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力士搶過去,一把揪住那名閒漢,當場砍下首級,血淋淋地提在手中。賈師憲毫不理睬,逕直下轎,在太廟門前立定,「殿帥何在!」
剛聞訊趕來的殿帥連忙跪下,「末將在!」
「火入太廟,立斬殿帥!」
殿帥打了個突,抱拳道:「末將遵令!」
力士提著剛斬下的頭顱過來丟在賈師憲腳旁。那群閒漢見同伴頃刻間屍首異處,一個個嚇得面無人色。
正疑懼間,便看到一桿皂黑色的大纛在紫袍老者身後豎起,上面大大的一個「賈」字在火光中分外醒目。
有人失聲道:「賈蟲!是賈蟲!」話音未落就被旁人摀住嘴巴。「賈蟲」是賈師憲的外號,因為賈師憲酷愛斗蛐蛐,得此嘩名。那閒漢這一聲讓眾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裡,賈師憲卻恍若未聞。黑色的大纛剛豎起,就有幾名大漢抬來幾口箱子,整整齊齊地放在賈師憲面前,打開來,裡面全是白燦燦的銀銖。接著十餘名手持鬼頭刀的劊子手也趕到太廟前,左右呈一字排開。
「太師有令!所有救火者,無論軍民各賞五枚銀銖!勇於滅火者賞五十銀銖!」幾名力士齊聲喝道:「軍士臨火退縮者,斬!敢趁火打劫者,斬!」
說話間,大火已燒到對面的街巷,側方一幢木樓在烈火中變成火團,樓上的旗桿倒下來,橫過火巷,引燃太廟上的八風板。
殿帥一聲令下,三名剽悍的軍士立刻搶出去。到了大殿廊下,兩人蹲下身讓同伴踩在他們肩頭,然後用力一送,將同伴送到殿上。
那軍士身手不凡,執刀斬落著火的八風板踢到院中,旁邊數人蜂擁而上撲滅火。
賈師憲一揮手,旁邊的隨從攤開紙墨,將方纔登殿的勇士名字記下,然後數出五十枚銀銖,當場行賞;其餘參加滅火的也是人人有賞,剛才叫出「賈蟲」的閒漢擠過去幫忙扑打幾下,竟然也記名,得了五枚銀銖。
白花花的銀銖到手,無論是軍士還是閒漢都躁動起來,接著一窩蜂往失火處衝去。
太廟中本來就備有蓄水池用以防火,這時賈師憲更頒出重賞,周圍民居願意提供水源的一律按桶計價,當場付款。
隨著越來越多的鋪兵趕來,肆虐的火魔終於在太廟前被控制住,無法前進半步。在賈師憲的鐵腕嚴控下,這場大火總算到了尾聲。
「家主!」秦檜從人群間擠過來,先風度翩翩地施了一禮,才長舒一口氣,「公子果然在此地。」
程宗揚抱著肩,兩眼盯著指揮自若的賈師憲,一手摸著下巴。「老賈有幾下子啊!就一眨眼工夫便把事情辦得井井有條。嘿嘿,先殺人立威,然後豎大纛,懸重賞,發銀銖,亮屠刀,幹得漂亮!」
秦檜倒不奇怪,說道:「若無手段,如何能權傾一方?」
程宗揚往旁邊看了一眼。「就你一個?其他人呢?別人不來也就算了,馮大法那個玩火法的怎麼不來湊熱鬧?」
俞子元等人或死或傷,程宗揚手邊沒有多少可用之人;孟非卿承諾給他安排些人手,但遠水解不了近渴,因此程宗揚按敖潤準備的花名冊,從雪隼團在臨安的分號選些人來幫忙,豈料這會兒一個都沒見到。
秦檜道:「屬下讓他們到城外辦事去了。」
程宗揚訝道:「什麼事比著火還重要?」
秦檜一副憂心忡忡的神情,喟然歎道:「屬下見城中火起,料想這場回祿之災損失定然不小,若要重建,極費工夫,因此屬下擅作主張,讓眾人分頭趕往城外,將所有碰到的磚瓦、木材、蘆席、釘子、鋸斧等物……無論多寡貴賤,盡數收購下來,以備城中之需。」
程宗揚目瞪口呆,半晌才道:「奸臣兄,我發現你才是天生的奸商啊!」
秦檜謙虛地說道:「未雨綢繆而已。公子既然在朝中當差,屬下自當為家主著想。搶先將這批物資控制在手中,將來好為臨安城的重建貢獻一分薄力。」
程宗揚拍了拍他的肩:「奸臣兄,我看這臨安府也快要給你立牌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