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怎麼抽起菸
政府不斷打壓我們這班煙民已經過了頭。
要是不停想辦法施政迫害我們,
為何不先搞好經濟,制止地產商無度的樓市抄賣?
我們吃多一根菸大不了令香港能見度下降零點零三巴仙,
樓市如此高企,有多少人輪不到公屋就要睡在街上?
菸這麼貴,能抽的地方又這麼少,總為著找個地方鬆口氣而為難,
相信政府快要連廚房外的後巷也劃分為禁煙區。
怎麼抽起菸?相信每一個人也有不同理由,有幾個比較普遍:
1.好奇嘛!煙又不是毒品,人生苦短,一試也無妨啊!
2.小時候覺得帥氣嘛!一伙兒躲在廁格抽起來,咳起來。
3.情人身上的煙味很難忘,試圖從煙圈裡頭想起舊情的氣味。
4.朋友們都在抽,人說二手比一手更毒!不如一起抽好了。
而我是第5類,為了拜師。
自學長離開後,我的技術一直苦無突破,停滯不前叫人感到乾涸。
就一次機緣巧合,認識一位跛了左腳的老伯,
走路時緩緩的一拐一拐,藏在上環的一間廢置商場教授結他,
那個真是個廢墟,商場所有分鋪都空置,
大堂只有他、結他、一張木桌和一盞微微亮著的綠色鋼琴燈。
滿頭白髮,配上長長的白鬚子,輕鬆休閒夏老威恤衫,說話含糊不清,
架著一副重重橘色老花鏡,徹頭徹尾的龜仙人。
唯眼窩充滿自信,仿如看透世事的賢人智者。
每次拜候,也見他拿著結他埋頭苦幹寫著樂章,不多理我。
直至他放下鉛筆,拿起一包紅塔山拉出一根,擦起火柴吸一口,
露出一副舒緩享受的樣子後,再望著我這邊說:「來幹麼?」
結他仙人,我當然是來拜師吧!
他遞我一根菸,我揮手說不,然後他再沒有理會我,咬著菸,
繼續抱著小小的木結他斷斷續續一邊彈一邊寫,
我靜靜在旁邊看他,看一整晚。
有天,他又拿起紅塔山,然後遞給我說:「要來一口嗎?」
不知為什麼,這天就想衝破這一度隔膜!劈開冰山的剎那片刻,
我猶疑一秒,然後點頭說:「謝謝。」
接過來放在口邊,先給老伯點起火後替燃起那根,
第一次點煙,連要一邊燒一邊吸也不知道,煙都給我燻黑了。
味道雖然超難受、感覺也很為難,是充滿深圳空氣的那種氣味。
老伯卻說起第二句話:「要學一點結他嗎?」
我興奮得連忙跪在地上給他倒茶。
雖然見識隨著年資相對廣闊,老伯依然是我現時為止見過最厲害的結他手。
跟隨他三年多,他起初要我把一堆音符彈熟,然後再把那堆音符重新組合,
當時腦袋的羅輯還未有成熟,還不了解自己在彈什麼背什麼,
只是一頭張開口吃東西的鴨子。
師傅教授以外,每一天就只見他坐在商場大堂斷斷續續寫著看不明的樂譜,
以外借音響器材、替音樂會調效音色、維修樂器糊口,
跟隨他三年多,也只看過師傅展示一次身手。
一個熱瘋人的中午,有個由康民處舉辦的向毒品說不,Hit Hop、Band騷同樂日,
我們為節目作調效音響的工作,試音時,不知師傅是否靈體附身,
罕有地即興拿起一把大陸製的黑色廉價電結他,調一調擴音器,托一托老花鏡,
擴音器就突如其來發出疾風飛馳的尖叫,鬼哭神嚎。
全場的人都給呆住了,電結他被弄得瘋狂廝叫震撼整個修頓球場,
結他好像被強姦得求救,又好像爽得亂叫,持續的高潮,好一陣子才靜止。
師傅放下結他說:「晨,上來把這個推到左台角位,另把喇叭的腳架推高半呎。」
說罷就慢慢轉身,我一邊忙著為擴音器替換音膽,一邊問:「師傅,剛才…的是…是怎麼做?」
他輕鬆的笑一笑:「先替我把地上的電線膠布貼好、收緊Jet線頭、收好拖板、延長線和我的酒樽再說。」
然後走下台跟搞手收錢、抽煙、聯誼。
我還在急忙收拾,他已從遠處揮手:「快啊!車子到了!要走喇!」
我跟師傅的師徒關系是很舊式的,當他收了我為徒,
他除了教導我在音樂上的技藝,還會照顧我的生活、情感和成長,
帶我外出吃飯、喝酒、到影棚看大戲,我也替他執拾、抹地、購買起居日常用品。
像黃飛鴻、葉問的電影裡頭,師傅如我再生父母的關系。
除了留在廢置商場習琴外,還要跟隨師傅到處走,學習琴頸以外的事,
例如應酬、處理工作統籌、經營有效形象,最重要的還是交際。
時間久了,大家開始認識我,我是皆哥的徒兒,晨仔。
師傅並不是三百六十五天也坐著彈結他寫樂譜,
除了彈結他、喝酒和抽菸,他的興趣和擅長還有煲湯。
每星期三、六,也躲在商場走廊一角用火鍋爐煲湯,香味四溢。
甘甜爽脾,味道卻總吃不出來,大概是一堆中藥材來,味道就是絕頂美味,
喝完會萬分舒暢,感覺是要用一大個「好撚爽呀!」來形容。
我懇求他良久傳授箇中秘方,每次他只陰笑一下就帶過,還叮囑我喝兩碗就夠。
近來,他終於開口說:「煩夠了!呵……!其實我…放了一點………罌粟花,嘰嘰嘰…」
第三年的秋天,不知道為什麼,我發現師傅有急劇老化的情況,
他手開始愈來愈震,再沒有從前的凌厲眼神,
一向心情平如鏡的他,脾氣開始暴燥,有時候為著小事而急起來,
皺眉的次數增多,他說他或許要引退了。
他積極介紹我給他的朋友,把我拉進職業樂手的圈子,
那班跟他曾在西班牙打拼的華人樂手拍檔。
前輩們很提攜我這個後輩,邀我隨團四處走,帶我見識世面,
半年後,我也正式當上其中一份兒,變成職業樂手。
有一天,我回去商場打算找師傅吃晚飯,他不見了。
那個廢置商場本來已經空空如也,沒有他和那盞鋼琴燈,感覺更是冷清。
師傅突然失蹤了,只留了一瓶喝剩的酒和幾段樂譜的速寫在桌上,
就這樣沒有再見過他。
兩年之後,商場被從新翻新,變成電腦商場,煥然一新。
時至今日,我依然記得他的兩鬢斑白,和那瓶龍舌蘭酒,
這是我抽菸的原因,也是當上職業的原因,更是我之後會提及酗酒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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