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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記第1﹣31集、六朝雲龍吟第1-17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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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敖潤品味半晌:“程頭兒,你說這麼多,我琢磨着是不是你怕吃得太急,菜自己跑掉;慢慢吃,又怕別人搶了?”
   程宗揚點了點敖潤,贊許道:“有慧根!”
   “你把菜藏起來,自己慢慢吃不就得了?”
   程宗揚一拍大腿坐了起來。“老敖,我發現你們是個人才啊!這慧根活活有我大腿這麼粗!你是活佛轉世吧?肯定的!你騙不了我!”
   眾人哄笑中,馬車一前一後的馳向西湖。
   小瀛洲是西湖中的一座島嶼,整座島嶼呈“田”字形,湖中有島,島中有湖,著名的三潭印月就在島嶼西南。
   島上橋廊相接,亭軒星布,景色如詩如畫。島上有座保寧寺,但僧侶不多,也比較像和尚,因為沒有明慶寺的和尚那麼“熟情”。
   與佳人徐徐漫步島上,程宗揚很想詩興大發一把,想來想去還是決定不冒丟臉的風險。
   李師師隔着兩步的距離與他并肩而行,雖然秀色猶如琼花,但眉宇間一抹淒婉的哀怨揮之不去,令人說不出的憐惜。
   李師師的姿容在自己見過的女人中,完全可以排在前幾位。雖然年紀尚輕,又是光明觀堂的弟子,少了一分名妓的嫵媚,多了幾分幽淡如蘭的氣質,但偶然一個明眸微轉,便流露出動人艷致。
   夜風徐來,吹亂李師師的髮絲。看到她翹起如明玉般的䊹手,輕輕將飛舞的髮絲撥到耳後,程宗揚一時間有些恍惚。
   她玉指微翹,輕輕撥弄髮絲,這樣一個不經意的小動作,卻流露出濃濃的女性媚艷風情,讓程宗揚恍惚之餘,不得不相信這世間真有天生媚骨。
   縱然出現在面前的李師師沒有角入青樓,受到光明觀堂多年來清心靜意的培養,仍然無法掩蓋她天生的嫵媚與性感。
   自己何其幸運,在她綻露出醉人芳華的成熟時節之前就遇到她,親眼看到這個名妓清純的一面;能看着她從泉水一般的清純少女,一步步走向風情萬種的絕代艷姬。
   程宗揚不禁想入非非,既然光明觀堂的教育無法改變李師師骨子裡的風情,那麼同樣受光明觀堂教育的鶴羽劍姬,在冷漠的外表下,是不是潛藏着潘金蓮的妖媚與淫浪?
   “他們都勸我去侍奉高衙內。”
   少女幽幽的嘆息聲,使程宗揚連忙收回思緒。
   李師師開口道:“爹爹說,如果我去侍奉高衙內,鏢局與高太尉拉上關系,生意至少會好一倍。姨媽說,女孩子終是要嫁人的,高衙內有錢有勢,雖然只是一個妾,但受寵的妾比正妻差不了多少。”
   程宗揚生出一絲怪異的感覺。
   那位凝姨給他的感覺不是那種貪圖錢財、俗不可耐的市廿女子,相反的,無論是她的容貌還是言談舉止都有讓人心動的優雅。是自己看錯她的為人?還是有別的理由。
   “我不想見那個人,一想起那個人的樣子,我就覺得惡心。”
   程宗揚道:“如果妳想離開臨安,我可以……”
   李師師緩慢卻堅決地搖頭,神情淒婉地低聲道:“如果我走了,他們什麼都沒有了。他們對我很好,連這件事他們也認為是為我好……雖然我不高興,但我一點也不想讓他們傷心……”
   兩人都沉默下來,但少女如泣如訴的低訌口彷彿還在耳邊縈繞。自從知道李師師面對的是高衙內,程宗揚打心眼裡不想招惹這個麻煩。
   有岳鳥人的前車之鑒,程宗揚不想落得滿天下的仇家,走到哪兒被人喊打喊殺。幫助李師師離開臨安已經是自己能做到的極限了。
   兩人穿過竹徑通幽,眼前忽然一片燈火通明。前面的心月台是臨安人平常賞月的所在,此時燃燈舉火,卻是幾名少年在台下宴飲。
   李師師厭惡地皺了皺眉頭,正要轉身離開,一名少年卻叫了起來:“這不是李寅臣的女兒嗎?”
   “可不是嘛!昨天才在雷峰塔見過的!竟然跟個男的半夜游湖,老大這下慘了,還沒進門就戴綠帽子。”
   “老大昨天怎麼心軟了?竟然把這個雛放走!兄弟們!不如咱們今天把這小妞帶回去,讓老大快活快活!”
   一群惡少轟然叫好,李師師心下惱怒,玉臉微微發白。程宗揚沒興趣和這些小屁孩瞎折騰,拉了拉她的衣袖,李師師卻凝立不動。
   程宗揚有些咬牙。和這些小屁孩撞見是偶然,這丫頭不肯走卻是用這個機會讓自己出面。
   如果是小紫肯定嬌笑一聲,跑得無影無蹤,等他們打完再來收捨殘局,把便宜撿回家。
   程宗揚也能這麼做,就是良心有點過不去。果然良心才是最大的敵人。
   為首的少年趾高氣昂地走過來,先挑起拇指點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叔叔是護國節度使,檢校太傅,開府儀同三司梁師成!”
   程宗揚笑嘻嘻上前一步,看着像是打躬作揖地要去扶他,卻陰損地一腳踩住他的腳背。
   梁公子剛面邁步,一頭栽到李師師面前,哇的啃了口泥。
   程宗揚也不扶他,只笑呵呵看着,不咸不淡地說道:“梁少爺小心,天涼,泥吃多了容易胃寒。”
   後醳的惡少都跳起來,一邊罵髒話,一邊吆喝手下的惡撲收捨這不開眼的傢伙。
   程宗揚瞧準高衙內不在其中,這個梁師成不知道是哪門子的節度使,自己聽聽着耳熟,但一時想不起來,估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用不着客氣。
   程宗揚俯身拖着那位梁公子的衣領,把他拽起來,順手給他一個耳光。
   梁公子當場被打懵了,瞪大眼,沾滿泥土的口鼻喘着粗氣。
   程宗揚若無其事地拍了拍手。
   “喲,一眨眼工夫,梁少爺就發福了?這臉怎麼變這麼大了?”
   李師師雖在羞怒之中,也被眼前這一幕逗得一笑。接着她的目光露出一絲欣賞的神色,沒想到這個年輕商人真的會動手。
   梁師成的名字程宗揚不知道,她卻是聽過的;賈師憲是宋國最大的權臣,梁師成則是最受宋主信任的寵臣。莫說臨安的平民,就是朝中的高官也沒有幾個敢招惹。
   這個姓程的話晴州商人卻說打就打,這分膽氣着實令人佩服。
   梁公子的半邊臉皮紫脹着腫起來,那幫惡少暴跳如雷。
   “反了!反了!快把這廝給我抓起來!”
   一群惡僕蜂擁而上,叫囂着拿出棍棒上來廝殺。
   秦檜、敖潤和青面獸一直遠遠跟在後面。這邊鬧得天翻地覆,秦檜一副意態從容,絲毫沒把那些惡僕放在眼裡;敖潤樂呵呵抱着膀子在後面看笑話,憑自家公子的身手,這點惡僕不夠瞧,公子正在英雄救美,老敖硬搶了公子的風頭,也太不閅眼了。
   但不開眼的也有,兩個人抱着肩膀看熱鬧,第三個卻按捺不住。
   青面獸一看到有人敢跟給自己羊吃的主人炸翅,頓時激起凶性,一步跨去,摘下背後的棍棒。
   青面獸用的是丈二長槍,但在城中不好背着凶器招搖過市,程宗揚讓他把槍頭擰了,充作棍棒。
   這會兒他兩手一抖,槍桿如同蛟龍出水,將兩名惡僕打得旋轉着跌開,然後挑在一名家丁的胯下,將他挑得飛過岸邊側的柳樹,“撲通”一聲栽進湖裡。
   在荊溪時,程宗揚已經見識過青面獸的手段。獸蠻人一向是以力取勝,大刀、大斧、大槌、大盾居多,這傢伙卻有一手不俗的槍法,不知道是從哪兒學的。
   青面獸在選鋒營幹過,一出手全是殺人的功夫。如果不是少了槍頭,只消這一招,那些惡僕至少要丟下三𦚵屍體。
   眼看鬥不過青面獠牙的獸蠻大漢,那些惡少忽哨一聲,後面幾名家丁拿出刀劍,拼着又被打倒兩人的一陣亂歌,將獸蠻漢子的槍桿砍去數尺。
   雙方正打得熱鬧,忽然梁公子用變調的聲音慘叫道:“停﹣﹣”
   惡僕們停住手。只見那個年輕人拿出一柄匕首貼在梁公子的臉上,雖然帶笑,眼中卻透出視人命如草芥的狠勁。
   眾惡僕與他目光一觸,心頭頓時升起一陣寒意。
   臨安城有的是不要命的地痞破落戶,但這年輕人的眼神一看就是殺過人的,恐怕還不只一個。那些惡僕心頭發緊,再沒有一個敢動。
   程宗揚慢條斯理也刮去梁公子面上的短髭,然後拍了拍他的臉頰。
   “大伙瞧瞧,梁少爺這鬍子刮乾淨,是不是俊俏多了?”
   梁公子牙關格格作響,有心放幾句狠話,卻不個字都說不出來。
   程宗揚臉一板,抬腳把他踢開。
   “滾!一群雜碎,我見你們一次打一次!”
   梁公子捂着臉跌跌撞撞地跑進人群,他還覺得不放心,一直逃到船上才驚魂甫定,叫道:“快走!快走!”
   那些惡少也被嚇住了,慌忙解開停在岸旁的船只,一個個逃命似的離開小瀛洲。
   程宗揚伸出手,做了個“請”的動作:“師師小姐,我們接着賞月吧。”
   李師師的目光又是驚訝又是欣喜,看着他伸來的手掌,猶豫一下才把手放在他的掌心。
   李師師的手掌柔滑至極,䊹軟得彷彿 花瓣。程宗揚心頭一蕩,握着李師師柔荑的手掌又緊了幾分。
   湖上忽然傳來一陣大罵,離岸十餘丈,那群惡少又添幾分底氣:打不過我就罵死你!
   梁公子破口罵道:“小賤人!敢在臨安和我們十三太保作對!活膩了!”
   程宗揚道:“別理他們,就是當是幾只癩蝦蟆在叫。”
   李師師嫣然一笑,嬌靨露出一個令天際明月也為之失色的動人笑容,握緊他的手掌。
   握着小美人的䊹手,程宗揚不由大暈其浪。
   那幾名惡少都紅了眼,梁公子捂着臉跳腳道:“小賤人,天生的淫材兒!裝什麼正經!告訴妳!妳娘那個老騷貨早就被我們老大上了!妳還要叫我一聲乾叔叔!”
   李師師身子一僵,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梁公子像打勝仗一樣得意地說道:“妳娘還是什麼女俠!為那點貨求我們老大,只要能饒過妳爹那個破鏢局,做什麼都行!送上門的浪貨不弄白不弄!我們老大當場就把妳娘辦了!從頭到腳搞了個快活!”
   “老敖!”
   “有!”
   敖潤猿臂一展,拉開鐵弓,颼的一聲,一枝利箭從梁公子的頭上飛過,將他的金冠射得粉碎。接着敖潤搭上長箭,如豹子一樣瞄向他的咽喉。
   梁公子嘴巴哆嗦幾下,然後白眼一翻,倒在船上。
   程宗揚面沉如水地拉起李師師,“走!”
   李師師坐在車上,神情呆呆的,明眸一片灰色。直到馬車馳入城門,行駛在青石板路上,她才哇的一聲痛哭出來。
   李師師伏在程宗揚的肩上,哭得肝腸寸斷。
   程宗揚連安慰的話都找不出,只好輕拍她的香肩,聊作安慰,一邊暗暗希望這段路越長越好。
   可惜再長的路也有終點。午夜時分,馬車在懷遠坊一處巷口停下。
   程宗揚道:“司營巷﹣﹣是這裡嗎?”
   李師師點了點頭,她已經拭去淚痕,眼眶還微發紅。她沒有再說什麼,向程宗揚施了一禮便下了馬車。
   司營巷里都是臨街的兩層小樓,雖然不及城中達官貴人的豪宅華墅,但看得出是殷實人家。
   李師師敲敲一處宅子的房門,一名老僕開門請她進去。
   程宗揚嘆了口氣,這個小美兒雖然夠聴慧、有心計,但在命運的蛛網上仍然是一只脆弱的蝴蝶。
   盡管有當上總鏢頭的父親、有一個了不起的師門,仍然無法擺脫命運的捉弄,可以想象她即將遭受的羞辱。
   到那時,即使光明觀堂想去維護宗門起碼的體面,這個少女也未必肯回頭。成為一代青樓名妓也許是她最好的歸宿。
   不過現在有自己的出現,無論如何不會讓她走向宿命的青樓。
   程宗揚敲了敲車轅,正準備吩咐敖潤離開,忽然眼角瞥到一個人影。他怔了一下,接着頸後的汗毛猛然竪起。
   一個藥婆打扮的女子悄悄推開門,從李師師剛進去的宅中出來。
   夜色已深,她又專挑檐下的暗處,貼牆行走,行跡隱秘。出了巷口,一輛馬車突然從背後馳來,藥婆往路旁讓了讓,一邊暗自戒備。
   車門忽然打開,裡面伸出一只手,勾了勾手指。藥婆愕然之下,接着面露欣喜,毫不猶豫地登上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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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哦……”那女子螓首昂起,喉中發出一聲嬌媚的呻吟。
   她上身還穿着藥婆的衣衫,下身卻脫得一絲不掛,這會兒柔順地伏在座椅上,雙臂張開,扶着晃動的車廂,白光光的大腿朝兩邊敞開。
   她一邊順從地聳起雪白的屁股,讓車內的男子從背後進入;一邊向後挺動着,迎合陽具的抽送。
   以這樣一種毫無保留的姿勢敞開身體,那女子顯然對身後的男子有極大的信任。
   程宗揚兩手握住她的䊹腰,一邊挺動陽具一下一下的幹着她蜜穴,邊從背後審視她的反應。
   “上忍的陽具好硬……幹得好深……”
   程宗揚特意看了她的菊肛一眼,嫩肛軟軟的,因為蜜穴被陽具杵入而有些變形,隨着陽具進出,被扯得不斷開合。
   假如她有所戒心,身體不可避免會出現一些緊張的反應,絕不會像這樣溫柔如水。
   程宗揚壞笑道:“游老板的桃源洞和以前一樣美妙。”
   那女子包頭的布巾散開,粉面半露,正是廣陽賭坊的老板游嬋。   
   她與程宗揚曾有過露水之緣,此時他鄉重逢,才發現這位上忍的手段有翻天覆地的變化。蜜穴被粗大的肉棒搗弄着,體內快感如潮,她顫聲道:“上忍的陽物又暖又熱……奴婢……奴婢快要……快要……哦﹣﹣哦!”
   “這麼快?”自己雖然用了一點房中術的技巧,卻沒想到游嬋這麼不濟事,幾下就被搞得泄了身子。
   游嬋臉色潮紅,嬌喘細細地說:“奴婢從上次和上忍歡好過,沒桘人做過……飛鳥大爺的陽物好厲害,每一下都像幹在奴婢的心尖上……”
   程宗揚笑道:“來,換個姿勢。”
   游嬋媚態橫生地瞥了他一眼,然後聽話地翻過身子,躺在座椅上,接着抬起一只玉足,朝旁邊張開,露出玉股間仍在微微翕動的玉戶。
   程宗揚俯下身,游嬋的雙手扶住他怒脹的陽具,順從地納入蜜穴。
   “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上忍。”游嬋眼中的喜悅沒有半點作偽。
   她只是黑魔海的邊緣勢力,當初暗殺小太監計好被程宗揚撞見,還是程宗揚替她隱瞞此事。因此對這位拱奉,除了下屬對上級的服從之外,別有一分私人的感激。
   游嬋一邊與程宗揚交合,一邊道:“兩個月前仙姬傳訊,說晴州出了些紕漏,上忍遇襲失蹤,讓各地分舵留意上忍的下落。仙姬說,當日事出倉促,聖教多有照顧不周之處,萬望上忍見諒,諸事都好商量。”
   在晴州和黑魔海交手是三個月前的事,游嬋接到訊息差不多在兩個月前。
   當日清剿黑魔海在晴州巢穴之後,自己透過泉玉姬對黑魔海臨陣棄友的行為表示極大憤慨,聲稱雙方合作就此作罷,隨即趕往江州。
   泉賤人北返長安,音訊不通,沒想到黑魔海還在尋找自己的下落。
  程宗揚哼弓一聲,生硬地說道:“此事勿要再提。”
   游嬋陪了一個妖冶的笑容。
   “仙姬說,上忍受驚,聖教自當賠罪。請上忍明鍳,聖教已取出秘庫的十藏經,願與上忍交換。”
   這個十藏經肯定是飛鳥熊藏夢𥧌以求的物品,不然劍玉姬不會專門提出來以打動他,可惜自己對十藏經一竅不通,只能哼哼兩聲掩飾過去。
   游嬋道:“奴婢對上忍的神術半點不懂,不過仙姬說,另一位飛鳥上忍已經閉關,來日必能成就飛鳥一流的無上忍術。”
   程宗揚臉色稍霽。
   “這也罷了。我什麼時候想去見她,自己就會去了。哼,黑魔海臨陣棄友,害得本忍險些被殺。若不是妳,本忍灳不會出來見面。”
   一句話將兩人的關系又拉近幾分,讓游嬋感覺到彼此間與眾不同的親近。
   對於游嬋來說,這位上忍不僅替自己掩蓋足以令自己粉身碎骨的秘密,又是教中特意聘請的供奉,身居高位。
   若與他保持親密的私人關系,在教中就有了一個得力的靠山,因此極力游說怹重歸黑魔海。
   程宗揚不置可否,只問道:“妳為什麼會在這裡?”
   這才是他最關心的。游嬋是黑魔海在廣陽發展的暗樁,有什麼事會讓她親自來臨安?更重要的是她剛才見了誰?李師師?凝姨?男主人?還是宅裡的其他人?
   李師師背後突然出現黑魔海的影子,讓程宗揚嗅到一絲危險的氣息。
   “奴婢這次來臨安是為了教內的一件大事。”游嬋欲言又止,最後歉然道:“請上忍見諒,奴婢不能說得太多。”
   “喲西。妳做得很好。”
   游嬋擁着他的腰身,媚聲道:“不過此事已經了結,奴婢剛繳了令旨。上忍若是要讓奴婢伺候,奴婢還能在臨安多留幾日……”
   程宗揚的心頭翻翻滾滾。游嬋既然去繳令,她剛才才見的人在黑魔海地位絕對不低,甚至可能是黑魔海在宋國的總樞。那個人究竟會是誰?
   程宗揚淫笑着在游嬋臉上摸了一把。“她生得難道比妳還美嗎?”
   游嬋拋了個媚眼:“奴婢蒲柳之姿,怎麼能跟凝玉姬相比?”
   程宗揚在室內來回踱步,眉頭擰得像要打結一樣。他猛地停下腳步,朝眾人道:“你們再確認一遍,她真的不會武功?”
   青面獸道:“吾……”
   “你給我閉嘴!”
   青面獸一臉不服氣地閉上嘴。
   俞子元道:“我修為不行,確實看不出來。秦兄你看呢?
   “子元兄過謙了。”秦檜道:“以秦某之見,那女子確實手無縛雞之力。”
   程宗揚道:“李師師喚她『凝姨』,黑魔海的人從她家裡出來,又說接頭的人是凝玉姬﹣﹣世上哪兒有這麼巧的事?可黑魔海的御姬怎麼可能不會武功??”
   秦檜道:“公子莫急,敖潤打探消息也該回來。師師小姐的姨母是否有嫌疑,一查便知。”
   “等等!”程宗揚一手扶住額頭,陷入沉思。
   眾人不敢打斷他的思路。片刻後程宗揚抬起頭,秦檜立刻道:“公子可是發現什麼綫索?”
   “有,但和那位凝姨無關,是另一樁。游嬋說她來臨安是為一件大事﹣﹣有什麼事讓黑魔海必須把她從廣陽調來?”程宗揚慢慢道:“游嬋的身份只是廣陽一個賭坊的老板,但她的親兄游雍是太湖盟和翻江會的雙龍頭!孟老大在晴州挑了黑魔海的巢穴,這邊趕往江州助戰的雪隼傭兵團就在太湖出事﹣﹣黑魔海的手伸得好長!”
   俞子元、秦檜都露出凝重的神色。片刻後俞子元道:“黑魔海收容游雍是在公子到晴州之前,難道那時他們就算定要在太湖伏擊雪隼團?”
   “不可能!”程宗揚道:“除非那個仙姬是活神仙!”
   秦檜道:“公子的猜測有九分可信。黑魔海拉攏游雍只是下了一着閑棋,正好在此時用上,只怕這樣的閑棋,黑魔海在六朝布過不少。”說着他不禁佩服起來,撫掌道:“落子綿密,布局深遠,這位仙姬好生了得!”
   俞子元道:“如果不是公子撞見,誰也想不到黑魔海在臨安布有棋子,而且還嫁了人。”
   “打聽到了!”敖潤帶着一股寒風推門進來,興沖沖道:“程頭兒!你猜那座宅子是誰的?”
   敖潤帶來的消息不是什麼的秘辛,隨便找個懂行的打聽就能問出來。
   但程宗揚聽在耳內表情卻有說不出的古怪,用做夢般的口氣道:“林沖林教頭……李師師的姨媽是林娘子?”
   “沒錯!”敖潤道:“阮家姐妹倆,長姐叫阮香琳,嫁給威遠鏢局的總鏢局的總鏢頭李寅臣。小妹阮香凝,嫁給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沖。阮香琳是林州小碧潭門下,人稱『銷魂玉帶』,門派不怎麼起眼,她的修為在門中算是出類拔萃的。阮香凝沒習過武,早早嫁給禁軍的林教頭。林家夫妻一直沒有子裔,林娘子經常請尼姑、道姑、藥婆之類的上門,乞求早日得子。”
   俞子元道:“難道黑魔海在臨安的頭目是這位林娘子?”說着他倒吸了口涼氣,“黑魔海的人嫁給禁軍枚頭,難道已經把手伸到宋軍禁軍裡?”
   “也許是林教頭。”秦檜沉聲道:“有八十萬禁軍教頭的身份做掩護,他們在臨安行事方便百倍。”
   敖潤也道:“程頭兒,老敖插一句,那位林教頭盯上咱們,不會是黑魔海的意思吧?”
   秦檜與俞子元異口同聲地說道:“很有可能!”
   程宗揚用手拍着額頭,緊張志思索着。
   如果林沖真是黑魔海的人,自己一到臨安就被他盯住,很有可能自己根本沒有脫離黑魔海的視綫,始終處於他們的監控之下。
   程宗揚放下手,斬釘截鐵地說道:“不會。”
   雖然在這個世界裡,武二郎是個臭不要臉的流氓暴徒、潘姐兒裡外都透着一股聖女味兒,林教頭成為黑魔海的臨底也沒有什麼好奇怪,但程宗揚有種強烈的預感,林沖與黑魔海并沒有什麼關系。
   如果自己猜的不錯,林沖與黑魔海淼有關系,那麼黑魔海精心培養的御姬奴嫁給一個不起眼的禁軍教頭,其中的緣由很耐人尋味。
   忽然程宗揚露出一個充滿狡黠意味的笑容。“想知道他們的底細并不算什麼難事。”
   秦檜眼睛微亮:“計將安出?”
   程宗揚胸有成竹地說道:“兄弟們,咱們該去拜訪一趟魯大師。”
   一個和尚赤手倒拔垂楊柳的壯舉,這些天在臨安傳得沸沸揚揚,花和尚魯智深的名號也隨之不脛而走。
   每日從早到晚,明慶寺菜園子的矮牆外聚了不少閑人來看稀奇,一邊看,一邊還指指點點。
   “瞧見沒?這就是倒拔垂楊柳的魯大師!”
   一個商賈嘖嘖嘆道:“看!這兩膀足有千斤力氣!難怪能將垂楊柳拔起來,果然是好神通!”
   旁邊有人暗笑道:“客官是外地來的吧?其實魯大師拔的楊柳不是樹,是個大活人……”
   “佛心庵的小尼姑……”
   “……叫楊柳的。”
   “要不是花和尚呢……”
   嘰嘰歪歪的笑聲中,幾個潑皮翻牆出來:“走走走!有什麼好看的!”
   有人認得這些潑皮破落戶,立刻一哄而散。有些不認得的還不服氣:“菜園子又不是你家的,看看怎麼了?”
   “怎麼了?”一名潑皮從牆上抽出半塊破磚,橫着眼道:“滾不滾?”
   那人也本上了:“這堂堂臨安城,首善之地,你還敢打人不成?”
   那潑皮齜牙一笑,拿起破磚朝自己的腦門上砰的一拍,順勢翻着白眼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周圍的潑皮立刻揪住鬥口的閑人,嚷道:“救命啊!打死人啦!”
   矮牆外亂成一團,十幾個潑皮揪住那外地漢子,要他賠命還錢。
   牆內魯智深氣宇軒昂,像擂鼓一樣拍着胸口:“洒家行得端!走得正!身正不怕影子斜!還怕幾個鼠輩瞎嚷嚷?”
   秦檜挑起拇指,高聲道:“豁達!”
   魯智深哈哈大笑,指着秦檜道:“洒家看你的打份還以為是估酸丁!唔,不錯不錯!怪不得能和小臧稱兄道弟。”
   程宗揚笑道:“臧和尚還俗後娶了一妻一妾,魯大師,你可不如他了。”
   “娶婆娘拖家帶眷操不完的心,洒家不耐煩這個。”魯智深摸着光秃秃的腦袋道:“六根清淨!六根清淨!”
   程宗揚拿起一根竹筷,敲着陶碗贊道:“赤條條來去無牽掛,煙蓑雨笠卷單行,芒鞋破鉢隨緣化。”
   魯智深又是一陣大笑:“好句子!痛快!痛快!當日五台山一別,二十年未見,不知洒家那臧兄弟如今在何處?”
   程宗揚放下筷子,微笑道:“江州。”
   魯智深雖然在寺廟的菜園子也聽說過江州一二,卻沒想到多年不聞音訊的師弟如今會在江州。
   “魯大師再來一碗!”程宗揚拿起酒罈,“這是小弟特意買的烈酒,據說常人喝不過三碗,有個名號叫『三碗不過崗』!”
   “喝寡酒有甚趣味?小的們!把洒家炖的香肉拿來!”
   魯智深親自動手,滿滿給程宗揚撈了一碗肉:“這鍋香肉炖了四個時辰,滋味正足!來來來,嘗嘗洒家的手蓋!”
   魯智深說的香肉就是狗肉,敖潤道:“一黑二黃三花四白,大師這香肉一香就是上等的黑犬!”
   魯智深立刻對他刮目相看。“這位敖兄弟原來也是吃狗肉的行家!好好好!來一塊!”
   “狗肉滾三滾,神仙站不穩!老敖好口福!”敖潤也不客氣,下手撈了塊香噴噴的狗肉入口大嚼,吃得汁水淋漓,一邊挑起拇指含糊贊道:“好!”
   魯智深大笑道:“冬日進補,狗肉第一!原本今日請我林師弟大快朵頤,各位兄弟來得正好!”
   程宗揚笑道:“說到就到﹣﹣那不是林教頭嗎?”
   林沖臉色有些僵硬地從園側過來,朝眾人拱了拱手,勉強露出一個笑容。他一大早盯上程宗揚的梢,沒想到這人在城中轉了一圈,卻來到明慶寺與魯智深把酒言歡。
   林沖藏身不是、露面也不是,弄得騎虎難下。但他是豪傑心性,既然被人叫破,不再藏頭露尾。
   魯智深卻沒在意,把着林沖的手臂笑道:“林師弟!這幾位朋友當日已見過,卻不知是我臧師弟的好友!大家都是好兄弟,同坐!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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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沖也不推辭,坐下來拿起酒碗飲了一口,贊了聲:“好酒!”然後向程宗揚抱拳道:“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沖,不知閣下尊姓大名?”
   程宗揚笑道:“林教頭,你這就不厚道了。我的身份旁人不知,林教頭難道還不知曉?”
   林沖嘿了一聲,“官府公事,程員外莫怪。”
   魯智深嚷道:“鳥的公事!我說林師弟,你就這點不好!憑你的身手,二十年只是個教頭,不如拋開哪點鳥功名,與洒家一道快活!”
   林沖的手指微微一緊,良久後放下酒碗,苦笑道:“身世悲浮梗,功名類轉篷。不瞞哥哥說,林沖蹉跎多年,這點功名之心早已淡了,只是拙妻尚在,學不得哥哥快活。”
   “洒家方才說的吧!有了婆娘就是麻煩!”魯智深搖了搖他的大腦殼,一叠聲道:“喝酒!喝酒!”
   秦檜、俞子元、敖潤與魯智深談得投機,尤其敖潤是個好吃狗肉的,兩人說起吃狗的心得分外投契,差點就在席間拜了把子。
   林沖與程宗揚的交談卻是暗潮湧動,林沖話裡話外都在打深程宗揚的來歷、在筠州做什麼生意。
   “聽說程員外祖籍盤江,林某冒昧,不知盤江在六朝何地?”
   “小地方,南荒。”程宗揚笑眯眯道:“要按路程,離晋國倒是挺近。”
   “程員外是晋國人士?”
   “也算不上。化外之地,窮山惡水,盡出刁民。”
   程宗揚扯着閑話,心裡卻在冷笑:林教頭啊林教頭,你這皇城司的差事已經幹到到頭,還操什麼閑心?
   說話間,一個小婢慌慌張張跑來,見着林沖便哭道:“官人,不好了!”
   林沖一撩衣服,起身道:“錦兒,出了何事?”,”娘子今日到廟裡上香,在五岳樓被一個歹人攔住不肯放。”
   林沖怒從心頭起,羅圈一揖道:“改日再來吃酒!哥哥休怪!”
   魯智深已經有了七、八分酒意,一聽之下,頓時暴跳如雷,喝道:“小的們!拿洒家的禪杖來!”  
   秦檜、俞子元和敖潤都看着程宗揚,暗贊家主料事如神。
   程宗揚慢悠悠吃了塊狗肉,然後站起身。“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這還有王法嗎?走!給林教頭助拳去!”
   眾人一哄而起。
   五岳樓旁早已聚了一群人,一伙家丁將閑人擋在樓下,樓上高衙內正張着雙手,將兩個女子攔在欄杆拐角處。
   李師師退在後面,美目冷冷盯着高衙內,默不做聲。
   那位凝姨又羞又氣,粉面脹得通紅。“清平世界,是何道理攔着奴家?”
   “哎喲!哎喲!我這心病又犯了……”高衙內捂着胸口道:“小娘子,妳就是本太歲救命的丸藥,無論如何也不能見死不救哇……”
   “公子自重!”
   “小娘子救命啊……”
   林沖急匆匆趕到樓前,那些家丁過來阻擋。他兩手一分,頓時將那些家丁推得像滾地葫蘆一般。
   林沖三步并作兩步躍到樓上,一把扳住那惡少的肩膀拉過來,一邊攥起拳頭,一邊暴喝道:“敢調戲我家娘子!且吃我一拳……”
   待林沖看清那人的長相,不由一怔,話音未落,手先軟了。
   高衙內先是嚇了一跳,待看清來的是林沖,一臉氣惱的大叫道:“林沖!干你何事!要你多管!”
   林沖的臉上時青時紅,拳頭雖然舉得高高的,怎麼也落不下來。
   敖潤佩服地小聲道:“程頭兒,你怎麼知道林教頭的頂頭上司。調到皇城司之前,林教頭每天都要在高太尉帳下聽宣。他舍不得這個官身,當然下不了手。”
   這邊有家丁看出勢頭不妙,過來勤道:“教頭莫怒!衙內多喝了幾杯,到廟裡散心,不認得是教頭尊妻,多有得罪。”
   高衙內叫道:“是他老婆又怎麼了?給我搶過來!”
   一名管家庭道:“少爺又喝多了,快扶着些……”
   那些家丁知道林沖的身手,七手八腳地把高衙內扶到樓下,牽馬離開,管家又連聲向林沖賠罪。
   見到丈夫,凝姨眼眶不禁紅了,緊緊擁着丈夫的手臂不敢鬆手中。
   忙亂間,這邊魯智深提着鑌鐵禪仗,帶着一群潑皮破落戶殺氣勝騰的過來。
   “哪裡來的狗賊!且吃洒家三百杖!”
   林沖安慰娘子幾句,過來低聲道:“是高太尉的衙內,不識得拙妻。林某本待痛打那廝一頓,太尉面上須不好看,且饒他一回。”
   秦檜也道:“原來是高太尉的衙內。俗話道:『不怕官,只怕管』。高太尉是林教頭的本官,不好胡亂動手。”
   魯智深氣怵怵地道:“什麼鳥太尉鳥衙內!若是洒家撞見,少不得一頓好打!林師弟,你自家婆娘被人……”
   敖潤連忙拉住他,“老魯,喝醉了不是?瞎嚷嚷啥?”
   魯智深這才注意到林娘子,慌忙抱拳道:“阿嫂休怪,莫要笑話!”
   程宗揚笑道:“我來送林教頭和嫂夫人。師師小姐,請!”
   林沖心頭憤恨,秦檜和俞子元多方寬慰,只陰沉着臉不說話。
   李師師與程宗揚乘了另一輛馬車,她靠在車窗邊望着外面的人群,半眉才輕嘆道:“你說的沒錯。師師一直以為姨夫是當世豪傑,沒想到只一個高太尉的名頭就意氣全消,只能忍氣吞聲。官位、權力,真的比武功還嚇人。”
   程宗揚歉然道:“是我慮事不周。原想請師師小姐到廟裡散心,沒想到會撞見那廝。”
   李師師眼波微轉,“真的嗎?”
   “妳不會以為是我把高衙內招來的吧?”
   李師師沉默片刻,忽然道:“喂,凝姨是不是生得比我還美?”
   程宗揚大笑兩聲,“瞧妳問的,這難道還用說嗎?”
   “你也會用這種支吾的手段?”李師師挑了挑眉毛,“少滑頭,你就答『是』或『不是』。”
   程宗揚只好道:“師師小姐國色天香,凝姨雖然美貌,終究年紀大了些,怎麼能和妳比?”
   “少哄我。那個高衙內見着凝姨就像丟了魂一樣,看也不看我一眼。”
   “他那種鳥人純粹是心理變態。我估計是他娘死的早,從小缺乏母愛導致心理異常……”
   李師師忽然眼眶一紅,淚水彷彿斷綫的珍珠一樣滾落下來,“我娘……”她只說了半句便說不下去。
   程宗揚小心翼翼地道:“妳別哭。他們這種公子哥兒我見得多了,別的本事沒有,吹牛皮一個頂倆,一百句也沒一句真的……”
   “都是你!若不是你讓我和凝姨來明慶寺,哪裡會撞見這個畜牲!”李師師失控樣泣聲道:“那畜牲害了我娘,又想害了我姨娘……姓程的!你賠我娘!”
   程宗揚不閃不避挨了她幾記粉拳。李師師停下手,然後伏在座椅上痛哭失聲。
   幾天來的委屈使這個少女再也無法承受。
   程宗揚只能坐在她旁邊,輕輕拍着她的背,免得她哀痛過甚,哭傷身體。
   到了巷口,林沖扶了娘子下來,勉強過來見禮。“多謝程員外,請到寒舍小坐。”
   程宗揚笑道:“不用客氣,改日再來打擾。嫂夫人,請慢走。”
   阮香凝側身施了一禮,低聲道:“多謝公子。”
   林沖、阮香凝、李師師帶着小婢錦兒回到家中,程宗揚仍留在巷內,看着這座與黑魔海有千絲萬縷關系的宅院,良久才道,“走!我們回去!”
   一面尺許大小的水鏡懸在室內,程宗揚、秦檜、俞子元、敖潤、林清浦,包括金兀術、豹子頭和青面獸都聚精會神地看着水鏡。
   鏡中是上什在明慶寺岳樓的影像,從高衙內攔住阮香凝,到林沖趕來,整個過程歷歷在目。
   秦檜斷然道:“這位林娘好確實全無修為,除非她是第八級至臻境的絕頂高手,才能瞞過秦某的眼睛!”
   程宗揚道:“巫宗若有第八級的高手還費什麼勁?直接去南荒把死老頭吊起來打!”
   林清浦苦笑道:“各位已經看了三遍,再看林某就撐不住了。”
   “我就說讓你把靈飛鏡取來,不是省你的力氣嗎?”程宗揚道:“行了,歇歇吧。”
   林清浦收了水鏡,豹子頭“咕咚”咽了口口水,咧開大嘴道:“好女子!頗水靈!”
   程宗揚笑道:“老豹看中人家林娘子了?告訴你,那是正宗的豹子頭,你這膺品不算數啊。”
   豹子頭噴了口粗氣:“吾才是真豹子頭!”
   “別廢話了。”程宗揚坐下來,面對眾人,“計劃剛成功一半,後續要做的事還很多。子元,你聯終咱們那位卧底,我要知道宋軍的最新動向,尤其是物資的供給和安排,最遲明天下什要拿到。”
   俞子元雙腳一磕,挺胸敬了個軍禮,“是!”
   “老敖,你和雪隼團的兄弟分頭盯住威遠鏢局和林教頭的家由去,一有消息立刻回報。順便讓人把馮大法替回來,說不定又要用到咱們的大法師了。”
   敖潤一手橫在胸前,中氣十足地說道:“遵命!”
   “清浦,你聯系雲六爺,看怹最快什麼時間到。臨安的糧價才八百銅銖,該漲了。”
  林清浦微微躬身,“是。”
   “老術、老豹、老獸!你們三個去趟城外,找一個叫野豬林的地方。”
   金兀術道:“為什麼要找野豬林?”
   豹子頭道:“有野豬!”
   青面獸道:“吾甚愛食野豬!”
   “金兀術語我每跟你說句卜咶,你都要問個『為什麼』是吧?你再敢問一遍,我就﹣﹣”程宗揚一指豹子頭,“扣他的羊!”
   “為……”
   金兀術還沒問完,豹子頭就撲通跪下來,抱住他的雙腿,撕心裂肺地叫了一聲:“羊!吾的!”
   金兀術終於閉上嘴,程宗揚扭頭道:“會之,咱們的兩個去一趟悅生堂。”
   “公子要去見那位廖先生?”
   “不是。我打算買幾本書……行了!千萬別拍馬屁,我就是奔着書中自有顏如玉去的。”程宗揚拍了拍肚子,“本員外打算把這兒都裝滿詩文,把那丫頭鎮住!喂,你們幾個交頭接耳的笑什麼?”
   俞子元忍笑道:“老秦說,公子拍的拉置有點偏下。那地方就是全刺滿也刺不弓幾首詩……”
   “幹!你們幾個把死奸臣按住!老敖!你扒老秦褲子!老術,你拿根綉花針朲。我親手在他下面刺篇帶插圖的(長恨歌)出來!”
   哄笑中,一名裝着木腿的星月湖軍士走進來,先敬了一個軍禮,然後遞上一張明慶寺祈福的紅紙條。
   程宗揚接過來,上面寫着:“君子福履,子孫有吉。橡樹瓦孫官人二月二十一急求。”
   “橡樹瓦在什麼地方?”
   俞子元道:“橡樹瓦是一間小瓦子,在城北梅家橋,在臨安的瓦子中排不上名但是別具風味。岳師當年最常去的就是橡樹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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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推開橡樹瓦厚重的橡木大門便聞到一股濃郁的酒氣。
   時近酉時,已是日暮時分,其他瓦肆此時已經華燭高燒,燈火通明,橡樹瓦內卻只點了幾盞小燈。
   暗淡的光綫下,能看到進門處是一張長長的橡木臺,臺前隨意擺着幾張高腳圓凳。櫃臺內的牆壁上打着菱形的木格,裡面放着各式和樣的酒瓮。
   一個包着花頭巾的漢子立在臺內,正在擦拭瓷制的酒具。聽到有人進來,他頭也不抬地說道:“要點什麼?”
   俞子元熟絡地投出幾枚銀銖,“蛇麻酒﹣﹣”
   酒保拿出幾個大號鐵皮杯子放在櫃臺下盛酒,程宗揚趁機打量這處岳鳥人最常來的瓦子。
   瓦子的牆壁是用橡木制成,年深日久,不少地方被煙火薰黑,布滿歲月的痕跡。
   大廳一側的牆壁上掛着一顆巨大的牛頭,雪白的骨骼與鐵黑色的巨角形成強烈的反差,空無一物的眼眶內似乎有一雙冰冷的眼眸,冷漠地俯視這個世界。
   廳內散布着十幾張桌臺,卻看不到一個客人。除了酒水汨汨流動的聲音,整間瓦子靜悄悄的,彷彿一個游離於時間和空間之外的世界。
   包着頭巾的酒保砰的一聲將酒杯放在橡木臺上。程宗揚回過頭,望着杯裡的酒水彷彿呆住一樣,半晌才道:“這是什麼東西?”
   “蛇麻酒。”俞子元道“橡樹瓦的特色酒水,公子嘗嘗!”
   程宗揚拿起那杯蛇麻酒,大口直筒鐵皮酒杯、彎曲的把手、濃白的泡沫、略苦的香氣……一切都是這麼眼熟。
   他小心嘗了一口,回味一下,似乎在確定自己不是做夢,然後一口氣把那杯足有一斤的蛇麻酒喝個乾乾淨淨,砰的放在櫃臺上。
   “再來一杯!”
   酒保看了他一眼,拿過空杯。
   櫃臺下是一口大號的橡木桶,桶底裝着一根青竹管,酒保拔掉塞子,一股金黃色的液體立刻傾入杯中,泛起大量泡沫。
   秦檜看他喝得暢快,也嘗了一口,隨即皺了皺眉頭。
   俞子元也沒想到他能眼都不眨地一口喝完,笑道:“這蛇麻酒有種苦味,尋常人都不愛喝,沒想到對了公子的口味。公子可知道蛇麻酒有個別稱?”
   程宗揚打了個嗝,幾乎是咬着牙地說道:“生啤!”
   什麼蛇麻酒?明明就是啤酒!誇自己想過弄出啤酒來佔領六朝的淡酒市場,沒想到早就有人做出來。
   酒保把接滿的鐵皮杯放在臺上,俞子元拿出錢銖,那酒保卻道:“這一杯免費。”
   程宗揚也不客氣,拿過來痛飲一口。“好酒!酒保,這蛇麻酒怎麼賣?”
   “十個銅銖一杯。”
   這個價錢不算便宜,但還在臨安人的承受範圍之內。
   程宗揚坐下來,饒有興致地攀談道:“這酒是你們自己釀的,還是外面販來的?”
   酒保也不隱瞞,說道:“我們橡樹瓦自己釀的。蛇麻子六朝沒有,得從外面販來。”
   “賣得怎麼樣?
   酒保咧了咧嘴:”臨安人喝慣釀酒,嘗不慣這種苦酒。有些嘗個新鮮,喝一口就直說是馬尿。“說着神情間有些忿忿的,似乎在抱怨臨安人的不識貨。
   程宗揚笑道:“這杯酒十個銅銖,怎好白喝你的?子元……”
   酒保打斷他:“我祖爺爺說了,有人能叫出來是啤酒的,分文不取。客官盡管喝,我這裡有的是。”
   程宗揚心頭一陣激動,“你祖爺爺?怹老人家還在世嗎?”
   酒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瞧瞧我這年紀﹣﹣早死好幾年了。”
   程宗揚猛灌一口啤酒掩飾自己的失態,過了一會兒又攀談道:“看來你這瓦子開了不少年頭,有人一口叫出來是啤酒嗎?”
   “這十來年你是頭一個,往前還有一個,再往前就沒聽說過了。”
   程宗揚一陣失望,看來到過橡樹瓦的只有岳鳥人和自己。
   忽然瓦子內傳來一陣狂叫,間或有人用力拍打桌面,剛才還一片寂靜的瓦子彷彿一點火星迸到火藥堆上,一瞬間炸了起來。
   青面獸攥着杯子剛舔了一口,一邊呸呸地吐着吐沫,一邊又有點舍不得丟掉的想再嘗一口,突然其來的響聲讓他差點把杯子扔掉。
   程宗揚也嚇了一跳,旁邊的秦檜神色不變,但身上的衣袍微微鼓起,真氣貫滿全身,暗中戒備。
   俞子元卻是一笑,輕鬆地問道:“今天是哪場賽事?”
   酒保道:“齊雲社和石橋社,你們算趕上了,雙龍會啊!”
   俞子元拿起酒杯。“東家,進裡面瞧瞧。”
   穿過大廳,程宗揚才發現瓦子裡別有洞天。走廊處立的并非其他瓦舍常見的小二,而是幾名美少女。
   她們穿着西洋式樣的女僕裝,裡面是黑色連體齊膝短裙,外面是鑲着潔白繞肩花邊的襯裙,在走廊內站成兩排。
   眾人一進門,女僕便一起鞠躬,齊聲道:“歡迎光臨!”
   走廊連着吚一處大廳,廳內有一座長方形的木臺,木臺周圍連欄杆都沒有,嚴格來說算不上勾欄,更類似﹣﹣自己所熟悉的T型臺。
   廳內光綫依然極暗,只有木臺上閃閃發光。臺旁擠滿了客人,有些盯着臺上手舞足蹈,有些大叫大罵,還有兩邊對着大吵大鬧的,震耳欲聾。
   俞子元大聲對一名女僕道:“孫官人﹣﹣”
   女僕點了點頭,指着大廳另一側,一手攏在口邊道:“訂的臺子!那邊!”
   廳內全是瘋狂的客人,叫好聲、喝罵聲響成一片,還有性急動手的。
   女僕指的桌子還空着,但在另一側的角落,要穿過大廳內的人群才能過去。女僕攤了攤手,表示這會兒實在沒辦法帶他們入座。
   “我齊雲球天下無雙!蹺頭威武霸天!”
   “我石橋左右杆網穩如泰山,散立固若金湯!”
   “我呸!固若金湯怎麼被我齊雲踢進一個!”
   “我幹!我石橋哪有齊雲那般卑鄙!”
   “哈哈!踢不過就說卑鄙,石橋社的小子技止此耳!就你們石橋那副挾,爺砍一條腿也踢贏了他!”
   “敢辱我石橋!老子先卸你一條腿下來!”
   這邊鬧得不可開交,那邊又有人喝道:“我齊雲!”
   勾欄左側一群人齊聲應道:“萬勝!萬勝!萬勝!”
   “石橋社!”
   “必敗!必敗!必敗!”
   幾百號人不畏命地齊聲嚎叫,聲浪猶如排山倒海,饒是程宗揚還算打過仗、見過血的,都有點被這氣勢鎮住了。
   想從這些人中間擠過去,感覺和踩着地雷跳舞差不多。認為自己是擠不動了,程宗揚有心讓手下去擠,結果一回頭卻發現俞子元也跟着在喊,勁頭還挺大。
   一想也是,齊雲社本來就是月湖大營私底下的產業,聽說孟老大、斯老四、盧老五還按捺不住的下場去踢,俞子元說什麼也不會胳膊肘往外拐。
   “會之!”
   秦檜心生七竅,一聽就知道家主的意思,點了點頭,擠進人群。
   另一邊人數雖然不多,聲勢一點不小,七、八個人跳到桌上,跺腳齊聲叫道:“我石橋!必勝!必勝!必勝!”
   還有人大叫道:“齊雲社的軟腳蟹們!山岳金尊都丟了!還有臉跟我們石橋來踢!”
   這下可捅了馬蜂窩,齊雲社的擁護者們都紅了眼,幾條漢子翻過木臺踢石橋社的桌子。石橋社的好漢們也不含糊,抄起板凳就要火拼。
   就在這時,有人叫道:“開始啦!”
   喧鬧的聲浪轟然消失,所有人都扭頭看着臺上,連正在撕打的都停了手。
   程宗揚捂着心口:“奶奶的,這些爺們兒夠能喊的。這架勢,江州城都頂不住啊!”
   勾欄上突然升起一片水光,接着越來越大。程宗揚目瞪口呆,看着眼前那面水鏡。
   客觀地說,這道水鏡術的水準平常,鏡面水跡不停流動,裡面的景物就像隔了一層雨水,模糊而扭曲,但仍能看出鏡中是一片黃土鋪成的球場。
   穿着紅色衣衫的齊雲社和穿着藍色衣衫的石橋社球員分立左右,雙方各有十人。衣衫上分別寫着,球頭張俊;蹺球王憐;正挾朱選;頭挾施澤;左竿網丁詮;右竿網張林;散立胡樁……等名字。
   趁下半場的比賽還沒開始,那些女僕打扮的女服務生胸前挎着貨板,在人群間穿梭,兜售各種果品酒水。
   有女僕過來道:“各位客官還要些什麼?我們這裡有各種服務……”
   俞子元打賞了一枚銀銖:“不用了,我們是來看比賽的。”
   “客官要不要押注?我們這裡有齊雲社和石橋社十年來的全部比賽紀錄,還有蹴鞠名家做的專業分折。”
   “齊雲社本是天下第一強隊,但自從去年失了山岳金尊,正蹴手全在封閉訓練,能夠上場的只能算齊雲二隊。”女僕服務生口齒伶俐地說道:“石橋社是臨安名隊,人員又整齊,經過我們請來的崟位蹴鞠名家分析,石橋社的贏面佔了六成呢。客官如果要下注請快一些,哨聲一響就不再受下注了。”
   程宗揚丟了一枚金銖,“押齊雲一注!”
   旁邊齊雲社的球迷頓時對這位年輕人大起好感,石橋社的擁護者則對他怒朋而視,程宗揚道:“有七星社的盤嗎?”
   女服務生見他出手闊綽,不敢怠慢,笑道:“七星社得了去年的山岳金尊,不用再從初賽打起,直接參加九月開始的山岳正賽。到時六朝三十二支鞠社雲集長安,我們會想辦法轉播賽事的實況影像。”
   水鏡中傳來一聲哨響,比賽開始。眾人都屏住呼吸,緊張地盯着水鏡中的賽場,整個瓦子又陷入靜之中。
   俞子元小聲解釋道:“影月宗有一位弟子酷愛蹴鞠,累次犯禁,被影月宗開革,他修為平常,也討不到什麼生意,後來橡樹瓦聽了,重金請來專門轉播蹴鞠比賽的影像。”
   程宗揚記得謝藝說過,蹴鞠比賽每場將近一個時辰,這名影月宗的棄徒既然修為平平,為何能支撐這麼久?
   俞子元看出他的疑惑,解釋道:“賽事就在城外,與此相距不過十餘里。像長安的比賽,這位術者要趕到長安用映月術錄下當時的影像,才能回臨安播放。而且這樣的比賽,兩邊事先都準備法器,只要使夠錢,用不了太多法力。”
   程宗揚笑道:“橡樹瓦的老板夠有錢的,嘖嘖,這些女服務生看樣子也不便宜,怎麼老板親自在前面賣酒?”
   俞子元笑道:“那酒保哪是老板。”
   “他不是老板?”
  這橡樹瓦酷似酒巴的格局,啤酒和黑白女僕裝,一看就是穿越者的產物。
   程宗揚先入為主,以為那個造出蛇麻酒的穿越者就是橡樹瓦的主人,這時才知道另有故事。
   “這橡樹瓦在臨安有年頭了。據說原主人出身豪門,卻是個狂熱的蹴鞠迷,六朝蹴鞠規則就是他一手制定的,第一屆山岳正賽也是他出錢籌辦的。但為了辦山岳正賽,原主人搞得傾家蕩產,連瓦子也賣給別人,還好傳下來一些釀酒的手藝,子孫後代就在橡樹瓦中賣酒。”
   這位先腎比馮源的祖師爺強點兒,不走技術流,改搞服務業,不過結局差不多,照樣是傾家蕩產。
   自持有穿越者積累的知識和智慧而行為眉進,看來是要不得。
   “原來的老板雖然賠了錢,山岳正賽卻越辦越紅火。後來像樹瓦陸續又換了幾位老板,但都沒動瓦子的格局,一直到現在。
   秦檜從訂好的座位過來,微微搖了搖手。
   程宗揚一愣,沒想到自己來早了,那位綫人還沒來得及送來情報。秦檜擔心有人盯梢,沒有貿然過來,而是遠遠混進人群,裝作觀看鞠賽。
   既來之則安之,程宗揚有心看看六朝的蹴鞠究竟有怎樣的魅力,也不急着離開,隨便找了個位置看比賽。
   透過不是很清晰的影像,能看出蹴鞠的場地與自己熟悉的足球場相彷。兩邊沒有球門,但比標準球門小了一半,而且架在半人高的空中,射門的難度立刻高了幾倍。
   俞子元也是蹴鞠的行家,見程宗揚有些不懂,便指點他參加比賽的球員哪個是球頭,哪個是蹺頭、哪些是球隊的正挾、副挾、左右杆網、散立……
   不知道是重新制定過規則,還是蹴鞠原本就是如此,程宗揚很快發現,這些球員差不多可以對應隊長、中鋒、左右前鋒、左右後衛、中場和守門員。只不過場上只有十人,比十一人制少了一人。
   至於雙方的踢法與現代足球有一點相同:禁止用手。其餘部分差別可就大了,同樣不許動手,六朝的蹴鞠名家明顯叻得多。
   頭球、倒勾、凌空抽射這些都是小兒科,有的鞠手球往身上一沾,就看着皮球繞身翻滾,從胸前翻到背後,再從腰後鉆出來。
   有時狂奔中忽然看到皮球如流星般飛出,根本看不到鞠手從什麼角度發力,怎麼射門。守門的球員也不許用手,只能靠頭、腳、身體封擋。   雙方攻防速度極快,石橋社的副挾得了一土戈戈水,如旋風般掠過中場。那球彷彿停在他的肩頭,仔細看時才能發現他肩膀以極快的頻率振動,將皮球穩住。
   穿着紅色球衣的齊雲社兩名杆網齊出,一左一右地把他挾在中間。石橋社的副挾一邊大幅度擺動身體,將兩人逼開,一邊長驅直入。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2-4-24 08:32 PM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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