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頁下一頁
發新話題
打印

六朝清羽記第1﹣31集、六朝雲龍吟第1-17集

 
收藏  |  訂閱
3.0k  2.2m

waiting  thamk you:smile_30:

2月4 日會有第十一章

Thank you

waiting next  thank's

第一章
   夜空下,一株玉靈果從泥土中悄然鑽出,蜷曲的枝葉慢慢舒展開來,嫩綠的葉片映射出天際璀璨的星光。
   遠處,一只白鹿昂起頭,警覺地看看四周,然後邁著優雅的步子穿過灑滿月光的樹叢。
   夜色下的湖泊猶如銀鏡,映出白鹿溫柔的眼睛。白鹿低下頭,鹿吻在水面上蕩起一圈漣漪。
   忽然「嘩啦」一聲,一個男子從樹林中鑽出,他一手握著單刀,下巴鬍子拉茬,身上散發著濃濃的汗水和血腥氣息。白鹿退一步,接著靈巧地躍起,消失在樹叢中。
   程宗揚看也不看,便一刀砍斷那株欄路的玉靈果,用刀背挑著甩開,回頭叫道:「在這兒呢!」
   幾匹走騾從樹林中魚貫而出,清一色腿長體健,皮毛烏黑,磨得發亮的蹄鐵足有碗口大小,只不過中間夾著一頭灰不拉嘰的草驢,怎麼看怎麼猥瑣。
   小紫側身坐在黑珍珠上,天真純美的臉龐足以令星月失色。在她鞍旁掛著一四皮囊,雪雪趴在囊口,露出圓乎乎的腦袋。後面的朱老頭盤著一條腿坐在驢背上,兩手籠在袖中,一臉得意地說道:「我就說嘛,山腳有水!咋樣?大爺一口吐沫一個坑!說啥是啥!」
   蕭遙逸騎著他的白水駒,懶洋洋道:「老頭,這一路看到野豬了嗎?」
   朱老頭嗤了一聲,「鹿台山哪兒來的野豬?」
   「知道為什麼嗎?」   
   朱老頭一怔,「為啥?」
   「都被你吹死了!」蕭遙逸啐道:「就你帶的這鳥路!三天摔了四頭騾子,丟了七成的鹽,一半的糧食!你還有臉瞎白話!」
   朱老頭訕訕道:「也不能全怨我啊。領路的不是小程子嗎?」  
   程宗揚一頭扎進湖裡,痛痛快快喝了個飽,然後一邊甩著腦袋上的水,一邊沒好氣地說道:死老頭!再囉嗦就滾蛋!」
   「急了不是?」朱老頭趕緊拿著水囊去盛水,一道:「大爺知道你這一路辛苦,嘴上沒說啥,可心裡疼著呢。」
   「我不跟你扯蛋。你就說什麼時候能到蒼瀾吧!」
   朱老頭眨巴著眼,用商量的口氣道:「總得有個……五六七八天吧?」
   程宗揚一聽都氣笑了。從臨安出發時他們為了趕路,帶了十匹上等的河東馬。到了夷陵,程宗揚考慮要走山路,把馬匹換成更能負重的走騾。結果自從進了鹿台山,這一路就沒順過。朱老頭帶的路全是些山羊都不走的僻路,險徑,頭一天就摔了兩匹走騾。
   程宗揚入山前算過,五個人來回一個半月,加上武二那個飯桶,至少要四百斤糧食。因此用了兩頭走騾帶了四石糧﹣﹣結果摔的就是那兩頭。要不是自己眼明手快搶了一石下來。大伙兒這會兒就咳喝西北風了。
   武二郎嘴裡叼著細枝,抱著膀子,哼著小曲從林子裡晃晃悠悠出來,悠閒得跟剛趕完廟會一樣,走南荒時自己就見識過這廝的嘴臉,一貫的好吃懶做,偷奸耍滑,眼瞧著油瓶倒了﹣﹣只要不是蘇荔的油瓶﹣﹣他都敢不扶。想讓他幹點活兒,比從他口袋裡掏錢都難。
   「呸!」武二吐掉樹枝,扯著衣角道:「這衣裳不錯!」
   程宗揚又有種翻白眼的衝動。上次走南荒自己吃過苦頭,別管多漂亮體面的衣服,進了林子就是挨撕的命。這回自己早早做好準備,用最結實的帆布做了兩身衣服,結果被武二看到,非涎著臉也要一身。於是武二爺這一路就穿著渾身上下全是口袋的牛仔登山服招搖過市。再配雙登山靴,直接可以做男裝廣告了。
   小狐狸那盞燈也不省油,仗著自己是病號,沒人敢指使他幹活。他剛不肯穿山寨版牛仔裝,仍是一身足以讓姑娘們拋媚眼的錦衣華服。和他一比,大伙兒全成跟班的了。不過這小子就有本事穿著一身白衣鑽山過嶺,還不皺不破,跟新的一樣,再拉風別人也只能乾眼紅。
   剛才又有一頭走騾磨破蹄子,倆壯丁帶了一個老頭圍著騾子直樂,沒一個動手的。程宗揚只好自己動手宰了騾子取肉,弄了一身的血。現在還剩下五頭騾子,帶著一石糧,一些鹽巴、乾貨,再加上三頂帳篷和其它行李。如果再損失牲口,恐怕就要用坐騎來載貨了。
   眾人已經斷水一整天了,武二不嫌腥,程宗揚這邊殺騾,他那邊喝血解渴,喝完又包了一大塊騾肉,自己烤了吃了個肚圓,這會兒才剔著牙出來。
   程宗揚把一只鐵鍋扔給武二郎,「淘米去!」
   武二眼一瞪就想發飊,看到程宗揚的表情又咽了回去,氣哼哼打了水,盛上米淘著。
   朱老頭看著風頭不對,往草驢後一縮,接著被程宗揚揪出來,「把這塊肉洗了!剩下的用鹽腌上!敢囉嗦一會兒吃煙去!」
   朱老頭嘟噥幾句,還是老老實實洗了肉,把剩下沒沾過水的抹了鹽腌著。小狐狸這會兒也突然勤快起來,自己在湖邊找了塊石頭,光著膀子「嘩嘩」地洗著衣服。
   程宗揚張開四肢往湖邊的草叢一躺,「死丫頭!過來給我捶腿!」
   「哎!」小紫脆生生應了一聲,接著「篷」的一聲,騾背上掉下來一個沉重的袋子。接著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鑽出來,一路怪響地奔到程宗揚身邊,揮著兩條長臂,「呯呯」地給程宗揚捶腿。
   程宗揚只挨了兩下就受不住,抱著腿跳到一邊,「幹!這是刴餡兒的吧!」
   正在洗肉的朱老頭一聽就慌了,「有餃子給我留一口!」
   武二郎道:「啥眼神兒!還餃子餡呢。蕭子!你怎麼跟個娘兒們似的!洗得沒完了?」
   蕭遙逸抖著衣服道:「二爺,你那一條褲衩半年不換的作派我可學不來。」
   「都閉嘴吧!」程宗揚架了幾根樹枝,掛上鐵鍋,然後生火做飯。
    程宗揚一邊用火鐮打火,一邊自嘲道,自己真成保姆了。早知如此,就該把秦會之帶來。不過臨安的局面剛剛鋪開,錢莊、糧行、地產,每一件事都千頭萬緒,不能不留一個得力的手下照應,自己手下數來數去,除了秦會之,再沒有第二個人能挑起大樑。
   秦會之動不得,祁遠也是無法替代的,建康一攤子事還得他來招呼自己才放心。好在晋宋兩國的門路已經打開,王茂弘既然委托張少煌給自己捎話,至少在災荒平衡渡過之前,晋國不會有大動作。
   至於宋國,自己臨行前,特意招來劉娥﹣﹣為此自己已經作好準備等著死丫頭奚落,結果死丫什麼都沒說。
   讓劉娥侍寢,自己還真不是好色。實在是她壓抑在內心的惶恐和那種無處依靠的驚懼,讓自己心生不忍。岳鳥人拍拍屁股消失得無影無蹤,全然沒有在意他這種絲毫不負責任的行為,給劉娥留下怎樣一種被拋棄的恐怕。
   十餘年來,劉娥守著那個與宋室毫無血緣關係的陛下,時刻都在擔心騙局一旦被揭破的可怕後果,而始作俑者始終毫無音信。當自己和小紫先後出現,她就像撈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樣緊緊握住,甚至連起碼的體面都顧不上。
   自己如果對她不聞不問,或者還和以前一般把她當長輩敬而遠之,真不知她的失落感會有多強烈。
   當自己在榻上看著這個曾經屬於岳鳥人的美婦眉梢眼角流露出那番化不開的喜悅和滿足,程宗揚真不知道自己是太過無恥還是太過善良。他甚至想到,劉娥同意賈師憲對江州用兵,也許還存著逼岳鳥人出現的念頭。
   程宗揚小心地沒有去觸動宋主的悉密。沒有人能承受得起宋主身世暴露的後果,劉娥不能,自己的盤江程氏不能,就是賈師憲和高俅也不能。
   離開宋國前,自己給賈師憲、蔡元長、韓節夫、史同叔和高俅各送了一份重禮﹣﹣盤江程氏的股東大會就是想給這些宋國現在和未來的重臣一個信號:世道太平,大家才好一起發財。
   程宗揚從來不相信世間會有什麼真正重要的秘密能夠永遠保密,即使沒有黑魔海,也少不了其他有心人。在程宗揚看來,真正重要的不是保密,而是秘密還沒有公開之前,搶先化解掉可能引發的危險。相信大家都是聰明人,縱然黑魔海已經拿到宋主身世的秘密,沒有他們的配合,也掀不起太大的風浪。
   真正讓程宗揚擔憂的是另一個人:大貂璫秦翰。
   和郭槐等人不同,秦翰早早就被打發出宮,數十年來南征北戰,與岳鵬舉崛起的軌跡沒有交集﹣﹣他對宋室的忠誠反而成了宋國最大的隱憂。
   程宗揚沒有掩飾自己對秦翰的忌憚,劉娥的反應也與自己想像的如出一轍:賜秦翰一杯鴆酒。但不明不白地幹掉這位功勛卓著又沒什麼過錯的大貂璫,程宗揚自問還狠不下這份心腸。最後也拒絕了劉娥賜死的詔旨,只藉著秦翰受傷的機會,以安撫功臣為名,重重給了份賞賜,順便解除了秦翰的兵權,把他遠遠打發出去辦件閒差。
   消除了這件隱患,程宗揚才安心上路。等找到赤陽聖果,解決了小狐狸的傷勢,自己還要穿越半個六朝,趕往漢國去挨雲三爺和雲六爺的罵。希望馮源、哈米蚩和高智商那小子能把首陽山的銅礦拿到手,到時好送雲家一份大禮彌補自己的過錯。
   死丫頭的侍奴都留在臨安,由雁兒這半個主人管束,卓雲君卻北上龍闕山,趕赴龍池。不知道死丫頭這些安排到底在算計什麼,但程宗揚有種預感,太乙真宗的好日子只怕到頭了。
   「老頭,現在過了鹿台山,等到蒼瀾,太泉古陣還有多遠?」
   「太泉古陣就在滄瀾。」朱老頭道:「蒼瀾本來是山谷一片平地,進出太泉古陣的人都得在那兒落腳。去的人多了,就成了鎮子。太泉古陣就在鎮外。」
   蕭遙逸道:「你不是說蒼瀾是個鬼地方,怎麼還有人住呢?」
   「這說來就話長了,想當年……」
   沒等朱老頭賣關子,程宗揚便打斷他,「長話短說!」
   朱老頭一肚子話被他憋回去,臉色也不大好看,哼哼嘰嘰道:「哪兒的水土不養人呢?南荒那鬼地方還有人呢,蒼瀾能住人有啥奇怪的?」
   蕭遙逸道:「鎮上住的都是蒼瀾本地人?」
   朱老頭趁機打開話匣子,「哪兒的人都有!蒼瀾周圍霧氣常年不散,本地人都叫霧瘴,每過一次都是要命的事。有些人一時間進不去太泉,又不肯罷休,只好在蒼瀾住下。有的在太泉裡受了傷,沒辦法再穿過霧瘴回來,只能留在蒼瀾常住。一來二去,那鎮裡什麼人都有,鎮上也沒什麼規矩,誰的拳頭大,說話就算數。不過鎮上人也知道靠山吃山的道理,如果沒有外面人來,也就沒有蒼瀾鎮,所有只要不招惹鎮上的人,大家也相安無事。」
   程宗揚扭頭道:「武二,你闖蕩天下這麼多年,沒去過太泉古陣?」
   武二郎懶洋洋道:「誰樂意去那鬼地方?小子,二爺認識你算倒了大霉了,去了趟南荒不說,去太泉也把二爺叫上,真以為二爺是你家長工啊?」
   如果有選擇,程宗揚寧肯牽條狗也不想牽武二郎這頭大牲口。但太泉古陣危險重重,身邊不能沒有個打手。金兀術和豹子頭留在臨安坐鎮金庫,盧景北上洛都,秋少君和崔茂要守護月霜,實在抽不出人來。
   自己剛是五級的修為,能照顧小紫就不錯了,死老頭修為深淺不好說,可那老東西就算有王哲的本事,照樣也是個不靠譜的,不定什麼時候就能掉鏈子。武二雖然嘴臭了點兒,再怎麼說也有六級的修為,真到了危急關頭,還能豁出去拼一把,算來算去,成了自己唯一的人選。
   程宗揚板著臉道:「一天兩枚金銖,從太泉回來就給。二爺,你都窮得要當褲子,不趁這個機會掙一筆,怎麼好娶蘇荔過門呢?」
   武二郎悻悻道:「小子,你要敢忽悠二爺,二爺非把你打得連紫丫頭都認不出來!」
   小紫笑道:「我給你四枚金銖,你打給我看好不好?」
   武二郎憤然道:「二爺是那種人嗎?這塊肉是否我的!姓蕭的,你敢搶!」
   蕭遙逸收回手,接著瀟灑地一口吐沫吐上,然後在武二郎瞪圓的牛眼下悠哉悠哉地抓起來,埋頭一通猛啃,一邊還賤兮兮道:「好吃好吃!二爺,你也來一口?」
   趕在武二發飊之前,程宗揚把一團髒衣服甩到小狐狸臉上,「少廢話!趕緊吃完,把這幾件衣服給洗了!」
   「武二的衣服憑什麼讓我洗啊?」
   武二郎嘿嘿笑道:「你不是洗得乾淨嗎?要不二爺再給你加條褲衩?」
   蕭遙逸連忙把衣服塞到身後,「就這些!多一件蕭爺死給你們看!」
   ………………………………………………………
   次日清晨出了鹿台山,終於找到大路。程宗揚牽著走騾在前領路,蕭遙逸銀鞍白馬跟在後面,兩人一個灰不拉嘰的帆布牛仔服,一個上好的貢綢絲袍,活脫脫一副馬夫與公子哥兒的派頭。只不過蕭遙逸鞍旁架著兩根樹枝,上面挑著幾件未乾的衣服迎風招展,讓武二很是冷嘲熱諷一番,說小侯爺的這是帶翅膀的天馬,拉風得都快飛起來了。
   蕭搖逸只回了他兩個字:村牛!
   上了大路,漸漸能看到行人,大多都是背弓帶矢的勁裝大漢,三五成群,看樣子都是去蒼瀾的方向。道上相逢,那些江湖漢子沒有半點遇到同路的喜色,反而各自戒備。
   無論宋國還是昭南,疆界都沒有越過鹿台山,簡單說,這裡就是沒王法的地界。偶爾看到有人交手,不想惹事的程宗揚早早便嬈開了。他這次帶的騾馬多,雖然折損了一半,還剩下兩馬一驢五頭走騾,也算一筆不小的財富。如果不是武二的樣子看上去很能打,恐怕早有人出手了。

辛苦你啦,多謝晒:smile_30:

   第二天起,周圍的景物漸漸變得荒涼。樹木越來越少,接著消失,然後連青草也變得稀疏。到第四天,乾脆連草都看不到,眼前只有裸露的紅土,成了徹頭徹尾的不毛之地,要不是帶足了糧食和飲水,眾人早就被眼前的荒涼逼了回去。
   第四天傍晚,眾人終於到達蒼瀾所在的浮玉山,才算見到一點綠色。由於明天要越過霧瘴,程宗揚決定在山下宿營,休養一晚。
   抱著相同的念頭顯然併不止自己一個,夕陽還未落山,山腳宿營地已經有了四五伙人,把個不大的營地佔得滿滿的。
   「老頭,你不是說這地方一年到頭也沒幾個人來嗎?這一路咱們可碰見不少人了。」
   朱老頭眨巴著眼道:「興許是趕上鎮裡開集?」
   「什麼開集?」
   「鎮上人也要糧食、鹽巴、用醫用藥。蒼瀾鎮不產別的,就守著一個太古泉古陣,留在鎮上的人靠著從裡面得的東西和外面的客人交易,換些衣料吃用。」  
   「你就扯吧。你瞧這些漢子像是趕集的嗎?」
   「那可說不準。」
   程宗揚懶得跟他瞎扯,找了處背風的位置先把釬子打上,拴好騾馬,然後打上木楔,準備搭好帳篷,身體忽然有人喝道:「這裡已經被我們鐵馬堂佔了!勞駕換個地方!」
   朱老頭一縮腦袋,鑽到驢屁股後面。
   程宗揚趕了一大的路,早就疲憊不堪,聞言頓時心頭火起,沉下臉道:「先來後到,還是勞煩尊駕換個地方!」
   幾名勁裝大漢臉色不善的過來,為首一人挑起拇指指著自己胸口,傲然道:「我是鐵馬堂副堂主鐵中寶!叫你主子過來說話!」
   程宗揚一怔,這才意識到他們把小狐狸當成自己這群人的主子了,他沒興趣和這些人廢話,一轉身,利落地叉手道:「請爺示下。」
   蕭遙逸更乾脆,揚起馬鞭,「武二!扁他!」
   鐵中寶怒喝一聲,拔步衝來。但有人比他更快,只見一條猛虎般的大漢從那公子哥兒身後躍出,身體一橫,直接把鐵副堂主撞得倒飛出去。
   鐵中寶飛出數丈,「篷」的摔在地上,又像皮球一樣連翻了幾個筋抖,趴在一灘爛泥中,不知死活。
   武二郎摸了頸後的虎斑,眼中兇光四射,接著猛地伸長脖頸,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虎嘯。那幾名鐵馬堂的漢子還沒動手就被嚇住了,聽到這聲虎嘯,頓時雙腿一軟,坐倒在地。
   武二這一下震攝全場,周圍投來的目光少了幾分貪婪,多了幾分畏懼。敢來太泉古陣的大都是亡命之徒,蒼瀾又是無人管的化外之地,看到這伙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小,都存了幾分歹意,見到武二郎出手才收斂起來。
   武二郎在外面揚威立萬,程宗揚連頭都沒抬,他找好位置,往四角打下木楔,撐好帳篷,然後一手扶著小紫,一手從黑珍珠馬鞍後取下一只小巧的鐵皮箱,扛在肩上送進帳篷。
   帳內鋪著隔潮的狼皮墊,小紫踢掉鞋子,赤足坐在墊子上,然後張開雙手。
   程宗揚像散架一樣倒下來,一頭扎在小紫膝上,嘟囔道:「奶奶的,可累死我了……」
   小紫輕柔地替他按摩著頭部,「累了你就睡好了。」
   「哪兒敢睡啊。死老頭屁事不管,武二那廝只管自己吃飽。小狐狸受了傷,就是綉花枕頭,蒙人還行,風大點兒就能把他吹倒。」
   「閉上眼,別說話。」
   程宗揚躺在小紫腿上,呼吸漸漸平靜下來。
   忽然武二伸頭進來,「咋不做飯呢?」
   程宗揚抄起一只靴子丟過去,「你大爺的!」
   武二郎一把接住靴子,「我不就問一聲嘛。」看到小紫白了自己一眼,立刻拍著胸膛道:「老程你歇著!今兒的飯包在我身上!」
   蕭遙逸抱著手臂,口氣風涼地說道:「哎喲,二爺做飯?我沒聽錯吧?」
   「誰說做了?小子來吧,瞧二爺的!」
   武二郎大眼掃了一圈,然後大搖大擺朝旁邊一處帳篷走去。
   那處帳篷只有三個人,一個老者帶著兩個年輕後生,見他過來都戒備地把手伸背後,握住兵刃。
   武二郎哼了一聲,「姓鐵的呢?讓他出來見我!」
   老者把兩名後生按在身後,然後抱拳道:「尊駕明鑒,鐵馬堂在西邊,和在下不是一路。」
   「少來蒙二爺!瞧你們的的打扮,難道不是一路的?」
   老者陪笑道:「難怪尊駕認錯。我們百琴谷和他們鐵馬堂雖然都是唐國人,但鐵馬堂在涼州,涼州盟四堂八會排名第七,堂主鐵雄山,這次來的是他侄兒。百琴谷在鳳州,與綠林好漢不是一路。」
   武二郎道:「二爺在邊塞待過,哪裡來的涼州盟?」
   老者耐著性子道:「這些年邊塞不靖,各門派結盟自保。涼州盟的總盟主是涼州本地的丹霞宗,在鹿台山還見過宗門的左護法,大概明日便到……」
   老者絮絮叨叨說了半晌,終於打動了武二欴。他哼了一聲,「既然如此,便饒你們一次!」
   三人都鬆了口氣,趕緊抱拳打發了這個瘟神。
   武二郎空著手出來,蕭遙逸一臉納悶,「二爺,你這是唱的哪一出?」
   「瞧著吧!」
   武二郎一臉兇神惡煞地闖進鐵馬堂營地,一名漢子硬著頭皮迎上前去,還沒開口就被武二郎一把推了個筋抖。
   「哪裡來的蟊賊,也敢騎到二爺頭上!」
   被武二郎闖上門來一通大罵,鐵馬堂眾人都漲紅了脖頸,這些漢子都是廝殺慣的,雖然技不如人,也不能任人歉負,當下無聲地交流著眼神﹣﹣「跟這孫子拼了!」
   只聽武二郎嚷道:「要不是左護法求了幾次,二爺肯往這鬼地方來!敢跟二爺別曲頭,當二爺是好歉負的!」
   武二郎滿口罵罵咧咧,渾沒注意周圍人都吃驚的張大嘴巴。終於有人憋出一句:「左護法請來的?」
   武二郎橫著眼道:「二爺和丹霞宗掰不開的交情!左護法和二爺的交情更是不一般,誰要和丹霞宗有仇,只管往爺身上招呼!要皺一皺眉頭,二爺不算好漢!」
   鐵馬堂的漢子都叫了起來,「我們是涼州盟的!」
   「丹霞宗是我們涼州盟總盟主!」
   「大水沖了龍王廟了!」
   鐵中寶本來躺著裝死,這會兒也睜開眼睛,叫道:「一家人啊!大哥!」
   「你們是涼州的?」
   「涼州鐵馬堂啊大哥!」
   武二郎「哎呀」一聲,「兄弟,這!這!這怎麼說呢!」說著推金山倒玉柱地就要往下拜。
   鐵中寶趕緊爬起來死命攔住,「是我有眼無珠!怨不得大哥!」
   「不成!」武二郎退開一步,紅著眼扯開袖子,露出肌肉虯結的手臂,一手拿起牛耳尖刀,「我這手得罪了兄弟!今天三刀六洞給兄弟賠罪!」
   眾人急忙抱住武二郎的手臂,「不可!萬萬不可!」
   武二郎叫道:「別攔我!讓我給兄弟賠罪!」
   鐵中寶淚流滿面,他一把扯開衣服,拍著胸膛道:「二爺!你要扎!就往這兒扎吧!」
   「鐺啷」一聲,尖刀脫手,武二郎把著鐵中寶的手臂叫道:「兄弟!」
   「大哥!」
   「不打不相識啊!」
   「啥都別說了!」
   程宗揚沒看到這一幕,他掀開帳篷出來,正看到武二郎雄赳赳扛著一只熟羊出來,後面鐵馬堂的漢子抹淚相送,不禁愕然道:「這武二!人才啊!」
   武二郎把羊一放,得意洋洋地說道:「紫丫頭,嘗嘗二爺烤的這羊!這周圍幾十里連根草都沒有,兩天沒吃飯了吧?」
   蕭遙逸扯了條羊腿遞給小紫,然後自己撈了一塊,一邊埋頭大吃,一邊道:「趕緊吃!吃完就走!人家說了,左護法在後面!帶著四堂八會好幾十個高手,馬上就到!再不走就漏餡了。」
   程宗揚看著自己剛扎好的帳篷,半晌才叫道:「我幹!」

多謝何求兄.....................

咁慢



第二章
   黑暗中,嶙峋的怪石猶如怪獸,朱老頭湊過去看了半晌,然後嚷道:「就是這兒!再往前就是霧瘴,要天亮才能走!」
   眾人停下來,朱老頭一邊拴驢一邊道:「我說二啊,大爺可被你坑苦了,這山上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
   「要不是二爺,你們能吃上熱羊肉?」武二郎也知道這回玩脫了,恬著臉嚷了一聲,然後貓腰挨著塊石頭蹲下,不一會就鼾聲大作。
    連夜上山,眾人都有些精疲力盡。朱老頭遠遠蹲在隊尾,籠著手靠著驢子打眯瞪,蕭遙逸卻打開口袋,把所剩不多的糧食一把一把喂給騾馬。
   程宗揚朝他竪了竪拇指。這些人裡其實小狐狸才是最心細的一個,小紫倒也能想到,只不過所有的騾馬全餓死她不也在乎。
   程宗揚把狼皮墊子鋪在岩石上,對小紫道:「還有一兩個時辰就天亮,睡不成了,坐一會兒吧。」
   小紫抬起頭,「一顆星星都看不到呢。」
   「老頭說,這裡的霧瘴有好幾里深,白天進去都伸手看不到五指,只有谷口這一條路通往蒼瀾。這地方恐怕就是霧瘴邊緣了。」程宗揚伸手抓了抓,指間隱約有薄薄的霧氣流動,帶著濕冷的感覺。
   「一會兒過霧瘴的時候拉著我的手,千萬別走散了。」
   「不要,」小紫抱膝道:「人家跟著你,程頭兒怎麼好偷香竊玉呢?」
   「喂!」程宗揚一臉不樂意地說道:「別把我說得那麼不堪!」
   「誰臨走的時候還去翠微園偷吃呢?」
   「我是去跟月霜告個別好不好?」程宗揚厚著臉皮道:「只不過順便替她治治寒毒﹣﹣你也不想月丫頭凍成冰棍吧?」
   小紫眨了眨眼睛,「不是那些荊溪女人嗎?」
   程宗揚怔了一會兒,忽然道:「我幫小狐狸喂驢去!」說著跳起來,一溜煙跑掉了。
   蕭遙逸抓了把糧食喂到走騾嘴裡,然後拍了拍牲口的脖頸,「情形似乎有些不對啊。」
   程宗揚挑起眉毛,「你也看出來了?」
   蕭遙逸道:「太泉古陣幾個月也不一定有人來,咱們這趟遇見的人也太多了些。」
   程宗揚也留意到往太泉古陣的人多得蹊蹺,摸著下巴道:「難道是有什麼熟鬧被咱們趕上了?」
   蕭遙逸道:「剛才我和武二走了一趟,見到來的人大都是北三朝的打扮。宋國離得最近,反而沒有什麼人。晋國更是一個都沒看到。」
   程宗揚想了一下,「不管什麼熱鬧,不湊也罷。到了蒼瀾,咱們就直接進太泉古陣,找到赤陽聖果就走﹣﹣喂,你怎麼樣?」
   「來之前五哥和六哥替我續過真氣,動真格的不行,裝裝樣子還沒問題。」蕭遙逸躍躍欲試地說道:「有熱鬧都不看,聖人兄,你對生活也太沒熱情了!」
   「有那點熱情我先保住命再說!」程宗揚打量了他一眼,「小狐狸,你是不是半個月沒風流,按捺不住了吧?」
   蕭遙逸撇了撇嘴,「何止半月?自打離開江州,我就沒碰過女人!」
   程宗揚一怔,「你在玉露樓都幹嘛了?難道……」
   蕭遙逸嘆了口氣,「白天睡覺,晚上挖地,我容易嘛我!」
   「幹!秋小子那天說出來,我就覺得不對,結果被你岔開了﹣﹣你跑青樓挖什麼地呢?」
   「跟你說也沒關係。」蕭遙逸梳理著白水駒的鬃毛,一邊說道:「江州這一戰,孟老大其實是不同意的。玄武湖一戰,我就沒得到允許,當時看情形不對,直接引禁軍入宮。事發倉促,準備也不足,最後還是孟老大替我擦屁股,和幾位哥哥一起截住黑魔海的援手,算是打贏了玄武湖一仗。」
   「當初岳帥宣佈解散星月湖大營的時候,曾說過沒有他的命令不許再集結,所以孟老大一直壓著大家,等待岳帥的消息。」蕭遙逸道:「可我們已經等了十五年,再等就沒有機會了。」明「玄武湖之戰後,我拿到江州,打算樹起星月湖的大旗,告知勁下,岳帥的部屬還在。你可能不知道,當時我們兄弟大吵一通,這一回五哥、六哥也站在我們這邊,只有老大和四哥不同意。」蕭遙逸把臉埋在馬鬃裡,低聲道:「三哥不在了,孟老大自己也壓不住我們五個。最後各退一步,孟老大同意星月湖大營集結,但江州名義上仍然屬於晋國。」  
   「江州這一仗我越打越心驚,打到後來我才知道孟老大有多英明。如果沒有晋國的名義,宋軍毫無顧忌截江攻城,就算能守住江州,大營的兄弟們肯定也傷亡慘重。」蕭遙逸呼了口氣,「聖人兄,你不知道你在臨安那些天,我天天都盼著你的消息。尤其是雲家翻臉之後,援助的物資一下斷了,我差點吐血,別說雲家大小姐,你讓我娶雲家的老母豬我都願意!」
   程宗揚沒有笑,江州一戰,如果不是宋軍有所顧忌,鹿死誰手還真不好說。
   「宋軍撤退之後,大家都鬆了口氣,孟老大卻把我叫去,狠狠罵我一頓。」蕭遙逸靠在馬鞍上,帶著一絲自責的苦笑道:「孟老大總是這樣,有些事他雖然不同意,但我們都想幹,他就咬牙帶我們幹完,然後自己把責任扛下來。這一次他罵我,一是心痛兄弟們的傷亡,更要緊的是擔心我們強佔江州的舉動,打亂了岳帥的佈置。」
   程宗揚仔細聽著,聽到這一句不由道:「岳帥還有佈置?」
   蕭遙逸道:「岳帥沒有透露過,但我們猜他肯定有安排。至於什麼安排,」蕭遙逸攤開雙手,「只有岳帥出現才會知道。對了程兄,江州之戰打完,我們兄弟商議過,功勞最大的毫無疑問是你。你的糧戰足以頂得上一個星月湖大營。」
   「等會兒,你越扯越遠了啊,這跟你跑臨安挖地有什麼關係?」
   「別急,我馬上就說到了﹣﹣孟老大不是罵了我一頓嗎?罵完他告訴我,岳帥曾經透露過,他在臨安留了某些東西。孟老大藉著鵬翼社的掩護,在臨安待了多年,把岳帥待過的地方都找遍了,一直也沒找到。我這次要來臨安,,他才告訴我這件事,讓我留意尋找。」
   「孟老大追隨岳帥最久,對岳帥待過的地方也知道得最為詳細。連他都找不到,會是在什麼地方?我仔細想了一路,有個地方孟老大很可能漏掉了。」蕭遙逸道:「玉露樓。岳帥在臨安時,最喜歡去的就是這處青樓。」
   難怪小狐狸一到臨安就直奔玉露樓,原來是衝著岳鳥人的遺物去的。程宗揚道:「找到了嗎?」
   蕭遙逸搖了搖頭,「青樓裡的人換得太快,現在樓裡根本沒有見過岳帥的。我和蕭五找遍玉露樓,也沒找到線索。」
   程宗揚卻知道他們錯過了一個地方﹣﹣迷樓。岳鳥人確實留了些東西,但只有一把不知道用在什麼地方的鑰匙和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蕭遙逸想起什麼似的說道:「不過有件事挺邪門。玉露樓有處院子說是被人包下來了,但我和蕭五進去過,裡面根本沒人。」
   程宗揚一怔,連忙道:「不會是梨花院吧?」
   他說的是李師師所在的院子,蕭遙逸道:「不是。是另外一處,聽說是個大官包下來的。」
   媚娘!程宗揚心裡蹦出這個念頭。先是人家投奔到府上,然後把人送回來,接著又用個空院當掩護,捎捎把人帶走﹣﹣高俅這到底唱的哪一出?
   蕭遙逸忽然湊過來,壓低聲音道:「聖人兄,你對紫姑娘可真不錯。我們兄弟算是放心了。」
   「廢話!」程宗揚一臉悲憤地說道:「我都給她當牛馬了,你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我說死狐狸!你給她送的狗是哪兒來的!」
   看到程宗揚怒火填膺的樣子,蕭遙逸不禁一愣,「那條小獅子狗?這說起來就話長了。當年岳帥讓我回建康,我不樂意,整天又哭又鬧,岳帥那時候養的狗正好生了只小狗,岳帥只好把那狗送給我,才打印發我回來。我養不了不少年,那狗一直沒怎麼長,正好紫姑娘也喜歡,我就送給她了。怎麼了?」
   蕭遙逸忽然想起來,「對了,岳帥交待過,小心別被那狗咬到﹣﹣聖人兄,你不會是被它咬了吧?那小傢伙牙齒有毒,被它咬到,只有南荒一種魚的鰓液才能解。岳帥當初去南荒,就是找這種鰓液的。」
   程宗揚無語望天,自己被小賤狗咬這一下,還真不冤。岳鳥人從南荒拐走碧姬,八成是因為和自己一樣被咬過。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喂著騾馬,不知不覺走到隊尾。程宗揚腳下忽然「咯」的一聲,似乎踩到什麼東西。接著便聽到朱老頭一聲慘叫,抱著腳跳了起來。
   程宗揚先聲奪人,「好狗不擋道!朱老頭,你擋我的道什麼意思?」
   朱老頭剛想開口,眼睛一下瞪得溜圓,他一手抱著腳,一手指著蕭遙逸,嘴裡「哎哎」地叫著,像是急得說不出話來。
   蕭遙逸莫名其妙,他左右看了看,然後抓了把糧食去喂朱老頭的草驢。
   「別喂!」朱老頭眼淚都快下來了,哽著嗓子道:「糧食啊……」說著撲過去抱住那只空了一半的糧食口袋。
   蕭遙逸納悶地說:「我知道這是糧食啊。馬上要到蒼瀾,糧食到鎮上再買,這些牲口幾日都沒吃飽,再侔就掉膘了。」
   「糧食﹣﹣金貴啊!」朱老頭抱著糧袋不撒手,心疼地說不出話來。
   「拿糧食喂牲口,打仗時候的常事,也沒見你哭天抹淚的。得,」蕭遙逸拍了拍手,「反正就剩你這頭驢了,愛喂不喂。」
   「別吵了!天都亮了!」程宗揚眯起眼,望著天際一抹魚肚白,「我領頭!小紫,妳跟著我!老頭走中間!小狐狸第四個,武二你斷後!大伙把騾馬的繮繩都連在一起!千萬不要走散了!」
   這幾位爺伺候起來比一個軍都累,好不容易整好隊伍,程宗揚一手拉著打頭的走騾,一手挽著小紫,朝著谷口走去。
   從山樑往下望去,整座山谷都被濃霧籠罩,繚繞的霧氣接天蔽日,彷彿與高天上的白雲相連。濃霧邊緣界線分明,就像一道霧牆,竪在昨晚朱老頭打量過的那塊岩石處。
   程宗揚把手伸進霧中,立刻感受到一股冰冷的寒意。看似輕柔的霧氣竟然溫度奇低,寒冷意刺骨,他小心踏入霧中,身體彷彿浸在冰水中一樣,不由得狠狠打了個冷戰。
   程宗揚連忙催動丹田中的氣輪,低御寒霧的侵蝕。難怪世人把太泉古陣視為畏途,單是穿過這層霧瘴,就不是易事。修為略低,體質稍弱,恐怕都扛不住這種寒冷。
   越往裡行,霧氣越發濃郁,沒走幾步,眼前就只剩下濃濃的白霧。霧氣彷彿流淌的牛奶或者被塗抹過的蛋清,將視線完全阻隔,走動時,甚至還能感受霧氣黏性的質感。
   忽然「卡」的一聲輕響,腳下似乎踩碎了什麼,程宗揚警覺地停住腳步,左手把韁繩繞在臂間,接著握住刀柄。
   一個綠幽幽的光點出現在視野中,接着又是一點,光點以極慢的速度緩緩升起,明滅間就像一只無形的怪獸張開的眼睛。
   一股冷汗從頸後湧出,沿着背脊直淌下來,程宗揚長刀出鞘,接著把小紫拉在背後,右手也握住刀柄。
   「嘿嘿,是磷火。」背後響起朱老頭猥瑣的聲音,他撈到那只糧食口袋,心情好了許多,這會兒道:「這路上死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八成是誰的脊樑骨被你踩着了。」
   死老頭猥瑣的笑聲這會兒聽起來卻讓人分名踏實,程宗揚呸了一口,一邊鬆開刀柄,「幹!」
   寒霧像冰水一樣湧入鼻腔,將氣管、肺部都凍得隱隱作痛。程宗揚一邊運功御寒,一邊往前走着,每隔一段就要喊一聲,「老頭!小狐狸!武二!」
   隨著霧氣漸濃,眾人的聲音也彷彿被寒霧阻隔,變得遙遠而模糊。程宗揚緊緊拉住小紫的手掌,雖然明知道看不見什麼,仍然努力睜大眼睛,尋找著視野中可能出現的一絲一毫的影子。
   一刻鐘後,眾人已經進入霧氣最濃的核心位置,濃霧甚至使身體感覺到一股浮力,彷彿一縱身就能在霧中游泳。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大叫,卻是小紫懷中的雪雪正伸長脖頸,對著濃霧狂吠。
   頭頂傳來一陣沉悶的轟鳴聲,接着朱老頭叫道:「親娘咧!落石!」
   耳邊聽着轟鳴聲越來越近,眼前卻只有白霧,程宗揚顧不得多想,一把摘下鞍側的龍鱗盾,遮在小紫頭上,自己掄起長刀,對着聲音傳來處重重斬出。
   鋼刀「鐺」的一聲巨響,一股沉重的力道直擊下來,整條手臂都震得失去知覺。內息猛然一窒,接着喉頭泛起一絲腥甜的氣息,經脈已經受傷。程宗揚咆哮一聲,遭到重擊的氣輪陡然加速,一道光球衝開受創的經脈,擊向落石。
   落石終於改變了方向,接着身邊傳來騾馬的嘶鳴聲,卻是騾隊被石頭擊中。程宗揚急忙搶下騾背的行李,接着便聽到騾鳴的聲直墜下去,他頓時出了身冷汗,這才知道自己一行人正站在懸崖邊緣。
   雪雪的叫聲越來越急,程宗揚咽下鮮血,把行李扛在肩上,拖着小紫貼着崖壁拚命前行,避開危險的落石地帶,一邊叫道:「小心懸崖!武二!小狐狸交給你了!朱老頭,你來過!怎麼回事!」
   朱老頭帶著哭腔叫道:「我的親驢哎!」
   突然間一股兇惡陰狠的氣息從頭頂直壓下來,濃霧中伸出一只猙獰的腳爪,抓向程宗揚的面門。
   程宗揚閃電般劈出刀鋒,那只腳爪卻突然縮回,旁邊雪雪的叫聲忽然一頓,那妖怪「嘎」一聲大叫,接着羽毛紛飛,帶着刺鼻的血腥氣撲到程宗揚身上。
   程宗揚將小紫摟在懷中,雙刀如電。不斷斬開濃霧,頭頂的妖氣越來越濃,數不清的怪鳥雨點般襲來。

上一頁下一頁
發新話題
前往最後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