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inbow,曾經用了六年的英文名。高中畢業那一年周董出了一首歌叫《彩虹》,有個男孩坐在我身邊輕輕為我吟唱這首歌。直到現在,聽到這首歌的旋律,腦海中便浮現出他那張堅毅的面龐,還有淡淡憂傷的眼神。他說他叫Rainbox,我們是聽起來像是一對兄妹。最終我們都換了自己的英文名,最終我們連兄妹的關係都無法再維持。如果我們還能再見,現在我最想要的是和他做愛。把曾經的年少輕狂植入我的體內,在興奮與高潮迭起中祭奠逝去的青春。
正在我緬懷過去的時候,一個歡快得身影躍入我的眼簾,是琪琪。她見到我既驚訝又歡心,飛奔過來摟住我,她長長的睫毛上掛著黏著的雨水,一眨一眨格外靈動。榮在不遠處用看著很專業的單反撲捉下我們相擁的場景。他們穿著The Northface的情侶登山裝,完美的默契看不出一絲昨晚的裂痕。
琪琪拿出紙巾為我擦拭打濕的頭髮,一邊抱怨我不會照顧自己。我覺得很開心,因為那一刻我確定我們之間存在著魔種很微妙的關係,而且她能予以回應。榮也走過來試著替我遮點雨,他想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給我穿上,我堅持拒絕。三個人六目相對,彼此互相曖昧,而又關係錯綜糾纏。這樣畸形的三角關係讓我血液加速,心跳狂亂不安。
路上琪琪一直挽著我的手臂,都是一米六幾的個頭,在一起步伐也很和諧。她不停抱怨著今天的行程,訴說對這座光禿禿的山頭的失落和不滿。我無法向他解釋玉龍雪山的神聖,就像無法讓一個孩子懂得苦難是生命的本色。在等索道的休息室裡,榮給我買了一頂淺藍色的帽子,他幫我把帽子戴好後又很細心地把我的頭髮理順。 “我今天可是享受了琪琪才有的待遇。”我故意調侃著說道。 “他對我才沒有這麼細心呢!”琪琪馬上反駁。整個休息室就听到我們兩個小女生嘰嘰喳喳的打鬧。我們這個奇妙的三人組,在別人眼裡榮該是多麼的幸福呢。
坐索道上山的時候,琪琪因為恐高嚇得不敢睜眼,死死拽著我的袖子。而我向來最喜歡這樣貼近死亡。我最害怕的不是高度帶來的恐懼感,而是一種無法克制的狂熱,面對空虛的下墜總有一種衝動想要縱身躍入。為了下墜時那短短幾秒的美麗,不惜粉身碎骨。就在玉龍雪山附近,有個殉情谷,那也許會有很多成雙的靈魂,但不會是我的歸宿,我想要的是一個人的淒美,無需陪伴,無需安慰。
六月的玉龍的確沒有太多的美感,寸草不生的貧瘠岩石,突兀聳立。隨著海拔的上升,越來越少的植被,車廂內並沒有急劇降溫,空氣也還充足,但我能感受到窗外劇烈鼓動的風吹,撕心裂肺的怒吼咆哮。雨水打在玻璃上,不再是山腳那樣的細雨溫柔纏綿。榮給我們一人一罐氧氣瓶,如果等到高原反應開始再吸氧,已無太大作用。四千多米的海拔,並不算太高,只是坐索道直接上升太快,一千多米到四千多米的落差,對於我們這些沿海長大的人來說缺少適應的過程。
上升到一定高度的時候,細細的雨變成了堅硬的結晶體,又不像雪的潔白。那是一種透明的固體,發出噼劈啪啪的聲音。作為南方長大的孩子,很吵見到這樣的冰晶,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冰雹。琪琪在一邊不斷給自己灌輸氧氣,好像要一口氣把所有的氣體吸進去的樣子。我沒有感覺出絲毫變化,六月飛雪,只願它能更大一些。
走出車廂的那一刻,還是明顯感覺到了寒冷。劇烈的風,撲到臉上,身上,刺骨的疼痛。單薄的衣服無法防風,人就好似赤裸裸地站在風頭浪尖,接受者風雪的洗禮,任它侵蝕。冰雹劃過臉頰,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子。因為寒冷眼淚止不住從眼裡掉落。這是本能,與情感無關。但在我看來,眼淚始終是太卑微的東西,不管是出於情感還是本能,它都印證著你的軟弱。於是轉過頭迅速擦去溫熱的兩行淚。在休息室榮又給我買了一副手套,但他覺得這樣的手套根本不夠保暖,所以堅持把他手上的羊皮手套給我戴上。這是我才注意到他的手心很粗糙,有許多的老繭,不符合他現在的身份和資產。
外面的風更緊了,冰雹也變得更大更密,硬生生砸到人身上。要爬到最高處還有一段徒步走的路程。看著我單薄的衣服,榮無奈地說:“看來你真的是來找打的了。”傷口,疼痛,讓人變得堅強,熟稔。我所經歷的童年,要比現在痛苦的多。 “那麼你呢,你又何嘗不是為了回憶關於痛苦的經歷?”我伸出手去撫摸他手心一個個的老繭,彷彿每一個繭都飽藏了辛酸的故事。白手起家,四處碰壁,經歷創業初期的困難,之後又幾起幾落,直到接近暮年,驀然回首,才發現自己一路走來情感的缺失。我在他的眼裡看到一個成功男人的落寞,強烈的情感需求無處訴說。
“洛,來,跟我來……”榮一手摟著琪琪,一首牽起我。這時的冰雹漸漸有了些雪花的形狀,打在身上不再那麼的疼。只是風依舊很大,眼淚又止不住掉下來。走了一段平面的路,接下去幾乎都是樓梯。除了寒冷,最明顯的反應便是心跳加快,呼吸急促。我本身就有竇性心跳過速,加上缺氧,心跳便更是厲害了。沒走幾步樓梯,氣已喘的不行。琪琪也比我好不了多少,直嚷嚷著要回去。榮看著我氣喘的樣子,問我是否可以堅持。我說我是肯定要爬到頂的。
在那樣的海拔下登山,對於我們這三個沿海過來的人真的很費力。想起以前體育中考,魔鬼式的訓練,來例假的女生也被迫繼續爬樓梯。有時老師要求用跳的,看著上方的樓梯,感覺永遠看不到盡頭。走到一半的時候,琪琪賴在地上不肯再走。榮軟硬兼施,想盡各種辦法,最終都無果。我說,不如你先陪她回去吧。我自己再走走,絕不逞強。不等榮回复,琪琪已開始起身準備往回走。我們不得不承認,她只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孩子。榮在她的身上永遠無法取得情感上的安慰。而我是懸崖上兀自開放的野生無名花朵,注定奔赴最妖冶的美麗和最極致的死亡。驕傲自負的獅子座,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榮走的時候堅持把他身上的登山服脫下給我穿上。他幫我拉好衣鏈,係好帽子的鬆緊帶,再三叮囑路上小心,量力而行。我用力點點頭,然後報以天真無邪的笑容。冰雪在路上積了薄薄一層,走上去很容易打滑。我幾乎每爬上幾步就要停下來休息良久。原本光禿禿的山面漸漸披上了純白的蝶衣,觸目皆是紛飛的飄雪,一片一片落在蒼茫的岩石上。越往上走,人漸漸越少,大多人開始原路折返。白色的雪,黑色的岩,人們互相不再交談,因為缺氧,連說話都變得困難。雪遮住前方的視線,看不到遠處。好幾次跌倒在冰雪裡,膝蓋磕破那層薄冰,分奔離析的裂痕。這些影像彷彿是頭腦裡年代久遠的黑白膠片,人物沉默卻活動自由。孤單的獨行者,面龐堅毅不妥協,所有的旁人都幻化成沉默的背景。
一個人爬到最高處的時候,眼淚又止不住無聲滑落,我不知道那是寒冷產生的本能,還是情感的突然崩塌。一個人堅強太久,扼制所有的愛和慾望,強迫自己理性對待現實。我清楚得認識到,自己偏離正常的軌道越來越遠,卻無法停止瘋狂的慾念。我來這個陌生的城市,為了遺忘一段畸形的愛戀,一個彼此折磨的人。卻不想更深的冤孽蟄伏在異地的旅途。遇上榮和琪琪的那個夜晚,我便知道自己仍舊無法回頭。我只能用物質去填補無盡的慾望,因為我沒有愛。那些放肆的念頭讓我熱血沸騰,我喜歡看著烈焰般的自我毀滅,生命的創痛能勾勒出絕美的姿態。
回到麗江後,我從自己住的客棧搬了出來,住進新城裡的星級酒店,與榮和琪琪同住一個標間。琪琪有些詫異我的坦然接受,榮卻似乎從一開始就已預知。我想我真的是個內心極不正常的人,對於這樣的畸形三角關係毫無羞赧,反而異常興奮與渴望。
晚上我們在束河的酒吧里喝很多的酒,喝到精神開始亢奮的時候我開始在桌上砸酒瓶,尖銳的碎裂聲,伴著四濺的玻璃碎末。琪琪也顯得很HIGH,尖叫,脫衣爬到桌上跳舞。她跳舞的動作很專業,像是PUB裡的Dancing Queen。酒吧里的工作人員過來製止,榮拿出厚厚的一疊紙幣,那人便搖著尾巴訕訕離去。榮把我也抱到桌上,我和琪琪就像兩條蛇扭動在一起。我和她的肉體緊緊貼到一起的時候,她的身體也明顯有了反應。我在她的耳後用唇摩挲著,聞到她頸部茉莉的芬芳,讓人忍不住想一口咬下去,嚐嚐她血液甘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