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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記第1﹣31集、六朝雲龍吟第1-17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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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听,牠叫得多好听。」小紫笑吟吟說着,慢条斯理地将鸚鵡五彩的羽毛一根根扯下來。
   程宗揚生出一絲寒意,自己这段日子也算见慣生死,这会儿讓他上陣摶殺,他頂多皺皺眉头,可讓自己无緣无故去虐殺一只鸚鵡,程宗揚自問还沒有这么狠辣的心腸。
   小紫却巧笑倩然,「叫啊。」她很認真地鼓勵鸚鵡,「用力叫啊。」程宗揚劈手去搶,小紫却似乎早料到他会出手,程宗揚手指一抬,她纤足就輕輕一点,身子像貼在水面上一样滑開。
   「好看嗎?」小紫揚揚手里滴血的鳥羽,眉眼间滿滿的都是笑意,「和阿夕的血一样紅呢。」「阿夕?」程宗揚瞪着眼,朝小紫吼道:「妳对她做了什么!」小紫用鳥羽摩着粉腮,「她中了蠱,我接过來玩玩。嘻嘻,她好乖哦。」程宗揚明白过來,那天的笋螺也是小紫干的,可笑自己还在找幕后操縱者,原來真凶就在眼前。这个一派天真的女孩,背后究竟是怎样一副可怕的面孔?
   程宗揚怒火被撩撥起來,「妳為什么要害她?」「誰讓她捉弄我呢?」小紫丢下滴血的鳥羽,又从牠身上拔下一根,鸚鵡凄厉地尖叫着,小紫却顯得很開心。就像她那天用沸水澆灌玉盞鈴花一样,帶着一种小孩子游戏时的認真与兴奋。
   「阿夕是个坏孩子,」小紫說。她狡黠地眨眨眼,「可我只要招招手,她就变得很乖。」不等程宗揚发怒,小紫丢下手里的鳥羽,然后仰起臉,「你知道黑舌怎么死的?他身上沒有傷,舌头却伸出來那么长……对啦,」
   小紫拍手笑道:「我是从他嘴巴里把他心掏出來的。我以為他的血会是黑的,結果还是紅的。」「阿夕捉弄妳,妳就要害死她?」程宗揚很想給她一个耳光,「死丫头!」小紫臉色一沉,「啪」的将鸚鵡摔在地上,一脚踩死,然后挑起下巴,似乎在告訴程宗揚,阿夕在她眼里,就和这只鸚鵡一样微不足道。
   她面孔依然精致,然而那一瞬间,她就像一个惡魔,熱情而残忍。
   「得罪过我的人,我一个都不放过。阿夕敢捉弄我,現在后悔已经晚了。我讓她死了,她就活不了;我讓她活着,她想死也死不了。」小紫的口气中充滿了孩子气,可程宗揚一点都不敢輕視。这丫头絕对是个說到做到的角色,「别忘了,她是献給妳主人的。妳敢害死她?」小紫舔了舔指尖的鳥血,不屑地說道:「你胆子也很大啊。知道她是鬼巫王的女人,还敢破了她的身子。你以為鬼巫王大人会收下一个被人用过的爛貨嗎?还有那个冒充的花苖新娘……鬼巫王大人說不定会剥了她的皮喲。」程宗揚一把朝她手臂抓去,他这一抓已经用上全力,五指如鈎,帶出强烈的风声。
   小紫精致的面孔閃过一絲狠辣的神情,那只帶着紫色的水晶戒指右手在腰间一抹,一条泛着皮革光澤的紫色长鞭从絲帶中脫出,鞭梢輕輕一提,朝程宗揚腕间纏去。
   小紫再怎么也只是个十五歲的小丫头,程宗揚不信她力气超过自己,当下也不变招,只是收指握拳,运力于臂,硬生生接了她这一鞭。
   小紫的鞭子細若手指,长度却超过两丈,鞭条表面覆盖着一層細細的鱗片,宛如鮫皮,一纏到腕上,細鱗隨即翻起,鈎住皮肉。
   程宗揚仗着力大,翻手拽住鞭身,用力一奪,細鞭隨即綳緊。小紫纤美的小手微微一震,竟然沒有鬆開。
   长鞭成為两人的較力場,程宗揚沒想到这丫头力量居然不弱,自己力道十足的一扯,竟然沒有奪下长鞭。
   僵持片刻后,小紫长力不足的弱点暴露出來。她隨即改变策略,鞭身翻起的細鱗同时伏下,变得滑不溜手,泥鰍一样从程宗揚腕上滑脫,只在他腕间留下两道血痕。
   小紫力量終究不及程宗揚,这时果断地撤回长鞭,一边皺了皺眉,口气不屑地說道:「看不出來,你比姓樂的笨瓜还高出一点点。」程宗揚沉着臉从衣角撕下一条布,裹住手腕的傷痕,然后翻手握住刀柄。自己一时大意,吃了暗亏,好在小紫力道不足,不然自己手腕就不仅仅是勒出两道血痕的問題,很可能会皮肉不保。
   小紫衣襟斜披,雪白的右膀暴露出來,不等程宗揚拔刀,便一抖长鞭,重新攻出。
   程宗揚不再客气,鋼刀以剛对柔,将小紫的鞭影硬生生劈了回去。
   太阳穴上的傷痕霍霍跳动,丹田气息鼓蕩不已,弥漫在空气中的死亡气息不住流入体內,程宗揚只覺渾身都是使不完的精力。武二郎的五虎断门刀听着虽然不爽,用起來倒是簡单直接,很符合程宗揚現在的修為,一連数刀,把小紫逼得步步后退,穏穏占据上风。
   小紫的鞭影越來越窄,从两丈收到丈許,然后八尺、五尺……逐漸被逼到角落里。
   从见到这丫头起,接連被她摆了五六道,几次都命懸一綫,还有石剛和云氏商会几名护衛的命債也該記到她身上。以命低命,就算殺了她也不為过。
   但这会儿真讓程宗揚痛下殺手,还真有些為難。
   拋開謝艺和岳帥的關系不談,小紫从生下來就当成累贅,連亲生母亲都把她扔到一边,不加理睬,从小在族人的歧視中长大。这样的童年也够悲慘的,產生扭曲的报复心理也可以理解。当然,更主要的是这丫头长得有够精致,就像上天恩賜的稀世珍宝,真要傷到她分毫,自己都覺得心痛。
   程宗揚一个虎扑,鋼刀蕩開鞭影,隨即跨前一步,这时他与小紫的距离已经縮近到三尺,小紫的紫鱗鞭已经完全喪失空间。
   程宗揚执刀蓄势待发,一边沉声喝道:「把鞭子扔掉,我給妳找个人來好好管教妳!」在程宗揚的压力下,小紫表情也沒有開始那样从容,她挑起眉梢,「管教?誰能管教我?」「謝艺!」小紫父亲死得早,母亲虽然在世,但还不如沒有。既然自己下不了手,乾脆把她交給謝艺,讓他去头痛好了。
   小紫撇撇嘴:「那个傻瓜?他整天纏着我,說要帶我去一个很好的地方,还給我糖吃,哼!以為我很好騙嗎?」怪不得謝艺不肯向自己透露消息,原來他已经找过小紫,还被当成誘騙无知少女的怪叔叔,真够失敗的。
   「少廢話!妳干了那么多坏事,找个人管教妳已经是輕的了。」小紫盯着他,忽然狡黠的一笑,「我很坏嗎?你錯了呢,凝羽也和我一样,只不过她太笨了, 所以只好被人欺負。」程宗揚勃然大怒,關凝羽什么事!小紫笑嘻嘻道:「因為她和我一样啊。」說着她手指一动,握着的鞭柄弹出一截半尺长的利刺,閃电般扎向程宗揚的胸膛。
   间不容发之际,程宗揚倒轉鋼刀,用刀柄硬生生挡住尖刺。鋒利的刺尖微微一震,硬将鋳鉄的刀首刺穿寸許,如果不是被自己的力道帶偏,已经透柄而过,在自己胸口留下一个血洞。
   程宗揚惊出一身冷汗。这样鋒利的金属自己也有,但留在背包里,誰能想到这丫头鞭里还藏着珊瑚鉄制成的暗器?
   就在这时,耳边傳來一个美妙的声音。小紫帶着共鳴的喉音响起,歌唱般吟誦道:「錦……予……呼……召……」接着眼前一片金光閃动,她左袖那条金黃色的錦鯉脫穎而出,朝程宗揚面门扑來。程宗揚剛避開她的暗算,这会儿根本來不及作出反應。
   眼看那片金光就要掠到程宗揚臉上,小紫眼中透出兴奋和残忍的光芒。
   忽然,一抹月色般的刀光飞來,与那片金黃的光芒一触。金光隨之一折,退回到小紫的衣袖上,回复成金灿灿的錦鯉形状。
   小紫面臉色終于变了。如果說面对程宗揚自己还有一拚之力,再加上这个人,自己只怕想脫身都不可。
   彷彿空无一物的阴影中浮現出一个高挑的身影,彷彿她已经在那里立了一生一世,可这时才被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凝羽雪白的面紗垂在耳际,那張皎洁的面孔彷彿水底浮現的明月,在黑暗中散发着蒙朧的光輝。
   凝羽月牙彎刀凝在空中,刀鋒指向小紫,「我和妳一样嗎?」小紫眼睛飞快地轉了片刻,「如果妳有我这样的机会,妳会比我坏一千倍。」「妳錯了。我永遠也不会和妳一样。」小紫怕冷一样抱住赤裸的右臂,手指攀住手臂上端那枚紼紫色的珊瑚臂环,一边撇了撇嘴,「說得好听。妳不恨那些欺負过妳的人嗎?」「恨。」「妳不想殺死他們报仇嗎?」「想。」「如果有选擇,妳会一刀給他們个痛快嗎?」「不。我会希望他們痛得越久越好。」「妳瞧,我不过是把妳想的都做到了。嘻嘻,那些活下來的碧鰻人,一看到我就发抖。」「玉盞鈴花和方才的鸚鵡又怎么得罪了妳?它們对妳沒有任何威脅,」
   凝羽道:「妳的作法連泄憤都不是,只有純粹的残忍!这种事我永遠也做不出來。」小紫笑道:「所以妳活該被人欺負!」話音剛落,小紫右手指上的紫水晶射出耀岄的光芒。
   凝羽張開手,招出一面月光般的晶莹的光盾。渾圓的盾面浸在紫水晶的光芒之中,就像雪一样迅速融化,刺目的紫光使凝羽和程宗揚連眼睛都无法睜開。
   就在凝羽无力為継的时候,紫晶戒指藴藏的力量耗尽。凝羽手中的光盾只剩下薄薄一層,而对面的小紫早已踪影全无。
   怔了半秒鈡的时间,程宗揚先反應过來,大叫道:「小香瓜!」鋼刀旋风般劈開帘子,帘后的温泉池中,樂明珠已经芳踪沓然,只剩下阿夕伏在池中,雪白的背脊被銳器刺穿一个血洞,鮮血染紅了泉水。

第五章 炎煞
   「别出声!」程宗揚低声道。
   吴战威也在納悶,「誰在哭?」在他們身后,商隊和花苖族剩下的所有人都隠藏在黑暗中。
   程宗揚后悔不已,自己因為樂明珠那丫头,匆忙帶走小紫还出手教訓她,却讓小紫从自己手心里溜走,众人頓时陷入巨大的危险中,隨时都可能被鬼王峒一网打尽。
   但后悔一点用都沒有,程宗揚当即和凝羽赶回驛館,把瀕死的阿夕交給花苖人,立即帶着众人撤离,躲在自己和樂明珠曾经待过的山洞中!这也是他唯一知道的藏身之地。
   这里空间足够容納众人,而且也很安全,洞窟两端的出口极為狹窄,真正的一夫当關,万夫莫開。但最大的麻煩也在这里,鬼王峒的战士如果尋來,要堵住他們也輕而易舉。
   程宗揚知道这个地方不能久留,但总要找个地方安頓下來,商量下一步的对策。
   可剛進洞不久,不知是誰发出哭声,讓人心煩意乱。
   那哭声还在持續,程宗揚压低声音喝道:「朱老头!」朱老头縮在角落里,委屈地說:「不是俺。」謝艺悄无声息地长身而起,擦肩而过时,一托程宗揚的手肘,游鱼般从洞口鉆出。
   果然,那声音还在耳边萦繞,看來是这些彼此相連的山洞結构特殊,讓傳進來的声音彷彿在洞內响起。
   「什么人在哭?」謝艺却問道:「小紫怎么样了?」程宗揚沒气地說道:「好得很。」謝艺微微叹了口气。
   程宗揚沉着臉道:「姓謝的,我先跟你說清楚,假如樂丫头出什么事,我跟你沒完沒了!」謝艺苦笑着点了点头。
   外面是自己曾和謝艺见面的洞窟,岩漿透出的紅光在这里已经变得很淡,隠約能看到一个男子蹲在水潭边,双手掩面,肩头聳动着哀哀痛哭。
   程宗揚与謝艺对視一眼,然后同时掠出。謝艺一把掩住那人的口鼻,挾着他跃回原地。程宗揚扑了个空,只好揀起地上的籃子,清理掉那些的痕迹。
   那人頍头有处刺青,头髮油膩膩的,臉上都是泪水。他年紀已经不輕了,这会儿被謝艺搗住嘴巴,只茫然瞪大眼睛。
   手里的籃子散发出熟悉的香气,程宗揚揭開籃盖,发現是一口食藍,里面装着几个豆沙包。
   愣了一会儿,程宗揚開口道:「薩安?」那人渾身一震,程宗揚知道自已蒙对了。小紫曾說过,她在鬼王峒吃过薩安做的豆沙包。更巧的是,这个男人額头的刺青,与娄蒙一模一样。
   「你是紅苖人?」薩安盯着他的装束,遲疑地点了点头。
   「我們是花苖人的朋友,紅苖的盟友。」程宗揚慢慢道:「你知道我在說什么吧。」薩安呆了片刻,然后变得激动起來。
   「是他。」苏荔在程宗揚身边坐下,有些疲倦地支起下巴。
   「很多年前,他离開自己的部族,在南荒游蕩。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被帶到鬼王峒,成為一名厨房的奴仆。鬼王峒的势力虽然擴張很快,但距离他的家鄉还很遠。
   后來有一天,他听說鬼王峒的势力已经越过盤江。因為担心自己的家鄉也淪為鬼王峒的奴仆,薩安才冒险与族人联系。」苏荔把自己詢問的結果告訴程宗揚,「可他沒有想到,紅苖人剛踏入鬼王峒,就成為他們的奴隶。」苏荔道:「他很傷心,也很后悔。」程宗揚一件件檢查自己背包中的物品,把那柄珊瑚匕首拿出來,連鞘綁在腕下,一言不发。
   「你不想知道他為什么那么傷心嗎?」程宗揚搖了搖头。
   「因為丹宸嫁給了娄蒙。」程宗揚停頓了一卜,这又是一个故事了。但他現在只關心一件事:鬼巫王的宫殿在哪里?
   苏荔低叹道:「我們真的很幸运。每一个來到鬼王峒的部族,都要先接受鬼王峒巫师安排的归附仪式。这种仪式是秘密進行的,薩安以前也不知道。当他按約定与族人见面时,一切都晚了。」你在想什么?「我想去下面看看。」小紫帶走樂明珠,只有一个可能:把她交給鬼巫王。
   在鬼王峒分不出时间,但距离鬼巫王閉關已经不遠,那个令南荒人恐惧的惡魔隨时都可能出現。
   程宗揚紮緊背包,然后站起身,对众人說道:「我說最后一遍,去的人活命的机会很少。如果掉头离開,趁我們闖進去的时候逃生,活命的机会要大一百多倍。大家想好了嗎?」程宗揚目光从众人臉上一一掃过。
   云蒼峰咳了一声,「老夫跟着去只能添乱,还是留在这里的好。但是……」他拈鬚一笑,「既然到了这里,怎么能不去见见那位鬼巫王大人呢?」易彪沒有作声。云蒼峰的决断,就是他們的命令。
   祁遠和吴战威相視一笑,吴战威道:「这趟咱們要是能活下來,下半輩子老祁你就有吹了。」祁遠嘿嘿一樂,「那可不是。往后等你有了孫子,我一天給他吹八十遍。」花苖的卡瓦露出笑容,「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苏荔道:「我們既然來,就沒有准备活着回去。」武二郎哼了一声,抱着肩蛮橫地把苏荔擠到后面,一副老母鳮护雛的样子。
   苏荔白了他一眼,唇角却露出甜蜜的笑意。
   「那好!」程宗揚挺身道:「大夥儿就豁出去走这一趟!」「再商量!商量成不?」角落里有人小声說。
   朱老头陪着笑臉,「那个……我这儿正好有点事…」程宗揚理解地說:「誰能沒点事呢?你要去不了,就不去了吧。」朱老头朝众人看了看,有点发苦地咽了口唾沫,「就我一个人?」程宗揚沒理他,「准备好咱們就走。謝兄,你之前下面去过,咱們两个打头陣,武二在后面接應。」朱老头臉苦得能擠下汁來,他眼珠轉了半天,最后帶着哭腔道:「我这是招惹誰了哦?小程子,你就不能給老人家一个安静的晚年吶?」「閉嘴!」朱老头被他吼回來,只能一跺脚,勾着头鉆到那群花苖女子中间。这是他能找到最安全的地方了。
   那些花苖男女都将生死置諸度外,这时都面帶笑容,与自己的族人互相告别;武二郎、吴战威神情亢奋,不停罵着粗話;那些云氐商会的护衛都沒有作声,沉默得如同鋼鉄。
   薩安怔怔看着这一切,忽然清醒过來,「我知道一条小道!」岩漿炽熱的温度在洞窟內弥漫,所有人都緊緊閉着嘴,一声不响。那些花苖女子脚踝的銀鈴都被布帛包住,雪白的脚掌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移动,朝山峰底部无人知曉的鬼王宫走去。
   几名无法行动的傷者連同阿夕被留在洞窟里,他們的处境最為危险,鬼王峒的武士隨时可能找到他們,把他們一一殺死,但苏荔能做的,只是給他們每人一柄匕首。
   不是防身,而是用來自尽。
   薩安走在隊伍最前方,開始还不停抹眼泪,但漸漸的,他背影越挺越直,目光也变得堅毅。他本來已经喪失了活下去的意志,現在有机会向鬼巫王复仇,已经超乎他的想像,如果能与那个惡魔同归于尽,会是他最大的幸福。
   「丹宸被我藏在石窟里。」苏荔在程宗揚耳边悄声吐露,「如果你能活着出去,記得帶上她。」程宗揚点点头。如果他們活不了,丹宸还不如无声无息地死去。
   苏荔在他手上捏了一把 ,「如果我落在鬼王峒手中,請殺了我。阿依苏荔会永遠感激你的。」程宗揚心头像揣了一块巨石,恼怒、担忧、恐惧、焦急都压在心底。能順利找到剛才的洞窟,多亏了当时刻下的符号。而每一个符号都讓他想起樂明珠的体香和她天真的声音。
   程宗揚暗暗发誓,如果小香瓜有任何意外,自己宁肯与謝艺翻臉,也不会放过小紫。
   炽熱的气息逐漸遠去,空气似乎很久都沒有流动过,变得污濁。岩壁也潮濕起來,不時有冰冷的水滴从头頂的鈡乳石上滴下,打得人心头一惊。
   「这里本來是一条水道。」薩安嘶啞着嗓子說:「他們冶煉武器要用水,用石头堵住洞口,把水引到别处。」祁遠一惊:「那不是沒路了嗎?」薩安道;「我來过送过飯。洞口下面堵得很嚴密,上面沒有水的地方只填了一層石头。只要鉆过去,就到了鬼王宫里边。」吴威擠过來,「鬼巫王长的什么模样?是不是三个腦袋,六条胳膊?」薩安露出一絲恐惧,「我沒有见过,只有鬼王峒的族人才能接触他。」苏荔道;「你确定里面是只有他一个人?」「我每次送來的食物,分量都沒有变过。」祁遠道;「也許里面是行屍呢?」薩安咽了口唾沫,「鬼武士也要吃生肉的。」程宗揚忽然道:「我听說鬼王峒整个部族都沒有女人?」薩安想了一下,「我从來沒有见过鬼王峒的女人。」几个人相視一眼,心里都生出一个念头,这次真是见鬼了。一个部族沒有女人怎么繁衍?

   黑色的河水从岩石间流过。岩壁上,一块生着青苔的石头向外动了一下,然后猛地滾出。就在跌入水中的剎那,石块彷彿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托住,在空中微微一停,无声地沒入水中。
   謝艺吐了口气,輕烟般从洞口鉆出,輕輕一跃,掠到水边一块岩石上,接着回身接住程宗揚。
   过了片刻,凝羽和武二郎先后从洞口鉆出,跃过來井肩立在一起。众人修為不一,同时行动只会帶來不必要的麻煩。程宗揚决定分開,由他們四人在前,剩下的片刻之后跟住出发,免得被敵人一网打尽。
   河岸比他們想像的更高,隠約能看到头頂岩石上蒙朧的微光。樂明珠被小紫帶走已经半个多时辰,說程宗揚揚不着急那是假的。他第一个攀到岸上,抬起眼猛地渾身一震,頸后的汗毛都竪了起來。
   岸旁踞伏着一头剽悍的野獸,它沉肩伏腰,獸目射出碧油油的寒光,似乎被岸边的声音惊动,隨时都会扑过來。
   程宗揚背后冒出一層冷汗,貼在石上一动也不敢动。接着上來的武二郎反應更敏捷,刷的就把鋼刀拔了出來。
   「假的。」程宗揚抹了把冷汗。
   那头猛獸是岩石雕成的,眼窩鑲着两顆碧緑的夜明珠。細看时,很容易能发現它轮廓有雕鐅的粗糙痕迹。但那位雕刻者完全捕捉到野獸的神態,使石像產生出逼真的神似感。
   「干!」同样被唬住的武二郎暴了句粗口,收回鋼刀。
   河岸上方是一片修葺过的平台,地面平整异常。六組形態各异的野獸羅列其中,无論獅、虎、熊、豹、还是鷹、雁、龙、蛇,都雕刻得維妙維肖。它們眼睛都鑲嵌着夜明珠,交织成一片朦朧的輝光。
   程宗揚呼了口气,攀到岸上,接着上來的謝艺和凝羽也都被逼真的石雕震了一下,不用說,众人都同时想到那个六朝來的石匠。
   「哪边?」他們立在平台边緣,四周都模糊不清,一时不知道該往哪边去。
   謝艺盯着平滑如鏡的地面,目光变得銳利,任何一絲微小的痕迹都不放过,片刻后說道:「跟我來。」四人迅速穿过平台,这会儿一行动,程宗揚才发現他們三个人都是藏踪匿迹的大行家。三人藉着雕像的掩护交替前行,謝艺动作簡捷精准,凝羽最擅长利用阴影和光綫的变化隠藏踪迹,自己跟在后面,几次看不清她的身影。就連武二那粗胚都从猛虎变成狸猫,脚步輕捷无声,算是給自己好好上了一課。
   平台尽头只有一个入口,里面是一条平整的甬道,鬼王峒的洞窟大都是自然形成,即使有斧鐅的痕迹也凸凹不平。看來这里就是通往鬼王宫的唯一通道。
   薩安說的也許都是真的,直到現在,他們都沒有看到一个人,也沒有一絲声音,整个鬼王宫就像一口廢弃的石棺,沒有任何生命的痕迹。只有程宗揚感覺到,这里的死亡气息是那样濃郁,彷彿有成千上万的生命在这里消失。甬道很长,走到一半时,程宗揚听到身后輕微的响动。那是易彪他們,多半他們攀上平台的时候也被那些石雕吓住,才傳出动静。
   謝艺不时俯下身,查看地上的痕迹。忽然他抬起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有一行脚印朝这边去了。」謝艺指了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门洞。程宗揚努力睜大眼睛,也沒有看出他說的脚印在哪里。
   謝艺用手指勾勒了一下,指点道:「用眼睛的余光看。」程宗揚轉过眼睛,用眼角的余光覌察,才勉强看出那里顏色微微有些发白。
   「是小紫。她还帶了一个人,脚步比平常要重。」程宗揚連那是个脚印都看不出來,更不用說辨别出是誰的,「也就你能看这么的仔細。你說怎么走,我們听你的。」武二郎道:「鬼巫王呢?他在什么地方?」众人同时看向正对着甬道的大门,閉關的鬼巫王很可能就在那扇门后面。
   「不管他,我們先去找樂姑娘。」武二欴撓了撓头,悻悻跟着三人朝那个门洞走去。
   四人中程宗揚關心的是樂明珠,謝艺在意的却是小紫,至于武二郎,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早点找到鬼巫王那傢伙,好打扁他的臉。
   门洞內是一条笔直的长廊,一踏進走廊,程宗揚就有种怪异的感覺,似乎一个巨大的危险正在前方等着他們。
   謝艺右脚落下,与地面輕輕一触,然后猛地抬起,「退!」最后面的武二郎虎躯一弓,用他鋳鉄般的背脊朝后撞去;凝羽旋身而起,手掌在洞頂輕輕一托,懸在半空,一边伸出手來接程宗揚。
   謝艺在前,武二郎在后,凝羽在上方,可程宗揚仍感覺到那个巨大的危险正朝自己逼近。他剛拔出双刀,便看到两側的岩壁上透出灼熱的紅光。
   岩石融化般变成大团大团火紅的岩漿,翻滾着朝众人涌來。接着奔涌的岩漿中,猛然挺起一个可怖的身影,它昂首嘶吼,龐大的身体上不断滴下火焰,然后張開火爪,遠遠抓向凝羽。
   程宗揚大喝一声,双刀如同猛虎的利齿,狂劈过去。突然脚下一軟,双脚彷彿踩在泥漿上一样陷入地面。身体彷彿被烈焰吞沒,皮肤傳來无法忍受的灼痛。
   程宗揚看到凝羽惊恐的目光从头頂射來,她竭力伸长手臂,試圖挽住自己,但自己双腿却像被岩漿牢牢吸住,无法摆脫地朝下陷去,离她越來越遠。
   就在被岩漿吞沒的刹那,他看到凝羽鬆開手掌,毫不理会火魔襲來的焰爪,像扑火的灯蛾一样从洞頂跃下,投向自已還被烈焰包圍的双臂。

第六章 巫王
   身体被炽熱包圍,皮肤彷彿被烈焰噬穿,骨头似乎冒出青烟,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乾枯。只有大腦深处还残留着一絲微弱的意識,讓他不顧一切地用双刀在岩漿中劈砍。
   就在程宗揚再无法承受的时候,刀鋒突然一空,身体彷彿从烈火交织的地獄穿过,灼目的火紅退去,眼前出現一片絢丽的光輝。
   如同幻覺一样,翻騰的岩漿消失了,自己置身于一个广闊的廳宇中,头上拱形的穹頂鑲嵌着无数的明珠,光芒交相滙集,如同光华奪目的星河,灿爛得令人无法仰視。
   程宗揚双手拄刀,大口大口喘着气,喉嚨彷彿被烈火炙傷,傳來絲絲痛意。
   眼前絢爛的星光之下,轟立一个圓形祭台。一个男子立在祭台前,挺拔的身形犹如一柄长槍,寛大的黑色斗篷从他肩头垂下,几乎覆盖了整个台面。在他手边的木架上,放着一面銀鏡。
   他头上沒有鬼角,长髮从肩头直披下來,与黑色的斗篷融為一体。他面容出入意料的年輕,皮肤像从來沒有接触过阳光照射,蒼白得毫无血色。他凝視着程宗揚,双眸深邃而黝黑,如同望不到底的深潭。
   「程宗揚……」男子平淡地說道,目光審視着指间一枚小小的竹片。
   程宗揚認出那是自己給的名片。他在臉上抹了一把,发現眉毛和髮楷都被燒得蜷曲。身上的衣物虽然完整,但像被高温燒过一样,变得又乾又脆。他不明白,為什么被岩漿淹沒,自己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閣羅。」男子冷漠的声音响起。
   程宗揚这才看到祭台旁的閣羅。他无比謙卑和恭敬地跪伏在主人脚下,肩膀不住战栗。
   「你真是个笨傢伙。」男子道:「你根本不知道給我找到一个什么样的人。这样的愚蠢,簡直是可耻。」閣羅額头滲出一顆顆豆大的汗水,連看也不敢看程宗揚一眼。
   程宗揚吸了口气,用冒烟的喉嚨叫道:「鬼巫王!」男子无动于衷地翻看着竹片,然后抬起眼,「你額角的傷痕从哪里來的?」他眼中的寒光如同实質,被他目光一掃,太阳穴上的傷痕彷彿被吸引一样,霍霍眺动起來。
   「这就是天命主人的標記嗎?」鬼巫正像是在詢問自已,「这样强烈的生命气息……難怪連炎煞的烈焰也无法把你擊敗啊。」閣羅充滿懊悔地說道:「神圣的主人,閣羅受到了欺騙,我愿意用自己的鮮血來洗清﹣﹣」鬼巫王打断他,「是你自己欺騙了自己。我告訴过你們,金子只是手段而非目的,可你和达古都被金灿灿的錢帀蒙蔽了眼睛。」閣羅慚愧地低下了头。   
   「你犯了太多的錯誤,閣羅。我讓你管理归附的奴隶,你是怎么做的?」閣羅汗流浹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如果不是小紫,你还被蒙在鼓里啊。」鬼巫王气恼地抬起脚,踏在閣羅腦后,「笨蛋閣羅,听听紅苖人的秘密吧。」鬼巫王寛大的斗篷分開一綫,露出一張美丽的面孔。她眼睛被厚厚的黑色絲帶蒙着,嬌美的臉上充滿羞愧的表情。
   丹宸伏在地上,雪白的香肩一动一动,似乎正舉着臀部,在斗篷內与鬼巫王交媾,「尊敬的主人,我的丈夫!愚蠢的娄蒙受到蠱惑,决定与花苖人一起來刺殺鬼巫王大人。我发誓,他們只是无知,一旦知道主人的偉大,娄蒙和苏荔都会成為主人最忠誠的奴仆……」鬼巫王嚴厉地对閣羅說道:「你錯过了紅苖人反叛的秘密,还把沒有接受仪式的花苖人放到峒里,讓他們殺害了我們的族人……閣羅,你老得无法做事,还是那些温馴的奴隶讓你放鬆了警覺?」他踩住閣羅的腦袋,大声說:「我應該用你的皮做成战鼓,來警示我們的子民!」閣羅道:「如果能弥补錯誤,閣羅愿意献出自己的皮和骨头!」鬼巫王忽然露出寛慰的表情,「可以又給我帶來了一件礼物。一个天命之人……这件礼物太珍貴了,你将获得的奨賞遠比惩罰更大。」他為難地思索片刻,「我还要再想想,究竟是給你惩罰还是賞賜。去,把那些侵犯者都捕捉來。」閣羅感激地把額头放在主人脚背上,然后立即离開大廳,整个过程都沒有看过程宗揚一眼。
   身上的灼痛感已经消失,額角那处傷痕却越跳越快,就像一头鯨鱼,貪婪地吸食着空气中弥漫的死亡气息。这里是鬼王峒最深处,所有的死亡气息都滙集于此,腹中的气轮飞速旋轉着不断膨脹,真阳源源生出,彷彿𣎴会窮竭,这真是之前从未想过的意外好处。
   程宗揚盯着祭台上的男子。自己无法猜測讓整个南荒都為之恐惧的鬼巫王会是什么样,却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如此年輕和蒼白,就像生命被透支一空,只剩下空蕩蕩的皮囊。
   「年輕的天命者,」鬼巫王道:「你帶來了什么样的使命?」程宗揚听得莫名其妙,心里嘀咕道:他不会把自己当成黑魔海的信使吧?
   「不要想欺騙我。」鬼巫王冷冷道:「就在剛才,閣羅找到了你們遺留的四名傷者。剩下的十七人,都在我的宫殿里。如果閣羅还有一点智慧,很快就能把他們捕來。」程宗揚清楚記得,自己一行除去樂明珠还有十八个人,看來神通广大的鬼巫王也有犯錯的时候。
   丹田中不断鼓脹的气轮似乎突破极限,使程宗揚信心越來越足,他舉起刀,「我不知道什么使命。如果有,就是干掉你这个魔鬼。」鬼巫王冷漠地說道:「是嗎?这就是你的天命?」程宗揚道:「鬼巫王,你惡事做尽,一死了之,也太便宜了。」鬼巫王忽然道:「我做了什么惡事?」程宗揚厉声道:「你指使手下屠殺蛇彝人,把南荒部族变成奴隶,難道不是惡事?」鬼巫王深深看着他,良久怹喉中低沉的声音响起,「千万年來,每一个鬼王峒人都会被同样的噩梦惊醒。那些凶惡的蛇彝男人鉆入地下覓食,把我的族人当成猎物吞食。光明來臨之前,每一个鬼王峒人从出生開始,一生都在不停地逃避蛇彝人。」「你知道蛇彝人与俄們的仇恨有多深嗎?千万年來,鬼王峒人就在这样的威脅下生存。直到他們吞食掉鬼王峒最后一个女人。」鬼巫王沉默多时,然后緩緩道:「如果不是龙神,我的部族早已在地下默默滅絕。天命者,当正义的火焰在你胸膛燃燒的时候,你應該先問問那些蛇彝人,他們做过什么。」程宗揚瞠目結舌,蛇彝族与鬼王峒的恩怨超乎了他的想像。一个部族的女性全部滅絕,為此向敵人复仇,似乎是一个能够說得过去的理由。像鬼巫王这样驕傲的人,也許会歪曲事实,但絕不屑于說謊。
   怔了一会儿,程宗揚大声道:「那么花苖和紅苖呢?他們与你們相距千里,又有什么仇怨?」鬼巫王凝視程宗揚片刻,然后道:「鬼王峒的祖先來自大地深处,我們用牙齿和利角開鐅岩石,在冰冷的地下生存,吞食青苔,喝着地下的硫磺水。承受飢餓、病痛、灾難,还有蛇彝人的威脅,為什么我們不能在南荒的阳光和緑地之间生活?」鬼巫王抬手打断程宗揚的質疑,「你知道南荒每年要死多少人嗎?南荒人很少有人能活过三十五歲,不是因為气候,而是因為战争。胜利者成為主人,失敗者淪為奴隶,这是南荒奉行的法則。南荒有几百个部族,他們彼此撕咬,就像鬣狗和野狗,只希望奪走对方的一切。」鬼巫王蒼白的臉頰泛起一絲紅暈,声音变得亢奋,「現在我們鬼王峒已经征服了上百个部族,他們之间不再有任何争斗!如果我征服整个南荒,将消除各个部族每年几百次的战争,挽救无数人的生命!娄蒙太蠢了,居然想反抗我!他不知道,如果他活到三十五歲,一生要经历超过三十次战斗,他的生命可能在每一次战斗中終結!而每一次失敗,都意味着他喪失一切。他的地位会被取代,權势会被剥奪,財產会被搶掠,甚至連妻子都将成為别人的奴隶!」丹宸揚起臉,眼上的絲帶已经被泪水打濕,她激动地泣声說道:「仁慈而神圣的鬼巫王!您打救了无数生命,請饒恕我們卑微和愚蠢!」
   「这是一个不公平的世界。」鬼巫王用金鉄般的声音說道:「軟弱的白夷人壟断了湖珠交易,他們貪婪地攫取了南荒三分之一的財富,却不愿意向自己的邻居施舍一粒米;黑獠人掠奪成性,倚仗强悍的体魄,像蝗虫一样在山林里肆意搶奪;碧鰻人忌刻凉薄,他們在背后詆毁强者,却当面耻笑弱者。紅苖人魯莽冲动而又傲慢,他們固执地認為只有自己的祖神才是唯一的神灵,甚至作客时在主人的祖神像上刻画本族的圖騰。」「我的主人!」丹宸光洁的身体从斗篷间暴露出來,却沒想到要去遮掩,她祈禱般伸出手臂,懸着两团丰滿的美乳,雪白的腰肢不停起伏,為主人的評价感到无比羞愧,同时又感激万分。
   「还有花苖人,他們精算計,凭藉天賦的美貎而肆意放蕩,以為靠肉体就能获得一切。这就是南荒現在的部族,」鬼巫王滔滔不絕地評价道:「他們為了一头牛,一棵樹,一个銅銖,甚至一句話而争斗厮殺,讓鮮血染紅整个南荒。而我,将給南荒帶來秩序与和平!」丹宸激动得渾身顫抖,「偉大的主人!」「对战争和死亡的恐惧将遠去,公平和富足将降臨这片土地。」鬼巫王压抑着自己的情緒,表情依然平静,語气却越來越重。他抬起手,在星光璀璨的穹頂下画了个圈,彷彿将整个南荒都囊括在自己手中。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0-7-15 03:09 PM 編輯 ]

   「我讓地火奔涌,从黑暗中引來光明。我的祖先在岩石上刻下哭泣的面孔,哭泣我們的命运。而我讓它欢笑!南荒富有的族长們只会以高昂的价格从商人手里換取无用的奢移品,而我,請來六朝的工匠,建設南荒人的家园。我剥奪了族长們的特權,却把公平帶給更多的人!我收繳了所有部族的武器,在地火中鋳成農具。甚至不得不从你这样貪婪的商人手里購買兵器。」鬼巫王凌厉的目光,讓程宗揚一陣心虛。如果他說的是謊言,那也太容易被揭穿了!也許鬼王峒的奴隶們真的在鋳造農具。
   鬼巫王語調激昂而充滿自信,「在我,鬼巫王的統治下!南荒不会再有部族间的殺戮,柔弱的婦女不用再担心会在一个夜晚失去家园,淪為别人的奴隶;强壮的战士不用再害怕倒在流血的战場上,不再醒來;老人不会被族人拋弃或者被敵人砍掉头顱;儿童不会被販賣到异鄉成為奴隶!
   「在我!鬼巫王的統治下,一切将井然有序!白夷人積斂的財富将属于南荒每个部族所有!飢荒歲月,我会用尽最后一顆珍珠,哪怕只為我的子民換來一粒米!黑獠人用來屠殺的战斧将砍向雜乱的灌木,為南荒人清理出大片良田,擅长耕耘的納措人将在这些土地上种植出足够所有人食用的粮食。丰收的晚宴上,每个人都将得到吃不完的白米,篝火上燒炙着紅苖猎手送來的鹿和野猪!碗中是碧鰻人捕获海中的珍品!只在祭祀时献上的美酒将斟滿每个人的酒杯!」
   伴隨着鏗鏘的話語,鬼巫王的手势越发强勁有力,激情万丈地說道:「沒有战争!沒有殺戮!更不需要无謂的争砂!白夷、黑獠、紅苖、碧鰻……每个部族的祖神雕像和圖騰会摆放在最醒目的位置!所有人将同时祭祀所有部族的祖神!沒有害怕!沒有恐惧!他們将在一起放怀欢飲,花苖的少女会跳起美妙的舞蹈,从白天直到黑夜,再从黑夜到白天來臨!而鬼王峒忠誠的战士将守衛这一切,讓欢樂的歌声和舞蹈永不止歇!灾難永不降臨!」
   鬼巫王充滿强大感召力的声音在耳中回蕩,程宗揚只覺得两耳轟鳴,腦中像喝了醉了一样感到眩暈,心头怦怦直跳。
   身為南荒人的丹宸反應更强烈,她綳緊的皮肤透出亢奋的血色,乳头充血挑起,身体像触电一样剧烈的顫抖,竟然在鬼巫王蠱惑力十足的演說中达到高潮。
   程宗揚心有余悸地吸了口气,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更可怕的是自己都忍不住要相信他說的一切。
   如果換成另一个世界,他一定是一个天才的演說家。雄辯的气势,富有感染力的話語,从他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貫穿着他魔鬼般的信心。連自己这样的陌生人都被鼓动得熱血沸騰,何况是那些受到巫术影响的南荒人?
   「天命者!」鬼巫王金石般的声音响起,「你的使命在哪里?南荒!六朝!还是整个天下!」程宗揚不知道他為什么这样称呼自己,更无法回答他的問題。不过他也有办法﹣﹣最好的回答是永遠拋出問題,主动引導話題。
   「鬼巫王大人!」程宗揚挺起胸,「你的梦想无比美好,但我想知道,你怎么实現梦想?是不是靠战争和殺戮?」「这是一場战争,但是結束在南荒所有争斗的战争。」鬼巫王的語速很平緩,「鬼王峒人在地底活了千万年,其他部族在南荒的阳光下生活了千万年。可他們始終是无知的孩童,不知道生存的意义。」他抬起手,「我帶給他們的,首先是秩序。每个部族都将統一在鬼王峒的旗号下,接受我給他們安排的使命。」「可你殺了那么多人!」「你錯了,」鬼巫王沉声道:「我殺死的人遠遠比他們自相残殺时要少。納措是最早归附鬼王峒的部族,漫长的歲月中!納措人只有不到两千人。而他們每年死于冲突和飢餓的人都超过一百人!我只消滅了十个頑固的长老,就将納措置于我的庇护之下,解除了他們面臨的威脅。現在他們的人口已经接近三千。」鬼巫王竪起手指,「我殺死一个納措人,就救活了一百个納措人!」「你把他們当成奴隶!」鬼巫王不客气地說道:「他們需要管教!孩子需要管教是天经地义,為什么无知的人不需要管教?我要求他們把偷懶的时间用來劳动,教会他們為自己積蓄足够的食物。归附鬼王峒的每个部族,都得到了他們从未有过的和平与富足。」「留在这里的奴隶呢?我从未见过那样貧窮的人,他們什么都沒有。」「鬼王峒每天給他們提供足够的食物,发放合适的工具,他們不需要任何私人物品。」「他們的尊嚴呢!我看到所有的洞窟都是敞開的,弥骨告訴我,任何一个鬼王峒人都可以任意闖進奴隶的住处,享用里面的女人,无論她們的身分曾经多么高貴。」鬼巫王不屑地說道:「我們是秩序的維护者,能够為我的战士消除疲劳、提供樂趣,是她們的光荣。我相信你已经见过碧奴。」鬼巫王道:「女人就和她一样貪心而且无知,愛慕虛荣,貪圖享受,怯懦、軟弱并且不知羞耻。」丹宸漲紅了臉,充滿羞慚地低下头。
   鬼巫王分開斗篷,将身下的紅苖美婦完全暴露出來,「是我帶給她們秩序,讓她們学会服从,拋弃自私,知道怎样才能充分用肉体來取悅男性。」鬼巫王「啵」的一声拔出阳具,頂在丹宸臀间。丹宸露出害羞的表情,但还是順从地趐起屁股,讓主人干進自己肛洞。
   「这是她丈夫也不曾進入过的禁地,但現在,她会讓任何一个鬼王峒人享受这里的樂趣。她拋弃了自私,变得温順而主动。正如你看到一样,她們都為这样的秩序感到滿意。只有可笑的蛇彝女人,才像低等爬虫那样只有一个泄殖孔。」蒙着双眼的丹宸赤裸着光溜溜的肉体,无限謙卑地伏在他身下,賣力地聳动着雪滑的屁股,她两腿间淌滿濕淋淋的淫液,情緒却亢奋之极。
   程宗揚想起樨夫人的恐惧,鬼王峒的使者也是一開始就强暴了她身上所有可以插入的肉孔。原來这也是鬼王峒秩序的一部分,充分利用她們的肉体來获得樂趣。
   鬼巫王握住丹宸的长髮,「鬼王峒沒有女人,她們就是鬼王峒的女人。我甚至違反了鬼王峒的傳統,允許族人娶她們為妻。」停頓了一会儿,他用一种傷感的語調說道:「很久以前,鬼王峒还有女性的时候,那些稀少的女人由全族的男人共有,好讓她們尽可能的多繁衍后代。」鬼王峒这样原始的社会,他說的还真有可能。不过現在还这么說,未免太矯情了。
   程宗揚冷笑道:「你的女人呢?每个被征服的部族都要給你献來新娘和伴娘,現在也有几百个吧?你為什么不拿出來共有?」鬼巫王蒼白的面容微微抽动了一下,然后抬手一揮,大廳周圍帳幕卷起,露出墻壁上无数狹长的籠窟。数以百計來自不同部族的南荒少女静静立在籠中,身体被一層水晶般的物体包裹。她們緊閉双目,彷彿正在沉睡,她們腹部不同程度的隆起,有几个似乎已经孕滿待產。
   「她們是繁殖者,担負着為鬼王峒繁衍后代的重任。但她們的孕育期实在太漫长,直到現在,鬼王峒还沒有新生儿的降臨。」丹宸激动地哭泣道:「丹奴还沒有生育过!愿意用自己的子宫為主人孕育后代。
   丹奴乞求鬼王峒的主人能光臨紅苖,紅苖人会舉行盛大的仪式,所有未婚配过的紅苖女人,都会在仪式上献出子宫……」程宗揚忍不住喝道:「妳瘋了!」丹宸看不到怹他身影,听到程宗揚的斥責,她露出憎恨的表情,「无知的男人!神圣的鬼巫王大人為南荒帶來光明,而你又做了什么?多少年來,我們就像一群不知道明天的野狗,彼此追逐撕咬,是鬼巫王大人拯救了我們。你要知道,能够服侍鬼王峒的主人,是南荒每个女人的荣耀啊。」
   丹宸忽然想起了來,「苏荔呢?她不是和你一起嗎?她一直想要个孩子,可她总是太驕傲了。先讓她來服侍我們的主人,她身体比我更强健,為主人生下的孩子一定会更强壮!」程宗揚彻底被她打敗了。即使解除了丹宸所受的巫术,她的思維也未必能够轉变。
   「天命之人。」鬼巫王道:「你的出現是一个吉兆。这是玄天的旨意,两天之后的夜里,当光明再次降臨,在圣光閃現的祭坛上,东方蒼龙之神将与我融為一体!給予我縱橫天地的力量,成就不世功业!現在是你最后的机会。」他伸出手,充滿誘惑性地說道:「加入我們!你会分享我所有的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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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交鋒
   身体彷彿失去所有水分,又乾又痛。程宗揚喉头蠕动一下,沒有咽下一絲唾沫。
   他揚起双刀,用发乾的声音道:「你設想的秩序并不美好。我只相信,只有每个人都能讓自己过得美好,才是最好的秩序。」鬼巫王皺起眉头,「她过得難道不好嗎?」「她只是你們的玩物。」程宗揚舉刀指向鬼巫王,「也許你覺得讓鬼王峒人任意享用每个女人,使她們順从地扭动屁股,是美好的秩序。但我不这样認為。沒有被你蠱惑的花苖族长也不这样認為。」「是那个殺害了我的巫师的女人嗎?」鬼巫王露出一絲憤怒,「她很快会納入我制訂的秩序中,在鬼王峒最卑微的鬼仆身下心甘情愿地挺动屁股。」如果武二在这里多好。程宗揚懊恼地想道。这傢伙敢拿苏荔这么說話,二爺非跟你玩命不可。可这么长的时间,謝艺他們始終沒有动静,也不知道凝羽有沒有受傷害。唯一讓程宗揚放心的是,鬼巫王在这里,就意味着小香瓜暫时沒有太大危险。
   鬼巫王对他的鋼刀看也不看一眼,「我会給你一次机会,天命者。加入我,惑者成為我的敵人。」程宗揚慢慢調勻呼吸,「还有别的选擇嗎?」鬼巫王搖了搖头。
   程宗揚試探道:「加入鬼王峒,能分享你的權力。那么成為你的敵人呢?」「我会把你交給一个人,他一直在尋找天命者。」鬼巫王比了个手势,「他会切開你的头顱,尋找他感兴趣的东西。」程宗揚沒有把他的威脅放在心上,接着問道:「小紫呢?」鬼巫王却皺起眉头,「你的傷痕不再閃亮,難道已经吸完了这里的死亡之气嗎?」程宗揚獰然一笑,「你的視力很好啊!」說着程宗揚拔身而起,朝祭台上的鬼巫王掠去。
   他站的位置离鬼巫王差不多有十米,程宗揚见过謝艺出手,这样的距离,他飞身一跃就够了,可怜自己还得狂邁三步。如果对手是謝艺,等自己奔过去時鳥儿都飞走了……
   可鬼巫王顯然沒有移动的意思,反而身体向前一挺,将阳具尽数送入丹宸体內,然后从身后拿起一柄青銅巨斧。
   鬼巫王蒼白瘦削,身材并不高大,那柄车轮状的巨斧看起來比他整个人都要沉重。斧轮剛一揮出,就帶起强烈的风声。
   程宗揚丹田滿溢,趁着与鬼巫王交談的时间,他将吸入的死气一絲絲沉入丹田,感覺真气从來沒有这样充沛过,这会儿就是面对武二,自己都有信心硬撼一把,何況是这个看着一身都是病的傢伙。
   程宗揚双刀齐出,劈向鬼巫王的巨斧,一边叫道:「被蛇彝人吞掉的那个鬼王峒女人,不会是你娘吧?」鬼巫王渾身一震。
   程宗揚暗罵自己无耻,但两軍对敵,能占一分便宜就占便宜,大不了砍掉他的腦袋再向他道歉好了。
   刀斧相交,程宗揚力貫双臂,从丹田升起的真气狂涌而出,硬生生将鬼巫王已经偏斜的銅斧蕩到一边。
   鬼巫王神情一变,眼中泛起一絲猙獰的紅色。
   程宗揚劈開巨斧,趁机一脚踏上平台,口中嘲笑道:「說得自己就簡直一朝得志、語无論次、識少少、扮代表,以為自己是革命家呢!这会儿露出真面目了吧。」趁鬼巫王銅斧斜在一旁,程宗揚右手的鋼刀一翻压在他斧柄上,左刀从腰下斜掠而起,刀尖一点寒芒挑向鬼巫王心窩。
   「看不出你还这么年輕,滿腦子都是天真的念头。老弟貴庚?今年該有八歲了吧?成為神人?你马上就要变鬼了。」程宗揚嘴巴不停,連諷帶刺來挖苦。
   鬼巫王斧柄被鋼刀压住,刀身力道虽然不强,却正压在他使力的位置,程宗揚只用三分之一的力量,鬼巫王想原招施出,却得拚尽全力。
   鬼巫王斧轮一沉,另一端的斧柄挑起,磕在程宗揚刀尖上,将他左手的鋼刀砸開。
   程宗揚虽然信心百倍,这招以巧对巧,立刻知道不妙,自己剛搶得的那点优势被他这一挑就喪失殆尽。
   鬼巫王斧柄磕開鋼刀,去势毫不停頓,直接用柄端的尖首戳向程宗揚喉嚨。
   自己如果閃避,剛踏上祭坛这只脚就要退回來,又回到自己在台下,鬼巫王占据台上的局面。鬼巫王的大斧又是以长攻短,想对付自己,只用砍瓜切菜的招术就够了。
   程宗揚硬起头皮,不去理会鬼巫王斧柄的尖首,双刀交錯橫揮,劈向鬼巫王的脖頸。
   程宗揚这一把完全是賭命,自己的生命虽然很珍貴,但在鬼巫王眼里,他这种无知愚蠢的傢伙,只不过爛命一条,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就好比拿法拉利去撞陳年的二手车,根本犯不着。何況鬼巫王志向遠大,事业剛起步就这么死了,換了程宗揚都不干。
   果然,鬼巫王已经挑到他喉头的斧柄猛地一收,然后上身后仰,斧柄左右一摆,与程宗揚的双刀各拚一記。
   程宗揚得势不饒人,嘴巴更是阴損,「閣羅他們難道就沒起过疑心?你这长相,活脫脫就是蛇彝人嘛。不信,旁边就有鏡子。」鬼巫王头髮披散,臉色冰冷地挺起身,两手橫持巨斧,平胸朝程宗揚推來。論实力,鬼巫王比程宗揚高出不止一筹,可被这些言語挑动得心神浮动,一个大意就被他搶到台上。鬼巫王的巨斧擅长以长破强,当程宗揚踏到台上,距离他已不足五尺,銅斧的威力无形中減了一半。这一招鬼巫王不圖傷敵,只求将程宗揚擊离祭坛,搶得主动。
   程宗揚险些笑了出來,他最怕就是鬼巫王放手狂攻,自己双刀对他的大斧还真占不了多少便宜,鬼巫王这一推,正中下怀。
   虽然心里樂開了花,程宗揚却暴喝一声,臉上充滿怒意。他双刀齐出,似乎准备和第一招那样,結結实实与鬼巫王硬拚一記。招术使到半途,他左手忽然一翻,手中的鋼刀換成一柄模样古怪的匕首。
   「叮」的一声,珊瑚鉄制成的匕首切開青銅鋳成的斧柄,鬼巫王蓄滿力道的一推立刻落在空处,胸前空门大露。
   程宗揚早已蓄势待发,匕首斬断斧柄的同时,右手的鋼刀順势从断口劈入,刀鋒撕開空气,发出虎嘯般的风声。
   鬼巫王目光凶獰,彎曲的长髮无风而起,彷彿无数細小的毒蛇,在他蒼白的臉側浮动。
   眼看鬼巫王就要濺血当場,程宗揚双腿忽然一緊,被一双手臂緊緊抱住,接着那具滑膩的肉体扑來,将他撞下祭坛。
   「噢!」程宗揚一声慘叫,大腿被丹宸死死咬住。
   鬼巫王并沒有把这个北方來的商人放在眼里,即使动起手來,还沒有放開身下的紅苖女人。程宗揚怕傷了丹宸,好几个專门对付人的阴損招术都沒有施出來,沒想到丹宸会被他利用,成了一着奇兵。
   如果咬的是別处,自己也就讓她咬了,可她这要命的一口咬中,自己下半輩子的性生活就要提前結束了。
   程宗揚咬牙抬起手,倒轉鋼刀,用刀柄朝丹宸擊去。女果可能,自己并不想傷害丹宸,但这会儿还有个鬼巫王在旁虎視眈眈,自己往地上一倒,渾身都是破綻。如果不摆脫这个被洗腦的女人,鬼巫王隨便一斧,就能从自己身上留下点什么。
   丹宸眼上的絲帶掉落下來,秀美的眼睛充滿憎恨地怒視着程宗揚。忽然,一只拳头伸來,砸在程宗揚腕上,挡住他擊向丹宸額角的刀柄。接着那个披着斗篷的男子挾起丹宸,一手掄斧劈向程宗揚胸口。
   程宗揚往側方一滑,躲開巨斧,然后背脊在地上一挺,翻身跃起。
   这几下交手两人都是以快对快,完全靠身体的反應速度。程宗揚心头雪亮,自己是全力以赴,甚至比以往的水准更高一筹。而鬼巫王被自己連番挑动,实力頂多施展出來六成。自己趁乱都沒有占到上风,接下來的搏殺肯定更不好过。
   鬼巫王拋下巨斧,右手揮開斗篷,露出腰间一柄形質古朴的长劍。「鏘」的一声,拔劍出鞘。
   程宗揚提刀笑道:「大人执斧的英姿大有蛮荒之气,沒想到看家本領却是六朝人玩的长劍。」鬼巫王冷冷道:「此劍名為鬼羽,飲血无数。今日能一飲天命者的鮮血,幸何如之!」程宗揚心里生出一股古怪的感覺,忽然道:「你是誰?」鬼巫王挑起眉峰。
   「你不像南荒人。」程宗揚道:「或者你早的时候在南荒以外的地方游历过﹣﹣我还沒有听过南荒人这样說話的。」鬼巫王冷笑道:「你也不似商人。」說着一劍挑出。
   勁风扑面而來,周圍的空气一瞬间变得阴冷刺骨。程宗揚如同置身鬼域,口中充滿澀的味道,双眼被勁风刺得发酸,禁不住流出眼泪。
   「幽幽黃泉,鬼隼剔羽。」鬼巫王冰冷的声音响起,「一招黃泉剔羽,可令閣下葬身黃泉,永不超生。」鬼巫王一劍递出,整个空间似乎都被劍气撼动。穹頂的星光迅速黯淡下來,变得遙遠,身体彷彿从高处急速跌落,陷入九幽之下的黃泉。
   滿眼都是望不到边际的苦澀黃色,程宗揚看到地獄深处,一头鬼隼正用彎曲的利喙剔着黑鉄般的羽毛,怪眼透出毒汁般的寒芒,倏然張開鉄翼。
   程宗揚閉上眼睛,舌尖緊緊頂住上顎,收回左手的匕首,摸出腰側的鋼刀,然后霍然開目,双目斜飞而出,如同飞翔的鷹翼,擊向鬼巫王的鬼羽。
   刀劍交擊的震响一連串响起。程宗揚将速度提到极限,丹田气轮疾轉,毫不吝惜地揮洒着真气。
   这一招虎視鷹揚,程宗揚从來沒有用过,不是他想留來当压箱底的宝貝,实在是武二爺教得不清不楚。怎么也說不明白為什么要功聚双目、為什么双刀要由虎擊变成鷹阳。不过武二郎总算数了他一句能用上的話,笨蛋!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白武族的五虎断门刀就那十几招,武二郎对每一招的解釋,到最后差不多都是这一句:笨蛋!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程宗揚很希望自己这个笨蛋能有命來驗証二爺的諄諄教誨。
   刀劍倏然分開。鬼巫王立在祭坛上,长劍微微顫动,一滴鮮血从劍鋒淌下,在脚下光可監鑑人的大理石上綻開一朵鮮艷的梅花。
   程宗揚双刀垂地,右臂的衣袖被劍鋒刺穿,鮮血迅速地渲染出來。他模彷着武二郎的样子,狠啐一口,乾笑道:「什么鬼巫王!实力不过如此嘛!哈哈!」大笑声中,程宗揚騰身而起,双刀張如雁翅,犹如一头生出双翼的餓虎,凌空扑向鬼巫王。
   鬼巫王一劍擊出,暴喝道:「天王鍛羽!」刀劍相交,程宗揚如受雷殛,臂上的傷口濺出一股血箭,身体像被擲出的石头一样弹出,重重摔在地上。
   程宗揚只覺得渾身的骨骼都在他这一記天王鍛羽下碎裂,沒有一根完整的。
   他竭力撑起身体,持刀的双手穏若磐石,不敢讓鬼巫王看出自己真正的虛实。
   鬼巫王蒼白的臉上浮現出病態的血色。程宗揚发現他确实很年輕,似乎并不比自己大多少。他虽然看着自己,眼角的余光却在審視着別处,眼底隠約流露出焦急的神態。
   程宗揚心念一动,厉声喝道:「看得我的虎战八方!」說着他挺身直縱,双刀斜挑竪抹,帶出两片凌厉的刀光。这是五虎断门刀最长于攻堅的招术,一招使出,彷彿猛虎脫柙而出,威震八方。
   程宗揚刀光呼嘯而至,鬼巫王也不敢輕視,他斗篷鼓起,彷彿一条巨龙在斗篷內繞着身体盤旋飞舞,隨时裂衣而出。
   「妖龙解羽!」鬼羽劍划出,劍光粼粼閃动,彷彿无数閃亮的羽毛凋零飄落。
   程宗揚双臂一震,直貫双刀的真气彷彿流沙一样飞速流失,被鬼巫王的劍气分割削弱,只递出一半就所剩无几。不过程宗揚这一招虎战八方只是虛有其表,双刀摆,掙脫鬼羽劍的牽絆,趁机勾头朝祭台一角的銀鏡瞧去。哈哈!」程宗揚透出難以置信的惊喜,接着大笑一声,一顆心終于落到肚子里。
   銀鏡上,一个少女正在石柱林立的宫殿里穿梭。她眼睛瞪得大大的,脚步輕盈无比,曲綫玲瓏的身上只纏着一幅鮮紅的鮫綃,暴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丰翹的双乳把紅綃高高頂起,不是樂明珠还是誰?
   程宗揚心里樂開了花,这丫头竟然能从小紫手里溜掉,看來还不是很笨嘛!
   忽然眼前爆出一片寒芒,鬼巫王的妖龙解羽余势未衰,鬼羽劍狂飊卷起。程宗揚舉刀疾封,整条右臂的衣物一瞬间被劍气割碎,化為无数飞舞的蝴蝶。
   程宗揚急忙退后,摆脫劍气的范圍。鬼巫王沒有追擊,面容反而隠隠抽动了一下。
   程宗揚见微知見著,立刻朝銀鏡望去。
   果然,銀鏡画面一变,一个生着虎斑的壮汉橫冲直撞。在他旁边,凝羽左手張開光盾,将武二郎触动的机關一一挡住。后面的謝艺像一头大鳥般繞着圈子側身低掠,刀光揮向圈中一团火紅的物体。那个岩漿怪物已经小了一半,身上的岩漿不时被刀光帶出,飞起一团团火焰。后面隠約还能看到易彪的影子,看來他們已经会合在一处。
   程宗揚心头大石落地,更加意气风发,挺刀指向鬼巫王,「要不要听听我給你的选擇?投降,或者去死!」鬼巫王高傲地抬起头。丹宸卧在祭坛,无比崇慕地望着自己的主人,然后竭力提起折断的銅斧。
   鬼巫王一手撫着她的髮絲,緩緩道:「他是鬼王峒的敵人,南荒的敵人,也是我的敵人,但不要殺死他。」他頓了一下,「我要切開他的头顱,尋找天命的指引。」丹宸挺起身站立起來,為主人而战的信念給了她无比勇气。
   「可憎的异鄉人!」丹宸将巨大的斧轮舉过头頂,然后冲天而起。
   程宗揚吃惊地抬起头。丹宸笔直飞上星光璀璨的穹頂,白美的胴体在珠光下熠熠生輝。他根本沒想过丹宸还能上陣。这会儿程宗揚才意識到她和苏荔一样,也是南荒女子。可她一下跃起五米的高度,而且还在不断升高,別說苏荔,就是把武二郎拉來,也只有抬头看的份儿。
   鬼巫王似乎对另一边的威脅更在意,冷哼一声,掠出拱形的大廳。
   程宗揚仰头看着高飞的紅苖女子。丹宸跃起難以想像的高度,接近穹頂时,雪的双腿忽然一分,身下現出一头白森森的猛虎。
   那头猛虎完全由白骨組成,巨大的头顱依然能看出往日的威猛,深陷的眼窩中燃燒着鬼火一样暗紅的光芒。它托着丹宸飞到穹頂,然后猛扑下來。
   无数明珠滙成的星河下,一个美艷的女子长髮飞舞,手持断斧,赤裸着雪白的胴体跨虎飞來,这一幕足以讓程宗揚記上很多年。但这会儿,他首先要做的,是赶緊找个地方躲起來﹣﹣一人一虎从七、八尺的高度一擊而下,这冲擊力可不是說笑的。
   「呯」的一声,程宗揚砍開一间籠窟的水晶,把身体緊緊貼在窟中。
   丹宸和她胯下的猛虎顯然都沒想到这个卑劣的异鄉商人会溜,蓄滿力道的一擊完全落在空处。
   那些水晶状的物体彷彿有生命一样包圍过來,程宗揚不等水晶合攏,背脊用力一撑,从籠窟扑出,傾尽全力一刀斬在猛虎白骨森森的足爪上。
   猛虎骨爪紋絲未动,反而是骨節組成的虎尾揚起,彷彿一条骨節累累的长鞭橫揮过來,抽向程宗揚腰側。
   程宗揚双屑剧震,手中的百鏈鋼刀竟然在猛虎的骨爪上卷了刀。想拔出珊瑚匕首已经來不及了,程宗揚不顧形象地扑倒在地,听着虎尾从背后呼嘯而过,背上冒出一層冷汗。
   「咄!」赤裸的紅苖女子露出英武的面,长髮飄飞间,那柄比她还要沉重的巨斧直劈而下。
   程宗揚真的很感激武二郎,那招虎落平阳,他特地躺在地上給自己施展过。
   双刀盤旋而起,将身体籠罩在刀光下。一連三刀,蕩開銅斧,程宗揚趁势一弓身,箭矢般跃出。
   忽然背后一凉,鋒利的斧刀像刀片一样撕開衣袍,尖銳的痛楚彷彿要将整个背脊切開。
   程宗揚「呯」的靠在石柱上,滾熱的鮮血貼着冰冷的石柱流淌下來。这不怪武二,都是自已学艺不精,才露了这么大一个破綻出來。丹宸沒有一斧把自己劈成两片,就算自己运气够好。
   丹宸凝視着他,斧轮鮮血淋漓。她身下骨虎張開大口,无声地嘶吼着,骨尾滾滾而动。丹宸双腿一緊,骨虎縱身而起,馱着丹宸扑來。
   程宗揚舉起双刀,朝丹宸的銅斧架去。猛虎雄健的脊骨縱成一道斜綫,丹宸身体后仰,两手舉过头頂,雪乳高聳,帶着憎惡的目光舉斧劈下。
   「鐺」的一声震响,程宗揚双刀架住銅斧。背脊的痛楚像飞騰的火焰一样掠向全身。丹田的气轮疾轉起來,程宗揚大吼一声,将丹宸的銅斧推開。
   丹宸眼中的惊愕一閃即逝,再次催动骨虎冲來。程宗揚丹田气息虽然强盛,消耗也极快。丹宸有骨虎助力,每一斧都居高臨下,攻势强猛,程宗揚接連挡住几斧,最后一斧腰背再无法支持,重重靠在石柱上。
   「格」的一声脆响,背包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尖銳地扎在腰后。程宗揚顧不得理会,眼看丹宸胯下的猛虎又一次人立而起,全身朝自己扑來,程宗揚身体一旋,飞快地繞到石柱后面。
   猛虎粗大的骨骼重重撞在柱上,堅固的石柱彷彿要折断一样搖撼起來,讓程宗揚心头一陣发寒。
   鬼巫王召喚出的这头怪物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竟然比鬼巫王还難对付。如果不是鬼巫王腦子進水,吩咐丹宸不要殺死自己,自己早就成这头死老虎的点心了。
   程宗揚喘息未定,猛虎白森森的头顱便从柱旁顯露出來。

第八章 分路
   「可憎的异鄉人!敢違抗鬼巫王大人的命令,你将是整个南荒的敵人!」丹宸跨在虎背上,充滿恨意地目光盯在程揚臉上。
   她这会儿对鬼巫王敬若神明,完全是刀槍不入,說什么都沒用。程宗揚乾脆閉緊嘴,趁机調息。
   丹宸白晳的双手握緊斧柄,然后用双腿馭使身下的骨虎。猛虎前爪在地上一撑,昂身而起。
   这头猛虎骨骼比鉄还硬,自己手里已经卷曲的鋼刀給它搔痒都不配。程宗揚屏住呼吸,盯緊骨虎的來势,尋机躲避。
   猛虎前爪落在地上,身体弓起,向前躥出。忽然「嘩啦」一声,它两只前爪落地的剎那,骨節突然分崩离折,接着碩大一头猛虎就碎成滿地枯骨。
   丹宸的青銅巨斧已经揮出,身下的猛虎却突然崩潰,丹宸猝不及防,頓时跌落下來,重重扑倒在程宗揚面前。
   丹宸勉力握住斧柄,忽然手腕一緊,被一只牛皮靴踩住。
   程宗揚沒好气地說:「醒醒吧。当女奴很好玩嗎?」丹宸拚命搖动手臂,一边抱住程宗揚的小腿,張口便咬。程宗揚大腿被她咬的一口还在忍忍作痛,气恼之下,一个耳光抽在丹宸臉上,将她打得伏在一边。
   看到骨虎爪上的血迹,程宗揚突然醒悟过來。虎煞!这是鬼王峒驅使的四煞之一,最初遇到的岩漿怪物應該是炎煞,它們和阴煞一样,都是在南荒游蕩的阴魂。
   自己背后被丹宸利斧劈傷,鮮血流在石柱上,剛才骨虎一扑,前爪和胸骨都沾上血迹。由于生死根的關系,自己体內飽蘊真阳,正是这些阴魂的天敵。猛虎的白骨被血一染,就迅速解体。
   丹宸雪白的胴体趴在地上,那張白美的雪臀正翹在程宗揚面前。雪滑的臀肉间,剛被鬼巫王干过的淫穴和嫩肛还濕淋淋泛着艷光,讓程宗揚一陣心跳。
   失去虎煞的支撑,丹宸的力量減弱大半。她掙扎着抓住斧柄,还要与程宗揚搏殺。
   糾纏这么久,程宗心急如焚之下不再客气,一脚踢在丹宸雪的屁股上。
   丹宸身体扑倒在地,白光光的雪臀一陣乱顫。眼看这个被洗腦的紅苖女子还要去撿銅斧,程宗揚索性一脚,把銅斧遠遠踢開。
   「鬼王峒的敵人!你去死!」丹宸尖叫着扑向程宗揚。
   鋼刀虽然卷了刀,不小心扎到一样要命,苏荔交待过,讓自己照顧丹宸,程宗揚只好把刀扔掉,抓住丹宸的手腕。丹宸像瘋了一样,手抓、脚踹、头撞、牙咬……身体每个能动的部位都用上了。
   程宗揚背脊还有傷,一掙就痛得鉆心。為了制服这个瘋狂的女人,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把身体压在丹宸背上,才把她制住。
   程宗揚双手抓住丹宸的手腕,朝两边分開,两脚踩住她的脚踝,把她白滑的肉体緊緊压在地上,叠成一个大字形。
   丹宸手脚都被按住,身体仍在不停掙动,她极力挺动腰肢,那張又圓又翹的丰臀正頂在程宗揚腹下,充滿弹性的臀肉在身下來回磨擦,讓他身体本能地出現反應。肉棒勃起,隔着衣物頂在丹宸滑嫩的臀縫间。
   丹宸几縷烏黑的髮絲貼在粉頸上,赤裸的胴体沾滿汗水,散发出淫艷的肉慾气息,她似乎感覺到臀间的异样,屁股从上下挺动变成左右扭动,想讓頂在臀肉里的肉棒滑出。但程宗揚阳具硬邦邦頂在她臀里,隨着她的扭动越進越深。程宗揚几乎能感覺到自己的肉棒擠進腎肉深处,隔着衣物頂在一片濕膩而火熱的嫩肉上。
   程宗揚大口大口喘着气,乾脆用力一頂,吼道:「别动了!」丹宸渾身一震,身体僵住。她臉頰胋在冰冷的石面上,鼻尖掉落着一粒紅紅的药片。嗅到药片特殊的香气,丹宸情不自禁地張開口,吞下药片。
   程宗揚这才发現自己背包里的瓶子被撞破。碎玻璃把背包扎出一个洞,几粒紅紅緑緑的药片滾落出來。
   丹宸眼中的狂熱漸漸散去,变得茫然,身体无意識地扭动起來。程宗揚試探着鬆開她的手,丹宸臀部聳起,一手急切地伸到腹下。
   程宗揚慢慢放開丹宸,发現她不再对自己產生威脅,才以最快的速度登上祭坛。
   自己本來想瞧瞧謝艺他們殺到哪里,但失望地发現,銀鏡只停留在鬼巫王离開的一幕。
   画面上能看到凝羽、武二、苏荔、易彪、祁遠、花苖的女子……十几人中只少了朱老头一个,不知道那老傢伙躲在哪儿,怎么都看不到人影。
   程宗揚抓了抓腦袋,回头看到丹宸伏在地上,雪白的肉体蠕动着,像一条白光光的肉蛇。程宗揚犹豫了一下,然后抱起丹宸,扛在肩上。
   「薩安!你不是說沒有活人嗎?」商隊里一个汉子吼道。
   薩安臉上鮮血直流,恐惧地說:「他們……他們是魔鬼!」「别吵了!」吴战威叫道:「是他奶奶的鬼武士!」祁遠道:「二爺动静那么大,早就該把他們引來了。大伙誰都别怨!既然到了这里,遲早都有这么一遭!」与程宗揚失散后,大伙会合在一处,一路直闖,最后在一处大廳陷入重圍。无数生着鬼角的战士涌入大廳,对他們展開瘋狂的圍攻。
   廳中无险可守,众人被圍困在四根石柱中间,武二郎、凝羽、易彪、苏荔各守一边,其他人圍成两層圈子。待在中间不是云蒼峰,而是朱老头。他蹲在人群之中,两手抱头,一叠声地念着佛经,連嘴角的白沫都顧不上擦。
   一条灰綫从鬼战士背后疾馳而來,一路濺起团团血花。距离隊伍还有三丈之遠,那个灰影便飞身而起。
   一名披着鉄甲的鬼武士縱身扑出,在空中与他撞在一处。一片淡淡的刀光閃过,鬼武士龐大的身体在半空一頓,腰部隨即分開一条血綫,頹然跌落。
   謝艺身上連血迹都未沾上多少,他抬手在石柱上一按,輕飄飄落下。
   卡瓦递來水囊,謝艺也不客气,接过來痛飲一口,然后道:「西南方向有个出口,沒有鬼武士出來。」易彪道:「也許是死路。」謝艺环顧四周,「四面受敵,只怕撐不了半个时辰。即使是死路,也能多支撑一段时间。云执事,你看呢?」云蒼峰道:「鬼王峒从四面同时殺出,必定早有准备,挑选此地动手,必定不利于我而利于彼。」苏荔凤目生寒,「云执事說得不錯。鬼王峒既然挑选此地,我們任換一个地方,也不会比这里更差。」易彪剛准备調整人手,云蒼峰止住他,「謝兄弟,你來安排。」謝艺不再推辞,身体一挺,沉声道:易彪在前,吴战威在旁輔助;武二,你当左翼,跟緊祁遠,不許恋战。」武二郎一听就想发作,謝艺目光如电一掃,武二郎到了嘴边的粗話活生生咽了回去。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凶性一起,天知道会殺到哪儿。祁遠小心謹慎,跟着他,不至于誤了大事。
   「苏荔族长和凝羽姑娘在右翼。卡瓦,你和同伴在中前部接應……」謝艺迅速分派人手,他声音并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堅如鉄石,充滿自信,无形中讓众人感染了他的信心,振奋起精神。
   「得罪了!」程宗揚朝身前的大屁股上打了一掌。丹宸趴在他肩膀上,双腿低垂,那張雪白的屁股在程宗揚臉側不停扭动,柔滑的臀縫间水汪汪不住淌出淫水。
   程宗揚背脊被她的銅斧砍到,幸好鬼巫王要留活口,自己才揀了一条命。这时丹宸身体一动,丰挺的乳房頂到背后的傷口,讓程宗揚痛得倒抽凉气。
   他把丹宸放下來,咬牙活动了一下筋骨,傷口沒有包紮,但程宗揚并不担心失血过多。此时自己体內生气正旺,只要不是傷到大动脉,都能在最短时间內止血,只不过傷口癒合沒那么容易。
   天知道自己在鬼王宫的什么地方,离謝艺他們还有多遠。离開拱形的大廳,光綫就黯淡下來,程宗揚几乎是两眼摸黑的瞎走,也不知道自己是离他們越來越近,还是越來越遠。
   程宗揚喘了口气,盤膝坐下來歇息。手里两把鋼刀都卷了刀,拿着只能摆个样子。
   鬼巫王这会儿殺过來,自己只能拿匕首跟他貼身肉搏了。
   忽然,一声嬌叱傳來。程宗揚霍地站起身,顧不上理会丹宸,就提刀疾奔过去。
   洞口透出搖曳的火光,一个弥猴一样瘦削的傢伙又蹦又跳,急切地揮舞着手臂叫道:「在那里!在那里!」程宗揚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亲熱坸問道:「在哪里?」弥骨腐爛的脖頸扭过來,看着程宗揚笑咪咪的面孔,然后張大嘴巴。
   程宗揚提起刀,用刀背在他額头上「鐺鐺」敲了两下,「在哪儿?」弥骨脖頸裸露的血管滾过一个血球,手指僵硬地朝一边点了点。
   「你不饒舌的时候,还是挺不錯的。」程宗揚隨手用刀柄鐅在弥骨腦门上,把他敲暈,一边接过他爪中的火把,把他踢到旮旯里。
   嬌叱声夾雜在拳脚帶起的风声中,越來越清晰。程宗揚奔过去,那声音却突然间消失,周圍頓时安静下來,程宗揚心头一緊,急忙加快速度。
   火焰在松枝下发出細微的爆响,程宗揚屏住呼吸,小心地伸出火把。
   火光映出一个巨大的空间,无数石笋从洞頂倒挂下來,经过亿万年的生长,与洞底連在一起,形成一根根形態各异的石柱,程宗揚控制着心跳,警覺地听着周圍的动静。千万别是小香瓜芔了什么意外,自己好不容易追到这里,要是她正好被擒,那可太倒楣了。
   程宗揚小心地繞过石柱,忽然风声响起,直扑面门。程宗揚急忙抬肘去挡,却看到一截雪的的小腿从下面踢过來,悄无声息,同时毫不客气地狠狠踹向自己的小腹。
   「小香……噢!」程宗揚抱着小腹,跪倒在地。小丫头那一脚力道十足,自己腹中的內臟似乎都翻轉过來,連腹中的气轮也几乎被她一脚踹碎。
   「哎呀!快躲開!」伴隨着樂明珠的惊叫,一道风声疾掠过來,重重落在臉上,啪的一声,程宗揚的臉猛地扭到一边。
   程宗揚臉皮不算太薄,但这蓄滿力道一掌还是打得他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半晌回不过神來。

樂明珠气恼的声音响起,「我不是讓你躲開嗎?大笨蛋!」程宗揚好不容易才元神归位,吼道:「知道是我妳还打?」樂明珠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說:「这招我都練过几百次了,先是拳头封眼,然后踹肚子、打耳光,每次都是三招齐发,怎么收得回來?」程宗揚瞪了她半晌,最后嘴巴咧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什么鬼巫王、小紫、天命者,这会儿都統統拋到腦后,只要这丫头还是原來的样子就好。
   「小香瓜。」「唔?」程宗揚揉着臉說:「妳不是中了迷药嗎?怎么会在这里?」樂明珠得意地說:「阿夕的迷药我才不怕呢。别忘了我是光明覌堂弟子,只用了半个时辰,我就把迷药都逼出來了。」程宗揚几乎要对她刮目相看了,「后來呢?」「后來我就到了这里。这个地方真大,我脚都快走酸了,也沒找到你們,还遇到几个坏傢伙。」程宗揚急忙問道:「小紫呢?」「咦?小紫也來了嗎?」樂明珠連忙朝他身后望去。
   程宗揚愣了一会儿,然后小心問道:「妳是怎么逼出迷药的?」「这是我們光明覌堂的秘技,不过告訴你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首先要屏吸斂神,断絕六識,然后細心調理血脉,还归諸经,就把迷药逼出來了。程宗揚道:「什么是断絕六識?」「就是眼、耳、鼻、舌、身、意啦。迷药是惑乱心智,只有六識都封閉掉,才能保持灵台一点清明,要不早就被迷倒了,連这个都不懂,真笨!」程宗揚呼了口气,原來这丫头自从中了迷药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糊糊涂涂睡了一覺,就到了这里,这該說好人有好命呢,还是傻人有傻福?
   「喂喂,」樂明珠毫不客气地踢他起來,「帮我后面系一下。」程宗揚早就看得心头狂跳。这丫头从浴池出來,几乎什么都沒穿,白生生的胴体上只纏了一条魰綃。那幅鮫綃只有尺許寛,一丈多长,鮮艷奪目,用來束胸很合适,但掩在身上未免太小了。
   看得出,為了充分利用这块有限的衣料遮掩身体,小丫头很費了一番工夫。
   她先用鮫綃在胸前纏了一道,掩住双乳,然后从背后斜着拉过來,纏在纤細的腰间,然后嚴嚴实实地把屁股包住。
   纏繞的方式与当日苏荔类似,但苏荔用的是一整匹絲綢,华彩华丽,这样纏下來不仅风情万种,而且仪態大方,极具野性之美。鮫綃的寛度还不到絲綢的一半,樂明珠緊緊纏在身上,就像在晶莹的玉瓶上系了条緞帶,能遮住的肌肤不到五分之一,大半身体都暴露在外,而且她纏的方式,鮫綃长度又不够,两端差了一尺多,无法系住,只能掖起來,走几步就会鬆開,難怪她会又急又羞地讓自己帮忙。
   程宗揚為難地說:「怎么系?」「不管了,你只要帮我系好。」「长度也差得太遠了。」程宗揚看得撓头。「不如我帮妳束胸吧。」樂明珠瞪了他一眼,「大笨蛋!我光着屁股怎么走啊?」她賭气說:「要不然,把你的褲子給我!」「好啊。」程宗揚做势欲脫。
   樂明珠皺着眉头道:「難看死了!我才不要呢!」程宗揚琢磨了一会儿,然后拉開樂明珠背后的紅綃。
   「喂,你做什么?」「妳这样纏肯定不行,我帮妳重新系。」樂明珠将信将疑,「不許騙我啊。」程宗揚解開紅綃,望着樂明珠莹白如玉的背影,只覺一股温熱的暖意从胸口漲開,一点一点充滿心头。
   小丫头身材发育得很好,背后看去,光洁的胴体就像一口精美的玉瓶,从背后都能看到她那对丰膩的小香瓜,曲綫玲瓏动人。程宗揚張開手,放在樂明珠腰側,輕輕一攏,拇指便碰到一起,纤細得盈盈一握,她身体暖暖的,細膩的皮肤像牛乳一样洁白柔滑。
   樂明珠上身赤裸,臀部还被鮫綃掩着。程宗揚鬆開手,然后扯住鮫綃,从她粉嫩的雪臀间輕輕抽出。
   小丫头有些害羞起來,催促道:「快一点!大笨蛋!」程宗揚停下手,面前解下紅綃的少女一絲一挂,白滑的胴体在火光下散发着迷人的光輝,如雪如玉香軟动人。
   程宗揚一笑,从背后拥住她柔軟的胴体。
   「你干什么?」程宗揚耍賴道:「讓我抱一会儿。」樂明珠有些不情愿地掙扎了一下,程宗揚一声慘叫。
   樂明珠惶然道:「怎么了?」「我的背……」程宗揚絲絲吸着凉气。
   樂明珠不敢再动,乖乖讓他抱着。背后的傷口忍忍作痛,怀中拥着小香瓜温香軟玉的肉体,鼻端飄來少女幽腹的体香,程宗揚只想就此睡去。
   樂明珠瞋道:「好了吧!不要把口水滴到我臉上。」程宗揚叫道:「我又沒流口水!」「我听到你在咽了!还咽了好多!」「我口渴还不行啊。」「哼!」樂明珠用力踩了他一脚。
   「好了 好了。」程宗揚舒展了一下肩背,然后恋恋不舍地放開她。
   「我瞧瞧你的背。咦!真的有傷啊。」「我怎么会騙妳。」「别动。」樂明珠踮起脚尖,丰膩的乳球毫不避忌地压在他肩膀上,仔細看了一会儿。
   「沒事啦。」樂明珠放開他,然后臉一紅,抱住身体,「大色狼!」程宗揚从她身上移開目光,不屑地說道:「妳知道色狼是做什么的嗎?」樂明珠瞪了他一眼。
   「过來,我帮妳系。」程宗揚把鮫綃披在她頸后,和以前束胸一样,在胸前交叉掩住乳球,托着她丰膩圓碩的雪乳,程宗揚心神一陣激蕩,忍不住揉捏了几把,換來樂明珠毫不客气的一脚和一个大大的白眼。
   程宗揚滿臉笑容,把鮫綃在她背后平挽了一下,掩好小香瓜的双乳,然后把鮫綃从她洁的的躯体纏过來,在她腰側打了个結,接着一端橫纏,在她纤細的腰肢上圍了两圈。
   程宗揚拿起鮫綃另一端,放到樂明珠身下,小丫头很听話地分開腿,讓他手掌从自己腿间穿过。
   樂明珠对自己的信任讓程宗揚感到意外,他不由得屏住呼吸,托起柔滑如水的鮫綃,从她白嫩的腿间塞过,无比温柔地覆住她处女的禁地。
   隔着鮫綃,手指触到那片令人銷魂的柔軟,程宗揚重重喘了口气,「小香瓜……」樂明珠好奇地扭过臉,「怎么了?」「讓我亲一口。」樂明珠身子一扭,「不要!」「就亲一下。」樂明珠感覺到他手指的动作,惊叫道:「亲这里?」說着她臉頰突然紅了起來,小声道:「你又不是阿夕……」程宗揚一愕,「什么?」樂明珠紅着臉說:「她好討厭……」程宗揚追問道:还有誰碰过这里?」樂明珠嘟起嘴,「还有小紫那个坏丫头。」这个程宗揚知道:「他咽了口唾沫,「还有嗎?」樂明珠白了他一眼,「还有就是你!」程宗揚如釋重負,露出坏笑的表情,「我也要摸。」樂明珠生气地說:「你已经摸到了!」「还隔着布呢。」
   「我不要!不要!不要!討厭!討厭!討厭!」程宗揚只好作罢,他把鮫綃从小丫头腿间塞过,向上纏在臀间,打了个結。
   鮫綃只在她腰臀间繞了两道,不但够用,还省出一大截來,樂明珠这次很听話,乖乖翹着屁股,讓他用鮫綃在自己臀后打了个漂亮的花結。
   打完結,再把腰间两道橫系的鮫綃拉開,包住圓翹的雪臀,这件簡单的衣物就完成了。鮫綃差不多有三十公分的寛度,拉下來就像一条漂亮的短裙,看起來与办室女郎的套裙有几分相似,虽然还很短,但重要的地方都掩住了。
   樂明珠喜滋滋地左看右看,隨着她腰肢的扭动,那只鮮紅的綃鮫結在她小屁股上一摆一摆,看起來就像一个丰乳翹臀的礼品娃娃,嬌俏而又可愛。
   程宗揚舉起火把給她照亮,被她純真的喜悅感染到,因而唇角露出笑意。
   忽然,樂明珠抬起头,几乎同时,程宗揚也听遠处的响动。
   「糟了!」樂明珠小声道:「有个傢伙醒过來了!」「誰?」「噓!」樂明珠竪起手指,然后朝程宗揚摆了摆手,一溜烟躲到石柱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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