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莫斯科的大街上電話亭不多,但還是給我找到了一個。
我走進公共電話亭裏,拿出剛才在商店裏換的硬幣,投了幾個進了電話機。然後從口袋裏取出一包揉皺了的香煙。在香煙盒裏,有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一個號碼。
號碼撥通了,但是沒有人接,我準備掛上聽筒的時候,聽筒裏傳來“啪嗒”的一聲,有人接通了電話。
對方沒有說話,但是可以聽到嘈雜的重金屬音樂的聲音。
我掛上電話,點上煙。
電話鈴響了,我一直等到它響了4聲之後才拿起聽筒。
“喂!”
“胡安?”
“你們在哪?”
“我們在勝利大街46號的7樓,704房間。你一個人來。”電話裏的聲音沙啞,但是沒有了刺耳的音樂聲。
10分鐘之後,血手給我開了門,他給我的第一印象是職業。
他剃著一個光頭,下巴刮得乾乾淨淨,身體魁梧得幾乎有點臃腫,一隻眼睛是假的。那是他在北非失去的。
沒有問候和寒暄,他把我請進屋。屋裏空空蕩蕩,只有一張大桌子,幾個年輕人正在打撲克,牆腳放著一個嶄新的日本收音機。
“你們好!”
這幾個年輕人象朱昆給我介紹過的一樣,全都是些華人的後代,有的是第二代,有的是第三代。他們看到我顯得不以爲然,因爲他們當中有些人甚至比我年長,比我高大得多。
“你就是胡安?”一個剃著一個美洲印第安人的莫希幹頭,帶著碩大的耳環的年輕人首先放下了手中的牌,他站起來,搖晃著身體,從無袖的上衣露出來的胳膊肌肉發達,上面文滿了各式各樣的圖案。甚至連手掌上也是。
其他人冷冷的看了我一眼,並沒有說什麽。
血手並不說什麽,他只是走到牆腳的一張椅子上坐下,像是怕冷一樣把手放在自己上衣的兜裏。
“你是麥克?工兵?”
“嘿,你是胡安嗎,他問你呢?”坐在一個臉色蒼白的年輕人的身邊,戴著一副眼鏡,如同一個大學新生的小夥子很不友好的沖我叫道,“我們的錢呢?”
我沒有回答他,而是看了看血手。血手聳聳肩,做了一個與他無關的姿勢。
那幫年輕人全都站了起來。朝我走來。我也朝他們走去。
當留著長頭髮,穿著皮夾克的年輕人離我最近的時候,我忽然一拳狠狠的砸在他的鼻樑上,他慘叫了一聲,捂著臉蹲了下去。其他人頓時都擺出了格鬥的姿勢。我拔出槍,指著麥克的腦袋,他個子最高,放倒了皮夾克,他站位最靠前。
他們全都停下來了。戴眼鏡的小夥子有些不安的說:“我聽說是你雇傭的我們。條件我們跟朱先生都談好了。”
“那這是什麽意思?”我笑著把槍插回皮鞘,“這是對上級和雇主的歡迎儀式嗎,把他扶起來。”
馬上有人把已經坐到地上的穿皮夾克的小夥子扶了起來,他們都退回桌子前站著,望著我。我看了看血手,血手搖搖頭,站起來把他坐的椅子端給我。我坐下,血手就站在我的身邊。
“這個是凱文張。來自美國的東海岸。他是個刺頭,電腦專家。”血手指了指戴眼鏡的說道。
“還有這個,白淨臉的。史蒂夫陳。綽號水妖,狙擊手。剛才那個不走運挨了一下的是湯姆,我記不住他的姓,太拗口了,他是衝鋒戰士。麥克,工兵,爆破手,眯著眼睛的是他表弟,皮特,駕駛員,機關槍手。這個是你們的老闆,胡安。”他朝我點點頭。
我點上一根煙,對他們輕鬆的說道:“好了,男孩們,我的話不多。你們有的人會死,這不是什麽早晚之類的屁話,而是說幾個禮拜之內,事成之後所有的人會變得很有錢。血手是你們的頭。有什麽不滿意的話,你們可以開槍打爛他的腦袋,甚至是我的。就這麽簡單。有什麽問題嗎?”
“我們需要設備,這不是搶劫銀行那麽簡單的事情,我們要的已經寫在了單子上……”凱文扶了扶眼鏡。他似乎是作爲代言人和我交談。
“是這些嗎?”我從口袋裏掏出一張電腦磁碟,“會給你們的,甚至比你們要求的更好。還有什麽嗎?”
“具體的計畫呢?”
“這由我來安排,你們只要呆著別動,我會策劃的。明晚上乘飛機去米蘭,血手,麥克,皮特一組。史蒂夫,湯姆一組。凱文一會就跟我走。到了米蘭,我會去找你們的。所有的事情,我都跟血手說過。”
血手點點頭,他的聲音確實沙啞,好象是嚴重缺水的鱷魚一樣:“不准開小差,不准嘻嘻哈哈吊兒郎當,不准擅自外出,不准喝酒,不准吸毒,不准玩女人惹是生非。你”他沖著麥克點點頭,“把那撮逼毛給我剃了,不准穿得象個歌星,也不准問他媽的什麽爲什麽,這個可不可以,那個行不行的,我可不是什麽該死的保姆。”
他頓了頓,然後把聲音儘量放溫和的說道:“我不在乎你們被幹掉,但是完成任務之前,我還是希望你們小心點好。”
離開的時候,他們都從座位上站起來目送我離去。血手嘿嘿的笑了一下,露出了一嘴不全的牙。凱文沒有任何行李,但是我還是讓他拎著一個旅行袋,裏面放了些無關緊要的東西。他很聰明,我們坐電車的時候,他都跟我保持著一段距離,甚至看都沒有看我一眼。我交代了他一些事情,還有晚上我乘坐的飛機的起飛時間,他自己就走了。
回酒店的路上,我又點上一根煙,腦海裏不斷浮現出自己三年前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