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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記第1﹣31集、六朝雲龍吟第1-17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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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陸謙還沒說出這個秘密,人就掛了……」
   程宗揚原原本本說了自己在臨安的經歷,直說得口乾舌燥,然後道:「陸謙如果是胡說也就算了。但假如真有這個秘密,而且又真的關係到宋國的存亡,那麼黑魔海和劍玉姬肯定已經知道了。妳要是知道這個秘密,趕緊告訴我,不然我在臨安下了這麼大的成本,說不定哪天就全打水漂了。」
   小紫卻道:「袈裟上寫的是什麼?」
   程宗揚對小紫沒有半點隱瞞,當即道:「十方叢林一世不捨大師的來歷。」
   「哦?」小紫尾音微微挑起,帶著一絲詢問的意味。
   以兩人默契的程度根本不需要過多的語言,程宗揚自然知道小紫想問的是什麼,他微微點頭,「和我有點像,但也有很大的區別。」
   小紫雙眼閃閃發亮,「原來是這樣啊。真有趣。」
   「喂,別故意引開話題!」程宗揚虎著臉道:「那個秘密是什麼?」
   夢娘有點不安地瑟縮了一下。小紫道:「那個秘密一點都不重要,程頭兒你還不知道的好。」
   程宗揚從鼻孔裡哼了一聲,「那個宋主是假的吧?」
   「咦?你怎麼知道?」
   對那個所謂的秘密,程宗揚已經考慮許久,宋國雖然已經千創百孔,終究是個正統王朝,能夠動搖宋國國本的秘密,只可能是帝王的血統。從高俅泄露的只言片語分折,再聯繫到傳說中的狸貓換太子,程宗揚有九成把握能肯定現在的宋主是個假貨。
   當年劉娥母以子貴,當上太后,她的話兒子雖然短命,但在帝位上也坐了近十年,而且又有好色的名聲,妃嬪甚多,可唯一的子嗣竟然是從宮外抱來的﹣﹣這中間的蹊蹺讓人不多想都難。
   宋主駕崩後,如今的宋主憑借太后、岳鵬舉、賈師憲等內外貴人、重臣的承認,以幼齡繼承帝位。接著岳鵬舉事敗消失,剩下一個賈師憲,毫不意外地獨攬大權。如果不是手裡握著這個把柄,憑老賈的為人早該倒台七八十次了,哪裡能一句話就讓局面全盤翻轉?
   「程宗揚,你好聰明哦。」小紫雖然是玩笑的口氣,卻少了幾分嘲諷,多了幾分贊許。
   得到肯定的答覆,程宗揚卻有點不敢相信起來,半晌才道:「我這岳父大人還真敢幹啊……」
   小紫道:「誰讓宋主生不出來,只好請他幫忙了。」  
   「那他乾脆自己生一個得了!還從外面抱什麼呢?」
   小紫瞥了他一眼,程宗揚省悟過來,「我怎麼忘了,他只能生女兒﹣﹣現在這位小白臉宋主是誰的孩子?」
   夢娘輕聲道:「好像是他在路邊撿來的。」
   撿來的?程宗揚下巴幾乎掉在地上,岳鳥人這也太湊合了吧!隨便撿個娃打打扮扮就塞到宋國的龍椅上,他把宋國的帝位當什麼?
   夢娘道:「他說,不管哪兒來的孩子,肯定會比宋國的宗室強。」
   程宗揚頓時沒了言語,兩宋十八帝,能稱得上英主的,一只手都數得過來,像岳鳥人這樣隨便拉個路人,還真說不准能比其中幾位強。
   確認了宋主的身份,程宗揚又想起另一件事,高俅暗示過,對夢娘的格殺令來自宋主,看來夢娘一直留在宮中,接觸到的秘密絕不會比劉太后少。
   「聽說韋太后給岳鳥人生了個女兒?有沒有下落?」
   小紫笑眯眯道:「程頭兒,你在想什麼呢?」
   程宗揚立刻道:「當我沒問!跟妳說吧,我對她一點興趣都沒有!」
   小紫哼了一聲。
   程宗揚忍不住捏了捏她鼻子,「死丫頭,妳的醋勁兒太大了。」
   「人家才不吃醋呢。阿夢,讓他抱抱。」
   小紫手一抬,夢娘柔軟的玉體帶著一股香氣滑入懷中,程宗揚心頭不禁一陣蕩漾。說起來夢娘還是岳鳥人預訂的姬妾,結果沒來得及吃到口。只可惜夢娘如此佳人,卻被藏諸深宮,青春虛擲。
   孟老大說過,岳鳥人一共有三個女兒,一個月霜,一個小紫,另一個是韋太后所生的長女,但很早就失去音訊。斯明信和盧景曾經入宮追問過,也沒有得到她的下落。
   王哲托自己照顧岳鳥人的子女,但這種事勉強不得,還是一切隨緣吧,說不定她現在已經嫁了人,夫妻倆過著甜甜蜜蜜的小日子。如果是這樣,不去打擾她也許才是最好的。
   程宗揚有點尷尬地擁著夢娘,一邊朝窺視孔看去。殤侯仍然在仔細檢查郭槐的傷勢,另一邊,阮香凝身上已經換成了那名叫蛇夫人的黑衣侍奴,卓雲君卻不見蹤影。
   「你讓卓美人兒來雲濤觀,就是為了找這個地方吧?」
   「阿夢。」
   夢娘道:「奴家只能想起一些零碎的事情,其中一件是雲濤觀這座迷樓,他把一件很重要的東西放在這裡。好像是一把鑰匙……」
   程宗揚立刻警覺起來,「鑰匙?」
   閣內忽然多了一個人,卻是驚理,她悄無聲息地把一枚鑰匙放在桌上,然後道:「姓劉的賤婢只知道這個。用處卻不清楚。」
   程宗揚拿起鑰匙,「這是鑰匙?」
   夢娘怔了一會兒,有些遲疑地點點頭。
   程宗揚眼角跳了跳,那枚鑰匙呈銀白色,硬度極高,長度更是接近尺許,如果不是事先說明是鑰匙,簡直就像一柄短劍。
   程宗揚翻來覆去看了半晌,除了柄上一個古怪的熊頭,上面沒有任何標記。如果這真是鑰匙,那鎖不知道該有多大。
   「姓岳的有沒有說,這枚鑰匙是用在哪裡的?」
   「奴家不記得了……」
   夢娘記憶未曾恢復,從她口中問不出更多消息,程宗揚抬頭問道:「劉娘娘呢?」
   劉娥顫微微爬過來,那只象牙蝎子仍扣住她臀間,分節的蝎身在她白花花的臀肉間轉動,蜜汁濺得滿臀都是。
   這位太皇太后在自己面前一臉慈祥,氣度雍容華貴。可在小紫這個『真主子』面前,就原形畢露了,更讓程宗揚無語的是她眉眼間洋溢的馴服、興奮和滿足。看來自己把她當作長輩尊敬完全是傻瓜作法,真該把她踩在腳下,才好讓大家都滿意。
   劉娥道:「主人只留下這枚鑰匙,讓奴婢保管。」
   「這是哪兒的鑰匙?」
   「主人沒有說過。但主人留下八個字,讓奴婢記住。」劉娥道:「太泉熊谷一四七五。」
   聽到「太泉」兩個字,程宗揚立刻精神一震,追問道:「什麼意思?」
   「主人沒有解釋,奴婢也不知曉。」
   「好沒用的東西方,」小紫道:「帶出去吧。」
   程宗揚飛快地思索著,劉娥口中的「太泉」,只有一個可能,就是遠在蒼瀾的太泉古陣。可「熊谷」和「一四七五」又是什麼意思?難道太泉古陣裡還有一個熊族的山谷?「一四七五」是第一四七五塊石頭還是大樹?
   程宗揚思索半晌也沒有答案,看來只有到太泉才能揭開這個謎底了。
   他扯過一條薄毯,替夢娘遮住身體,手指在她頸後一點,送她進入夢鄉,然後道:「我要去太泉古陣一趟。」
   「好啊,我也要去。」
   「我怕有危險。」程宗揚道:「師帥說,九陽神功要練到六陽的境界才能進入太泉古陣,差不多就是五級坐照境的修為。」
   他後半句沒有說,自己有生死根之助,修為進境極快。小紫就沒有這樣的好運氣,反而因為卓雲君的暗算耽誤不少時日,如今只徘徊在四級的境界,短時期內根本沒有可能突破。
   小紫卻一點都不在乎,「不去怎麼知道呢?」
   說實話,程宗揚也不想再和小紫分開,他拉住小紫溫涼而柔軟的小手,還沒開口,外面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卓雲君牽著一個瑟瑟發抖的婦人進來。
   那婦人衣釵盡去,一張騷媚的玉臉時青時白,驚魂未定,卻是梁師都的夫人黃鶯憐。
   程宗揚看到卓雲君,原以為帶來的阮香凝,見到梁夫人不由皺起眉,「妳把她叫來幹嗎?」
   「玩啊。」
   「有什麼好玩的?」
   小紫笑靨如花望著梁夫人,悠然道:「梁師都在臨安作官,娶的妻子卻是胡女。程頭兒,你說好不好玩呢?」
   梁夫臉色頓時一僵。
   「她是胡人?」程宗揚叫道:「可皇城司的記錄上她明明是臨安人,出身商賈!」
   程宗揚在臨安絲毫不敢大意,憑借皇城司的資源,早把與自己打過交道的各色人等都摸了個底兒掉,沒想到死丫頭竟然能摸到這麼爆炸性的秘聞。
   「只要取她一點血跡,便能知道很多呢。」小紫笑道:「比如,人家還知道她是奚人。小奚女,妳是自己說,還是讓我幫妳說呢?」
   梁夫人臉色數變,最後頹然道:「妳贏啦。」
   六朝與北方牧族時戰時和,太平時節,北方牧族時常有胡商南下,甚至還有在六朝定居數代的例子,黃氏就是其中一支。
   正如六朝往往通過本國商人了解北方牧族的虛實,這些胡商也同樣擔負著替本族打探消息的責任。但黃氏來臨安不久,奚族就在北地群雄的爭鬥中失勢,淪為真遼的附屬部族。黃氏通過種種手段漂白身份。搖身一變成為祖籍臨安的皮貨商人。
   黃氏本意併不想與本族有更多牽涉,尤其是黃鶯憐嫁入梁家,成功與梁家聯姻之後,更想早些擺脫本族的束縛。但隨著岳鵬舉的崛起,宋國這位武穆王成為真遼最大的威脅,真遼人對這支隱藏身份定居臨安的奚族商人極為重視,反而加緊了控制。
   直到北地聯軍在塞外大敗,武穆王冤死在風波亭,黃氏才得解脫。但好景不長,安穩不過數年,另一方勢力又找上門來。那個人程宗揚也曾見過﹣﹣來自晴州波斯商會的穆格,他代表的則是奚族人所信奉的拜火教。
   如果說真遼的著眼點還在於雙方戰爭的大局,拜火教所關注的只有一個人:武穆王岳鵬舉。
   星月湖大營餘部在江州聚集的消息傳出,黃氏就受命盡力給江州制造麻煩。而程宗揚來到臨安不久,拜火教又得到消息,說這個年輕商人很好能與江州有千絲萬的聯繫,因此才有黃氏主動送上門來的舉動。
   梁夫人一口氣說完,臉色雪白地低聲道:「奴婢併不想……可他們握著奴婢與異族交通的証據……若是泄漏便是滅族之罪……」
   程宗揚臉色難看之極,他一直以為自己是獵人,這梁夫人是被自己順手打來的獵物,誰知自己其實才是那條上鈎的蠢魚。
   程宗揚沉著臉道:「妳們從哪兒得到的消息,說我和江州有關係?」
   「聖教光明祭司認識的一位朋友……」梁夫人道:「叫劍玉姬。」
   「幹!」劍玉姬手也太快了,雙方如果結為聯盟,黑魔海獲得了拜火教的助力,拜火教也有一條深入六朝的渠道,對自己的威脅顯而易見。
   小紫笑道:「程頭兒,你說怎麼處置她呢?」
   程宗揚沉著臉道:「妳愛怎麼處置就處置。」
   「好啊。」小紫亮出手心一粒小小的藥丸。
   梁夫人呼吸頓時變得急促起來,她兩眼直直盯盯著那粒藥丸,手指微微顫抖,「求妳給我一顆……只要一顆……求妳……」
   小紫關切地說:「這東西有毒呢,要戒了才好。」
   「我不要戒……」梁夫人露出痛楚的表情,哀求道:「快給我……」
   小紫輕輕一彈,藥丸飛入卓雲君掌心,「帶她下去,問清拜火教的底細。」
   程宗揚懊惱地倒在榻上,「死丫頭,妳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十足的傻瓜?被人騙來騙去,一點用都沒有?」
   「怎麼會呢?」小紫兩手按著他的太陽穴,邊慢慢揉著,一邊呵氣如蘭地說道:「程頭兒做生意的手段,不知道多少人佩服呢。」
   「又來諷刺我。」
   「你好好做你想做的事情,這些事交給我好了。」小紫狡黠地一笑,「陰謀詭計……人家最喜歡了。」
   透過大開的閣門,能看到一點微光在夜色中漸行漸遠。戴著面具的黑衣侍奴一手提著燈籠,一手牽著鎖鏈,逕直將那個赤條條的貴婦帶到樓外。
   「妳準備怎麼處置她們?」
   「玩啊。」小紫道:「岳鵬舉的女人都是我的奴婢。」
   程宗揚若笑道:「用不著這樣吧?」
   小紫道:「你的也是。」
   「不行!」
   「大家公平競爭好了,」小紫大度地說道:「只要她們能鬥得過我,我就放她們一馬。」
   「別開玩笑了。她們憑什麼能鬥得過妳?」
   小紫攤開雙手,「那就沒辦法囉。」
   「喂,」程宗揚警告道:「不要欺負小香瓜。還有如瑤那丫頭。」
   小紫笑吟吟道:「還有嗎?」
   「有個小丫頭,好像叫李師師……」程宗揚裝作不經意地說道:「她沒有惹妳不高興吧?」
   小紫眨了眨天真無邪的大眼睛,「沒有哦。」
   程宗揚暗暗鬆了口氣,「她不是也來了嗎?我怎麼沒見她呢?」
   「已經給你了啊。」
   「睜著眼說瞎話啊!妳什麼時候給我了?」
   「呶。」小紫指了指那只荷包。
   程宗揚一頭霧水地打開荷包,看著裡面的錢銖,「什麼意思?」
   「人家把她賣掉了,一共五十枚銀銖,你仔細數一數,一枚都不少。」
   程宗揚呆了半晌,然後抓狂地叫道:「賣掉了?」
   「她說是你的奴婢,不肯讓人家玩。人家只好把她賣掉,從今往後就和你沒關係啦。」
   「妳把她賣哪兒了?」
   小紫挑起唇角,笑吟吟道:「光明觀堂的弟子,當然是去妓院了。」
   程宗揚臉色不斷變幻,「死丫頭,妳玩真的?」
   「當然是真的了。」
   程宗揚猶豫了一下,低聲道:「少瞞我﹣﹣她是不是光明觀堂的臥底?」
   「不是啊。」
   「那麼她和黑魔海有牽連?」
   

   「沒有啊。」
   「她是胡人?」
   「不是。」
   程宗揚叫道:「那妳為什麼要把她賣掉?」
   小紫若無其事地說道:「因為人家看她不順眼嘛。」
   「因為看她不順眼,就把她賣了?死丫頭,妳別太過分啊!」
   小紫嘟起嘴,「你要不高興,就去找她好了。」
   程宗揚瞪了她一會兒,「妳不和我一起去?」
   小紫懶洋洋道:「人家才不願意看你的臉色呢。」
   程宗揚放緩口氣,「那丫頭挺可憐的,父母把她當搖錢樹,師門又對她不聞不問,走投無路才到我這裡。師師姑娘現在雖然年輕,但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有多麼出色的天分。我的盤江程氏很缺少這樣的人才,其實我是按公司的高級管理人員來培養她的。喂喂喂,我說這麼多,解釋清楚了嗎?」
   「她是光明觀堂的弟子你也不擔心嗎?」
   程宗揚毫不猶豫地點點頭。光明觀堂對李師師的冷淡,李師師對師門的絕望自己都看在眼裡,光明觀堂如果真想對付自己,小香瓜或者潘姊兒才是她們最好的人選。
   「木笨瓜。你根本就看錯了她的天分。」小紫一針見血地說道:「她的天分根本就是當妓女。」
   程宗揚雖然很佩服死丫頭目光的精准和犀利,但為了培養一個絕代名妓,放任一群豬把李師師這棵小白菜給拱了,自己鐵定要被歷史唾罵。
   「不管妳怎麼說,我絕對不允許任何人碰她!」
   小紫翻了翻眼睛,「給我一個人當妓女,又不是沒有。」
   程宗揚眼睛一亮,「妳是說……像卓美人兒?」
   「看我的心情囉。心情不好,我就讓她去接客。」
   程宗揚立刻道:「紫媽媽快坐,我來給媽媽捶背!」
   小紫得意地一笑,剛要坐下,卻被程宗揚摟住䊹腰,壓到榻上,「死丫頭!我看妳還往哪兒跑!翅膀還沒長硬就想騎到我頭上!乖乖讓我再親一個!」
   小紫喚道:「雁兒!雁兒!快來!哎呀,不要扯人家衣服……」
   正笑間,忽然殤侯所在房間的銅喇叭中傳來一聲劍鳴,聲如龍吟。
   程宗揚撲去看時,鏡中光線全無,卻是窺視的小鏡被劍氣震碎。他與小紫對視一眼,然後飛也似地掠往殤侯房中。只見房門大開,地上郭槐已經不見蹤影,只有殤侯坐在一旁,慢慢清洗手上的血跡。
   「剛才怎麼回事?』
   殤侯淡淡道:「好個劍玉姬,竟然在老太監體內留下一道劍氣。」
   程宗揚左右看了一眼,「郭公公的傷勢如何?」
   「老夫替他化解了丹田的劍氣,剩下的外傷,還要慢慢調養。能不能恢復以前的修為,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程宗揚放下心事,笑道:「這次收獲不小吧?劍玉姬的底細少不得讓你摸了個七七八八。」
   殤侯臉色出奇地慎重,「將你們那日交手的情形,仔細與我說一遍。」
   程宗揚一邊回想,一邊說了那日交手的過程。聽說劍玉姬匿蹤隱形的手段連郭槐也一併瞞過,殤侯冷哼一聲,「本末倒置,巫宗果然是沒人了。」
   「侯爺看出什麼了?」
   「當日巫宗被岳賊打得屁滾尿流,不但幾件鎮教神兵被岳賊奪走,本門傳承的武學也失了大半。哼哼,如今我那位師兄連弟子都教不了,門人竟然還要從我毒宗學藝,真是笑掉老夫的大牙!」
   程宗揚訝道:「劍玉姬用的不是巫宗的武學嗎?」
   「你與她交手那麼久,難道沒看出來嗎?」
   「你是說華妙宗那個什麼玄元仙劍?」程宗揚回憶了一下,「聽說華妙宗被劍玉姬滅門,他們能得到華妙宗的劍法也不奇怪吧。」
   「你看的只是皮相。」殤侯道:「老夫若也以為那劍玉姬用的是華妙宗的劍法,來日對陣必然會吃上一個大虧。」
   程宗揚愕然道:「你說她的劍法是假的?」
   「不錯。」殤侯冷冷道:「她雖然極力掩飾,但這一劍的劍意,分明是我毒宗的鬼羽劍法!」
   乍然聽到劍玉姬居然會殤侯的鬼羽劍法,似乎十分不可思議,仔細想來卻是一點都不奇怪。鬼巫王當初與巫宗走得極近,以劍玉姬的手段,要摸清他的底細還不容易?
   殤振羽心情極差,顯然因為劍玉姬故意用自家絕學向自己挑衅而惱火。秦會之、吳三桂只能算是殤老頭門下,併非列入門牆的弟子。殤老頭難得有個弟子,還被巫宗挖了牆角,本人搞得身敗名裂不說,更把自家的絕學泄了個底兒掉,換誰心情都好不了。
   程宗揚識趣地沒有再和心情惡劣的殤老頭聊天打屁,嘻哈幾句便退了出來。
   小紫立在廊側,眉眼盈盈地望著他,一手輕輕解開領口的鈕扣,露出一抹雪玉般的肌膚,一邊翹起䊹指,充滿誘惑地向他勾了勾。
   程宗揚口水幾乎流了下來,他一副色授神予的表情痴痴走近幾步,然後猛地虎起臉,一聲斷喝:「還裝神弄鬼!」
   小紫美妙的身形應聲散開,現出走廊旁一根立柱。自己如果經不起誘惑,一頭就扎過去,運氣好的話,腦袋要和立柱來個最親密的接觸。運氣不好的話,很可能就一頭扎下去﹣﹣這可是建在懸崖上的樓閣最頂層,一頭栽下去,摔個半身不遂都是輕的。
   程宗揚雙手叉腰,對著空氣喝道:「本人爺已經是五級坐照境的修為!死丫頭!妳那點小伎倆還拿出來現!」
   小紫幽幽道:「一點都不好玩……」
   嬌柔的聲音忽遠忽近,讓人辨不出方位。程宗揚冷笑著聽了片刻,忽然一腳踹開旁邊的房間,只聽一聲驚叫,小紫那死丫頭果然躲在裡面。
   程宗揚如狼似虎撲過去,一把抱住小紫,把她壓在坐椅上,獰笑道:「妳喊破喉嚨也沒有人救妳了!」說著扯開她的衣衫。
   少女香暖的身子掙扎了一下,便軟了下來,輕聲道:「公子……」
   程宗揚愕然低下頭,只見自己抱著的卻是美婢雁兒。
   小紫銀鈴般的笑聲從外面傳來,程宗揚才意識到自己又被戲弄了,但看著雁兒嬌軀半裸又羞又喜的俏態,自己總不好說認錯人了,丟手就走﹣﹣索性將錯就錯,一邊扯下雁兒的小衣,一邊笑道:「幾天不見,雁兒越來越水靈了呢。」
   雁兒咬著唇瓣,香軟的身子在他的刻意挑弄下,一瞬間變得火熱,但她接下來一句話,卻像一盆冷水,將程宗揚的滿腔綺念澆得連煙都不冒。
   「主子,人家……月事來了……」

多謝今生何求兄

第四章
   坐在馬車上,程宗揚還怒氣未平,「死丫頭!妳肯定是故意的!」
   小紫笑道:「真不是。」
   「騙鬼啊!怎麼可能這麼巧!」
   「你不信就算了。況且沒有雁兒,程頭兒也有很多可以用的啊。」小紫扳著指頭數道:「卓奴、琳奴、那個奚女,還有娥奴……程頭兒如果都不喜歡,還可以用驚理、罌粟和蛇夫人啊。」
   「哎喲,妳要不說,我還真不知道妳有這麼多女人呢。」
   小紫翹了翹鼻子,「宮鬥好危險的,人家費心替你打理,你還不領情。」
   說到這個,程宗揚氣就不打一處來,「喂,那是妳的後宮吧!我想用哪個,她們還要看妳的臉色。」
   小紫笑眯眯道:「你可以和我鬥啊。」
   程宗揚翻了個白眼,「床鬥!幹不幹!」
   「來啊。」小紫挑逗地勾勾手指。
   程宗揚戒備地說道:「又來騙我?」
   「你不相信就算了。」小紫賭氣地轉身抱起雪雪。
   「死丫頭,」程宗揚聲音柔和下來,低聲道:「我想死妳了。」
   「又來騙我?」小紫側過臉,模仿著他剛才的語氣,眼中的喜悅卻藏也藏不住。
   程宗揚沒有再說什麼,他從後面抱住小紫的䊹腰,把臉埋在她頸後,呼吸著她身上香甜的氣息。良久,他有些睏倦地說道:「真想把什麼都拋開,在臨安買處房子,就我們兩個,安安靜靜過日子。」
   「你只是說說罷了,心裡才不肯呢。」
   「喂,不要這麼殘忍吧?」程宗揚手掌在她身上不分地撫弄,忽然大叫一聲,「幹!」
   小紫本來靜靜倚在他臂間,聽到他的叫聲連忙睜眼,卻是雪雪憤怒地咬住了程宗揚手指。
   「哎喲!這個該死的小爛狗!」程宗揚好不容易拔出手指,指上已經被雪雪咬出血來。
   小紫又是吃驚又是好笑,「雪雪,你怎麼可以咬他呢?」
   雪雪「汪汪」叫了兩聲,一邊得意地搖搖尾巴。
   程宗揚甩著手指道:「這死狗不會有狂犬病吧?」
   小紫眼珠轉了幾轉,有些心虛地說道:「沒有啊……」說著去她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一樣,哎呀,人家該下車了。」
   馬車應聲停住,蛇夫人打開車門。
   程宗揚訝道:「死丫頭,妳不是要去宮裡嗎?」
   「人家改主意了,明天再去好了。」
   程宗揚一頭霧水,不知道小紫好端端的為什麼突然要下車,但看到她態度堅決,而且又不讓自己跟著,只好道:「小心別迷路啊!」
   小紫招了招手,帶著蛇夫人消失在夜色下。程宗揚有些不放心地看著她的背影,良久才坐回車中。
   小紫這次來臨安,總有種神秘的意味。程宗揚併不笨,用腳後跟就能猜到那些事多半與岳鵬舉有關。岳鵬舉在宋國經營多年,不可能沒有留下什麼佈置,但事關岳鳥人的隱私,孟老大再信任自己,也不會大嘴巴到滿世界亂說。比如岳鳥人與劉娥之間的事,孟非卿甚至都沒辦法對月霜透露。也只有小紫,才能百無禁忌地利用這層關係。
   程宗揚有種感覺,星月湖似乎對宋國某個人或某種勢力極為忌憚。不然連宋國的太皇太后都被小紫收到榻下,死丫頭完全可以在宋國橫著走,用得著半夜出去這麼辛苦嗎?
   打扮成家僕的陳琳坐在馭手的位置上,像雕塑一樣默不作聲。程宗揚嘆了口氣,吩咐道:「去玉露樓。」
   ……………………………………………………………………
   「程公子的大名,奴家早已聽過的。」望著桌上金燦燦的錢銖,玉露樓的老鴇眼中幾乎伸出兩只手來,恨不得把它們全攬在懷裡。
   她甩著巾帕,媚眼亂飛地說道:「不知哪個姑娘有福氣,被程公子看中,要替她贖身呢?」
   程宗揚嘆了口氣,「不瞞妳說,家裡醋海興波,我一個姬妾被大婦賣到樓裡來了。這一百金銖,除了贖人,還要買妳一個守口如瓶。」
   「奴家省得。」老鴇立刻換上同情的表情,「遇上個刁蠻的大婦,這種事也是常有的。平常我們接到這種的,都是好吃好喝伺候著,萬一哪天有人來贖,也好積些陰德。這幾日人牙子送來幾個大戶人家打發的歌伎妾侍,不知公子的寵姬是哪一個?」
   「小名叫師師的。」
   聽到這個名字,老鴇頓時變了臉色,失聲道:「紫媽媽送來的?」
   程宗揚沒想到小紫剛到臨安,竟會有如此威名,看老鴇的模樣,八成已經被死丫頭嚇破膽了。他打了個哈哈,「沒錯,就是紫媽媽送來的。這事都是誤會,如今已經說開了……怎麼了?」
   饒是玉露樓的老鴇平常八面玲瓏,這會兒也不知道該擺什麼表情,她賠著小心道:「奴家不敢欺瞞公子,師師姑娘確實在樓裡。但紫媽媽吩咐過。如果有人給師師姑娘 贖身,須得師師姑娘自己答應才行。」
   程宗揚以為小紫定下什麼苛刻的條件,沒想到是讓李師師自己答應﹣﹣難道她願意在這裡當妓女嗎?這條件簡單的簡直像個圈套啊。
   正琢磨間,老鴇道:「紫媽媽送來的人,我們玉露樓不敢有半點薄待,專門給師師姑娘置了處院子,公子若是想見,師帥姑娘這會兒想必還沒有睡下。」
   看得出,老鴇也巴不得李師師答應贖身,好把這個燙手的山芋交出去。程宗揚起身道:「我去看看她。」
   老鴇連忙提了燈籠,親自在前引路。程宗揚禁不住心底的好奇,邊走邊道:「玉露樓也是臨安的名樓,怎麼對那位紫媽媽如此忌憚?」
   老鴇道:「公子有所不知,眼下青樓最時興的霓龍絲衣,便是紫媽媽的產業,沒有紫媽媽點頭,我這樓裡連一寸的絲衣都買不著。若是以往也就罷了,但如今客人一來,先要看的便是霓龍絲衣,若是沒了這身行頭,客源至少要丟掉七成。」
   程宗揚暗贊一聲,死丫頭這手段真不是蓋的,連老鴇都服貼。
   老鴇停住腳步,「就是這裡了。」
   程宗揚點了點頭,踏入院內。一陣「淙淙」的琴聲流水般從閣中淌出,他雖然不通樂理,但這時聽來,彷彿能聽出撫琴者的彷徨與焦慮。
   「繃」的一聲,琴弦斷絕。帘下的玉人回過頭,望著程宗揚,半晌才勉強一笑,柔聲道:「家主。」
   一日不見,李師帥似乎憔悴了許多,她白玉般的皓腕上帶著一只銀鐲,白衣下的嬌軀愈發䊹弱。
   程宗揚咧開嘴,露開一個燦爛的笑容,「傻坐著幹嗎?走!我接妳回家!」
   李師師笑著搖了搖頭。
   「這兒有什麼好玩的?」程宗揚道:「妳放心,今天這事我用錢砸得玉露樓上下全都閉嘴,絕對不會傳出去。紫丫頭那邊我也警告過她了,肯定不會再給妳臉色看。」
   李師師微笑道:「是我自己要來的。」
   程宗揚摸了摸她的額頭,「妳不是發燒了吧?」
   李師師垂下眼睛,然後抬起頭,笑道:「是我自己要來的。」
   程宗揚坐下來,盯著她的雙眼,「為什麼?」
   李師師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鼓足勇氣道:「自從家主收留了奴家,奴家就在想自己可以怎麼幫助家主。奴家會醫術,又很用心地學習帳目,我對自己說,無論如何,我不會是一只只能供擺設用的花瓶。」
   李師師確實很用心,剛接觸商業不久,已經是個合格的秘書﹣﹣雖然離自己公關經理的要求有一點差別。
   李師師自失地一笑,「見到紫姑娘,我才知道自己錯了。」
   「死丫頭說什麼了?」
   「奴家只是外堂弟子,醫術不值一提。論修為,紫媽媽身邊任何一個侍奴都在我之下,至於帳目,紫姑娘告訴我,家主身邊有個女子,能輕易進行億萬數字的心算,只不過懷了家主的孩子,才沒有來臨安。」
   死丫頭這番話分開來沒一句錯的,合起來全不是那回事。但這種事只會越描越黑,程宗揚只好不去辯解,「還有嗎?」
   「我被紫姑娘說服了。」
   「她說服妳什麼了?」
   「紫姑娘說,勤奮與天賦之間有一條難以逾越的鴻溝。勤奮可以做到中等,甚至優秀。但真正優異的成績,需要的是天賦。我即便再努力,在帳目、修為、醫術上,都只能做到中等。而家主需要的是真正優異人材。」
   「千萬別信!她在胡扯!世上哪有那麼天才?」程宗揚是不相信天才論的﹣﹣雖然小紫有那麼一點天材的嫌疑,但自己倚重的祁遠等人,和天才這兩個字根本就不沾邊。對自己來說,一個踏實能幹的人,比一萬個天材更值得信賴。
   李師師道:「紫姑娘還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天賦。找到自己的天賦,比一味的努力更重要。」
   程宗揚啞口無言,這個說法不太好否認,就像自己不能把秦會之和祁遠對調一樣。雖然死奸臣很出色,但讓他和車把式們擠一起吃飯,祁遠肯定會比他表現得更自如。車把式們也許會佩服死奸臣,但祁遠會被他們當作自己人。這種天賦是勉強不來的,更不用說吳戰威、易彪和他們的區別。
   「紫姑娘告訴我,我的天賦在色和藝。」
   程宗揚終於明白過來,這姑娘生生是被死丫頭給忽悠瘸了。
   他試探道:「妳要當名妓?」
   李師師有些羞怒地看了他一眼,「不是!我要當公關經理!」
   「這是死丫頭的主意?」
   「是我自己的主意。」李師師咬了咬牙,「給我一年時間,我會讓你末來的公關經理名動臨安。即使是花瓶,也是最光彩奪目的那一個!」
   原來李師師是把玉露樓當成修煉場了,程宗揚終於還是沒敢告訴她,死丫頭其實是把她賣到青樓的,根本不是她想像的那樣,給她指了條明路。
   「一年嗎?」
   李師師點了點頭,「給我一年時間。我會讓你驚喜的。」
   妳個笨丫頭,等玉露樓逼妳接客,就有妳哭的了。
   程宗揚從院中出來,老鴇忙迎過來,「怎麼樣?師師姑娘答應贖身了嗎?」
   程宗揚板著臉道:「沒有。」
   老鴇剛面露失望,程宗揚又道:「那一百金銖妳留著。算是我給她這一年的費用。」
   老鴇正心痛那一百金銖,聞言頓時笑逐顏開,「程爺出手這麼大方,將來必定公侯百代。」
   程宗揚沒理會她的奉承,「「琴棋書畫,歌舞伎藝,妳們院子的姑娘學什麼,就教她什麼,老師都要最好的。」
   「一百金銖怕是……」
   程宗揚冷笑道:「妳把我當肥羊宰啊?一百金銖買幾個絕色都夠了,難道還養不起她一年?」
   老鴇賠笑道:「夠了夠了。」
   「這樣吧。半年之後只要教得出色,我再給一百金銖。」
   老鴇怔了一下,然後拋了個媚眼,嗲聲道:「公子這手段有軟有硬,貼心貼肝,奴家真是服了。」
   「小嘴真甜。」程宗揚裝作不經意地笑道:「聽說妳們這裡有個粉頭,叫媚娘的?」
   聽到媚娘的名字,老鴇先是愕然,然後露出一絲古怪的表情,「公子可是來遲了,媚娘如今不接客的。」
   是人跑了吧。程宗揚也不揭破,只笑道:「那麼標緻的粉頭,怎麼捨得不讓她接客呢?」
   老鴇悄聲道:「公子自己知道便是,那媚娘被人包下了。」說著一臉神秘地指了指上面。
   程宗揚仰頭看了一眼,「什麼意思?」
   「包下媚娘的客人,來頭可大得很呢。」
   程宗揚恍然道:「哦,高……他把媚娘又送回來了?」
   老鴇笑道:「公子是明白人,不用奴家饒舌。那府裡不好安置,才送到院子裡來的。」
   高俅這什麼意思?媚娘人都跑出來了,又送回玉露樓安置?高俅身居高位,卻只有一個過繼的兒子,如果換作別人,少不得要猜想他老人家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但自己和高俅同室操過戈,親眼見到那老傢伙還結實著呢,平白放著媚娘那樣的絕代尤物不願收留,難道是怕給高智商那娃添個弟弟?
   程宗揚玩笑道:「留在這兒,他就不怕哪位客人喝醉了,吃了他的禁臠?」
   「公子說笑呢。」老鴇道:「媚娘雖然在院子裡,論身份其實是那位老大人的外室。奴婢們連奉承都來不及呢。怎敢讓人打擾?」
   「行了,用不著敲邊鼓,我又沒打算嫖她。」程宗揚微微一笑道:「師師姑娘留在妳這裡,還要勞煩妳們多多費心。如果少根頭髮,我就拆了妳的院子。」
   程宗揚口氣雖然輕鬆,老鴇卻是心中一凜,當即諛詞如湧,奉承不絕。
   ……………………………………………………
   出了玉露樓,程宗揚猶豫著該去雲濤觀還是回翠微園等小紫,但路角一只破碗,讓他打消了主意。
   程宗揚走過去,屈指一彈,一枚銅銖掉進破碗裡,發出清脆響聲。
   「都這時候了,該收攤了吧。」
   旁邊的瞎子一手摸索著伸到碗裡,摸起銅銖,揣進懷裡,然後爬起來,順手把破碗夾到腋下,跟著程宗揚上了馬車。
   程宗揚好奇地打量著他,「盧五哥,專程在這裡等我呢?」
   盧景道:「晚上有事?」
   程宗揚苦笑道:「本來有,現在沒有了。」
   盧景也不客套,「找個地方喝酒去。」
   「成。」程宗揚道:「我今天就捨命陪君子!」
   「少跟我提君子。」盧景翻著白眼道:「犯我老盧家的忌諱!」
   臨安沒有宵禁,街市上盡有晝夜開張的酒肆、瓦子。兩人也沒有找高樓貴館,逕直來到橡樹瓦,要了兩壇,要了兩壇蛇麻酒。
   兩人舉起鐵皮杯互碰一下,然後一飲而盡。程宗揚呼著酒氣道:「盧五哥,你剛才說『君子』這詞兒犯了你們家的忌諱﹣﹣什麼意思?」

   盧景蹲在椅子上,一手捻著鹽煮蚕豆,「知道我們盧家的來歷嗎?」
   「小狐狸說過,五哥是世家出身。不過五哥的世家好像和別家不一樣。」
   盧景哼了一聲,「沒見過大盜世家?」
   程宗揚老老實實道:「沒有。」
   盧景沉聲道:「我盧家祖上是柳下跖。」
   程宗揚怔了一下,有些拿不准地試探道:「盜跖?」
   「聽說過?」
   程宗揚連連點頭。廢話,盜砳是盜賊之祖,「盜亦有道」就是這位說的:夫妄意室中之藏,聖也。入先,勇也。出後,義也。知可否,智也。分均,仁也。五者不備而能成大盜者,天下未之有也。硬把盜賊這種髒活上升到理論高度了。
   程宗揚呼了口氣,然後舉柸笑道:「五哥,我得敬你一杯。沒想到我能和盜跖的後人坐在一起。」
   盧景也不推讓,一口飲完,抹了抹嘴上的泡沫。
   「只不過我還有點不明白,」程宗揚道:「五哥出身盜賊世家,為什麼有時候看起來有那麼點貴族氣呢?還有君子的忌諱是怎麼回事?」
   盧景咬著蚕豆道:「要說君子,我祖上柳下跖有個哥哥,柳下惠……」
   程宗揚一口酒噴了出來,「真的還是假的?」
   盧景翻著白眼道:「你愛信與不信由你。」
   「這哥兒倆也差得太遠了吧?一個大盜,一個坐懷不亂的真君子。」   
   「狗屁君子!」盧景寒聲道:「窃國者侯,窃鈎者誅!那些君子何曾敢對窃國之輩冷顏相向?到了君王面前,哪個不是盡力吹捧,謂之得國有道?」
   程宗揚聽出來了,盧家對君子的忌諱,一大半倒是來自柳下惠。這就好比小哥兒倆,打小別人就誇:這哥哥不錯!真是個好孩子!長大了肯定是個君子!他弟弟?那熊孩子!咱們就別提了……
   這要被人有事沒事說上幾百年,弟弟心裡不變態才怪。話說回來,老盧家兩位祖上都是王室子孫,結果門裡出來個盜跖,也著實夠奇葩的。
   程宗揚笑道:「咱們就不說君子了﹣﹣盧五哥,來臨安這麼久,你都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今天突然來找我,有什麼事?」
   盧景一點不繞圈子,逕直道:「月姑娘的事,你是個什麼主意?」
   程宗揚一窒,尷尬地乾笑道:「你們都知道了啊?」
   「哼哼,」盧景哼了兩聲,「既然是兄弟,我也不和你說外話﹣﹣你的那些個女人我也見了,沒什麼好東西!」
   程宗揚連連點頭,「五哥說得是。」
   「你要願意呢,我替你都殺了吧。」
   程宗揚張大嘴巴。
   半晌,盧景翻了個白眼,「你這小子,和岳帥一個德性!總以為跟自己有一腿,就不好動手。到頭來非在女人身上吃虧不可!」
   程宗揚訕訕道:「五哥放心,我有分寸。」
   盧景哼了一聲,「你愛找哪個女人不干我們的事,但誰要不開眼,敢給月姑娘受氣,我老盧立馬把她塞麻袋裡沉塘!」
   程宗揚若笑道:「五哥,不是我們說,就月丫頭那性子,誰敢給她氣受?用不著你出馬,咱們月大小姐早把她切成十七八塊了。」
   盧景埋頭喝了會兒酒,「藝哥說得沒錯,我們幾個就他嗎是廢物!到如今岳帥留下的血脈都沒找齊。」
   程宗揚皺眉道:「你去見宋國那位韋太后了?還沒有線索嗎?」
   盧景搖了搖頭。
   程宗揚心裡嘀咕道:看來得小紫出馬了。盧景再怎麼說也是岳鳥人的屬下,不好對他的女人下狠手。換成死丫頭,石人也得吐真言。
   「孟大哥讓我告訴你,鵬翼社的產業已經整理完了,等你去接手。往後我們兄弟就在江州為岳帥守住星月湖這面大旗。」
   程宗揚給他倒上酒,「老大說的漢國那件事,有消息了嗎?」
   「明天我就去洛都。」盧景聲音冷得猶如冰塊,「忍了這麼多年,也該為岳帥討點債回來。」
   程宗揚一怔,「岳帥的仇家在漢國?」
   「當日若不是有人從中作梗,怎會有風波亭之變?」盧景道:「那天我們八兄弟除了小狐狸年紀尚小,事先被送回建康,其他幾個各自被人絆住,至死也未能見到岳帥最後一面。」
   「絆住四哥的是誰?」
   「劇孟。」盧景冷冷道:「此人世居洛都,頗有俠名。這些年我們星月湖的兄弟隱姓埋名,孟老大壓著,不許我和四哥去尋他的麻煩。如今江州在手,我星月湖再無後顧之憂。這一次去洛都,少不得要找他分說明白!」
   劇孟是洛都有名的大俠,以助人之急,慷慨重義,一諾千金聞名漢國。但程宗揚對這個名字一無所知,只舉杯笑道:「既然如此,今晚就一醉方休!」
   ……………………………………………………………………
   遠處傳來「沙沙」的掃地聲,程宗揚躺在榻上,摸了摸脹痛的腦袋,半晌才清醒過來。昨晚自己與盧景喝到三更,盧景拍拍屁股走路,自己卻是酩酊大醉,連陳琳把自己送到哪裡都不知道。
   好不容易掙扎著起來推開閣門,看到外面的一線天,程宗揚才意識到自己是在雲濤觀。
   雲濤觀的話迷樓建在山腹的洞窟內,縱然是正午時分,光線也暗如傍晚,只有陽光透過山腹的空隙時,才能帶來短暫的白晝感覺。
   程宗揚揮了揮身上的酒氣,這才出門。郭槐正站在台階上,懷裡抱著一柄竹帚,佝僂著身體慢吞吞掃著落葉。陳琳垂手立在一旁,他在外面立了一夜,身上的衣物都被露水打濕,身形仍像木偶一樣一動不動。
   程宗揚朝陳琳打了個招呼,然後伸手接過郭槐的掃帚,笑道:「郭公公身體大好了?」
   郭槐抬起眼,緩緩露出一個笑容,然後躬身叉起雙手,用沙啞的聲音說道:「少爺叫老奴蒼頭便是。」
   程宗揚笑道:「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蒼頭是奴僕的稱謂,郭槐此言已經是以家僕自居。程宗揚沒有擺出那副貌似平等,實為霸道的嘴臉教訓他什麼人人平等的道理,畢竟郭槐與吳戰威、易彪、敖潤這些江湖漢子不同,他是宮裡的太監出身,數十年來作慣了奴僕,一時間強行讓他改口,反而是難為他。
   程宗揚放下掃帚,往台階上一坐,招呼道:「陳大貂璫,你也來坐。」
   陳琳躬身道:「不敢。」
   程宗揚道:「就你們宮裡規矩多。我們盤江程氏可沒這麼多規矩,老蒼頭過來坐吧。」
   郭槐靠底下一級台階坐下,一手抱住膝蓋,微微呼了口氣。
   程宗揚開門見山地說道:「老蒼頭,你一直在宮裡,不像秦大貂璫一樣被送出去修習過,怎麼有這麼好的修為?」
   郭槐道:「當年太后身邊的六名貼身太監,都是大王親自指點過。」
   他口中的大王只會是武穆王岳鵬舉,程宗揚充滿意外地瞧了陳琳一眼,「你們幾位都有六級的修為吧?」
   陳琳道:「宮裡六級修為的,只有郭公公、馬公公和奴才。馬公公兩年前已過世了。」
   岳鳥人指點的六名太監,一半都能達到六級修為,這個比例絕對不算低了。要知道太乙真宗幾位教御也不過是六級的水準。再聯繫到星月湖八駿的修為,能一手調教出十餘名六級以上的高手,真看不出來,武穆王居然還是個好老師。
   郭槐道:「老奴是在宮裡學的藝,但直到遇見武穆王,才知道什麼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嘆了口氣,「那時老奴已在四級入微境困頓十餘年,以為再難有寸進。武穆王略一點撥,老奴便在數年之中接連突破入微、坐照兩級。修為突飛猛進,步入以前做夢也未想過的六級通幽之境。」
   程宗揚琢磨道:「也許你當時修為已經積累得足夠多,只差關鍵之處沒有點透。武穆王的指點正好戳穿了那層窗戶紙。」
   郭槐道:「武穆王當日也是這般說的。只是若沒有武穆王的指點,老奴如今也只是四級修為罷了。」
   程宗揚一笑,開口道:「那條蕩星鞭本來是黑魔海的東西,武穆王為什麼會放在宮裡呢?」
   郭槐抱膝望著遠方,「大王留下此鞭,是讓老奴守護好宮裡的各位娘娘和媛公主。這些年不少人入宮,托大王和少爺的福,總算沒出什麼大亂子。」
   「我瞧著宮裡都已經夠亂了,」程宗揚話風一轉,「聽說陛下那裡有點不妥當?」
   郭槐道:「老奴身為奴才,不該看的便看不到,不讓聽的便聽不到。」
   「得了吧,要不是娘娘這會兒不方便,我才懶得問你這個鋸嘴的葫蘆呢。」
   郭槐枯樹般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小主人雖是女子,卻青出於藍。」
   程宗揚哭笑不得,他算看明白了,這些宮裡的傢伙從本質上說,就是一群變態,所以才會對死丫頭那個天才的變態兒童服氣。
   「紫姑娘回來了嗎?」
   陳琳道:「比公子回來得還早些。聽說公子喝醉,還過來看過。」
   不知為何,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卻讓程宗揚心頭微微一暖。昨晚死丫突然離開,不知去幹什麼勾當。一會兒見著可要好好問問她。
   程宗揚正要起身,背後傳來一陣踢踢踏踏的聲音,卻是殤侯又換作朱老頭的打扮,背著雙手,腳上趿著雙快掉了底的破鞋,晃晃悠悠過來。
   「老頭兒,熬了個通宵?看著氣色不壞啊。」
   朱老頭揚著臉,一把山羊鬍子翹得老高,「說啥氣色呢?走!小程小!大爺帶你吃早點去!」
   程宗揚知道他有話要說,當即拍拍屁股站起身來,「難得老頭兒捨得請客,今天這早點我非吃得你血流成河!」
   朱老頭道:「大爺人窮志不短!今兒個這早點,你要能從大爺嘴裡摳出一文錢來,大爺隨你的姓!」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3-1-10 11:13 AM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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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朱老頭捧著陶碗,一邊“滋滋溜溜”喝著豆腐湯,一邊含含糊糊道:“小程子,味道不錯吧?大爺跟你說,這豆腐湯,外面你花一個銀銖都買不到!”
   程宗揚一臉踩到大便的表情,朱老頭說帶自己吃早點,其實是跑到不遠處的淨慈報恩寺,白蹭那些大和尚每天清早施的齋飯。死老頭直說今天運氣好,還趕上有豆腐湯喝,於是一文錢沒掏,每人討了一大碗﹣﹣不夠還可以再添。
   瞧著朱老頭那一副自鳴得意的鳥樣,程宗揚就不打一處來。朱老頭一身破爛衣服也就罷了,自己的衣服雖然算不上豪奢,但也是體面打扮,混在一群鶉衣百結的窮鬼中間蹭人家寺廟的齋飯,這一路挨得白眼可真夠瞧的。
   “老頭,你不會是混過丐幫吧?要飯的門路通熟啊。”
   “要過飯咋了?不丟人!”
   “得,你就不知道丟人那倆字兒怎麼寫的。”
   程宗揚也豁出去了,對周圍的白眼視而不見,捧著碗喝了一口。豆腐湯味道出人意料的不錯,一口下去,宿醉的腸胃舒服了許多。
   朱老頭正喝得高興,忽然“噗”的一聲,一口豆腐湯都噴了出來。
   程宗揚連忙躲開,“死老頭,你就這麼糟踐糧食啊?”
   朱老頭哆嗦著指著他道:“咋……咋回事?”
   程宗揚低下頭,才意識到朱老頭到自己指上的傷口。昨晚不小心被雪雪那條小賤狗咬住,好在咬得不是太狠。他悻悻道:“沒見過人倒霉啊?喝口涼水都塞牙,抱自己的女人都會被狗咬。”
   看到朱老頭表情古怪,程宗揚皺眉道:“怎麼了?那小賤狗有什麼不對?”
   朱老頭打了個哈哈,“沒事沒事。來來來,喝湯喝湯……”
   程宗揚也沒在意,一邊喝著豆腐湯,一邊道:“老頭,一大早把我騙出來,揣著什麼牛黃狗寶,趕緊掏出來吧。”
   “小程小啊,臨安的事兒你也忙完了,大爺的事兒,你瞧……”
   程宗揚抬起眼,一臉天真地問道:“什麼事啊?”
   “大祭的事,咱們可是說好的。”
   “等等!老頭,這事兒咱們沒說過的。”
   朱老頭頓時急了,“咋沒說過?咋沒說過?咱們的好好的,到時候你跟大爺走一趟。”
   “打住!這話絕對沒說過!”
   開玩笑,一個巫宗,一個毒宗,兩個黑魔海的老妖怪鬥法,這種事自己躲都來不及呢,失心瘋了才去趟這漟渾水。
   朱老頭眨巴著眼,“那咱們是咋說的?”
   “咱們說的是你出本錢,我來操作,咱們合伙做生意。”
   “在哪兒做生意?”
   “先在建康,然後是﹣﹣哎喲,死老頭,你就直說吧。洛都的生意我是沒時間,等忙完這邊的事,那邊的商號立刻開張,行了吧?”
   朱老頭默默喝著湯,半晌才一抹嘴,“離二十年大祭還有四個月,大爺門下沒人,只有帶紫丫去撐門面了。”
   程宗揚一口回絕,“這事兒你想都別想。”
   “阿巫死在南荒,我毒宗的傳承只在紫丫頭一人身上。”朱老頭嘆息著,忽然道:“你可知我教大祭為何二十年一次?”
   程宗揚聳了聳肩,“也許你們兩宗都怕麻煩吧。”
   朱老頭沒有理會他的奚落,“每次大祭,我二宗都會選出一名弟子,代表本教與光明觀堂門下一決高下。這名弟子如果得勝,就是本教未來的教尊。”
   程宗揚道:“上一次是誰贏了?八成是你那位師兄吧。”
   朱老頭道:“上次沒有贏家。四十年前的大祭,卻是我贏了。”
   程宗揚訝道:“那教尊不應該是你嗎?”
   “若是沒有岳賊,如今報掌本教的,自該是老夫。”
   “又是岳鳥人﹣﹣”程宗揚好奇地問道:“你們二十年前那次大祭不會是被他攪和了吧?”
   朱老頭沉著臉道:“本教與岳賊結怨,正是由此而始。”
   程宗揚一臉苦笑,說來黑魔海也是被岳鳥人坑慘了,先是黑魔海二十年大祭被他攪了,沒有決出最後的贏家,最終導致巫、毒二宗分裂。接著巫宗又被岳鳥人橫掃,至今元氣未復。
   “此番大祭,紫丫頭若能贏下來,便能盡得二宗之秘。”
   程宗揚面無表情地說道:“我覺得那丫頭已經夠厲害了。這種畫蛇添足的事還是免了吧。”
   開玩笑,殤老頭一開始根本沒把死丫頭當弟子,如今他自己門下絕了嗣,才想起讓死丫頭來救火﹣﹣可岳鳥人與巫宗的血海深仇放在那裡,死丫頭若去,還不是自投羅網?換作自己是巫宗大佬,哪兒管什麼本門道義?肯定是手段盡出,置小紫於死地。
   朱老頭端起碗,唏唏溜溜喝完,“要不是紫丫頭想去,你以為我願意呢?”
   程宗揚霍然起身,“瞎說的吧!”
   朱老頭少見他鄭重起來,“月丫頭有星月湖大營當嫁妝,紫丫頭可是不認自己親爹的,嫁妝只能自己置備﹣﹣明白嗎?”
   “明白個屁!”程宗揚道:“我自備嫁妝嫁給她得了!不行!我得去找她說明白!”
   朱老頭冷喝道:“蠢材!”
   程宗揚停下腳步,朱老頭專門把自己拉出來說這件事,無非是想避免被小紫聽到。小紫的性子雖然千變萬化,但她執著的一面自己早已見識過。把事情挑明對她的決定沒有半分影響,只會觸到她心底最深處的傷痕。
   良久,程宗揚坐下來,“還有四個月是吧?我也去!”
   朱老頭眯起眼,老神在在地說道:“我就說嘛。”
   “少廢話!”程宗揚道:“在此之前,你先跟我去一趟太泉古陣。”
   朱老頭吭哧兩聲,想再討價還價,但看到程宗揚的眼神,終於識趣地閉上了嘴。
   一碗豆腐湯下肚,雖然面子丟得慘點兒,肚子卻得了實惠,昨晚的宿醉消失無蹤,精神也好了許多。眼看朱老頭拿著碗還想去討碗湯,程宗揚趕緊扯著他離開報恩寺,免得再丟人現眼。
   路上說到慈音,朱老頭眉頭一皺,“叵密?”
   “沒錯。慈音師太騙了已死老和尚的錢,如今正被人追著跑路呢,你要不放心的話,不妨去看看。”
   朱老頭目光閃閃想了半晌,然後道:“大爺我還有點事,晌午飯就別等大爺了。”
   朱老頭背著手往湖畔走去,程宗揚卻有點犯難。股東大會還有兩三天就要召開,各種事情千頭萬緒,都要自己處理。而另一邊雲濤觀的事,似乎也不比股東大會小。
   程宗揚猶豫半晌,還是去了雲濤觀。生意秦檜打理就夠了,況且自己今天還沒見到死丫頭呢。
   這回雲濤觀沒有一個人出面阻攔,那些道裝打扮的太監見到他都不言聲地退開,沒有主子的吩咐,這些人甚至沒有一個敢過來施禮獻慇懃的。程宗揚也樂得輕鬆,旁若無人地逕自來到觀後的迷樓。
   台階上的落葉已經被打掃乾淨,郭槐正抱膝坐在外面曬太陽,他氣色略差,但神情間少了往日的陰微,多了幾分寧靜和安祥。陳琳仍立在原地,連腰背都還保持著原來的弧度,一動不動。
   程宗揚搖了搖頭。這些太監在宮中地位極低,別說一個在大內伺候的陳琳,就是秦翰回來,也照樣要站規矩。如果宋國的官員都能和這些太監一樣盡心,宋國不敢說在六朝中拔頭籌,但絕不會墊底。
   “紫姑娘呢?”
   陳琳道:“在樓內。”
   程宗揚停下腳步,“陳貂璫什麼時候在宮裡待夠了,想出宮散散心,不妨和我說一聲。”
   太監無後,若遇上個刻薄寡恩的主子,年老體衰時被打發出宮,無人養老,下場往往極慘。聽到程宗揚的話,陳琳自然知道他的心意,心頭不由一暖,躬身道:“奴才多謝公子。”
   程宗揚拍了拍他的肩,抬步入樓。
   小紫沒有在中間的主廳,而是去了精閣。精閣位於後樓最東側,在它旁邊的山壁上突出一塊岩石,形成一個數丈大小的平台。設計者別出心裁地運來泥土,在上面建成一座懸空的曲圃。
   打開精閣的門,從閣中望去,便能看到一處小園,園中還建了座涼亭。只不過窟中不見日光,又多年無人打理,園內除了一些喜陰的雜草,便是大片大片的青苔。
   小紫曲膝坐在精閣的座榻上,一手低著粉腮,一手把玩家著什麼。
   梁夫人臉色蒼白地跪在榻上,她身上纏著一條紅綃,勉強遮體,這會兒一手拿著銀針,一邊翹起手指,將銀針刺進指尖,然後擠出鮮血,一滴滴滴在榻前一只血跡斑爛的玉瓶上。
   鮮血悄無聲息地滲入瓶體,梁夫人手指微微發顫,臉色愈發蒼白。那只玉瓶每吞噬一滴鮮血,她就感覺自己虛弱一分。幸好片刻後玉瓶停止吞噬,鮮血順著瓶身滑下,留下一道殷紅的印跡。
   程宗揚道:“又搞什麼呢?”
   “人家才沒程頭兒那麼仁厚。”小紫半是嘰誚地對梁夫人道:“人家壞事做得太多了,最怕被奴婢反咬一口,少不得收了她的魂魄才好安心。雁兒。”
   雁兒托起梁夫人的手指,按在懷中的布偶上。梁夫人身體一顫,蒼白的面孔迅速恢復血色,變得嬌艷起來。
   雁兒收起布偶,對梁夫人柔聲道:“妳被主人收了一魂一魄,這會兒用娃娃的陰魂補足,不會有什麼缺失。只不過暫時會淫心高熾,需消了淫火才是。去選一位吧。”
   旁邊兩名侍奴肩併肩,筆直站在一處,她們仍穿著黑色的皮衣,戴著面具,腹下卻裝著一根白色的假陽具,昂然挺翹。象牙制成的棒身上精雕細刻,栩栩如生。
   身為女子,梁夫人對這種假鳳虛鳯的舉動本能的有些抗拒,但在主人面前她不敢露出絲毫不情願,依言選了一位,起身欲往側室。可那位侍奴逕自將她往地上一推,便扯開她身上的紅綃。
   梁夫人臉色微紅,卻不敢違抗,當著眾人的面被扯去蔽體衣物,然後就在精閣的地上分開雙腿,被那名侍奴侵入體內。
   程宗揚見識過小紫怎麼一點點敲碎卓美人兒堅硬的外殼,把那個道行精深的女教御踐踏得軟泥般柔順。
   相比之下,梁夫人那點尊嚴根不不夠瞧的。當她公然被人侵入秘處,最後一絲自尊也被踐踏無餘,彷彿一根不堪重負的絲弦終於繃斷,梁夫人再沒有半分抗拒,順從地躺在地上,任主人的侍奴擺佈。
   程宗揚看著那只都盧難旦妖鈴,“看樣子古太監的秘籍都被妳搜羅一空,現在還青出於藍了。”
   小紫笑吟吟道:“古太監腦子好笨,空對著宗門秘籍不知如何施展。如今給了我,是他們幽冥宗的福氣呢。”
   程宗揚瞥了眼旁邊的侍奴,雖然戴著面具,他仍能認出來兩女是驚理和罌粟女,只不過比起江州的時候,兩女都似乎變得不一樣,整個人變得冷漠而機械。程宗揚不知道小紫用了什麼手段來控制她們,他也不想知道。但正如小紫所說,絕對的控制,才能保証她們絕不背叛,畢竟這些殺手出身的女子沒有一個善茬。
   園圃的草叢一動,站起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蛇夫人扭著腰從草叢中緩步走來,她一手牽著鎖鏈,皮衣包裹著的豐乳肥臀顫微微抖動著,腹下的假陽具高高挺起,陽具上兀自滴著淫靡的汁液。
   被蛇夫人牽著的婦人,自然是劉娥。這位宋國的太皇太后再沒有往日的華貴和典雅,一整夜她都赤身裸體,這會兒那具白花花的肉體上沾滿泥土、青苔、零亂的草葉,顯得狼狽不堪,下體兩只肉穴更是一片狼藉。但她神也;青間卻帶著滿足和喜悅。
   雁兒道:“宮裡來人給她請安,先讓她去一趟吧。”
   小紫無所謂地點了點頭。
   雁兒對蛇夫人道:“帶出去吧。”
   地上的交合還在繼續,梁夫人被侍奴從正面幹了百餘下,這會兒正馬趴著翹起屁股,被侍奴從後面肏弄。
   從精閣看去,能看到劉娥白艷的肉體在迷樓的雕欄回廊間時隱時現,精致而華麗的樓閣與貴婦赤裸的肉體相映成趣,充滿挑逗。
   陳琳弓腰捧起太后的華服,面無表情地跟在主人身後。劉娥對他視而不見,只陪著笑臉,順從地跟著前面的侍奴。
   程宗揚搖頭道:“妳就這樣處置她?”
   小紫晒道:“難道還要把她捧到天上嗎?”
   “她也許是喜歡這樣,可也不能太過分啊。”
   “大笨瓜。”
   一直起到甬道的小門處,蛇夫人才停住腳步。她說了句什麼,接著便看到劉娥跪下來,將那根假陽具舔舐乾淨,然後才直起腰。
   劉娥來不及擦拭身體,只在陳琳的服侍下,直接將華麗的宮裝套在滿是污物的胴體上。她一邊穿衣,蛇夫人 一邊在她身上撫摸,揉弄著她的奶子、屁股、甚至把手伸到她股間掏弄。等劉娥穿好衣物,又被她挑弄得泄了一次身。
   終於劉娥挽起長髮,戴好鳳釵,重又變得富麗堂皇,任誰也想不到她華服下的胴體沾滿污跡,狼藉不堪。
   小紫手臂換了個姿勢,程宗揚才注意到她手中拿的是那塊勞力士。
   “一塊破錶,有什麼好玩的。”
   小紫揚起手腕,“它和鬧鐘不一樣呢?”
   當然不一樣,這塊假錶連發條都沒有,完全是靠電池驅動的,一旦沒電,就成了彻底的廢物。
   “妳拆開看過?”
   小紫點了點頭,一邊皺眉道:“這塊錶應該根本就不會動,為什麼娥奴還說她用了幾年呢?”
   終於也有妳不懂的東西,程宗揚得意地說明道:“是用電池啊,笨瓜!”
   “是這個嗎?”
   小紫攤開手掌,露出掌心一粒小小的紐扣電池。
   “妳居然找到了?”
   “什麼是電池?”
   

   “是一種儲存電能的裝置……”想巴電池給說明白,自己實在沒這個本事,程宗揚只好道:“就像龍睛玉,只不過兩個儲存的東西不一樣。”
   “電能嗎?從哪裡來的?”
   程宗揚痛苦地摸摸腦袋,盡量把自己所能知道的一些關於電能的知識講給小紫聽,可憐自己一個文科生,除了常識性的內容,對電能的了解實在不多。
   好不容易停住口,看著小紫閃閃發亮的眼神,程宗揚不知道她能不能理解,但自己肚子裡實在沒有存貨了。
   小紫嫣然一笑,“很有趣呢。”
   “喂,你昨晚去哪兒了?”
   “人家昨晚本來想去宮裡玩,找找有沒有什麼法子解除夢娘身上的禁制。”
   程宗揚一臉懷疑地說道:“真的嗎?”
   “但人家一想,解除夢娘的禁制就便宜你了。所以人家就去鏢局了。”
   程宗揚提高聲音,“鍡局?”
   小紫瞥了他手指一眼,暗暗吐了吐舌頭,然後道:“你自己去看好了,人家要去睡覺。”說著用一根絲帶提起手錶,抱起雪雪離開精閣。
   …………………………………………………………………………………………
   屏風後幽暗的光線中,能看到兩具雪白的肉體糾纏在一起。上面的婦人年逾三十,眉目依然動人,豐腴的胴體充滿成熟的風情。在她身下,是一個年輕幾歲的少婦,眉眼溫婉而嫵媚。
   兩人容貌有八分相山似,一看便是同一血緣的嫡親姊妹,然而此時上面的婦人卻咬著銀牙,神情憤懣。
   “妳為什麼要害我?為什麼?”
   阮香琳厲聲質問著,阮香凝卻抿著紅唇,一言不發。
   “妳是我唯一的妹妹,從小我就信任妳,把妳當成最親近的人,不管有什麼事都對妳說,”阮香琳盯著妹妹,“可妳卻在背後暗害我!”
   “有時我也奇怪,為什麼我會突然像變了一個人,那麼熱衷於名利,總是心思火熱地想著攀附上豪門﹣﹣”阮香琳聲音微微發顫,“原來都是妳!是妳告訴我,要去討好那些權貴子弟,去巴結他們。”
   “你對我說的話,睜開眼睛,我就都不記得了。可現在我終於想了起來。阿凝,那天在妳家裡,妳對我說話,妳還記得嗎?妳讓我去討好高衙內,想辦法去勾引他,用身子去低債……”
   “我是個女人啊,阿凝!是妳壞了我的貞節!”阮香琳顫聲道:“妳知不知道,那天十幾個惡少像野狗一樣趴在我身上,我覺得害怕而又惡心,可一看到黃澄澄的金子,想到他們的身份,我就想和他們去做,想去巴結他們……”
   阮香琳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阿凝,妳是不是很開心?”
   阮香凝帶著一絲嘲諷看著自己的姊姊。
   阮香琳笑容漸漸淡化下去,最後變得冰冷。她挽住妹妹的腳踝,用力朝兩邊分開,然後腰身一挺。
   阮香琳赤裸的腰臀上穿著一條皮制的丁字褲,上面帶著一根硬梆梆的象牙陽具。阮香凝仰身躺在榻上,雪白的雙腿大張著,嬌美的性器被粗硬的象牙撐開,她身體輕顫著,吃痛地微微顰起眉頭。
   阮香琳豐腴而白滑的肉體立在榻側,她挺起那支假陽具,在妹妹體內用力聳動著,毫不留情地蹂躪著妹妹的密穴。
   阮香凝一言不發地承受著姊姊的奸淫,唇角微微挑起,目光中帶著幾分譏誚和嘲諷。
   阮香凝雙腿被姊姊扛在肩頭,渾圓的雪臀向上抬起,象牙制成的棒身在少婦嬌艷的蜜穴中進出著,如雪的臀肉在嫡親姊姊的撞擊下發出清脆而急促的肉響。
   象牙的陽具在少婦體內挺動,能感覺到妹妹肉穴內柔軟而充滿彈性的質感。兩人一母同胞,雖然年紀差著六歲,卻有相同的風韻。望著妹妹仍然鮮嫩而嬌美的肉體,阮香琳心裡充滿了苦澀和痛憤,她的挺弄越來越快,動作也像泄憤一樣粗魯。
   忽然一只白美的玉手伸來,蜻蜓點水般在阮香琳身上拂過。阮香琳像被抽空力氣般,動作頓時停住,卓雲君輕笑道:“該換妹妹了呢。”
   阮香凝手腳一顫,恢復了力氣。她將髮絲拂到耳後,嫵媚地坐起身來,然後一把將失去力氣的姊姊推到榻上。
   阮香凝從姊姊腰間解下那條皮制的丁字褲,抬腳套在腰間,然後一手握著棒身,對著姊姊的腿縫淺淺頂入。她騰出手來,分開姊姊的雙腿,接著一手伸到她腿間,輕輕撫弄著姊姊的玉戶,片刻後用力一扒。
   阮香琳熟艷的性器像鮮花一樣猛然綻開,陰唇被扯得圓張著,露出裡面紅膩的穴口。
   阮香琳挑衅一樣看著她,然後扶起帶著自己體液的假陽具,一點一點送入姊姊體內。
   “阿姊還是和以前一樣呢。”阮香凝柔聲道:“妳仗著姊姊的身份,從小就又霸道又可惡。我只不過比妳小著幾歲,穿著的衣服,用的東西,都是妳使過才給我,可妳總覺得理所當然……”
   “妳說我害了妳﹣﹣其實還不是阿姊自己貪慕富貴?若妳果然是貞潔女子,早就自盡了,哪裡會一錯再錯?阿姊,妳其實是個天生的淫材兒,只有妳自己不知道罷了。”
   阮香凝笑道:“阿姊連孩子都生過了,浪穴還這麼緊,難怪那些衙內會這麼喜歡。咦,阿姊瞳孔收了一下,妹妹這一下是不是頂到阿姊的花心了?”
   “妳﹣﹣”阮香琳身體被制,手腳全無力氣,雖然妹妹是個不暗武功的弱質女子,這會兒也無力掙扎,只是眼中露出怒意。
   “阿姊是不是想說,妳剛才沒有這樣對妹妹我呢?”阮香凝搖了搖頭,用同情的口氣說道:“阿姊總是這樣,說得好聽是直爽,說得不好聽呢,就是不肯用心。讓妳勾引男人,妳只把腿間的這浪穴當成不要錢的物件,任人隨意插弄。主人讓我們姊妹在一處說話,妳便一味狠幹,這會兒人家下面還痛呢。”
   阮香凝笑道:“妹妹力氣不及妳,但要讓姊姊浪得出水,原也用不著太用力呢。”
   阮香琳胸前一緊,兩只紅嫩的乳頭被妹妹捻住,接著下身一陣略顯痛楚的酸麻,卻是阮香凝挺起下體,將那根假陽具硬梆梆搗入自己穴內,頂住花心來回研磨。阮香凝雙眼望著姊姊,烏黑的眸子彷彿變得幽深。
   只片刻功夫,阮香琳體內就禁不住抽動起來,淫液像開閘的泉水一樣湧出,穴內的蜜肉微微顫抖,似乎在渴望棒身的抽送。
   出自黑魔海的凝玉姬對性事的了解顯然比自己的姊姊更多,等阮香琳身體開始發熱,她慢慢抽動陽具,先是九淺一深,然後逐漸加快頻率。
   作為成熟婦人,阮香琳的肉體遠比妹妹敏感。雖然阮香凝已經失去施展瞑寂術的能力,但殘留的術能足以影響她的心理。阮香琳只覺體內那根堅硬的陽具漸漸變得充滿彈性,每一下都帶來銷魂入骨的觸感,身體彷彿在波濤中起伏,交合中帶來的甘美快感猶如潮水,將自己淹沒。
   阮香琳無法抑制地嬌喘起來,雖然對妹妹仍充滿恨意,心裡卻有一個念頭,想等她做完再恨。
   “啵”的一聲,濕淋淋的陽具從她穴內拔出,然後挺到面前。透明的液體順著象牙棒身流淌下來,溫熱的滴在臉上。
   意識到那是自己的體液,阮香琳玉臉頓時一陣發熱。
   阮香凝輕柔地說道:“阿姊,莫忘了主人的吩咐。”
   阮香琳香肩顫了一下,然後張開紅唇,含住濕透的棒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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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阮香琳和阮香凝都是出色的美婦,否則也不會被高衙內一眼看上。這會兒姊妹倆百合盛開,讓程宗揚看得血脈賁張,聽到這句話卻讓他一愕。阮家姊妹倆已經勢同水火,阮香琳被妹妹暗算,這會兒揭穿真相,只怕殺了她的心都有。可受到傷害的姊姊卻在榻上對妹妹千依百順,難道還有別的原因?
   程宗揚扭頭問道:“死丫頭還吩咐什麼了?”
   雁兒道:“她們兩個,姊姊對妹妹恨得要死,所以紫姑娘交待:雖然姊妹倆都是奴婢,但在一起時,姊姊要聽妹妹的吩咐。”
   程宗揚略一思索,便明白過來。要阮香琳對自己的仇家俯首貼耳,死丫頭還真夠會玩的。無論修為、能力,阮香凝都遠在姊姊遠在姊姊之下,要想避免被姊姊報復,只有給小紫當好奴婢,靠主人的勢力來壓服姊姊。
   阮香琳身為長姊,卻要聽於妹妹,對妹妹的恨意只會越來越深﹣﹣她們姊妹彼此嫌隙越深,才好彼此牽制。
   “阮香琳聽凝奴的,那凝奴聽誰的?”
   “聽娥奴的。”
   “太后身份就是不一樣,下面還有兩個奴婢。”
   “不盡然。”雁兒笑道:“紫姑娘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縱然都是奴婢,也有高下之分。按照家裡定下的規矩,所有的奴婢都要聽高位者的吩咐,對她們的命令絕對服從。那些侍奴是奴婢的第一級,阮家姊妹、劉娘娘和梁夫人剛進家門,都是最低一等的奴婢。但在她們四個人之間,紫姑娘指定琳奴是凝奴的奴婢,凝奴是娥奴的奴婢,娥奴是鶯奴的奴婢,鶯奴是琳奴的奴婢。”
   程宗揚這才明白,原來四女轉了一個圈,彼此牽制。阮香凝出身黑魔海,劉娥自然不會對她有什麼好臉色看。而劉娥是宋國太后,梁夫人這胡女恐怕也恨她極深。至於梁夫人和阮香琳,因為梁世傑的緣故,兩人早已不合。如今阮香琳成了梁夫人的主子,會怎麼對待這個奴婢,也不用說太多。
   程宗揚佩服得五體投地,雖然知道死丫頭經常給自己驚喜,卻沒想到她這麼會玩,只小小佈置一下,就把這四個身份、性情、能力各異的女子吃得死死的。
   廳中梁夫人與侍奴的交合還在繼續,如果服侍的是男子,她只用敞開身體讓對方肏過,服侍他射過精也就算了。可那侍奴用的偏偏是假陽具,梁夫人只能用自己柔嫩的密穴徒勞地撫慰那根堅硬的象牙。
   彼此同為女性,梁夫人稍有懈怠就瞞不過對方的眼睛,因此她不敢有半點偷懶,比起服侍男人還用心。這會兒她早已精疲力盡,仍賣力地聳動下體,迎合假陽具硬梆梆的插入。
   梁夫人本來生得妖嬈,這會兒在堂上水蛇般搖臀擺乳,淫態畢露。另外一邊的阮香琳和阮香凝這對姊妹花,一個熟艷,一個輕熟,香肌雪膚,花枝招展,此時裸裎榻上,更充滿誘惑。
   旁邊有三名衣著暴露的侍奴,一個比一個火辣,她們豐臀長腿的體形,皮衣下凸凹有致的肉體,活脫脫是三條妖艷的美女蛇。至於雁兒和卓美人兒,容貌更勝眾女一籌,堪稱絕色。
   程宗揚忽然意識到這會兒整個迷樓只有自己一個男人,周圍卻是一群體貌各異的美人兒,而且死丫頭不在這裡,自己對她們有絕對的支配權。
   這種帝王般的罪惡生涯,自己連做夢都沒有想過。能與此相比的,也許只有在晋宮那幾天,但那些日子倒是荒唐居多。一時間他不禁想入非非,自己什麼時候退休,和小紫隱居臨安,不妨把這些美人兒奴都帶上,那日子給個神仙都不換。
   話說回來,死丫頭有意避開,也許就是讓自己在這兒好好享受呢。程宗揚心頭一熱,一手摟住雁兒,一手攬住卓雲君的腰身,笑道:“偏妳們穿得整齊,我數一、二、三,妳們一起脫。”
   雁兒有些尷尬地小聲道:“公子……不行的……”
   “不用怕,等妳月事淨了,我再好好疼妳。我只是看妳有沒有發育……”
   “公子……是你不行的……”
   程宗揚奇怪地問道:“什麼意思?”說著他笑容慢慢僵在臉上。
   周圍一片活色生香,自己心頭慾火高熾,這會兒美女在抱,勁箭在弓﹣﹣可自己下邊居然一點都不硬!
   柳下惠!程宗揚腦中跳出這個名字,接著整張臉都黑下來,我才不要被迫成聖人咧!
   “是雪雪……”雁兒又想笑又不敢笑,垂著眼輕聲細氣地說道:“紫姑娘讓奴婢告訴公子,千萬小心別被雪雪咬住。它齒上帶有火毒,男人被咬到,會不得行房……”
   程宗揚一口老血幾乎噴出來,難怪從昨晚開始死丫頭就總是借口溜得不見影蹤,惡狗傷人,竟然影響到性功能,這小賤狗實在賤得沒邊了。
   卓雲君道:“讓奴婢試試。”說著她解開主人的衣服,俯下螓首。
   足有一盞茶時間,卓美人兒低喘著抬起頭,露出愛莫能助的眼神。程宗揚欲哭無淚,他扯著雁兒道:“這是什麼毒?能不能解?暫時是多久?會不會有後遺症?”
   “奴婢也不清楚,要問紫姑娘才知道。”
   “死丫頭呢?叫她來!她的養的狗傷人還想跑!”
   “紫姑娘出門了,要兩日才回來。”
   程宗揚咆哮道:“幹!”
   紅日漸升漸高,從石隙透入的光影不住變化,將暗處的樓閣逐一映亮。
   程宗揚躺在榻上,一邊舉著手指,看著上面幾乎已經消失不見的齒痕,一邊吩咐道:“雁兒,讓廚房燒水,我要拿那小賤狗煲湯。”
   “紫姑娘帶著雪雪出門了。”
   “不急。小火慢慢熬著。等它回來,我把它脖子一擰!”程宗揚狠狠比出手勢,咬牙切齒地說道:“先放了它的血,剝了它的皮,再把它利成豆腐乾大小一塊一塊的,然後拿熱油一煎,出了油再用砂鍋慢慢炖……”
   程宗揚說著自己都餓了。這時蛇夫人快步進來,“武二來了,這會兒就在觀外,是不是讓他進來?”
   “武二?”程宗揚抬起頭,“那廝也到臨安了?”
   ……………………………………………………
   雲濤觀門外停著一輛載滿西瓜的大車,一條猛虎般大漢蹲在車旁,正捧著一只西瓜大口大口吃得過癮。
   看到程宗揚出來,也把瓜皮一扔,抬起衣袖抹了把嘴,粗聲大氣地說道:“幾個錢!”
   賣瓜老農膽戰心驚地說道:“客官吃了六個西瓜,一共是六十個銖錢,客官給五十個便是了。”
   武二郎虎目一瞪,“你當二爺給不起錢是不是?狗眼看人低!”
   老農幾乎嚇暈過去,死命擺手,“不敢!不敢!”
   “拿著!”武二郎丟出一把銅銖,豪爽地說道:“不用找了!”
   “多謝客官!多謝客官!”
   老農連忙推起瓜車,一溜煙走了。
   程宗揚抱著肩道:“二爺,幾個月不見,你這耍流氓的功夫可是越來越長進了。還有臉說『不用找了』,那把錢我瞧著連三十個銅銖都沒有啊。”
   武二郎虎著臉道:“胡說!若是少了,他作麼不問我要?”
   “一口氣吃六個西瓜﹣﹣誰敢問你要錢啊?”
   武二郎右顧右盼,瞧瞧周圍沒人,一低頭從屁股下扯出一只西瓜,“呯”的敲開,遞給程宗揚一半。
   “幹!你還偷瓜!”
   “什麼偷的?”武二郞理直氣壯地說道:“有眼睛的都看著呢,這是二爺撿的!”說著他狠狠啃了一口,含含糊糊道:“娘的!這一路渴死二爺了!”
   “你去哪兒了?”程宗揚挑起眉頭,“和人家交過手?”
   “二爺走的昭南一路。”他哈哈一笑,“和十方叢林的光頭和尚打了一場痛快!”
   程宗揚一怔,“魯智深和林教頭?”
   武二郎點了點頭,他幾口把大半個西瓜啃完,隨手丟開瓜皮,然後道:“魯師兄和林教頭被人追得緊,又都受了傷,他們商量了一下,如今在沐羽城安身,等過了風頭,再去江州。”
   程宗揚一直在擔心林魯兩人的下落,聽說武二和他們見過面,才放下心事,但接著又納悶起來,“二爺什麼時候轉了性子?竟然肯免費辦事?”
   武二郎橫著眼道:“怎麼說話呢?你把二爺當什麼人了!這叫義氣!你懂個屁!”
   “等等,這事兒我沒請二爺出手吧?到底是誰讓你去的?”
   武二郎悻悻道:“還有能誰?紫丫頭唄。”
   程宗揚拖長聲音,“哦……”
   武二郎哼了一聲,“二爺樂意!喂,小子,紫丫頭讓二爺來這鳥觀找她,二爺一路水米都沒打牙呢!趕緊叫他們上席面,好讓二爺祭祭五臟廟!”
   “道觀的席面有什麼吃的?”程宗揚道:“走吧二爺,到翠微園烤兩只肥羊給二爺接風洗塵。”
   “成!”武二郎走了幾步,瞧著周圍沒人,忽然把程宗揚拉到一邊,從懷裡掏出一只仔細纏好的包裹,然後掏出一張紙,“你識字,給二爺唸唸。”
   程宗揚接過來念道:“蘇荔給武二郎先生的信……”
   念了一句,程宗揚就像牙酸一樣抽了涼氣。紙上寫著:照我說的寫﹣﹣蘇荔對武二郎說:我很愛很愛你,所以要嫁給你。如果你聽小紫姑娘的話,我就在太泉古陣等你。完了。再加一句,讓念信的不要亂講。誰要亂講,我就讓他後悔為什麼活著。就這樣吧,讓人給武二送去。
   信上的字跡娟秀䊹美,明顯是夢娘的手筆,至於口述那位,除了死丫頭還能有誰?
   程宗揚強忍住笑意,一邊瞪大眼睛,裝出一臉驚訝的表情道:“二爺,這是蘇荔給你的?”
   武二郎努力保持著淡定,但兩眼都笑得眯成一條縫,樂滋滋道:“是阿荔托殤老頭帶給我的。寫的啥?”
   “不會吧?你到現在還不知道信上寫的什麼?”
   “我找人念過,”武二郎低聲道:“這不是怕人蒙我嗎?”
   怕得有道理。程宗揚清了清嗓子,“你聽啊,蘇荔說:我很愛你愛你,所以要嫁給你。”
   程宗揚抬起頭,深情地說道:“二爺,這可是情書啊……”
   武二郎就跟被人搔到痒處的老虎一樣,眯著眼咧開大嘴,整個人都美得直冒泡。
   “再念一遍,”武二郎央求道:“剛才沒聽清。”
   “這回聽好啊,蘇荔說:我很愛很愛你,所以要嫁給你……”
   “再念一遍,”武二郎道:“剛才走神了。”
   “蘇荔說:我很愛很愛你,所以要嫁給你……”
   “再念一遍,剛﹣﹣”程宗揚打斷他,“幹!你是來過癮的吧!”
   “不念就不念,你把二爺當什麼人了?”武二郎騷眉搭眼地收起信紙,意猶未盡地小心包起來,貼身放好。
   程宗揚一臉天真地問道:“二爺,你要去太泉古陣?”
   武二郎漫不經心地說道:“反正沒什麼事。二爺去散散心。”
   “正好大家同路,”程宗揚笑眯眯道:“路費咱們就一人一半吧。”
   “啥路費啊?跟你說,二爺錢沒有,要命一條!”
   “二爺,你這就倆字兒:窮橫!”
   …………………………………………………………………
   由於武穆王府剛開始動工,原來的宅子又過於狹小,程宗揚索性把翠微園借過來,當作臨時的落腳點。盤江程氏對外聲稱由於翠微園臨近西湖,風水上是聚財之地,因此租下園子。但市井傳言,翠微園其實是高太尉的私產,盤江程氏為了討好高太尉,用足夠買下園子的價格租用兩年,這才搭上了高太尉的路子。
   流言傳得沸沸揚揚,幾位御史還為此狠狠參了高太尉一本,結果札子送進大內,都沒了下文。
   其實高俅借出園子,一文錢都沒收﹣﹣但這種真相說出去都沒人信。高俅黑鍋背得多了,也不在乎這麼一只小的,索性厚著臉皮頂著市井的笑罵唾面自乾,讓他本來就不大好聽的名聲更顯狼藉。
   對秦檜私下裡洗清兩人關係的勾當,程宗揚多少有些過意不去,於是勉為其難地讓高俅給高衙內送了次衣服食物﹣﹣馮源捎話回來,說高智商哭過罵過叫過求過,還裝了兩天死狗,現在倒是挺安分的,就是一天兩斤的往下掉膘,原來的衣服都有些不大合身。
   “馮大法不會這麼摳門兒吧?”程宗揚不放心地說明道:“連飯都不管飽?”
   林清浦道:“馮源說了,高衙內一頓吃得比豬都多,只不過沒有馬騎,走路全靠兩條腿,打尖的時候還要劈柴擔水,這才瘦了。”
   “馮大法這心腸比我還硬,活脫脫一個後爹。”
   “是哈迷蚩的意思。”林清浦笑道:“他說衙內年紀已經不小,再不打熬筋骨,整個人就廢了,天天盯著。”
   程宗揚有些不以為然,“才十六的娃,哪裡就年紀大了?給他們捎句話,別折騰得太狠了。咱們又不是照著孟老大那種猛人想把高衙內培養成特種兵,意思到了就行。”
   等他們說完,秦檜道:“武穆王府已經清理乾淨。匡神仙算了日子,後天是黃道吉日,宜動土興工。定在後天開工如何?”
   “行,就後天。老四呢?”
   “已經到了。”
   “那就開始吧,別耽誤了。”
   程宗揚匆匆趕到正廳。秦檜和林清浦各自入座,旁邊分別是祁遠、俞子元、易彪、金兀術、豹子頭、韓玉、匡仲玉……盧景已經啟程去了洛都,蕭遙逸一直泡在玉露樓樂不思蜀,月霜不肯出面,只有崔茂代表星月湖大營列席。蘭姑和游嬋這兩名女子的出現,給這次多是男性的會議帶來一抹亮色。而在程宗揚的要求下,李師師也前來出席,只不過她戴了面紗,與王惠坐在最後面的角落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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