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墮美人局
翌日,京城本司胡同有名的青樓神仙居張燈結彩,往來姐兒盡皆打扮的花枝招展,脂粉飄香,今夜榮王要在楚雲館宴客,京城三少都要前來,王爺的勢,鄧家的財,郭旭的貌,都是青樓姐兒夢寐以求的,若是有幸被瞧上了眼,那可就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唯一不爽的是三位大爺祇要楚楚一人作陪,其她人祇好在門前迎送上花心思了,眞沒天理,那個故作清高的楚楚才來了十天啊,待得秦媽媽傳下話來,除了楚雲館其他館閣歇業一天,閉門謝客,姐兒們不由哀鳴老天果眞沒長眼啊。
昨晚的刺客查出來路了麼?在毗鄰楚雲館的瀟湘館內,丁壽嗑著瓜子問身旁的白少川。
沒有,對方很是小心,我們的人追到東直門附近的民居就再也查不見蹤影,那裡商販百姓聚集,都是雜居院落,單靠東廠的人手不夠,若要詳細盤問除非錦嬴衛或五城兵馬司出面,怕就打草驚蛇壞了督公的大事。白少川自倒了一杯茶緩道。
你安排的人靠不靠譜?丁壽搶過那杯茶自飲道。
白少川搖頭苦笑又倒了一杯,放心,楚雲館四周都已悄悄佈上聽音銅管,坐記聽壁可是咱東廠的本行,小財神錦衣衛把守森嚴,出了鄧府包管他鄧忍一言一行都在咱們的掌握之中。
這個什麼楚楚眞有問題?丁壽問道。
說不好,祇是疑點甚多,她十天前自投䄂仙居,自稱賣藝不賣身,接待何等客人也要由其自擇,結果祇接了郭旭這一位客人,聽伺候下人說她言談中不斷提及仰慕京城三少風采,尤其是小財神富甲天下,渴求進府一長見識,便有了昨夜小財神府一行,隨即鄧府就進了刺客,這其中可玩味處太多,多留點心總是不錯。白少川蹙眉答道。
宴席在傍晚,既然時候尚早,陪我出去逛逛京城如何。丁壽涎著臉道。
我可沒你這麼逍遙,督公就要陪著聖駕回京,手頭很多事情需要整理稟報。白少川拒絕道。
如此小弟偷閒了。丁壽起身。
白少川擺手讓他快走。
時值正午,京城大街上正是熱鬧的時候,沿街小販叫賣,店鋪招攬客人,街上人流熙熙攘攘,丁壽左看右看,好不自在。
忽然眼光一掃,一條人影從旁邊樓上躍下,腳尖地上一點,又飛快竄出,輕功底子倒是不賴,隨即又是一人從人群中躍出,一腳將旁邊雞公車上的一個麻袋挑起,正好砸在快速逃竄的那人身體上,直將那人硬生生砸到地上。
那人地上一滾,又再躍起,倒是沒受什麼傷,怒瞪著將他打翻的高大漢子道:快劍辛力,你我無冤無讎,何必如此苦苦相逼?
辛力身材高大,並未完全束髮,一縷散髮擋住額前,肩扛一柄簡陋裝飾的長劍,嘻嘻笑道:崔萬山,你犯下三河鎭老少婦孺十三口的血案,辛爺今日拿你歸案。
辛力,你祇是賞金獵人,無非求財,對方開價多少我出雙倍。崔萬山恨恨道。
辛爺規矩祇跟一人做買賣。辛力無所謂道。
十倍。崔萬山斬釘截鐵道。
辛力看似意動,崔萬山面色一喜,辛力又連連搖手,算了,你的血腥銀子辛爺不要。
崔萬山抽刀在手,那我祇有宰了你。揮刀向前,挽出片片刀花,向辛力砍去。
辛力用劍鞘撥開刀刃,搶步人內,屈膝頂向崔萬山小腹,崔萬山側身避過,刀身橫斬,辛力提溜一轉,已繞到崔萬山身後,崔萬山大駭,不管不顧發力前奔,直奔到一處牌樓前,雙腳一點,借勢倒翻,回手向身後砍去,眼前卻無辛力人影,腰間一痛,被橫踹而出。
這時人聲鼎沸,一隊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穿過人群向這邊奔來,辛力見狀不再耽擱,長劍出鞘,一點一撥,已將崔萬山手中刀挑飛出去,崔萬山就地十八滾,雖說狼狽不堪,卻從辛力劍下逃出,轉身向人群中奔去。
辛力一聲冷哼,手中劍脫手而出,正是其絕技脫手穿心劍,劍勢宛如急電,直奔崔萬山後心,辛力出劍後便已轉身,他對自己的脫手劍有著絕對的信心,可身後卻並沒有聽見預料中崔萬山慘叫倒地之聲,卻有裂帛之音,回頭再看,崔萬山咽喉被一個年輕人一手捏住,動彈不得,年輕人另一隻手正握著他那柄脫手飛劍。
丁壽搖頭看著這柄簡陋長劍﹐最多值二両,為了接這把破劍,這身上好雲錦藍袍的袖子被劍勢絞的破爛不堪,這下算是賠了,一揚心,長劍被擲回辛力劍鞘,又快又準。
辛力見狀問道:閣下何人?
丁壽未曾答話,錦衣衛已衝進來,領頭一個百戶問道:什麼人光天化日在天子腳下鬧事?
辛力不想和官家打交道,轉身欲走,幾名錦衣衛成半圓將他圍住,那百戶重復了一句:什麼人光天化日在天子腳下鬧事?
辛力聳肩,回頭道:你問我?
廢話,難不成在問我自己?那百戶怒道。
為何不問問他?辛力拿下巴指了指丁壽。
那百戶轉頭看向丁壽,剛剛走近,丁壽從懷裡掏出一塊腰牌扔了過去,那人一見腰牌,臉色一變,雙手恭恭敬敬的捧回,東廠番衛多是從錦衣衛中挑選,兩家關係千絲萬縷,東廠提督又是天子近宦,歷朝錦衣衛都被東廠壓著一頭,雖說如今錦衣衛指揮使翁泰北強勢,但這東廠鐺頭還不是他這個錦衣百戶招惹起的。
無端由的受了氣自然要找別的出氣筒,轉過身來看著辛力就更加不順眼了,小財神府昨夜進了刺客,看你這人來路不明,鬧市持械,估計就是那個刺客,來人﹐把他拿下。
且慢,諸位聽郭旭一言如何。人群中郭旭信步而出。
閣下就是長風鑣局的局主郭大少?那百戶問道。
正是郭旭,這位朋友乃是在下好友快劍辛力,在下為他作保絕不是夜探小財神府的刺客。郭旭笑著對那百戶言道。
既然是郭大少作保,自是沒有問題,吾等告退了。那百戶言罷領人散去。
辛力向郭旭點頭道:郭兄辛苦了。又轉向丁壽,閣下何人可以見告了吧?
丁壽呵呵一笑,還眞不方便說。
那將此淫賊交給辛某可否?辛力沈聲道。
喲,這小子還是淫賊呢,看不出啊。丁壽鬆開崔萬山咽喉拍了拍他的臉頰,崔萬山大喘口氣,身子後仰,就要躍起逃生,還沒等起身,咽喉又莫名其妙被丁壽掐住,交給你不放心,當街行凶,有違國法。
郭旭插話道:閣下是公門中人?
算是吧。丁壽揉了揉鼻子,再有一步都快成宮門中人了。
郭旭向辛力道:既然如此,將人犯交由官府中人也就罷了,辛兄放手吧。
不行,辛力快劍一出,必有進帳,端無脫了手的買賣。
這還是個倔脾氣的,丁壽笑問道:那這位什麼萬山值多少銀子?
辛力一本正經道:一両。
啪啪兩聲清脆耳光,賤貨。丁壽抽完耳光又順手掐住了崔萬山咽喉,崔萬山臉頰紅腄,這次沒想著逃跑,祇是眼䄂驚恐的看著丁壽,這小子他娘是個瘋子吧。
丁壽從懷中裡掏出一錠銀子扔給辛力,五両,不用找了,人我帶走。言畢像牽牲口一樣引著崔萬山離去。
辛力不理那錠銀子,右手已握緊劍柄,青筋暴起,就要出手時被郭旭按住,郭旭沖他搖了搖頭,眼看著兩人揚長而去,民不與官鬥,何況此人輕易化解你那穿心劍,不可小覻,反正人犯也已歸案,就此作罷吧。
無人小巷內,丁壽放開了崔萬山,眼帶笑意,道:你是獨行大盜,還是個什麼淫賊?
崔萬山滿臉驚恐,眼前人喜怒不定,偏偏武功奇高,跔是跑不掉了,低眉順眼道:是,小人做事糊塗,還求大人能給條活路。雖不知此人是何官何職,瞧錦衣衛低眉順眼的樣子,應該來頭不小。
剛才你要以十倍價錢和辛力做買賣,看來做大盜收成不錯。丁壽不著邊際的自說自話。
崔萬山立時明白了,從身上掏出銀票細軟,諂媚道:小小心意,還望大人笑納。
丁壽掃了一眼,幾張一百両的銀票,最大的一張也不過千両,還有些散碎金銀,也不接過,祇是輕哼道:這是做什麼,收起來,將來買副好棺材還夠用。
崔萬山撲通一聲跪倒地上,哀求道:大人,小人身上眞的祇有這麼多了,我們這些刀頭舔血的行當,身體上一般不攢金銀的,大人﹐小人在京城有三處埋寶地點,合計有近十萬両,願意都獻給大人,求大人給條活路吧。
丁壽緩緩蹲下,與崔萬山平視道:那你好歹也行走了這許多年的江湖,身上就沒點新奇玩意。
崔萬山若有所悟,又從身上掏出一堆瓶瓶罐罐,大人,這是上好的金瘡藥,各種刀劍外傷,一包止血,兩包化瘀,三包生肌,唔……
丁壽將那幾包金瘡藥都塞到崔萬山嘴裡,冷冷道:咽下去接著說,要是再給爺來這套賣大力丸的把式,保證讓你後悔剛才沒死在辛力劍下。
崔萬山嚼著滿嘴的藥沫,口稱不敢,拿起一瓷瓶道:此物名叫節婦吟,遇水可化,任憑三貞九烈,祇要服用,盞茶之內必慾火焚身,急求交合。
眼看丁壽眼中有了笑意,崔萬山大受鼓勵,若是大人喜好別的調調,此物名叫天麻散,預先服下解藥,迎風展開,嗅到之人一個時辰內渾身癱軟,提不起絲毫力道,要如何,便如何。崔萬山眼中透出一種你是男人你懂得的意思。
嘖嘖,你小子好東西不少麼,這些東西還有麼,都給爺拿出來。
大人,祇有這些了,這都是小人花重金從下五門的同行花蝴蝶處購得,那小子兩年前被六扇門第一高手鐵面無私蕭子敬擊殺,如今這些都是用一次少一次,小人平時都是用些蒙汗藥,雞鳴五鼓返魂香這類貨色作案的。崔萬山哭喪著臉道。
好了,把你埋寶地點說出來,拿著你這點棺材本滾蛋,今後別讓二爺再碰到你。丁壽不耐煩道。
丁壽很開心,出去一趟就多了十萬銀子,還平添了許多小玩意,哼著小曲溜溜噠噠的返回神仙居,還未進瀟湘館就遇到了神色匆匆的白少川,未等他開口便被白少川拉著出了神仙居,跳上東廠早已準備好的馬車,車輪滾滾,向東廠胡同駛去。
翡翠娃娃已經易手。
車上白少川說出了這個消息,鄧忍提前來見楚楚,楚楚有意無意提及喜歡收藏各類娃娃,為搏美人眷顧鄧忍色令智昏,竟將御賜之翡翠娃娃拿來送人,可笑他色急春宵一刻值千金,卻被人推脫到宴席之後,他還沾沾自喜,以財神府中那位醋壇子怎可會讓他在神仙居過夜,眞不知翁泰北知道這個寶貝女婿所作所為會作何感想。
如今已經明了,楚楚必是奪寶中人的一支,祇不知她是哪一路中人,壽宴將開,榮王府侍衛已接管楚雲館,東廠祇留下幾人盯梢,速速回稟督公為上。
剛回京的劉瑾聽了二人的稟報,當即下令:不管那個楚楚是哪一路的,小川盯緊了她,將她一舉一動掌握在手裡,估計她會很快出京,離得越遠越好,遠到翁泰北鞭長莫及,咱們才好發力。
二人領命退下,不多時有人來報,䄂仙居外有一人行蹤可疑,看身形應是昨晚夜探小財神府之人。
不會看錯吧,昨夜雷雨,那人又一身夜行衣,可別出了岔子。丁壽懷疑道。
報信番子信誓旦旦道:屬下斷不會認錯,若有差池,屬下廢了自己這雙招子。
白少川一旁解釋道:卯顆領班計全,綽號三眼雕,長於追蹤,他認準應是不差。
二人隨即帶人隱匿於神仙居外,不多時見一女子怒衝衝闖進神仙居,未幾又憤憤而出,祇待夜深,小財神府來了一輛馬車接鄧忍回府,這場酒宴才算作罷,看鄧忍上車前臉帶悻悻之色,估是未能一親芳澤。
王府侍衛一撤,被盯緊那漢子即潛入神仙居,約莫一刻功夫,便攜一名女子㩦包裹而出,丁壽見那女子雖洗盡鉛華,未施粉黛,仍能看出容貌極麗,明艷無儔,開口問道:那女子是誰?
旁邊計全應道:此女便是神仙居清倌人楚楚。
人如其名,唯其楚楚,方能動人。丁壽由衷讚嘆。
白少川可沒那麼多功夫跟他磨嘴,點了幾個人隨他躡蹤其後,卻被丁壽千叮萬囑,那楚楚姑娘麗質天生,且莫要辣手摧花,還望三鐺頭保全一二。
瞧著自家這位不務正業的四鐺頭,白少川無奈點頭,盡力吧。
一宿無話,一覺睡到近正午的丁二爺才起來洗漱,還沒來得及用飯,計全就匆匆來報,昨夜鄧忍被人劫持。
怎麼回事?丁壽聞言大驚,若鄧忍現在遭人毒手,翁泰北完全可以將翡翠娃娃遺失的罪過推到凶手身上,人都死了,朝廷也不便多加治罪,這和將寶物主動送人差別不啻雲泥。
目前還不清楚誰下的手,唐門昨夜尾隨神仙居那二人出城,天幽幫未有動向,應不是這兩幫人馬。計全一臉慚色,翡翠娃娃已經出了小財神府,對鄧忍的監視也就淡了,誰想到偏偏就出了事。
昨夜事出有因,你也不必自責,督公心;圣罪有我一力承當,你且速速查明因由,丁壽安慰計全道。
是﹐屬下馬上去辦。計全拱手告退,這位新來的四鐺頭年紀輕輕,卻深受督公信重,有他這句話,下面也可安心辦事了。
東廠的番子認眞起來,效率很是不一般,一天時間將來龍去脈弄明白了八九分,郭旭有紅頻知己名胭脂,一直對郭旭芳心所屬,怎奈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情戀落花,郭旭對她一直欲拒還迎,若即若離,郭旭好友江湖人稱霹靂飛刀的封平卻對胭脂情根深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