,每次上陣都像是不要命一樣地殺敵作戰,勇悍絕倫。
  各獸族自身亦是心懷鬼胎,都只期盼其它各族和羽族拚個兩敗俱傷,自己從中得利,所以每次某一族向羽族出兵,其餘獸族非但不出手相助,反而常常在戰事僵持時落井下石,攻擊族中防禦力因為出兵而衰弱的該族,迫得遠征軍只得撤軍,火速回奔。因為這些因素,史凱瓦歌城樓歷經烽火洗煉,至今仍在羑裡屹立不搖。
  「最近那邊還算平靜,四大族也沒聽說有什麼攻擊行動,趁現在趕過去,早到早離開,應該是沒有問題,不然等到戰事再起,要去那邊就很麻煩了。」茅延安笑道:「話是這樣講,不過拜火教曾經對史凱瓦歌樓城實施封鎖制裁,普通人根本不敢和那邊扯上關係,你別說找個嚮導,連找張地圖都找不到啊。」
  就算心裡老大不願,我也不得不承認他說得沒錯,如果不顧這個熟悉南蠻地理的畫師為嚮導,單憑我和阿雪,是找不到史凱瓦歌樓城的。
  「聽你說,史凱瓦歌城樓位於深山,你知道確切位置嗎?」
  「這個不成問題,我是旅行畫師嘛,除了寫生,我也靠繪製地圖當副業,各地的地理環境全記在我腦裡,僱用我準沒錯的。」
  「你要多少錢?我們的預算可不多喔。」
  「我一毛錢也不要。」出乎意料地慷慨,茅延安拒絕了金錢報酬,微笑道:「我是個追求美之極至的人,阿雪小姐的美貌和神韻,就是我追求的目標之一,衹要在旅途有空的時候,讓我為她作畫,那我就心滿意足了……當然,是沒戴面具的那一種。」
  不是問題,反正阿雪的真面目上趟他已見過,會發現什麼不對,也早就發現了,現在不需要特別防範。十個藝術家裡頭,有十一個都是瘋子,而既然遇到這種不在乎錢的凱子,我當然不會推辭,點點頭,就把僱約定了下來。
  「還有,我偶爾也會寫些詩歌文稿,預備以後付印成書,提督你若是有空,也請告訴我一些你的輝煌戰績,讓我多點靈感,說不定以後可以幫你寫成回憶錄喔。」
  我會笨到把實話告訴你纔怪,如果照實寫起回憶錄,軍部肯定會立刻捉拿我治罪。

  「對了,出發之前有一件事我想知道。」我皺著眉頭,低聲道:「大家說的都是南蠻話,為什麼你和這裡的人交談,他們就對你很和氣?我和阿雪才說幾句,就差點在街上被人打?」
  這一點很重要,倘若不想走在街上,天天被獸人圍毆,至少我要學會這裡的方言,知道怎麼讓羑里人接受。剛剛看茅延安一路走來,所有路上獸人都和他打招呼,顯然在此地甚是吃得開,我想弄清楚這個秘訣到底是什麼。
  「喔,這個啊,很簡單,因為你們說的不是強者話。」茅延安道:「南蠻是個高度尚武、崇拜武中強者的地方,語言也有相應的變化,你們說的是基本語,但來到羑裡,不學會這裡的方言變化是不行的。」
  一番話聽得我們是一頭霧水,正要詢問,卻出現了示範的實例。茅延安往外頭一指,只見一名熊人大喊一聲「哇殺」,就跳到街旁,攔在一名虎人身前,卻不是作出肉搏挑戰,而是在那個肉攤之前開始殺價。
  「你這個無膽匪類,這樣腐臭的爛豬肉也敢賣這麼貴,我今日就要你在我的正義鐵拳之下,僕街當場!」
  很常見的決鬥挑釁,我卻正好向身旁嚮導詢問專有名詞。
  「很久以前我就想問了,僕街兩個字的意思是……」
  「倒在路邊,簡單來說也就是死在路邊沒人收屍,在普通情形下,是一種很惡毒的詛咒,但是在南蠻的強者語中意義重大,和廢柴、收聲、轟殺、未夠班一樣,都是強者語中的關鍵字,如果不學會,很容易就被當地人認出來的。」
      「廢柴?未夠班?」
  我和阿雪還在為新學到的單字大惑不解,街上的兩名獸人已經對幹了起來。
  真是想像不到,除了肉搏武鬥,獸人們連買菜殺價也是如此激烈,口沫橫飛地壓低價格,同時更有一些難懂的句子夾雜其間。
  「他媽的!我今日必定要將你轟殺!這塊最大的豬肉便廉價給我吧!」
  「哈哈哈,彫蟲小技,我會心軟嗎?你便不能把我估計得到。殺呀!」
  「你這根沒用的廢柴,想要敗我,你還遠遠地未夠班啊,便給我敗吧!」
      「好、好勁啊!」
  連串對話,聽得我和阿雪是目瞪口呆,雖然每一句都聽得懂,但是卻又覺得狗屁不通,特別是看著兩個獸人比手畫腳,甩著手上的豬肉,在挑剔毛病之餘,更像強者決鬥那樣大聲喊話,感覺真是怪異。
  「想殺我的價?我忍屎忍尿也忍不下你,你惹龍惹虎也不該惹到我呀!」
  「混帳,與我作對,你今日便要死的極慘,最慘,慘絕人寰啊!」
  古怪的文法,聽得我們是毛骨悚然,一旁的茅延安解釋道:「獸人力大無窮,所以就分外崇拜武力,特別是像萬獸尊者那樣武功絕頂的強者。多年以來,外界的每一場強者決鬥,都會整理成事後報導傳回南蠻,連戰鬥中的語錄都記載得清清楚楚,讓崇拜者琅琅上口,久而久之,就變成這裡方言的一種特色了,簡稱強者語,外界人不熟悉,講兩句就錯了。」
  正如他所言,頃刻之間,那邊的戰鬥已經進入白熱化,兩名獸人狂呼大叫,豬肉價格在數枚銅幣之間爭奪不下,如果轉換成強者決鬥,大概也快要到了生死一擊的最後局面。
  「你要戰那便戰,我今日便要證明,你一生都注定在我之下,這便是老天給你的宿命!」
  「給我收聲,強者一生遇強越強,我今日便要逆天啊!」
      「口胡!口胡!口胡!」
      「口桀!口桀!口桀!」
  無視於我們這些外鄉人的驚愕,那兩個獸人的強者決鬥,已經到了我們全然無法理解的世界,開始像猩猩一般彎著手臂,抖動胸口肌肉,以狀聲詞進行最後對決。
  「喂!哪有人這麼說話的,他們這樣講話不會瘋掉嗎?」
  「你這樣說就不對了,入境隨俗,這是人家的傳統啊。」
  扯著嚮導的衣領,我喝道:「傳統?他們說的那能算是人話嗎?」
  「這個嘛,他們……他們是獸人啊。」
  第八章 併蒂霓虹
  即使每天被圍毆十次,我想我也不可能學會這艱深之至的強者語,進一步強化語文的構想,只得被迫放棄了。
  我們跟著茅延安出發,在大家一起上路後,我們纔發現,這人自稱以地圖繪製師當副業果然不假,他帶我們走的許多隱密捷徑,甚至是當地獸人都不知道的,而偶爾遇到關阻檢查,他上前哈拉幾句,出示繪圖師的文件,把關的獸人士兵也笑著將我們放行,比我預期中更順利得多。
  「看不出來你挺有一手的,茅老兄,我還以為你衹是個鱉腳的九流畫師呢,真是不簡單啊。」
  「什麼話,我對自己的畫技可是很有信心喔,當初金雀花聯邦曾經邀請我長駐,當大總統的御用畫師,只不過我當了三個月之後辭職而已。」
  金雀花聯邦是位於索藍西亞北方的大國,光之神宮慈航靜殿就位於其國內,是一個文化、藝術水平相當高的國度,能夠在那邊任職御用畫師,是很了不起的成就,聽到他這樣說,阿雪甚至驚呼了一聲。
  「好厲害喔,大叔,那你為什麼辭職了呢?」
  甩甩筆上的水珠,茅延安笑道:「因為呢,我發現自己還是一個嚮往自由的藝術人,像那樣定居在華屋花園裡頭,整天畫著宣揚神之榮光、領袖威儀的刻板畫作,雖然有高額俸祿,卻太過無趣了,相形之下,像這樣子徜徉山水,與風、日光和美酒為伴,這樣纔是藝術人的人生啊。」
  說著這樣的話,茅延安露出了很開心的表情,顯然是很享受現在這樣的生活方式。由於大家的價值觀不在一條線上,我對這種雖然自由,但是卻朝不保夕的生活不予置評,不過,連續兩日相處之後,越來越可以感受到這位中年畫師的俊逸風采。
  特別是在他與我們一起上路的第二天,這位大叔刮去了鬍鬚,用一條絲帶綁好了散亂的長髮,稍事梳洗之後,感覺全然不同了。剃去長鬚之後的他,真的說得上面如冠玉,將長髮一綁,整個人更見精神,好像年輕了十幾歲一樣,神采奕奕,再拿上他最喜愛的畫筆,沾水作畫,在開朗微笑的同時,露出雪亮亮牙齒,看上去就像是和我們一樣的年輕,甚至還更見活力,叫他大叔真是不恰當。
  鬢角的幾絡斑白,因為綁起頭髮而更明顯,但在他旺盛活力的影響下,看來衹是增添了中年男子的性感,一點都感覺不出老態,當他朗聲大笑,和我們指點山水,大步趕路時,路旁經過的女性頻頻回頭,情不自禁地被這邊所吸引。
  「餵,我說茅大叔啊,你整天幫阿雪畫畫,為的到底是什麼?」
  「沒什麼特別的,我這個人呢,就是喜歡美麗的事物,一看到就手癢,只想要立刻紀錄下來,就是因為這樣,我纔選擇當畫師的。」茅延安道:「阿雪小姐是這麼樣美麗的女性,我旅行各地,能夠像這樣給我驚艷感覺的女性可不多,趁著大家有緣分在一起,我當然要好好把握機會啊。」
  為了方便他作畫,本來一直戴著面具的阿雪,改用面紗遮掩容顏,樣子仍然是極美,但我怎樣都無法相信,有人能每日對同一個模特兒作畫而不會煩。
  「這麼崇高的理想啊?不過老實講,真的衹是為了作畫嗎?你每次讓阿雪擺出不同的姿勢,看她那麼好的身材、那麼豐滿的胸部,難道你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
  被我這樣一說,茅延安嘆了口氣,似有無限感慨般說道:「我少年時也是風流人物,留戀花叢,欠下風流債無數,迴思過往,實在是很慚愧。現在雖然看到美人兒,但是已經心如止水,沒有其它妄念了。」
  「去,不舉了就直說嘛,害我浪費口水。」
  「這……好像不是那個意思吧。」
  態度謙和,言語逗趣,再加上相貌俊逸,這位茅大叔實在是一位最佳旅伴,而他做事也極有分寸,不多問不該問的話,像是有關於我為何要去史凱瓦歌樓城,他提過一次,但是見我語焉不詳,也就不再多問。
  「如果是去觀光旅遊,這當然是最好,那裡風光明媚,雖然山勢險了些,可是確實有許多好風景,但如果是有其它目的,那就比較麻煩了,要是讓拜火教知道你和羽族有聯繫,隨時都會惹來殺身之禍,雖然你是阿里布達的萬騎長,但是身在南蠻,貴國也保你不住啊。」
  有意無意間,茅延安向我們做出提點。他說的事情我不是沒想過,但若沒有危險性,這一趟也就算不上考驗了,既然已經答應龍女姊姊,怎樣我都要把任務完成。

  「要先說清楚,我只負責當嚮導,可沒能耐當保鑣啊,遇上什麼危險,大家自己保護自己吧。」
  我曾估計過目前己方的戰力,得到的答案實在很讓人氣餒。若敵人是那些只會使用蠻力的愚笨獸人,那麼我們足可應付,比起蠻力,俏生生的小阿雪說不定就是南蠻第一力士。但如果敵方出現獸魔使一類的高手,我們就會有危險,對上千變萬化的獸魔術,蠻力並沒有什麼用,要不是有一頭龍豹作主要戰力,我們的情勢還更糟。
  「咦?南蠻的獸魔術不就是先宰殺猛獸,再把它的血肉魂魄祭煉成獸魔嗎?
  如果你死都不肯練黑魔法的話,把這頭豹子宰了,去練獸魔術好了,怎樣?」
  我曾這樣半開玩笑地問著阿雪,卻換來她沒好氣地一記白眼,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獸魔術的煉製方法,因為那些法門在各獸族之間都是高度機密,衹有族中祭師才被獲准研究。不過,婬術魔法書上有提到相關技術,靜下心來研究一段時間,未必就作不出來。
  如果能一直和平地趕路,抵達目的地,那樣子當然是很好,無奈南蠻巨陽神不從外鄉人願,在我們出發的半個月後,終於碰到了阻礙。
  上路後的前十天,我們還一直在公路上行走,但是十天過後,我們換過裝備,折向林間小道,穿越濃密森林,翻山而行。起先還算順遂,衹是攀山越嶺之際,辛苦了些,可是在進入密林的第五天,當我們正準備找地方稍稍歇息,紫羅蘭低聲咆叫,表示有其它人靠近。
      「阿雪,讓我下來!」
  叫阿雪彎腰,我從她身後的背凳下來,向茅延安看了一眼,他很疑惑地搖搖頭。距離史凱瓦歌樓城還有數日路程,這裡又是極少有人會經過的小徑,照道理不該是碰上了羽族人。
  我的選擇似乎晚了一步,對方的身法好快,只聽得前方樹林中一陣吵雜步履聲,兩道人影從裡頭竄了出來,見到前方有人,彼此都吃了一驚。
      「姊姊,他們……」
  兩個人都身穿斗篷,看不見面孔,體型嬌小,顯然是兩名女子,而從其中一名的稱呼,更說明了她們是一對姊妹。
  乍見對方,兩方面都是一呆,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陌生人,而沒等我們有所動作,樹林裡頭又是一陣喧嘩聲,這次聲音大得多,而隨著雜亂步伐聲越來越近,十多顆樹木倒了下來,竟是一群虎族獸人衝了出來。
  這種罕見人蹤的山道,遠離了一般的部落,照理說不該碰上獸人,更別說一下子就遇上三五十個,看他們個個穿著同一款式的輕甲,腰配矛槌,顯然不是普通的旅人,而是隸屬於某個組織的一支小隊伍,從胸甲上的火焰圖案看來,九成九就是拜火教的教徒。
  虎人們似是追逐那一對姊妹而來,見到她們,眼中露出喜色,但發現還有我們這些閑雜人等在旁,一陣訝異之後,狂呼大叫,將我們包圍起來。
  瞧他們一個個張牙舞爪的樣子,明顯是不懷好意,而目標又是針對那兩姊妹,衹是還沒決定怎麼處置我們而已,這時候我立刻有了決定。
  「你們聽著,這些人和我們沒……」
  同樣一句話,卻是從我和那兩個女子中的姊姊口中同時說出,講出來之後,更錯愕地朝對方看去。
  我腦裡進行著分析。她們兩姊妹是獸人們的主要目標,會在這時候和我們撇清關係,那自然是因為不想波及旁人,並非討饒,而會說出這樣的話,不是因為心地太好,就是因為身負驚人業藝,不想把陌生人扯入,礙手礙腳。如果真是這樣,我又何必枉作小人,再說,以這些獸人的凶暴,即使撇清關係,難道他們就會對我們視若無睹嗎?
  這樣一想,我便改了主意,抖手抽出腰間百鬼丸,朝一名離我最遠的獸人衝過去,同時喝道:「阿雪,動手!」
  平常看不出來,阿雪除了力大無比,速度亦是奇快無比,得到我號令之後拔足急奔,眨眼間就沖在我前頭,朝那獸人撞過去。
  那個虎頭獸人見到是這樣一個花朵般的小姑娘撞來,根本不以為意,甚至還轉頭對一旁的夥伴大笑,不過,這聲大笑很快就變成了哀嚎。
  在我們旅行的這段時間裡,茅延安曾翻書指點阿雪一些基本護身術,這丫頭自知修習黑魔法的進展不佳,對於這些粗淺的拳腳功夫甚是用心,一招一式紮實苦練,現在便派上了用場。利用那股瞬間加速的衝力,阿雪微一斜身,使出霸王肘之類的招數,下一刻,只見阿雪整隻手臂幾乎都錐進了對方胸口,除了那倒霉獸人的哀嚎,我們甚至聽見了骨碎聲。
  一聲轟然巨響,那個獸人口吐白沫,往後跌昏在地。阿雪顯得很吃驚,料不到自己一肘竟有這樣的殺傷力,那兩個姊妹也是驚呼了一聲,我和茅延安則是想到那獸人胸口的痛楚,感同身受,同時皺起了臉。
      「你這婊子!」
  獸人們驚覺了這小女人的恐怖殺傷力,怒吼著圍殺了過來,但卻仍是慢了一步,阿雪一記踢腿,把撲擊過來的一個獸人踢得倒跌出去,撞到後頭同伴,一起滾跌了個狗吃屎。
  「沒用的廢柴們,便給我敗吧!」
  纏著茅延安了幾日,阿雪也學了幾句不倫不類的強者語,在戰鬥的時候喊將出來,確實有幾分威態,唬得旁邊獸人們一愣一愣,卻恐怕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麼意思。
  一個獸人揮動矛槌衝了過去,阿雪眼捷手快,抓著他的粗壯手臂,往外一帶一摔。和對方相比,阿雪的細嫩玉臂簡直細得像一根象牙筷子,但在全場人的驚呼聲中,偌大一個獸人巨體竟給她甩擲出去,直拋上十多尺的空中,重重摔入附近的樹林裡。
  一場亂鬥就此展開,面對恐怕是現今南蠻的第一力士,獸人們可說是毫無招架之力,他們的指爪雖利,但是阿雪動作極快,普通攻擊根本傷她不著,反而趁隙又被她擊倒幾個,也直到七八名獸人合圍上來,縮小包圍圈子,在兵刃威脅之下,阿雪陷入險境。
      「紫羅蘭,你上。」
  沒等我發出號令,紫羅蘭已經竄身過去,幫助她的女主人。有龍豹的幫助,整個局面登時反轉過來,搶在矛槌砍砸下來之前,紫羅蘭噴出的高溫火焰已到,一舉便將包圍網左面的三個獸人化作火球塊,在慘嚎中滾倒一旁。
  配合著紫羅蘭的撲擊、噬咬,阿雪很快就扳平局面,在她活力充沛的拳打腳踢下,真個是當者披靡,無人能擋。
  她吸引了敵人主力,但也還是有幾個獸人從我們這邊靠近過來,想要襲擊我們兩個看起來不怎麼樣的男人。這可真是看不起人,茅延安是文人,這沒話講,我雖然身體弱,好歹也是個武將呢。
  「嗯,沒人手了嗎?大叔,你上吧!」
  即使是武將,聰明將領是不用自己出手的,更何況我一直很好奇,現在各國的局勢不定,山野之間更是不太安全,他能這樣闖蕩多年,難道真的連一點武力都沒有?
  「咦?我也要上嗎?我可不是保鑣啊。」
  「你是大叔嘛,你沒聽吟遊詩人說過嗎?所有的傳奇冒險故事中,主角身邊都會有一個大叔,那個大叔一定是身懷絕技,在主角變強之前,這個大叔就是專門用來當代打的,所以,上去殺敵吧,大叔。」
  「嗯,有道理,你既然這麼說,我想不出手都不行了。」
  本來還一副很疑惑的表情,但聽我這樣一說,茅延安點點頭,很認真地捲起袖子,露出他那雙看來實在不怎麼樣的拳頭,然後一把就將冷笑中的我推出去。
  「喔!不該是這樣的……茅延安,去你媽的……」
  他那一推手勁好強,我身不由己地連跌出十幾步,好不容易拿穩勢子,一頭獸人已經到了我面前,虎爪勢若千鈞地揮砸下來。危急之際,我舉起百鬼丸往上一撩,紅光乍現,輕而易舉地將那隻虎爪給卸了下來,再趁勢往前一刺,靠著神兵之助,立刻將那頭獸人了了帳。
  婬術魔法書中的術法,並不適合這種沒時間唸咒語的近身格鬥,更何況我並不希望在陌生人之前使用,搞到全天下都曉得我練有婬邪奇術,所以現在衹能憑著我的膚淺武技來應付。那邊仗著力大與牙尖,這邊靠著寶劍鋒利,把獸人們的攻擊給逼住,靠不過來。出乎預料的局面,那一對姊妹似乎看呆了,一點反應都沒有。
  但這情形卻無法長久,因為當發現自己的手下不中用,有幾個像是這支獸人小隊領頭的獸人,開始有了動作,三個背後有披風的虎人慢慢地揚起了手,像是在吟唱咒文似的唸唸有詞,魔力波動也隨之出現,正是要使用獸魔術的前奏。
      (糟糕!)
  我心中一驚,要阿雪與紫羅蘭靠緊一點,有這龍豹保護,低等級一點的獸魔應該還不構成威脅。然而,我的話才出口,一道亮眼之至的白光,自右後方猝然升起,閃耀奪目,逼得人無法正視。
      (這是……獸魔術嗎?)
  應該是的,因為在這陣白光裡頭,我感應到獸魔術特有的魔力波動,卻看不清是什麼樣的獸魔,這自然是因為出手之人有心掩飾的關係,但有一點很讓我驚訝,這不知名的獸魔,散發一種近乎光系魔法的神聖感覺,這是我不曾見過或聽過的事。
  隱隱約約間,我見到那三名虎人首領的獸魔,甫才放出,便立刻連同主人一起被白光摧毀,跟著白光大盛,當連串破風聲劃過,白光消失,不分位於東西南北,所有的虎人已經橫屍就地,致命要害上留下箭矢一樣的傷痕,在這不知名獸魔的強大威力下全隊覆沒。
  造成這戰果的,是那對一直站在我們後頭的兩姊妹,在殲滅獸人之後,妹妹似乎想要過來說上幾句話,卻被她身旁的姊姊拉著便走。

  「兩位可是慈航靜殿……嗯,是心燈居士門下吧?」
  在那兩姊妹要掉頭離開的時候,茅延安的一句話讓她們停下腳步。
      「這位先生是……」
  「老夫曾任職金雀花聯邦御用畫師,有幸謁見過慈航神尼,也曾與心燈居士有一面之緣……」
  如果長鬚沒剃,或許還有幾分樣子,但是剃鬚之後的茅延安,自稱老夫,聽來實在是很不倫不類。說一些類似履歷表之類的場面話,是江湖人見面的常規,雖然衹是在某個宴會上寒暄兩句,事後對方全然沒印象,也可以說是有一面之緣,這是自高身份的技巧,不過,他這番話中提到的幾個人,確實是大有來頭。
  「光之神宮」慈航靜殿,是大地上正道勢力的中心,也是光明信仰的中心。
  殿中高手無數,與不知位於何處,不知有何高手的暗之神殿互為死敵,自彼此存在起便一直爭鬥不休,主宰著大地上善惡勢力的消長。
  上一代的神宮宮主弟子不少,但最後能傳其衣缽、得其認可為徒的一共僅有三人。
  三弟子心燈居士,少年時得逢奇遇,精擅極其罕見的火系魔法,據說是位性情淡泊、愛好文藝的雅士,自從師兄接掌宮主之位後,飄然而去,雲遊四海。
  二弟子心禪大師,本代光之神宮的執掌者,是眾所景仰的有道之士,弟子眾多,幾乎都是各國王儲、江湖名俠,我國二公主冷翎蘭就是出於其門下。
  至於大弟子心印神尼,則是光之神宮中最頂尖的人物,無論禪學修為、光明神術均臻至頂峰,得到了神宮的最高稱號「普渡慈航」,一身武功更讓其擠身當世五大最強者之一,天河雪瓊據說就是她的徒弟。不過她長年閉關清修,各國王公欲參拜頂禮而不可得,茅延安所謂謁見,多半是在某次神宮祈福的大典上,遠遠地見到一下。
  不過,他這一說,登時起了效果,那對姊妹互望一眼,齊聲問道:「請問前輩是……」
  茅延安亮了亮行囊中的畫筆與畫卷,笑道:「老夫茅延安,與心燈居士於慈航靜殿一會後,不覺已十載光陰,歲月匆匆,不知故人是否安好如昔?」
  我是不知道這名字有多大魔力啦,但是對方卻立即驚呼出口,態度也尊敬許多,更一改先前不願意與我們多所牽扯的高姿態,躬身施禮。
  「原來是通天博學士茅大先生,家師常常向我們提起前輩的名字,今日有緣能拜見前輩,真是萬分欣喜。」
  名銜好大,怪的是我以前好像從沒聽過,這時,阿雪和紫羅蘭靠近了過來,很好奇地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答不出來,腦裡頭卻不住響起警訊,像是有什麼很危險的事,偏生一時想不起來。
  「獸魔術能帶有這麼強烈的神聖氣息,南蠻獸族可煉製不出,光之神宮能人雖多,但通曉獸魔煉製方法的,也就衹有居士了,而居士門下弟子屈指可數,果然老夫所猜不錯,正是羽霓、羽虹兩位世侄女啊,但如果我記得沒錯,居士他曾經向我提過,你們應該是……」
  茅延安語帶保留,笑道:「我們正要前往史凱瓦歌樓城,那裡地處偏僻,兩位世侄女知道路徑嗎?如果不介意,大家一起上路如何?」
  大概是這一句話起了決定性影響,那對姊妹在一陣低語後,解下了身上的斗篷與頭套。那真的是讓人眼前為之一亮,出現在我們眼前的,是一雙長相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姊妹花,年紀大概是十六七歲,身上穿著同款式的白色武士勁裝,外套薄甲,腰間配著長劍,胸口還繡著慈航靜殿的紋飾。
  「唷呵,師父啊,這兩位小姐好漂亮喔……」
  不用阿雪說,我也有這樣的感覺。姊妹兩人都是碧綠色的眼眸,耀眼金髮比陽光更為明亮,嬌俏明媚的秀美姿容,充滿青春氣息的健美身段,是對實實在在的美人兒姊妹。長相雖然一樣,但是卻不難分辨,因為兩人作著不同的打扮。
  妹妹羽虹剪了一頭短髮,笑咪咪地甚是可人,胸口的胸甲斜紋是從右至左,腰間的長劍也是佩帶在右邊;姊姊羽霓將一頭長髮梳成馬尾,看上去成熟靜肅得多,胸甲斜紋與長劍佩帶的位置都與妹妹相反。
  這些都是吸引我們目光的所在,不過,最讓我和阿雪吃驚的,就是這對姊妹脫去身上斗篷之後,「嘩啦」一聲,背後同時展開了一雙雪白的羽翼,迎風一展,兩姊妹就像天上僊女一樣地美麗動人。
      「是……羽族?!」
  我和阿雪都很吃驚,沒想到還沒有抵達羽族根據地,就在這裡碰到了羽族的美少女,不過,為什麼她們好像不知道史凱瓦歌樓城的位置呢?
  「我們這次聽到消息,拜火教秘密調動,預備圍剿史凱瓦歌樓城,我和妹妹兼程趕來,希望能趕在敵軍抵達之前幫一幫手。」羽霓道:「不過我們從來沒有去過,又久久不曾回到故鄉,就在這裡迷了路,現在能遇到世伯,這真的是太好了。」
  以現在南蠻的環境,她們姊妹兩人肯定不想泄漏自己出身羽族的秘密,現在會主動表露,那自然是迫不得已了。
  「不要緊,不要緊,既然大家目的地一樣,我們就一起上路吧,反正也沒幾天的路程了。」茅延安和煦的笑容,在我看來卻比平時更為奸詐,但仍然困惑著我的那件事,卻是怎也想不起來。
  「這邊兩個是我的世侄藍雕、世侄女阿雪,你們認識認識。」
  這個老小子可真會佔便宜,隨便兩句,就變成了我們的世叔。雖說如此,但能夠和美人結識,我當然不會推卻,主動地上前寒暄,阿雪更為了表示誠意,揭開面紗,以真面目見人。
  這時,我腦中一閃,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在七朵名花之中,有一朵「併蒂霓虹」,聽說就是雙胞胎姊妹。她們在金雀花聯邦擔任緝拿罪犯的捕快工作,與冷翎蘭那個臭女人相交甚篤,從條件上看起來,那就是這兩姊妹了。
  這兩人是心燈居士的弟子,並不在光之神宮中接受培訓,照理說不該熟識宮中重要人士,但她們既然能與心禪神僧的弟子冷翎蘭相熟,是不是也認識心印神尼的傳法人天河雪瓊呢?
  衹要有萬分之一的可能,衹要這想法成真,那後果肯定就是……
  腦裡閃過這樣的想法,要阻止,卻已經慢了一步,阿雪的面紗給拆下,隨著她的真面目露出,笑著和那霓虹姊妹熱情打招呼,一聲無法置信的驚呼聲,也同時從她們姊妹倆的口中傳出。
  這時,我眼前一黑,腦中只想到一句前兩天茅延安私下教我,雖然不是強者語,但卻非常實用的羑裡方言。
      「老大,今次要僕街了!」

第四卷
  第一章 營火晚會
  倒霉到了極點,怎也想不到,在這遠離大陸諸國的蠻荒森林裡頭,竟然還會碰到兩個光之神宮的新生代驕女,更大有可能見過天河雪瓊的真面目。聽到她們兩姊妹在見到阿雪真面目後,那聲難以置信的驚呼,我就知道這次自己要倒大霉了。
  (完蛋,今次僕街僕得厲害了。)
  心裡頭叫苦不迭,才在想應該如何脫身,甚至要立刻設法逃命,卻聽見那三個女人在驚呼之後,開始像鳥兒般碎聲談了起來。
  羽虹扯著她姊姊羽霓的衣袖,脆聲道:「真是想不到,世上居然還有像這位姊姊一樣的美人……」
  「唷呵,哪有啊?我纔羨慕你們姊妹倆呢,又年輕漂亮,功夫又好,一下子把那些獸人們全部打發了,真的是好厲害喔。」
  羽虹和阿雪的個性似乎相近,兩個人很快地就聊在一起,羽霓就成熟世故得多,似乎不願意讓妹妹和初見面的陌生人太過接近,她一直在試著攔阻打斷羽虹的說話,眼睛也不停地朝我這邊看來。
  這些都無所謂,但是從這樣的情形看來,她們似乎不認識天河雪瓊,否則見到阿雪的反應絕不可能是這樣。
  既然雙方並不認識,我就沒有顧慮,對著這樣子的兩個美人,我理所當然地上前攀談。不過,羽霓不曉得是不是以前曾經被人類男子強姦過幾十遍,一看到我走近,「戒心」兩個大字明顯像是被寫在臉上,不管我說些什麼,也衹是冷淡地回個幾句話,讓人好生沒趣。
  「好了,幾位賢侄,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們就上路吧,要到史凱瓦歌樓城還有老長一段路呢,這邊會出現獸人部隊,周圍可能也還有,要是繼續待在這邊,等一下會很難應付喔。」
  尷尬的局面,最後還是靠著茅延安的幫助,才讓羽霓羽虹靜了下來,跟著我們一起出發。
  整件事情發展到這裡,可以說是讓我一頭霧水。終於,在這天傍晚休息的時候,我借著問話,把幾件事情弄了清楚。
  「我還在國內的時候,曾經見過光之神宮的天河雪瓊小姐,兩位與她是同門,不知道天河小姐她最近怎麼樣了?」
  「這……我們也不太清楚,如果我們知道的沒錯,天河師姐已經乘船出海,在海外開始修行之旅了。」
  「咦?聽你們的語氣,難道你們沒見過她?不會吧,你們不是同門嗎?」
  借由這問題,我慢慢地把話迂迴問出來。心印神尼平日閉關清修,連帶她的傳法弟子天河雪瓊也是一併隱居在高峰之上,而這對霓虹姊妹的師父心燈居士,則是長年四海為家,姊妹兩人連慈航靜殿都不曾去過幾次,更別說謁見心印神尼,也就自然不認識大師姐天河雪瓊了。
  「那麼,你們為什麼要去史凱瓦歌樓城呢?你們剛剛說的拜火教攻擊又是怎麼回事?」
  這一問,我纔真正知道大事不妙了。四大獸族一直以來聯合封鎖羽族,效果不彰,終於在數月前達成協議,以拜火教為主幹,發動一次聯合攻擊,事前封鎖所有消息,要殺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總算是羽族運氣不壞,獸人們保密防諜的功夫作得實在太糟,講說要嚴格保密的東西,還是泄漏了出來,讓史凱瓦歌樓城有了防備。有鑒於這次敵人勢大超乎以往,城主卡翠娜急忙發函各地,廣邀幫手助陣,霓虹姊妹接到求援的帖子,便立刻萬里迢迢地趕了過來。
  「其實,你們大可以不用回來的。你們姊妹雖然是羽族,但卻早就在南蠻之外有所成就,與此地恩怨糾葛無關,又有慈航靜殿作後盾,大可置身事外。」茅延安點頭道:「但現在羽族有難,你們仍然冒險回來,足見宅心仁厚,不曾忘本,很好,很好……」
  「前輩您言重了,我和妹妹得到恩師栽培,能夠學藝有成,在神宮之中任職,但卻從來未曾忘記過自己是羽族之身,和史凱瓦歌樓城也一直有所聯繫。」羽霓道:「對於我羽族同胞在南蠻的艱難處境,我們每次想到都很擔憂,現在本族有難,既然是羽族的一份子,如果這時候拋開同胞不顧,又怎麼對得起天地良心呢?」
  說著這些話,羽霓失去了她一直展露出來的冷淡,顯得有些激動,拳頭也握得緊緊,就連本來在一旁與阿雪聊天的羽虹,聞言也正經起表情,很認真地隨著姊姊的話語而點頭。從軍多年,我早就見怪不怪,那些家國被滅的佣兵,每次講到故鄉與族人,都是這麼一副慷慨激昂,恨不得馬上去犧牲奉獻的表情,看到這樣的人,心裡就要有數,借他們的錢一定要早點拿回來。
  羽霓道:「這次敵人勢大,希望能夠趕在他們圍城之前抵達,與同胞們併肩抗敵。」
  羽虹道:「姊姊說得沒錯,不過……聽說這次還不算太糟,拜火教主好像在閉關修練,沒有參與行動,不然……」
  提到拜火教主,姊妹兩人都安靜下來,連茅延安都是一臉慎重的樣子,就衹有仍然搞不清楚狀況的阿雪,仍然很好奇地看著我們。
  拜火教主,也就是被獸人們奉若神明的萬獸尊者,以獸人之身,另辟捷徑,難得地習武有成,位列當世五大最強者之一。能有這樣的修為,肯定是極不好鬥的,幸好這一類的高人多數都是武癡,動不動就閉關靜修,鑽研更高深的技藝,想贏得天下第一人的成就。若非如此,此次衹要有他壓陣,史凱瓦歌樓城肯定完蛋大吉,而我也要立刻放棄任務,不作這十死不生的愚蠢行為。
  光之神宮的心印神尼、拜火教的萬獸尊者、黑龍會的黑龍王、我的龍女姊姊,還有駐守在阿理布達王國邊境,我那死人面孔的變態老爸,這五人合稱當世五大最強者。所謂的最強,是以武學修為來評定,但天下萬法殊途同歸,武功練到他們那樣的程度,大概也不是其它數術可以威脅得到了吧。
  最後的疑惑,是我們身邊的這位大叔茅延安。透過霓虹姊妹的敘述,我纔知道,原來這傢伙並不是一個普通畫師。
  近三十多年前,在金雀花聯邦的御前詩歌比賽上,這個籍籍無名的年輕人,以豐富學識和俊雅相貌,在悠揚樂聲間吟唱一首讚頌神明榮光的詩歌,贏得全場的激烈掌聲,奪得冠軍;之後又受邀去到光之神宮,與裡頭的高僧群研論禪機,相談甚歡,受到光之神宮的推薦,在金雀花聯邦擔任畫師。
  由於他的才幹,在擔任畫師的時間裡,也曾為政府起草幾件後來影響金雀花聯邦文藝復興的文件,受到全國人民高度重視,衹是,當他在金雀花聯邦待滿三年,大批支持者希望他出面競選公職時,他以「藝術工作者不應參與人間俗務」為由,飄然辭官而去。
  金雀花聯邦挽留無效,於是贈他一顆金印,代表金雀花聯邦的使者。金雀花聯邦的背後是光之神宮,有這樣的強大勢力作後盾,無論他到什麼地方,衹要亮出這顆金印,就可以通行無阻,加上他任職畫師時,常常受邀出席各種宴會,在裡頭妙語如珠,深得各國貴族們的喜愛,樂於結交,人脈廣佈大陸諸國,所以多年來旅行各地,沒有受到半點險難。
  「是這樣啊,可是這樣說來,這傢伙衹是文人一個,上陣不能廝殺,你們要去幫助史凱瓦歌樓城,看到他有什麼好高興的?」
  羽霓吃了一驚,沒想到我會這樣批評長輩,怪異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很懷疑我們之間的關係。
  「武功什麼的……我們並沒有指望,衹要前輩能夠帶我們到史凱瓦歌樓城就行了。樓城的位置人跡罕至,又可能設下了隱蔽結界,就算是羑裡當地人也不一定知道,前輩造訪羑裡多次,又曾去過樓城,衹要把我們帶去,剩下的事由我們來負責就可以了。」
  簡單來說,大叔衹要負責帶路,她們並不期望他能在戰場上有所作為,實際廝殺是她們的工作。
  聽到這樣的說法,我不禁再次打量一下霓虹姊妹。看上去仍是那麼一副花朵兒般的嬌弱模樣,實在滿難想像她們在戰場上為何這般有信心?
  不過,人不可貌相,阿雪那副可憐樣子,有誰想得到當她將大樹連根拔起,瘋狂揮舞的時候,獸人們是怎麼樣地抱頭鼠竄呢?
  關於這兩姊妹的事,我多少也聽過一些。她們得遇明師,在心燈居士的教導下,練成一身不俗的武技,對敵時兩姊妹聯手,心意相通,實力殊不可侮。她們在光之神宮的推薦下,取得了一個受到大陸諸國承認的巡捕身份,在大陸各國緝捕罪犯,不受國境限制,衹要亮出證件,就會得到官方協助,出道短短兩年,捕殺了十來個他人束手無策的劇盜、悍匪,名頭著實響亮,更因此被好事之徒捧為七朵名花之一。
  「奇怪了,明明是兩個人,為什麼只算一朵花?這樣不是好不公平嗎?」想不通這問題,阿雪很疑惑地向我發問。
  「雖然是兩個人,卻是同一張臉,身材嘛……大概也不會差到哪裡去,這樣子的兩個人,和一個人有什麼分別?」
  口中回答,我腦裡卻在思索另外一件事。那些栽在她們手裡的罪犯,自然都不是易與之輩,否則早給人捕殺了,但遇上霓虹姊妹,卻全都是被她們當場格殺,無一例外,也因為這樣,她們的名氣才會這樣大。過去我聽聞這些戰績時,只以為她們是光之神宮的高徒,武技不凡,所以才屢建奇功,但現在知道她們出身羽族,登時有了另一番估計。
  那些劇盜、悍匪,恐怕是栽在她們召喚的獸魔之下吧?就算出身名門,又有明師調教,這兩姊妹畢竟還年輕,不太可能把武功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即使她們合擊的武技真如傳說中高明,可以把姊妹兩人的殺傷力陡增一倍,但這事既已傳遍大陸,那些人沒理由沒提防。換言之,如果是以個人本事正面硬拚,她們能屢次全勝而歸的戰績,實在是有些不可思議。
  最有可能的解釋,就是獸魔術了。敵人全神提防她們的武功,頂多就是猜想出自光之神宮的她們會一些光明系的淨化、治癒咒文,怎料到打著打著,她們會忽然使出只應存在於南蠻的獸魔術了?應變不及之下,也就衹有授首殞命了。這也就難怪她們緝捕的對像全是當場被格斃,如果不殺人滅口,她們的成名絕技與身份就曝露了。
  她們的獸魔到底是什麼?這點我並不知道,殲滅那群獸人的過程太快,我根本來不及看清,但想來卻定是極有威力的獸魔。根據我聽到的傳聞,有些高等別的獸魔,是衹有特殊的族群才能使用,羽族當日能統馭南蠻,想必是有些不凡之處,就不曉得她們兩個傳承到羽族密技的幾成。
  我開始思索這個,並不是因為閑得無聊。照她們的說法,前路不易行,即使能安抵史凱瓦歌樓城,搞不好還要與拜火教開戰,人家怎麼說都是地頭蛇,實力雄厚,所有在南蠻混的珍寶商人都曉得,如果不想埋骨當地,就千萬別得罪拜火教。倘使正式開戰,區區一個史凱瓦歌城樓,擋得住拜火教的大隊人馬嗎?
  彼此都是獸魔師,這樣的對戰一定很精采,不過,當我自己也要上陣去,這種精采不看也罷,畢竟我有自知之明,不想成為其它人展示絕招的犧牲品。
  「就算沒有萬獸尊者壓陣,拜火教也是能人眾多,要與他們對戰,單憑你們兩個夠嗎?」
  打斷阿雪和羽虹的談話,我提出了這個極為掃興的疑問。羽霓戒備地看了我一眼,顯然是不願意讓我這外人知道太多,但似乎是顧忌師父的摯友在場,如果什麼都不說,未免失禮,所以含糊道:「我們……是有把握的,衹要我們能夠抵達樓城,就一定有辦法讓敵人退去……」
  說得不是很清楚,但聽得出來,她並非無的放矢,而是有相當的把握。單靠她們姊妹自身的業藝,應該還不足以形成這樣的自信,那麼,該是另外有所依恃了。會是什麼呢?比較有可能的推測是……是什麼強力武器嗎?
  拜火教大舉來攻,如果她們有自信,憑著她們的秘密武器,絕對可以擊退拜火教大軍,那麼這東西可真是不簡單啊!
  我朝霓虹姊妹瞥了一眼,接觸到我的目光,羽霓的聲音有些不自然,羽虹更是不自覺地伸手後探,像是要確認什麼東西。順著她的動作,我忽然發現,有個半尺大小的包袱,被藏在她背後,隱隱約約看不清楚,但瞧起來,可能就是我想像中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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