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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記第1﹣31集、六朝雲龍吟第1-17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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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死老僧冷冷盯着郭槐的衣袖,忽然仰天长笑,“哈哈哈哈!”
  笑声未落,已死老僧腾身而起,一手抓住静善,“大官人!你敢害我徒儿!此仇必有报之!”
  西门庆阴声道:“伤你徒儿者,老阉狗是也!关我西门何事!”
  “呸!”
  已死老僧毫不客气地啐了回来,“老阉狗已经是废物!老衲何苦找他麻烦?仙姬小心!老僧去也!”
  已死老僧挟着徒儿越墙而出,接着两具庞大的身影同时飞起,巨石般重重跌在地上。
  剑玉姬曼妙的身影凌空走来,双足悬在尺许高的空中,足尖不染纤尘。虽然知道这只是她的幻身,仍不禁让人惊叹她绝美的风姿。
  剑玉姬淡淡笑着,玉齿间轻轻吐出三个字:“荡星鞭。”
  郭槐身形愈发佝偻,低低咳嗽几声,没有说话。
  “武穆王从敝宗夺走的荡星鞭,果然是在郭大貂璫身上。”
  剑玉姬如释重负地说道:“教尊得知,必定欣喜非常。”
  郭槐不言不笑,那条荡星鞭蛇一般从袖中探出尺许,在身前微微浮动。
  “岳贼把这荡星鞭交给你,想来是让你保护刘娥。”
  剑玉姬轻笑道:“他倒舍得。可惜此鞭虽然神妙异常,用之不当,却难免噬主之忧。大貂璫咳嗽不止,想必是妄用此鞭,伤了肺经。”
  郭槐冷哼一声,荡星鞭先扬后抑,刹那间仿佛将空间撕开一角,鞭影下仿佛露出一片闪烁着星光的夜空。
  剑玉姬美妙的身影像风一样流逝,接着现出她艳光照人的真身。
  荡星鞭笔直挥出,与剑锋交击的刹那,鞭身波浪般弯曲起来。庭院中的青砖早已被已死老僧双拳震飞,这时鞭风掠过,厚重的青砖像风化一样变成碎粉。接着一道细细的鞭痕透入剑身,像小蛇一样在剑内游动着,朝剑玉姬的纤指掠去。
  剑玉姬唇角的笑意凝住,她玉指一紧,将鞭影从剑中逼出,就这么一瞬间的变招,她已经失了先机,被滚滚涌来的鞭影罩住。
  郭槐慢吞吞道:“当日武穆王用此鞭绞杀西门夫人,收了她的一魂一魄置于鞭中。还请仙姬当心。”
  忽然一声清啸,如潮的鞭影蓦然退散。剑玉姬犹如一只艳光四射的孔雀从鞭影中飞出,长剑微微一旋,从郭槐肋下刺入。
  郭槐身形一闪,整个人从衣间滑出,失去支撑的衣物仍保持着原来的形状,接着被剑光绞碎。
  “好一招金蝉脱壳。”
  剑玉姬道:“大貂璫再接奴家一剑。”
  郭槐神情微变,厉声道:“你哪里学来的剑法!”
  剑玉姬妙目生辉,“大貂璫好眼力。正是华妙宗的玄元仙剑!”
  说着剑上泛起一层绚丽而又神秘的光华。
  “去死吧!”
  程宗扬一声狂吼,屠龙刀划过数丈的空间,眨眼间劈到剑玉姬身前。那抹绚丽的剑光在屠龙刀的寒光下凝住,接着散为无数流星。
  剑玉姬连发丝也没有动一下,程宗扬却连人带刀整个弹飞,被郭槐在背后一托,才稳住身形。
  剑玉姬道:“果然是太一经,难怪游婵会上你的当。”
  郭槐往前踏了一步,荡星鞭平平伸出,速度虽慢,撕开的空气却发出尖锐的啸声,犹如鬼哭。
  剑玉姬手臂平举,劲气交击的刹那,她曼声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剑气纵横交错,蛛网般攻入荡星鞭最薄弱的一环。
  暗黑色的鞭影一瞬间荡出无数圆环,将凌厉的剑气逐一化解。接着鞭梢猛地挑起,刺在剑玉姬肘下。
  剑玉姬雪白的手臂溅出一朵血花,长剑“锵”然落地。就在这时,郭槐手臂一震,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身后一柄长剑鸿羽般飘落,变幻的剑势如诗如梦,轻飘飘穿过荡星鞭最后一个圆环,从郭槐右肩刺入,没有半点停顿地直没至柄。
  郭槐佝偻的身子不堪重负般单膝跪倒,他干枯的白发溅上血迹,右肩上多了一只剑柄,剑锷是一串繁复的鸟篆,剑柄只有一手长短,形式古朴之极,质地非金非玉,只有一抹淡淡的莹光在柄上流淌。
  而握着剑柄的女子,赫然是他对面的剑玉姬!


第二章完

第三章   場中一片寂靜,所有人都望著郭槐頸側的長劍和那個握劍的麗人,一時間都有種時空混亂的錯覺。
   郭槐身前身後同時出現兩個劍玉姬,他對面的劍玉姬跌坐在地,被蕩星鞭刺穿的手肘鮮血淋漓,另一個與受傷的劍玉姬外表毫無分別,卻多了一分空靈的氣質。
   郭槐咳嗽著,肩側的傷口濺出血沫。隨著他的咳聲,對面的劍玉姬身形隱隱變化,那張原本艷光照人的面孔變得冷若寒霜,卻是程宗揚曾在南荒見過的那個女子:齊姊。
   立在郭槐身後的劍玉姬輕輕一拔長劍,鮮血噴泉般從郭槐肩頭湧出。
   劍玉姬淡淡道:「大貂檔今日往生極樂,可喜可賀。」
   米遠志提到與易彪等人交手的是一個黑衣女子,程宗揚便先入為主,以為那是齊姊,完全忽略了小玲兒那個小賤人。劍玉姬和齊姊都是幻術匿形的高手。結果齊姊冒充劍玉姬,成功地騙過在場的每個人,最後由劍玉姬的真身給了郭大貂檔致命的一擊。
   難怪自己與劍玉姬交手之際,覺得她沒有想像中那麼厲害。起初自己還以為她是想留自己性命,現在想來,恐怕在飛上大殿的一刻,這兩個賤人就彼此換了位置。
   等程宗揚意識到上了劍玉姬的惡當,局面已經無法收捨。米遠志、郭槐先後重傷,只剩下自己一個光棍,對面卻是劍玉姬和齊姊兩個。縱齊姊手肘受傷,無法執劍,還有個實力難測的劍玉姬。
   突如其來的變故,使程宗揚眼角幾乎暴裂。眨眼之間,自己邀來的兩名幫手盡皆重傷,勝負立刻逆轉。自己底牌已經出盡,對面的賤人似乎仍有著層出不窮的手段。這場鴻門宴自己已經做足了準備,終究還是劍玉姬技高一籌,只怕自己偷雞不成,連老本都要賠個乾淨。
   與其坐而待斃,不如拚死一搏!程宗揚一言不發,合身朝劍玉姬撲去。
   劍玉姬微微一笑,舉劍點在屠龍刀的刀鍔上,只輕輕一挑,程宗揚死命緊握的屠龍刀便脫手飛出。
   這時雙方只有尺許,程宗揚兵刃脫手,已經是沒牙的老虎,劍玉姬抬起潔白的玉掌,往程宗揚胸前印去。
   忽然程宗揚胸口光芒大作,電光火石間,一道強光穿透了劍玉姬的玉掌,卻沒有濺出絲毫血跡。
   這并非是自己刺中的又是一個幻身,而是劍玉姬掌心被電光擊穿,濺出的鮮血還未流出,就被直接蒸發。
   程宗揚一手伸在懷中,胸前衣衫破碎,手掌伸出時,掌中已經多了一柄電光閃爍的長刀,正是他藏在懷裡的雷射寶刀!
   如果自己先亮出雷射刀,以劍玉姬的劍術,最多是另一柄屠龍刀,而且自己丹田剛生異變,運用不暢,實力更降一層。程宗揚行險一擊,直接握著刀柄在懷裡逼出刀身,終於傷了這個似乎永遠不會被擊敗的女子。
   被挑飛的屠龍刀還在空中翻飛,劍玉姬與程宗揚一觸即分,退出數丈。她美目平靜如水,沒有流露出絲毫震驚、詫異的神情,她的手下卻一片嘩然。
   西門慶捂著胸口笑道:「仙姬竟然受傷了,哈哈哈哈……」
   齊姊不顧自己的傷勢,急急掠到劍玉姬身側,握住她的手腕,厲聲道:「怎麼會這樣!教尊說過,妳一旦受傷﹣﹣」劍玉姬冷厲地瞥了她一眼,齊姊立即閉上嘴,胸部卻不住起伏,眼中的驚怒怎麼也抹不去。
   劍玉姬忽然揚起頭,只見一道身影從倒塌的大殿後躍上半空,一把抓住那柄屠龍刀,接著直劈下來。
   程宗揚一喜,以為是死奸臣良心發現,從廟裡詐死,仔細一看,卻是一個蒙面客。
   那人握著屠龍刀,從天而降,攻勢未至,已經卷起漫天刀風,聲勢驚人,可謂霸氣十足。
   齊姊擋住劍玉姬身前,左手握劍,迎向屠龍刀。她與這柄屠龍刀周旋多時,深知屠龍刀的鋒銳盡在鋒刃,只要避開刀鋒,就是用普通鋼刀也可一戰。
   那人刀法遠比程宗揚精熟,刀鋒一側,將齊姊的長劍攔腰斬斷,刺骨的寒氣在她手臂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劍玉姬神情帶著一貫的從容,眼看愛將手臂不保,她左手玉指輕點,以毫厘之差避開刀鋒,按在刀側。屠龍刀雖然鋒銳,此時被她真氣一鎖,彷彿被套在鞘中一般,難以掙脫。
   蒙面客雙手握刀,往左右一擺,掙開劍玉姬的玉指,然後飛身而退,一把抓住程宗揚的衣領,「走!」
   聽 到這個聲音,程宗揚先大罵一聲,然後叫道:「跑不了!殺了她!」
   那人也不含糊,」蠢材!你不走!我走!」
   程宗揚不退反進,細長的雷射刀呼嘯而下。蒙面一跺腳,反身朝劍玉姬殺去,一邊喝道:「就一招!」
   劍玉姬鳳目生寒,左手握住劍柄,長劍劃了一個玄妙的圓弧,點在雷射刀身正中。
   程宗揚丹田異變,真氣凝成的劍身脆弱不堪,勉強擋了半招,雷射刀險些脫手。但他也為蒙面人爭取了半招了時間,那名蒙面客一言不發,屠龍刀狂風般朝劍玉姬卷去。
   屠龍刀在他手中威力倍增,狂猛的氣勢彷彿 要與劍玉姬拚死相搏。劍玉姬與齊姊同時出手,誰知那蒙面客腳下靈巧地一挑,像踢綉球一樣挑起碎成兩半的石香爐,分擊兩人,接著一把拖起程宗揚,往牆頭一丟,自己肩不動,手不搖,一邊向後疾退,一邊連番踢起碎石殘磚。
   他腳法的精湛實在是程宗揚生平僅見,那些磚石在他腳下如同活物一樣,或直或斜,甚至還打著轉,劃著圈,拐著彎,雨點般四下紛飛,然後又折回來,劈頭蓋臉地朝劍玉姬和齊姊攻去,如果在足球場上,每一腳都堪稱世界波。不過老傢伙跑得更快,程宗揚一手攀著牆頭,還沒看過癮,他就躥得無影無蹤。
   但他很義氣地留下一句話,「玄天劍在此!誰來殺我!」
   齊姊嬌叱一聲,飛身欲追,卻被劍玉姬攔住,」詐術。」
   程宗揚倒是想走,可惜剛才只顧看蒙面人的腳法,錯過時機,蒙面人故意引她們去追,人家也不上當,這會兒想走也不容易。他硬起頭皮笑道:「仙姬真身穿那麼露,是不是在黑魔海待得久了,有暴露的癖好?」
   劍玉姬淡淡道:「我身如鏡,公子所見,不過是心中所想而已。」
    「騙鬼啊。我還想妳都露著呢。」程宗揚道:「廢話少說!有種砍死我!」
   劍玉姬伸出手掌,掌心的傷勢已經消失不見,「十餘年來,能傷我者,唯公子而已。」
   「上次是岳鳥人?」程宗揚訕笑道:「聽說那傢伙對與自己為敵的女人向來先奸後殺,不知上次仙姬傷在哪兒了?」
   西門慶開口剛要說話,忽然臉上露出驚惧的神情,接著雙足一蹬,身體拚命拔起。
   他腰腹的衣物猛然破開,一截雪亮的劍鋒悄無聲息地從他腹上露出寸許,然後橫著一切,帶著扇面般潑濺而出的鮮血,從他肋下劃出。
   眾人同時色變,黑魔海諸人更驚,全未想到程宗揚直到此時還藏後手,程宗揚是又驚又喜,天知道哪裡來的殺手,但至少不是黑魔海的人。
   那柄長劍像來時一樣突兀地消失,全無痕跡,身手竟然比方才的蒙面人還高出幾分。
   西門慶腰間的傷口幾乎把身體斬成兩半,他轟然一聲撲到在地,一邊吐血,一邊費力地說道:「救我!救我……」
   齊姊先是震驚,接著露出一絲冷笑,「大官人放心,便是只剩下首級,教尊也能讓你復生。」
   西門慶露出怨毒的眼神,顯然復生的滋味并不好受。
   劍玉姬神情平靜如常,如水的目光卻流露出一絲憾意。她幽幽嘆了口氣,淡淡道:「卻是妾身失算了。公子後著連綿不絕,下次交手,妾身定會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程宗揚冷笑道:「別急著走啊,時辰還早,大家再聊兩個時辰。一邊談心,一邊看著大官人咽氣,這樂子,給我倆員外我都不換!」
   西門慶在黑魔海中地位非同一般,他傷勢幾乎等同腰斬,多拖延片刻,就多一分危險。程宗揚算定劍玉姬不敢拿西門慶的性命作賭注,才扯足了順風旗。
   果然,劍玉姬硬吃了他的譏笑,她若無其事地收起長劍,然後退開一步,躬身福了一福,柔聲道:「萬望公子珍重。」
   齊姊冷冷看了程宗揚一眼,然後挾起西門慶和巫嬤嬤,兩人飛身而去。
   這一仗自己如果運氣夠好,都死七八次了,但程宗揚這會兒沒有半點害怕,只有滿心疑惑。
   頭一個蒙面人是誰,只看他堪比撈錢的手段的精湛腳法,就能猜出七成。再加上他目標有夠直接,搶了屠龍刀就跑,自己要還猜不出那老東西的身份也不用混了。
   可幾乎腰斬西門慶的刺客是誰,自己就沒有半點線索。那刺客一擊即退,未曾露出絲毫身形。以至於連劍玉姬也摸不清底細,斷然罷手,可程宗揚把自己在臨安的交情想遍,也沒想出究竟會是哪路神靈出手相救。
   但有一點他敢肯定,那刺客還留在寺內,并且對自己沒有惡意。
   程宗揚先看了金兀術和青面獸的傷勢。他們兩個被匿蹤的劍玉姬親手所傷,傷勢雖重,卻不致命。
   傷勢更嚴重的則是米遠志,他胸腹被八臂魔僧斬開,換作旁人早一命嗚呼,但太乙真宗出來的高手,對養生之道確實別有所長,米遠志斂息凝神,傷勢竟然沒有惡化,只是無法移動。看來要把他送回太乙真宗的道觀,還能保住性命。
   郭大貂檔已經是回天乏術,他鼻息宛如游絲,勉強護住心脈一點溫熱,但生命已經如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他垂著眼睛啞聲道:「煩請公子……送老奴回宮……」
   程宗揚安慰道:「大貂檔放心。我這裡有醫生,多調養幾日就沒事了。」郭槐把一條細滑的鞭子放在他手中,低咳兩聲,不再言語,身體枯木般變得僵硬,卻是屏蔽六識,潛心入定。
   程宗揚挺起身,揚聲道:「那位朋友,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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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剛落,一道劍光便倏然飛出,瞬間越過十餘丈的距離,一劍斬下米遠志的頭顱。鳳羽般的長劍帶著漫天鮮血釘在地上,微微顫動。   斷頸中濺出的鮮血潑在零亂的磚石上,米遠志無頭的屍身僵坐片刻,然後撲倒在地。
   程宗揚期盼已久的死氣終於出現,卻是在大局已定的時候。他幾乎本能地按住額角,準備應對吸收死氣時所帶來的劇痛。然而這一次太陽穴上的傷疤毫無反應,反而是丹田的氣輪突然一漲,將吸收來的混沌氣流納入其中。
   程宗揚一手按著太陽穴,帶著古怪的表情看著現身的刺客。
   一個麗人從花叢間搖曳生姿地走出來,她腳步又輕又軟,每一步踏出,身體都靈巧地柔柔地擺動,猶如風中搖擺荷葉,她一直走到程宗揚面前才屈膝跪下,兩只玉手在面前攤開,以一個虔誠的姿態把螓首貼在地上,柔聲道:「奴婢叩見主子。」
   看著溫婉如畫的卓雲君,程宗揚終於明白過來。他呼了口氣,「難怪妳要殺他。夠狠!」
   雖然不清楚死丫頭怎麼會讓她獨自出來,但這會兒不是說話的時候。程宗揚只簡單短地吩咐道:「翠微園。天香水榭。」
   那美婦俯身一拜,輕煙般掠出寺院。
   卓雲君剛一離開,寺外便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易彪推開大門,大步進來。他肩、臂、腿、背血跡斑斑,顯然是經過一場惡鬥,腰背卻依然挺得筆直。
   易彪雙腳一碰,向程宗揚敬了個軍禮,「報告!直屬營一排遇襲!一共戰死七人,負傷十六人。」
   程宗揚一陣心痛,劍玉姬對自己處處留手,對付自己的手下卻是不遺餘力。直屬營一個排,一戰就折損四分之一,若不是劍玉姬主動退卻,傷亡只怕更多。如果不是意外出現的兩枚棋子打亂了她的布局,全軍覆沒也不是不可能。
   「老匡和馮大法呢?」
   「兩位法師安然無恙。」
   程宗揚猶豫了一下,「師師呢?」
   「師師姑娘斷了幾條肋骨,尚在昏迷。」說著易彪臉上微微一紅,「那女子被劫走了。」
   「游嬋?」程宗揚心頭一緊。自己與游嬋萍水相逢,最多是逢場作興,各取所需,算不上什麼交情。但相比於黑魔海其她女子,誤以為自己是飛鳥上忍的游嬋無疑是最無辜的一個。現在自己身份暴露,游嬋面臨的處罰可想而知。
   程宗揚思索了一下,然後道:「先回園子再說!」
   直屬營連同程宗揚在內,完好無傷的只有八人。匡仲玉和馮大法雖然沒有受傷,但精力透支過甚,都已經精疲力盡。
   好在翠微園與小瀛洲只是一水之隔,眾人分乘三條船,將死者和受傷的同伴盡數運回園中。島上其他人的屍首則由雪隼團趕來處理。
   聽過易彪的敘述,程宗揚才知道出手截擊直屬營的確實是小玲兒。她逼出屠龍刀的寒氣之後,潛形藏在地下,一現身就傷了少㷉周逢。隨同她一道來的,還有二十餘名黑衣黑褲,身材矮小的蒙面人。那些人來去無蹤,招法詭異,直屬營一接敵就吃了大虧。馮大法拚命用手雷炸出一片空場,眾人才穩住陣腳。
   幸好當初為了給俞子元療傷,翠微園收購了大批藥材,這會兒才沒有太過手忙腳亂。
   林清浦早在園中等候,見到秦檜被硬梆梆地抬進來,頓時嚇了一跳。秦會之可以說是家主座下第一得力的部屬,連他都折戟沉沙,這一戰縱然獲勝,也未必得償所失。
  接著傷員被一一送進來。連易彪在內,十七名直屬營軍士傷勢輕重不一,最重的三人隨時都有送命的危險。林清浦對醫術一無所知,正要派人去請大夫,卻被匡仲玉攔住。這麼多傷員若被外人見到,除了把醫生滅口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匡仲玉打開李師師的針盒,取了兩枚細針,在她印堂和人中分別刺下。程宗揚小心翼翼地把郭槐放到擔架上,扭𧯯看到這一幕,頓時一愣。
   如果匡仲玉精通醫術倒也罷了,可他下針的手法怎麼看怎麼外行,程宗揚連忙過去摟住李師師的肩膀,「老匡,你瞎刺什麼呢?」
   匡仲玉凜然道:「救死扶傷,當然要請光明觀堂的大賢。」
   程宗揚一陣頭痛,星月湖與光明觀堂怨氣相結,從匡仲玉的口氣中就可見一斑,不由埋怨道:「老匡,你太小心眼了吧?」
   匡仲玉臉不紅氣不喘地說道:「多謝程少校𧶽名!往後我就叫小心眼兒的老匡好了。」
   懷中的玉人微微一動,從昏迷中醒轉。看到自己雙肩被程宗揚摟住,李師師玉臉頓時一紅,勉強從他懷中掙開,接著又變得蒼白。她一手撫著肋下,眉頭顰起驚訝地看著堂中一眾傷員。
   程宗揚道:「妳先歇息片刻,我讓人去尋大夫。」
   李師師明白過來,她吃力地搖了搖頭,看了眼旁的軍士,然後道:「他是被銳器所傷,跌倒時候傷口夾雜泥沙。此時雖然封穴止血,但傷勢惡化,速用豆油清洗傷口,再敷以金創藥。取白布三尺,最好是以沸水煮過景乾,用以包扎。」
   林清浦和未曾受傷的軍士立刻按她的指點處置同伴的傷勢。
   另一名軍士是被鈍器所傷,右臂骨折,這會兒李師師無力正骨,暫時先用柳木夾板固定。
   程宗揚叫來林清浦,低聲道:「這裡你來照料,我先去送郭大貂檔回宮。」
   林清浦說道:「太乙真宗有人來拜訪家主,一直等到此時。不若公子先去一晤,待師師姑娘看過大貂檔的情形,再送不遲。」程宗揚猶豫了一下,「好。別讓師師累到了。看過大貂檔,立刻通知我。」
   滲出血跡的布匹層層解開,最後露出米遠志身首分離的屍體。
   來自太乙真宗的兩名門人捏著鼻子草草看了一眼,連忙點頭。
   程宗揚扼腕道:「米道長大展神威,力敵黑魔海七名高手!可恨敵眾我寡,雖然連敗數敵,最終還是飲恨而亡。」
   兩名道人稽首道:「掌教真人已頒下法旨,米某人為世間斬妖除魔,此番若是兵解,必當成仙。他本是支派宗系,得成大道,也是難得的緣法。」
   程宗揚一陣惡寒,米遠志被藺采泉送來當替死鬼,屍體腸穿肚爛,連腦袋都沒了,竟然還被藺老賊說成是兵解成仙,真是一堆狗屎都能被老東西說成五香味兒的。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兩名太乙真宗弟子對米遠志的死似乎沒有半點傷感,反而有些如釋重負的樣子。他們驗明身份,便帶著米遠志的屍體飄然而去。
   片刻後,屏風內微微一響,一個穿著道袍的女子出來,「這兩個一個是鶴林觀的弟子,另一個卻未曾見過。」
   程宗揚坐在椅上沒動,懶洋洋道:「是嗎?」
   卓雲君柔聲道:「鶴林觀是蘭賊一系,若他們把屍體帶回觀中,有心人稍加留意,便可認出我的劍法。」
   程宗揚皺起眉頭,「是妳故意的?」
   米遠志被卓雲君從背後一劍斷首,這樣的傷勢除非是故意留下痕跡,要掩飾起來絲毫不難,能被人認出來,只可能是故意為之。
   卓雲君道:「這是媽媽的吩咐。奴婢不敢不殺。」
   「死丫頭讓妳做的?她人呢?」
   「媽媽讓奴婢先來伺候,媽媽隨後就來。」
   程宗揚皺起眉頭。死丫頭搞什麼鬼,讓這賤人一個人來臨安?還故意露出身份?雖然卓賤人被死丫頭下了咒,但太乙真宗本身就是術法大家,萬一被她解開禁咒,再想逮住她可就麻煩了。
   卓雲君重新向主子見禮,她屈膝跪下,雙手貼在地上,俯身叩拜,一邊嬌滴滴道:「奴婢見過老爺。主子萬福。」
   行過禮之後,卓雲君的仙姿道貌頓時變得媚致起來。如果說剛才還是飄然出世的仙姑,這會兒就像是見到金主的紅牌粉頭。
   多日不見,卓雲君身上的道袍寬大古雅觀,讓人有出塵忘俗之感,但她容顏間有著異樣的艷麗,似乎剛剛妝扮過。再仔細看時,她跪姿雖然柔婉,衣下的肉體卻曲線畢露,在衣內微微抖顫著,流露出旖旎的春光。
   程宗揚心下微動,挑起唇角道:卓美人兒,過來讓主子看看妳胖了還是瘦了。」
   卓雲君裊裊起身,雙手拉住腰間的絲綹一分,道袍猶如委蛻 的羽翼一樣滑落在地,露出一具欺霜賽雪的玉體,款款走來。
   程宗揚情不自禁地吹了聲口哨,自從當日被小紫藏起來,自己有些日子沒有見過這賤人。這時看來,卓美人兒整具身體都被精心修飾過,看不到絲毫瑕疵。她雙乳愈發豐挺,隨著腳步的移動,宛如柔膩的雪團顫微微上下抖動,充滿誘惑的肉感。夕陽淡淡的光輝下,她身子通體白膩如脂,自鼻尖以下,整具身體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毛髮,光潔得猶如一件瓷器。
   視線下移,程宗揚目光頓時閃了一下。卓美人兒腳上穿著一雙象牙鏤刻的高踭鞋﹣﹣細長而優雅的鞋踭,精致而曲線流暢的鞋底,一切都和自己對小紫描述的一樣,可那雙高踭鞋只有正常鞋子的一半大小,卓美人兒一雙玉足套在裡面,絲毫不覺狹緊,竟是出奇的小巧。
   由於雙足變得䊹小,卓雲君每走一步,都不得不小心找好重心。䊹軟的腰身玉柳般左右擺動,那只渾圓的雪臀隨之輕扭,平添了幾分媚艷的風姿。尤其是她股間那只鳳眼美穴,在白晳的腿縫間時隱時現。每走一步,嬌嫩的美穴便變得濕潤一分,嬌艷的光澤彷佛要從美穴中流淌下來。
   在小紫的調理下,卓雲君傷勢盡愈,修為也完全恢復。她從江州趕到臨安,數千里路程只用了不到十日工夫,然而室內這短短幾步路,卻走得艱難無比,剛走到主人面前,便不禁渾身發軟。
   程宗揚像抱嬰兒一樣,把這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兒抱在懷裡,一邊托起她的玉腿,摘下她的象牙鞋。
   不知道死丫頭用了什麼秘法,卓美人兒的雙足筋骨未動,卻整個縮小了一半,變得小巧異常,晶瑩的腳掌猶如白玉雕成一樣,在掌中盈盈一握,說不盡的光潤柔滑。這樣䊹小的腳掌卻要承受全身重量,難怪她在不施展修為的情況下,走得如此搖曳。
   程宗揚嘖嘖道:太乙真宗唯一的女教御,卻有一雙比婊子還浪的小腳。妳要把這雙小腳一亮,想屌妳的人能從臨安一直排到龍池去。」卓雲君早已是被他調弄慣了的,這時聽到主人的調笑,反而有種奔波多日之後,終於托庇於主人羽翼下的安心感。她軟軟蜷在主人懷中,輕輕踢下另一只象牙鞋,蹺起雙足,嬌聲道:「奴婢一雙小腳又白又軟,光滑如脂,其軟如綿,好給主子賞玩。」
   

   程宗揚抱著她香軟的玉體,兩手握她柔若無骨的䊹足,頓時感到一股強烈的衝動。她雙足精致無比,猶如冰肌玉骨,握在手中卻柔圓動人,䊹合度。光潔的肌膚細如白玉,足弓曲線玲瓏,輕盈婀娜,宛如軟玉凝香。   程宗揚好不容易才壓下那股燥熱感,笑道:「還有嗎?」
   卓雲君雙臂環著他的脖頸,在他耳邊道:「奴婢的鳳眼穴,外緊內滑,主子只需將陽物放進來,自會越進越深。」
   程宗揚調笑道:「我倒是想嫖,可惜手裡沒錢。」
   卓雲君玉頰微紅,媚聲道:「只要主子喜歡,免費亦可。」
   程宗揚一邊說,一邊托起她的下巴。卓雲君順從揚起臉,吐出香舌。程宗揚毫不客氣地親住她的小嘴,恣意親吻一邊張開手掌,在她玉體上撫弄。
   良久程宗揚鬆開嘴,冷笑道:「卓美人兒,妳早就到臨安了吧?幹了什麼,這會兒才來見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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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雲龍吟 8

第四章    卓雲君渾身一震,連忙道:「回主子,奴婢上午到了臨安,因為不知道主子的住所,先去了雲濤觀。」
   「不是鶴林觀?」
   「奴婢被藺賊的人追拿,不好去鶴林觀。按媽媽的吩咐,先到雲濤觀安身。誰知在湖上遇到米道人,奴婢見他行色匆匆,便跟了去,卻正遇到主人。」
   「去雲濤觀幹嘛?和妳殺米道人有關喺嗎?」
   「媽媽讓奴婢做出些動靜,以顯露行蹤。」卓雲君道:「最好能與黑魔海有所牽連。」
   「妳在寺裡待了多久?」
   「奴婢剛到片刻。」
   程宗揚冷笑道:「不是一直在外面等著看我死的吧?」
   卓雲君拉開衣領,露出頸後一個紅色的印痕,「奴婢三魂七魄都留下媽媽的印記。生死榮辱,都在媽媽一念之間。」
   難怪死丫頭會放心讓她獨自出來。何這些作法是什麼意思?把卓美人兒往絕上逼?她銷聲匿跡數月,一出現就與黑魔海攪在一處,又殺死同門,除了托庇在自己門下,再無路可走。不過死丫頭要制服卓美人兒,用得著這麼麻煩嗎?
   程宗揚想了半晌也沒弄明白小紫的心意,但死丫頭的事用不著自己操心,吃虧的事,她肯定不會做的。
   程宗揚有心和卓美人兒溫存一番,可眼下實在分身無術,他開口喚道:「凝奴。」
   腳步輕響,阮香凝娉娉婷婷從內室出來,見到主人懷裡的卓雲君,兩女本能地流露出一絲驚艷和嫉妒。不過阮香凝受瞑寂術影響,心智被惑,只望了卓雲君一眼,便溫婉地伏在主人腳邊。
   程宗揚道:「卓奴,妳是房中術的行家,看看這只鼎爐怎麼樣?」
   卓雲君笑著伸出手,,伸入阮香凝衣內。阮香凝嬌軀輕顫,露出一絲羞怯,隨即被主人按住。卓雲君本以為主人是調弄取樂,手指略微一動,卻不禁「咦」了一聲,目露訝色。
   片刻後,卓雲君抬起螓首,「回主子,此女鼎爐甚是奇特,奴婢若要仔細探過,只怕要幾個時辰。」
   程宗揚摸了摸鼻尖,對阮香凝說道:「會飛的都是鳥人。」
   阮香凝嬌軀輕震,解除了瞑寂術的限制,她目光由茫然變得疑惑,接著變得驚恐萬狀。
   程宗揚沒有理會她察覺真相後的震驚,對卓雲君道:「這賤人是黑魔海的,眼下是我的奴婢。我沒時間處置,交給妳調教好了。」
   卓雲君又驚又喜,望向阮香凝的目光頓時變得明亮起來。若論姿色,即使在主人身邊自己也是頂尖的美色。但由於幾次與主人為敵,被擒下後又貪生怕死,甘願作了奴妓,自貶身價,在主人的女人中地位是最低的,比沒有名份的雁兒都低了不止一等。如今家主把這個女子交給她,雖然自己的地位未變,但總算不再最低的那個。
   卓雲君挽起阮香凝的玉手,笑吟吟道:「主子放心,奴婢定會好好調教這位小娘子的。」
   直屬軍士大多受的是外傷,有眾人幫忙,李師師只用了不到半個時辰就逐一處理完畢。這會兒她側身伏在案上,玉臉白得毫無血色,額頭布滿汗珠,一手仍搭在郭槐腕上,為他診脈。
   足足用了一盞茶時間,李師師精疲力盡,才廢然罷手。她吃力地搖了搖頭,「這位不知用了什麼功法,身如木石,雖然壓抑住傷勢,但體內經脈盡絕,奴家無能為力。」
   林清浦知道郭槐是要緊人物,一旦出了岔了,家主難以交待,低聲道:「有沒有施救的法子?」
   李師師閉目想了片刻,然後道:「那人出劍時,劍勢應該是偏了數分,避開心脈。但這一劍傷勢極深,即使能留得性命,也免不了變成廢人。」
   林清浦還待再問,程宗揚匆匆進來,一看李師師額上的冷汗,急忙道:「先看好妳自己的傷勢,有什麼事等妳傷好再說!」
   李師師臉色蒼白地笑了笑,「還好,斷骨沒有刺入肺裡,休養幾日便是,不妨事的。」
   程宗揚叫來一名婢女,讓她扶著李師師到內室更衣敷藥,又罵了林清浦一通不知道憐香惜玉,這才道:「情形如何?」
   林清浦道:「匡仲玉與馮大法消耗過甚,此時各自回靜室休養。豹子頭被巫力反噬,至今未醒。待師師姑娘 傷癒,用淨化術清除他體內殘餘的巫力即可。易中㷉、金兀術和青面獸都是外傷,休養幾日便即無妨。」
「損失最重的是直屬營。」林清浦道:「直屬營十六名傷者,重傷三人。周逢少㷉傷勢最重,情形不容樂觀。另外兩人雖然用了藥,但還要觀察幾日。九人需要休養一個月到半年不等。其中兩人可能致殘。另外四人輕傷,幾日內便可痊癒。
   程宗揚面沉如水,真屬營三十名軍士,一戰下來包括死亡和致殘就有十人,折損三分之一,傷員又佔了三分之一。其中還包括江州之戰中直屬營唯一提拔的少㷉周逢。這場鴻門宴,自己本來勝算十足,可差一點就一敗塗地,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
   「會之呢?」
   林清浦咳了一聲,「師師姑娘 方才看過,說從未見過此等症狀。而且光明觀堂與黑魔海功法相克,不好貿然施救。」
   都不是省油的燈啊。程宗揚心裡嘀咕一句,然後道:「老秦人呢?」
   林清浦指了指隔壁。
   程宗揚推門進去,只見死奸臣雙手放在胸前,直挺挺躺在一張竹榻上,一臉的安祥,如果不是這孫子渾身都透出金屬般的光澤,黑裡透亮,與眾不同,簡直和睡著差不多。
   忽然程宗揚眼角一跳,看到一個坐在榻側的少女。在她的注視下,那少女款款起身。論起姿色她并非難得一見的尤物,但一舉一動都有著大家閨秀的風範,尤其那雙眼睛,光彩內斂,顯然是心機深遠之輩。至於年紀,頂多十七八歲。雖然這個時代十五六歲成婚就是常態,但在程宗揚眼裡,眼前的少女未免還是太嫩了些。
   死奸臣果然是吃了嫩草……程宗揚腹誹著,臉上卻一點不敢感慢,拱手道:「這位想必就是嫂夫人了?」
   少女屈膝福了一福,「妾身姓王,單名一個蕙字。」
   「早聽秦兄說起過,今日才得一見。」程宗揚仗義地說道:」嫂夫人放心!秦兄與我相交莫逆,只要有一線希望,程某都會付出百分之二百的努力!何況秦兄所至之處,無不造福一方,單是牌坊便有好幾處,想必吉人自有天相。」
   「多謝家主掛念。」王蕙道:「外子預料今日之事難以善了,昨日曾交代過奴家,他有秘術可以自保,緊急關頭施用,用後通體如鐵,水火不侵,刀斧難傷,但無法行動,唯留心頭一點靈光不泯。外子說過,此術十二個時辰之後自解,家主不必過慮。」
   秘術?看看殤老頭,就知道毒宗的「秘術」有多不靠譜。秦奸臣的臉色,倒有七八分像是中毒的樣子﹣﹣殤侯的巫術雖然不靠譜,用毒卻是大行家,如果說有人能化毒藥為保命的絕技,非毒宗殤侯一支莫屬。
   程宗揚佩服地看了秦檜一眼,今日一戰,連郭槐都傷重不起,交手的慘烈可想而知,以黑魔海巫毒二宗的仇怨,劍玉姬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秦會之。結果奸臣兄當機立斷,一招詐死避過了殺身之禍,甚至連汗毛都沒傷一根。真不知道自己如果一敗塗地,劍玉姬把死奸臣捎回去塞到爐子裡燒夠十二個時辰,會是什麼結果 ?」
   林清浦過來道:「家主,車馬已經備好。」
   程宗揚雖然很想見識見識這位王氏的風采,但正事要緊,抱拳道:「既然如此,還請嫂夫人多費心照料。有什麼需要的,盡管吩咐便是!」
   郭槐六識盡閉,瘦小的身體血跡斑斑地蜷縮在地毯上,宛如一截朽木。
   封德明半跪著探視了他的經脈,半晌才啞聲道:「大貂檔是被人用劍破肩而入,肩、肺、肝、心經、膈……盡皆受創,不得已用了胎息的法子,如今一身修為已經散了大半。」
   程宗揚心裡打鼓,郭槐是太皇太后的得力臂助,自己請人家幫忙時還好端端的,送回來時卻成了廢人。換個角度來想,如果有人托自己的關係請秦檜幫忙,結果送回來個半死不活的奸臣兄,可以想像自己的心情會是什麼樣。
   太皇太后遠遠看了一眼,皺眉道:「這小郭子好生沒用。打發出去吧。」
   程宗揚瞠目結舌,郭槐作為她的貼身太監,忠心耿耿地守護了她幾十年,只剩了一只氣,還掙扎著要回宮,沒想到太皇太后只遠遠看了一眼,不問生死,便讓打發出去。
   封德明連兔死狐悲的表情都沒敢流露,小心翼翼地抬起郭槐,送出寢宮。
   太皇太后瞥了程宗揚一眼,「是不是覺得老身過於絕情呢?」
   程宗揚乾笑道:「好像有點兒。」
   太皇太后笑碎一口,然後道:「這些太監本來是好端端的男人,偏偏弄得不男不女。佛經上說,女子若是虔敬向佛,來世方可以化為童男子。這些閹人好不容易得了男身,卻自甘去勢,殊不知財帛易獲,男身難得。棄了自家要緊的血肉,低三下四的服待人。如此自輕自賤,何曾被人看得起呢?」
   程宗揚聽著太皇太后半是鄙夷半是嘆息傾訴,也裡蹦出三個字:慕男狂!
   具有這種心理因素的女性,往往會表現出對男性生理特徵的極端羨慕,甚至於崇拜。相應的,對於缺乏男性生理特徵的女性極端輕視。而太監本身是男性,卻自願或被迫地切除了男性生理特徵,淪為奴才,在太皇太后眼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程宗揚心頭微動,有意說道:「大內的公公雖然缺了點物件,但對姨娘的忠心可是天地可表。」
   「一點忠心,又值得什麼?」太皇太后晒然道:「以前的端妃便是信寵身邊的閹奴,結果她失勢後,那些閹人為了討好老身,什麼事做不出來?好端端的男根都捨了不要,能有多少良心?若當日失勢的老身,小郭子會有幾分忠心?」
   程宗揚苦笑道:「也不是人人都如此吧?我聽說秦大貂檔就忠義之輩。」
   「你說秦翰?」太皇太后冷笑道:「那閹才自稱忠於社稷,連老身都不放在眼裡,要他又有何用?」
   程宗揚本意是落井下石,這會兒倒有些不忍心了。秦太監啊秦太監,人家主子要的是聽話的狗,你的一片忠義都拜錯門路了。
   話說回來,這位太皇太后雖然不是良善之輩,可也因此才能鎮住局面。如果換一個面慈心軟的,天知道群奸薈萃的宋國會亂成什麼鳥樣。再說了,不管太皇太后是不是好人,對自己可是真好。

   雖然太皇太后與自己姨甥相稱,但她在自己面前沒有半點矜貴的模樣,那份發自內心的親近也不似長輩,倒更像一個受寵的姬妾。事實上,按照太皇太后的意思,以前阿舉的姬妾,都應該來拜見他這位新主人,再續前緣也未嘗不可。   可程宗揚實在沒這份膽量。這事自己在晋宮做過不假,但晋帝那白痴活脫脫就是一截能出氣的木頭,晋宮的妃嬪見到自己這個活男人,都像久旱逢甘露一樣欣喜,幹出些什麼,也算是你情我願的事。宋國這位陛下雖然內有奸臣橫行,外有強鄰林立,但舉止英氣勃勃,實在很像一位年輕有為的英主。如果被他撞到,別說自己是太皇太后的外甥,就算是太皇太后的親爹,都只有一個死字。
   程宗揚摸了袖裡的蕩星鞭,心底暗嘆一聲。本來以為把郭槐送回大內,多少能保住他的性命,誰知太皇太后隨便揮了揮手,便把這位搾乾精力的大貂檔像垃圾一樣打發出去。早知如此,還不如把他留在自己手中。
   陪太皇太后聊了會兒天,婉拒了她讓自己留宿的好意,程宗揚終於趕在宮門落鎖前離開大內。他已經打定主意,躍上馬車,吩咐道:「去石道門巷!」
   石道門巷是西門慶的公開居所,和自己一樣,都在吏部備過檔。程宗揚當然不會認為近乎被腰斬的西門狗賊還會堂而皇之地留在公開居所,等著仇家上門來給他收屍,但用來傳幾句話是夠了。
   石道門巷富商雲集,剛是日暮時分,巷內便燈火璀璨。馬車在兩扇黑漆大門前停下,門前懸著一排燈籠,上面寫著「西門」二字。
   程宗揚看了一眼,確定沒有認錯,然後跳下馬車,虎虎生風地大步上前,一腳踹上門框﹣﹣別人踹門都是對著門縫,好踹斷門閂,程宗揚則是對著門框,勁力一吐即收,沿著門框延伸開去,只一腳,就把整扇大門給全卸了下來,重重拍在院內。
   迎面一堵影壁,繪的無非五福臨門,松鶴延年的圖樣,西門家的別緻一些,畫的是麻姑獻壽。程宗揚活動了一下肩背,飛身一蹬,連影壁也一并踹倒,庭院中頓時塵土飛楊。
   聽著西門府上傳來的巨響,外面不少家丁、閒漢都湊過來看熱鬧。但一輛不常見的四輪馬車橫在門前,四名直屬營軍士釘子般立在階前,單是那份的殺氣,就讓人不敢近前,眾人只遠遠張望,小聲議論。
   西門府上的家僕聽到門響便紛紛出來,氣勢兇兇地叫嚷道:「哪裡的狗賊!敢來撒野!」
   等程宗揚連影壁也一并踹倒,叫嚷聲立刻低了半截。程宗揚也不答話,只獰然一笑,從腰後摸出兩支四棱鐵鑭,虎入羊群般橫衝而入。
   一時間西門府上雞飛狗跳,慘叫不絕。程宗揚掄起鐵鑭挨個打過去,只用了一盞茶工夫,就將十幾名護院全部放翻。鐵鑭是戰場用的鈍器型進攻兵刃,專門用來對付披甲的對手,一鑭揮下,往往連堅固的鐵甲都打得變形,比利器更容易重傷對手。十幾名護院一個個斷臂折腿,而且全是粉碎性骨折,庭院中頓時慘叫連聲。
   程宗揚好不容易出了口惡氣,他拿出那條細黑的長鞭,「啪」的一記,半人粗的廊柱被鞭影直接抽斷,斷處猶如刀斬般整齊。
   庭中的慘叫立刻止住,一眾護院神色各異,有些是脖頸發涼,想到自己若是被鞭子抽到,脖子總不會硬過柱子。有些眼中露出貪婪的神色,顯然對這條蕩星鞭略知一二。
   程宗揚料定黑魔海的好手都趕赴小瀛洲,西門慶家中最多是小貓兩三只,因此雖然上門踹館,卻并沒有大開殺戒。他晃了晃鞭子,冷冷道:「告訴姓劍的!想要鞭子,明天日出前把游嬋給我送來!不然就去光明觀堂要吧!」
   回到翠微園已是傍晚。聽了家主闖進西門家的舉動,林清浦沉吟多時,然後道:「公子此舉,未免失之過急。屬下雖然不知此鞭的來歷,但想必是黑魔海的要緊之物。以屬下之見,最好等秦先生醒後,打聽清楚,再作計較。」
   程宗揚道:「會之要十二個時辰才能醒,那可是整整一天的時間。我怕夜長夢多,到時後悔都來不及。」
   林清浦緩緩道:「一介女子而已。」
   程宗揚拍了拍他的肩膀,「林兄啊,你還沒女人吧?」
   林清浦臉一紅,狼狽地咳嗽起來。
   程宗揚笑眯眯道:「我聽說有些玄門高士都是一輩子打光棍兒。不過林兄年紀輕輕,難道沒想過找個伴兒?」
   「林清浦其實年紀甚輕,紅著臉小聲道:「隨緣……」
   「這是屁話!你不爭取,哪兒來的緣?你瞧人家秦會之,嫩草吃得卡卡的!那是緣嗎?秦老牛不知道跑了多少腿,下了多少力氣,使了多少壞心眼兒,才吃上這根嫩草!換作你呢?整天在屋裡宅著,難道天上還能給你掉嫩草不成?」程宗揚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啊,跟彪子一個德性。我瞧著還是等蘭姑來,給你們好好上一課!」
   林清浦囁嚅幾聲,程宗揚沒聽清楚,「說什麼呢?」
   林清浦鼓足勇氣道:「屬下以為,家主這樣扯開話題,非是好漢行徑。」
   程宗揚一徵,然後朝林清浦竪起大拇指,「行啊林兄。那我老實跟你說吧。游嬋和我,說起來誰也不欠誰。但大家萍水相逢,也算是有緣。如果因為我把她推到火坑裡,我這輩子都難以安心。蕩星鞭也許很重要,但用它換一個活人,我認為值。」
   林清浦思索半晌,然後向程宗揚施了一禮,「清浦明白了。」
   「只是明白了?」
   「雖然明白,但家主之為,清浦不敢苟同。」
   「行了,我也沒指望說服你。」程宗揚笑道:「過幾日建康家裡的護衛有一批要來,隨行的還有家裡幾個侍女。考慮、考慮林兄,全是清白姑娘,個頂個的漂亮。你要看中哪個,大膽去追,只要你能追上,就是你的。」
   「多謝家主費心,」林清浦毅然道:「但清浦少年立志,道術不成,不以家室為念。」
   「這有衝突嗎?我還家室不成,不以道術為念呢。得,算我白說。」
   程宗揚拍拍屁股要走,卻被林清浦叫住,「家主留步!」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有屁快放!」
   「關於黑魔海之事,屬下思索多日,略有所得,願與家主參詳。」
   林清浦不是輕易開口的人,他既然說略有所得,不會是一般的線索。程宗揚立刻坐下來,「說。」
   林清浦推開案上的圖卷,「這是屬下搜集各處得來的信息所梳理的脈絡,以十六年前,武穆王橫掃黑魔海為分界。」
   程宗揚仔細看著圖卷,林清浦將所有能得到的黑魔海信息全部羅列出來,重新以時間為序進行排列。以最初逃脫的五人為起點,逐一定下培養九御、搜羅御姬奴,擴張勢力的順序。
   通過圖卷,能清楚看出黑魔海巫宗在滅門之難第三年,也就是岳鵬舉出事的同年重新崛起。六年當中,黑魔海一直在潛心培植羽翼,已知的九御與御姬奴大多出現在這一時期,如泉玉姬和凝玉姬,分別在滅門後的第五年和第六年離開黑魔海。
   從墨狼、青等人的修為可以猜測,九御是黑魔海培養的主要武力,一直在內堂修習,執行任務時才被派出。而御姬奴很早就被送往各地。除了泉玉姬這樣進入六扇門繼續修習的以外,其他御姬奴的修為并不會太高,但很可能具有不同的技能。更要緊的是,經過十餘年的潛藏,她們的身份已經彻底融入六朝,凝玉姬的身份如果不是機緣巧合被自己撞破,完全無跡可尋。
   雖然凝玉姬早在十二年前就進入臨安,但黑魔海在宋國擴張勢力的時間,相信不超 迥五年﹣﹣陸謙進入太尉府,西門慶拜蔡京為乾爹,獲得官身,都在這一時期。從小瀛洲一戰黑魔海顯露的實力分析,宋國的主事者很可能是那位齊姊,而黑魔海在宋國的重心,很可能不在臨安,否則也不必從別處調集人手。
   這也在情理之中,臨安曾經是武穆王的老巢,黑魔海沒有十足的把握,絕不會冒著走漏風聲的危險輕易進入。
   三年前,黑魔海的勢力擴張至晋國邊界的廣陽。一年半前進入建康,古冥隱大致在此前後被黑魔海收入麾下,擔任供奉。玄武湖一戰,黑魔海投入的墨狼和計好等人,都是內堂的人手,行事作風與劍玉姬也有很大區別。因此晋國的主事者,很可能是那位被六駿聯擊殺的幽長老。
   從黑魔海的擴張路線,可以看出黑魔海是向南方的宋國,西南的晋國逐漸推進。那麼黑魔海的源頭,應該在相反的東北方向﹣﹣晴州!
   程宗揚目光一跳,看到林清浦最為大膽的推論﹣﹣黑魔海的總壇很可能在漢國境內!
   林清浦能夠提供的証據很少,推論卻很嚴密。就在黑魔海進入宋國的同時期,出身殤侯門下的鬼巫王進入六朝游歷,遇到黑魔海巫宗。從鬼巫王的行經路線判斷,雙方會面的地點很可能在宋國。但鬼巫王吞并南荒的思想源頭,絕不會出現在風流卻文弱的晋宋兩國,而更接近於崇尚武力,有著強大一統觀念的秦漢兩國!
   晴州作為諸派學說匯集之地,鬼巫王在晴州接觸類似思想也并非不可能。但林清浦給出的答案是漢國,因為鬼王峒驛館的風格,與漢國京師洛都的驛館完全一樣,可見鬼巫王對漢國宏偉大氣的建築風格印象極深!如果沒有在洛都待過,鬼巫王哪裡來得這種印象?
   程宗揚仔細看著圖卷,良久抬起頭,由衷說道:「我得清浦,如得一寶!」
   林清浦被他當面一贊,頓時臉上發紅,訥訥地說不出話來。
   程寳揚百感交集,自己手下以智謀論,當以秦會之為第一。但奸臣兄偏於陰謀,往往劍走偏鋒。林清浦更像一個擅長情報分析的大師,通過細致的搜集,將點點滴滴的線索綜合起來,考慮到他的年齡,完全可以說前途不可限量。自己本來是看中了他竹旳水鏡術,誰知撿了個寶回來。能夠得到這兩人一正一奇的輔助,可謂是自己的大幸。
   但林清浦是搜集分折情報人才,組織人手,策劃行動并不是他的長項。尺有所短,寸有所長,程宗揚當然不指望一個人能精通各方面的能力。有林清浦整理信息,秦會之籌畫布置,自己進行布局和決斷,這樣的組合才能發揮每一個人的長處。
   林清浦平靜下來,指著圖卷道:「從巫宗滅門的第六年,到進入宋國,中間有長達七年的空白期。屬下判斷,這七年當是黑魔海著力在北方三朝發展勢力的時期。以黑魔海的擴張速度,他們在北三朝的實力會非常強勁。屬下猜測,漢國的主事者,當是劍玉姬麾下一直未露面的聞姨。」
   

   程宗揚道:「晋國是幽長老,宋國是齊姊,晴州是巫嬤嬤,漢國是聞姨。既然黑魔海的勢力沒有越過晋宋兩國,昭南暫時可以排除在外。否則在南荒時,出面的不會只有齊姊一個人。如果能知道秦國和唐國的主事者,我們對黑魔海的布局就了如指掌了。」   程宗揚摸著下巴,忽然一笑,「看來這次股東大會,要優先考慮北三朝的生意了。」
   門上輕輕一響,有人道:「程少校,有客來訪。」

   外面是一個年輕的軍士,程宗揚認出他是卜析加入直屬營的上士韓玉,由於三名獸蠻武士各自負傷,守衛的責住都交給了他們。
   看到家主出來,韓玉露出崇拜的目光,倒讓程宗揚有些詫異,隨口道:「聽說你今天一個人就暫首七級,比易中尉還多兩個。」
   「那些水匪一上岸就成了跛腳的鴨子,打他們算不得什麼功勞。」韓玉道:「吳中尉說過,好的指揮官永遠在最適合的地形上迎敵。就和程少校一樣!」
   誇奬自己的指揮能力,簡直是當面打臉,雖然知道韓玉是真心實意,程宗揚臉上還不免有點兒發燙。
   「這你可高看我了。」程宗揚道:「我本來只是想找一個復雜的區域,便於防守,誰知道黑魔海手裡沒人,會派一隊水匪過來。對了,這麼晚了,哪兒來的客人?」
   「是一個穿斗篷的女人,說是來送人的。」
   程宗揚腳步略一微一緩,然後加快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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