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聽錯吧?你們這幾個吃羊不吐骨頭的,居然還從嘴裡往外掏羊?你準備讓給誰?」
金兀朮道:「吾族老幼。」
程宗揚一怔,旁邊的青面獸和豹子頭卻陷入沉思。半晌,青面獸歎了口氣,「吾也一半。」
豹子頭卻是萬分不捨,欲哭無淚地說道:「讓一半吾唯余一隻矣……」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老豹,你不識數就少丟點兒臉吧!」
眾人一陣大笑,馮源扳著豹子頭的手指,好不容易才讓他弄明白讓出一半還剩三隻。這下豹子頭轉憂為喜,把頭點得飛快,「吾留肥的!」
金兀朮揉了揉鼻子,「吾想把族人接來吃吾的羊。」
程宗揚看了他一會兒,「用不著從你們的羊裡扣,就一條,人不能太多。吃飯管飽,但不作事的,羊每月只有半隻——誰說少我立刻翻臉!你們知道這兒的羊他娘的有多貴嗎!」
三名獸蠻人都露出笑容,用力點頭。三頭大牲口把頭湊在一起,商量片刻,金兀朮道:「吾去!」
「得了,一群獸蠻人招搖過市,到不了筠州不是被鄉兵剿了,就是被人口販子賣了。何況這邊還得你們辦事,也走不開。」程宗揚琢磨了一下,「這樣,讓祁遠去安排,也不用來臨安,先到荊溪落腳。」
程宗揚以前便聽金兀朮說過族人在山中生活極苦,如今他們想把族人接來吃羊,雖然又背上一堆要撫養的包袱,但至少說明這三名獸蠻人已經把這裡當成他們的家。
程宗揚答應金兀朮接來親近的族人,只是出於善意,卻沒想到不久之後那些獸蠻人會給他一個驚喜。
程宗揚最後走到李師師身邊,「師師姑娘剛來不久,不說別的,單是救下老俞這條命,我們大夥兒就該向你道聲謝。來,我敬你一杯!」
李師師低頭想了片刻,然後展顏笑道:「師師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酒宴……很古怪。但也很有趣。」說著她接過酒杯,淺淺飲了一口,柔聲道:「奴家不勝酒力——」
「不行!」程宗揚打斷她,耍賴道:「我敬的酒你若是不喝,就是不給我面子,不給我面子就是不給大伙面子!」
李師師嗔怪地瞥了他一眼,然後舉杯一口飲盡。酒液入喉,李師師潔白的面頰立刻染上一抹嫣紅,倍顯嬌艷。
「好樣的!」程宗揚興致高昂,拿起酒罈放桌上一放,挽起袖子道:「賞也賞了,罰也罰了,現在開始喝酒!先說好,在座的有一個算一個!誰敢不喝,直接扔西湖裡!老俞!你的酒先記下!等你傷好了,加倍補出來!」
俞子元笑道:「成!」
秦檜當先發難,「狼主!上次在林教頭家你說秦某酒量不及你!今晚咱們便比上一比!」
金兀朮一臉不屑地從鼻孔裡哼了一聲,「比便比!先各喝一罈!」
「干喝有甚興味?不如划拳。」秦檜笑瞇瞇道:「狼主不會也不識數吧?」
金兀朮勃然大怒,「吾當然識得數!便是划拳!來啊!」
秦檜和金兀朮挽起袖子,「五魁首、六啊六、哥倆好」地吆喝上了。豹子頭和青面獸熱心地替兩人數指頭,誰數錯就罰誰一大觥。
馮源和林清浦玩的是雅戲射覆,兩人輪流拿杯子扣著一件事物讓對方來猜,輸者飲一杯。俞子元看了兩眼便失笑起來,「馮大法!你換個玩法吧。林法師的水鏡術最擅長隔板猜物,你就是玩到天明也贏不了啊!」
馮源拍案叫道:「哎喲老林!我說我怎麼總輸呢!這不坑人嘛!」
林清浦笑道:「在下量淺,只好讓閣下多飲幾杯。」
馮源叫著不依,程宗揚道:「人少玩著也沒勁。清浦、馮大法、老俞還有師師,咱們五個也別搞什麼花樣了,來個最簡單的,擲骰子!我一、師師二、清浦三、馮大法四、老俞五,擲到誰誰喝!」
「若是六呢?」
「全喝!」
「好!」眾人都鼓掌叫好。
馮源跑去取了骰子,興沖沖往碗裡一丟,卻是個四點,只好在眾人的笑聲中自飲一杯。
湖上波光連著月色,清風徐來,水榭宛如浮在水上的瓊宇。眾人放開胸懷,一番暢飲,歡笑聲、吵鬧聲……從水面上遠遠傳開。
程宗揚發現李師師雖然不常飲酒,卻是天生的好酒量。她杯來盞往喝了差不多有半斤,那雙美目水汪汪的,泛起桃花醉人的紅色,可還沒到喝醉的地步。
林清浦首先退出酒戰,一身酒氣地靠在椅子上,沉入醉鄉。馮源喝得舌頭都大了,與俞子元你一言我一語說得高興。另一邊秦檜獨戰三名獸蠻勇士,卻絲毫不落下風。豹子頭和青面獸已經醉倒,只剩下金兀朮還在苦苦支撐。
眾人一直喝到近三更,秦檜一連喊了幾個超過五的大數,終於成功地把金兀朮也徹底喝倒。饒是佔了獸蠻人不識數的便宜,划拳十勝未必一負,死奸臣這會兒也喝了不少,長鬚上酒水淋漓,舉止也少了幾分從容,多了幾分醉態。
直到深夜,酒宴方散,除了秦檜和李師師能走著回去,其他人都是被抬回去的,尤其是那三個獸蠻人,肉山一樣的體型可累壞了翠微園的小廝。
程宗揚趁醉拉住李師師的手,入手的纖軟柔滑讓他心頭禁不住一陣激盪,涎著臉道:「今晚月色真好,師師姑娘要不要一起賞月呢?」
李師師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這位家主的舉止半點也稱不上正人君子,可在宋國,即便是正人君子,想要奴婢伺候也不過一句話的事。而這位家主寧願用厚著臉皮挑逗的方式,也不肯以勢欺人。似乎在他看來,每個人都是平等的——雖然只限於他認為的自己人而言。
李師師輕輕抽出手,柔聲道:「俞先生剛才忍不住吃了杯酒,奴家要去給他檢查一下傷勢。」
這個理由合情合理,自己要再攔著,就不止是禽獸了。程宗揚寬慰自己:來日方長,這麼鮮嫩的白菜就在自己手邊放著,又不怕她跑掉,將來水到渠成,還不是想怎麼拱就怎麼拱?
程宗揚放開手,又覺得不捨,一拈指從她鬢側摘下那朵海棠,放在鼻端嗅了嗅,酸溜溜地嘟囔道:「一點香味都沒有。」
李師師白了他一眼,「海棠無香,卻有殊色。」
「沒聞到香味總是少了點什麼……」
「公子醉啦。」李師師柔聲道:「還是早些休息的好。」
如果用強的,小美人兒就算立刻生出翅膀,也飛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但程宗揚再醉十倍,也厚不起臉皮學高衙內那個禽獸,只好眼巴巴看著花枝一樣的小美人兒帶著清香,風姿綽約地離開水榭。
眾人散去,程宗揚帶著酒意上樓,一邊摸出鑰匙打開房門,一邊醉醺醺道:
「凝美人兒!不管你睡沒睡……限你一分鐘內光著屁股給我爬出來!」
話音剛落,一個美婦便四肢著地,赤條條從房內爬出來。
阮香凝從頭到腳脫得一絲不掛,裸露著柔媚動人的玉體,像一隻母犬般搖搖擺擺爬到主人腳前,然後揚臉綻露出嬌媚的笑容。她身子豐潤如玉,一雙渾圓的玉乳懸在胸前,纖腰盈盈一握,雪團般的粉臀高高聳起,月色下,光潔的玉體宛如一件精美的瓷器,泛起白亮的光澤。
程宗揚托起她的下巴,一手拉開褲子,把陽具塞到她口中,讓她含住,這才開始解衣物。
對於這個黑魔海當禮物送來的御姬奴,程宗揚的想法很簡單:難得撈到一個還是完璧的大美人兒,不用白不用。
阮香凝的記憶不知是被劍玉姬封閉還是抹去,總之有許多空白。這樣的情形與夢娘有些類似,區別在於凝美人兒多了一個作繭自縛的瞑寂術。
這些天連程宗揚自己都忘了給她下過多少指令,尤其是興致一來作的扮演遊戲,這位林娘子一會兒變成被強盜劫持的官眷,一會兒變成與情郎偷情的小家碧玉,一會兒是被審訊的女犯,一會兒是剛入洞房的新娘……天知道凝美人兒現在意識裡亂成什麼樣。
不過有一點始終未變:在阮香凝的意識深處,她整個人都歸主人所有。而握有瞑寂術指令的程宗揚是她唯一的主人。
程宗揚脫下衣服,正準備按慣例好好享用這只難得的鼎爐,樓外突然響起小廝的聲音:「公子,有客人來訪!」
程宗揚的酒意立刻醒了一半,能找到翠微園來,肯定不是賈師憲和廖群玉的人。既然是客人,也不會是宮裡來的人,而且這會兒已經是深更半夜,誰有什麼大事要來找自己?
「誰?」
「她自稱是梁夫人。」
原來是那個騷婦。程宗揚既好笑又納悶,一個在臨安城也算得上有身份的內眷,半夜跑到西湖邊見客人,如果傳揚出去,單是唾沫星子就能把她淹死。究竟是什麼事,讓黃氏大失方寸?
皺著眉想了片刻,程宗揚吩咐道:「讓她進來。」
不多時,外面傳來腳步聲。黃氏似乎很著急,匆匆忙忙上了樓,在門外道:
「公子,奴婢……」
「少廢話。」程宗揚懶洋洋道:「在門外脫光了爬進來。身上剩一條帶子,你就滾出去!」
外面傳來悉悉索索地脫衣聲,接著黃氏光著屁股像條母狗般爬進房內。
月光下,一個美婦翹著白嫩的雪臀趴在地毯上,那位年輕的商人渾身酒氣,這會兒正裸露著精壯的身體,兩手握住美婦纖軟的腰肢,從後面一下一下幹著她的屁股。
黃氏伏在地上道:「奴婢見過公子。」
程宗揚嘲諷道:「夫人是不是想起當日的樂事,半夜睡不著,巴巴趕來等著挨操呢?」
黃氏揚起臉,玉齒咬住紅唇,眼淚彷彿斷線的珠子一樣滾落下來,然後哀聲道:「求公子救救奴婢……」
「天塌了?」
「奴婢剛聽到消息,戶部新任的蔡侍郎要清算幾個月來囤積居奇的商家,明日要查封的便是通源行。」
通源行是臨安知名的糧商,背景深厚,當日在樊家園,就是他們硬頂著不給蔡元長面子,結果讓死奸臣擺了一道,蔡元長趁機發難,把他們逐出會場。現在蔡元長新升了官,少不得要拿他們開刀,殺一儆百。
「一家糧行,封了便封了,有什麼大不了的?」
黃氏急切地說道:「公子不知道,前些天城中的湧金典當行剛被封了,追查之下,牽連到朝中幾個官員用官錢放貸,蔡侍郎一封札子奏報上去,陛下大怒,已經罷免了那幾名官員,查抄家產。為首的還被下獄論罪,連家眷都被官賣,追討欠款。」
程宗揚道:「你們不會也挪用官府的款項了吧?」
黃氏沒有做聲 ,只垂下頭默認了此舉。
程宗揚思索了一下,然後大笑起來,「難怪當日在樊家園,通源行死活不肯認購呢,原來是挪用官府的錢款炒做糧食生意!這下可傻眼了!」
通源行原本是藉機炒作,結果被蔡元長強壓著由官府收購糧食,拿到手的一半都是紙幣,而他們從官府挪用的都是錢銖,如今事情敗露,除非變賣家產補上窟窿,否則這個虧空就算想彌補都彌補不上。但查封的消息來得甚急,就算梁家肯變賣家產,眼下也來不及了。
「你有什麼好急的?」程宗揚笑道:「聽說通源行背景深得很,不是還有?王嘛。」
黃氏小聲道:「王爺先從宮中得知消息,已經取走糧行所有的現錢。眼下行裡只剩下一些紙幣。奴婢聞訊後,在王府一直等到深夜,都沒能見著王爺。如今即便能還上欠款,蔡侍郎如果追究起來,奴婢一家也難保平安……」
對於梁師都一家來說,這下真是天塌了。本來就不怎麼認他們這些兄弟的梁師成失勢,少了遮風蔽雨的大樹,原本同作糧行的生意?王搶先跳船,把個天大的窟窿留給他們。蔡元長可不是什麼善人,這一刀下去,梁師都能不能保住小命都難說,怪不得黃氏這麼著急。
但梁家看起來天塌了,在程宗揚眼中,這點漏子連窟窿都算不上,想要擺平此事,用不著吹灰之力。
黃氏心急如焚,淒聲道:「爺……」
程宗揚豪邁地打了個酒嗝,「蔡元長再急,也不會連夜封店舖。」他勾了勾手指,「梁夫人,過來樂一個吧。」
黃氏像撈到救命稻草一樣道:「只要爺救奴婢一命,奴婢便是給爺當牛作馬也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