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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記第1﹣31集、六朝雲龍吟第1-17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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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第五章 襲擊
   听說鬼王峒的人已经离開,众人无形中都鬆了口气。经过这一路的见聞,商隊上下都对鬼王峒忌惮之极,除了武二郎还在嘴硬,其他人听到鬼王峒的名字都宁愿繞道走,也不想撞上那些傳說中半巫半鬼的傢伙。
   商隊在熊耳鋪停留一天,祁遠抓住机会将携帶的貨物出手了一半。在这里出售的利潤虽然比不上盤江以南丰厚,也十分可覌。看到五斤普通的鉄釘賣到六个銀銖,差不多是本金的十倍,程宗揚暗道:「奸商!」
   少量貨物換成銖錢,大部分都以易貨的方式換成南荒特產,寄存在云氏商会相熟的一家客棧內,等他們回程时再帶回五原城。这讓祁遠眉開眼笑,在人脉方面,白湖商館的關系遠不及云氏深厚,以往走南荒,換來的貨物都是隨身帶着,路途辛苦不說,也容易損失。寄放在客棧里,只花一笔小錢,就省了一路的辛苦。
   祁遠忙忙碌碌換完貨物,云蒼峰帶的絲綢却一匹也未出手。
   「这些絲綢,都是往白夷販运的。」云蒼峰笑呵呵道:「倒是这些翠枝玉不錯,小哥不妨实几块,帶到內陸也能換些銖錢。」
   云蒼峰說的翠枝玉都是些料石,与程宗揚想像中是晶瑩透潤的翠玉截然不同,除了帶着几抹綠紋,与普通石头也差不了多少。不过既然是云蒼峰这样的行家說出來的,肯定錯不了。
   程宗揚从五原城出來时,帶上些銖錢,剛才出貨又換了数百枚銀銖,手头寛裕,当即講了价錢,購下几块上等的翠枝玉科,一并寄存在客棧里。
   一下來了两支商隊和一帮花苗人,那间小客棧頓时熱鬧非凡。程宗揚帶着料石回來,看到朱老头蹲在门口,正口沫橫飞地跟商隊几个年輕人吹牛。石剛等人听得眼都直了,朱老头一咳,几个人争先恐后給他端茶倒水。
   朱老头滿意地潤了潤嗓子,一句「想当年……」開头,就又吹上了。
   祁遠今天貨物出手順利,心情不坏,靠在门口笑呵呵听着。见程宗揚進來,他打了个招呼,笑着說:「这朱老头有点意思,連大山里的神木都见过。」
   「說什么呢?这么熱鬧。」
   「朱老头說,他看到神木的时候正赶上大雨。当时他在樹下,地上还是干的,一点雨都沒有。往上走,樹的中间电閃雷鳴,走到上面风和日丽,那雨都在脚下。
   还說高处開着花,花里的結的果子都是女人的模样,风一吹就咯咯的笑。」
   「真的假的?」
   祁遠笑道:「这誰知道?就是土生土长的南荒人,也沒几个见过神木的。不过年輕人就喜欢听这个。」
   吹的半点譜都不靠,这朱八八不会是騙子吧?程宗揚想來想去,不記得有哪个大騙子是叫这个名字的。
   院內傳來一陣喧鬧,程宗揚探头看去,只见那些花苗汉子蹲在地下,圍成一个圈子,中间放着一口酒坛,一个个喝得面紅耳赤。
   「从上午就開始喝了,一直喝到这会儿。」祁遠道:「路上取的蜂蜜分給他們十几坛。好嘛,这些花苗汉子把蜂蜜全拿到酒肆換了酒,差不多有二十坛,喝到明天也够了。」
   花苗人是程宗揚進入南荒见过最和善的群体,給他留的印象不錯,只不过这喝酒也太沒有節制了。
   「花苗人都这么好酒?」
   祁遠摇了摇头,「花苗人是好酒,可我从來沒见过喝这么厉害的,就跟不要命似的。」
   那些花苗汉子兴高采烈地唱着歌,欢呼狂飲。程宗揚喜欢他們的率性,又隠隠有些疑惑。这些花苗人,无論男女在欢快中都有一种末世的放縱,似乎根本不考慮明天。
   而族长苏荔也不計較,甚至也和族人一起分享那些粟米釀成的澀酒。武二郎蹲在她旁边,也学着花苗人的样子, 一边喝一边唱,他唱出來的歌不是走調,而是完全沒有調子可言,但那些花苗人誰都不介意,只要能蹲下來和他們一样唱歌喝酒,就是他們的好朋友。
   院子另外一边,吳战威拿着他的厚背砍刀比划着,正和易彪在淡論刀法。滿面髯鬚的易虎坐在一側,手边放了一罐清水,正埋着头,在一方細砂岩上細細磨他的尖槍,对花苗人的喧鬧声充耳不聞。剩下那些充作商会护衛的軍士們都留在客房里,看管貨物。
   謝艺独自坐在台階上,安静地看着这一切。程宗揚一直怀疑那句「抱歉」是他說的,却沒有証据。
   从包裹里拿了块料餅,程宗揚去馬棚喂黑珍珠。他对这匹属于自己的座騎十分用心,每天都会亲手喂食。这一路别的騾馬都掉了膘,唯有黑珍珠还壮实了一些,皮毛更加油光水滑。
   一進馬棚,就看到黑珍珠旁边多了头瘦驢。那驢比一头牛犢大不了多少,背脊瘦得像刀刃,偏偏生了一双大耳朵,就像生下來沒见过草一样,正把头埋在黑珍珠的槽里猛吃。黑珍珠輕蔑地甩着尾巴,离那驢遠遠的。
   「哪儿來的驢?」
   「朱老头的!」吴战威在遠处應了一声,又扭头对易彪說:「兄弟,你們北府兵的刀法……」
   程宗揚看着那驢,就跟看朱老头一样,越看越不順眼。
   「朱老头!你不是不会騎驢嗎?牽头驢做什么?」
   朱老头沒有一点臉紅的意思,「瞧瞧,瞧瞧,当真了。俺就是說說,其实俺这驢好着呢!」
   程宗揚沒好气地瞅瞅那驢,把料餅掰碎喂給黑珍珠:「赶緊吃,别理那鄉下的土驢!」
   濃霧中傳來尖銳的哨声,易彪点燃箭首的油布,拉開鉄胎弓,一箭射出。
   黎明时起了濃霧,整个熊耳鋪都被籠罩在白蒙蒙的霧气中。程宗揚想等霧散開再走,云蒼峰和祁遠却告訴他,在南荒,一場濃霧半月不散的情形屡见不鮮,要等霧散,时间就沒准了。
   商隊按照原定的时间出发。和前天一样,花苗人在前,商隊在后。為了避免有人在濃霧中走散,商隊将所有的騾馬都用繩索連在一起,相隔不到丈許。即使如此,途中休息时还是发現走失了一名奴隶,只剩下一匹空鞍的馬。
   程宗揚要发动人手去找,祁遠却道:「这会儿霧还沒散,回去太危险了。」
   「不就一个奴隶嗎?丟就丟了。」朱老头不在意地說道:「說不定掉到哪个山沟里,就算你能找到也死透了。」
   程宗揚皺起眉头,「那要还沒死呢?」
   「人嘛,遲早都会死。早点晚点有什么要緊的?」朱老头騎在他的瘦驢上,佝偻着腰道:「咱們还是省点力气吧。前面的路可不好走。不小心摔死,連尸体都找不到。」
   云蒼峰也在点头,顯然認為回头去找太冒险了。大家都这样認為,程宗揚只好放弃。这霧畢竟太大了,就是想找也沒办法找。
   一个尖銳的哨声从前方傳來,祁遠摘了片叶子,噙在口中,以哨声作答。
   朱老头道:「这小子看着癆病鬼似的,还会吹花苗人的叶哨?」
   花苗人擅长将樹叶噙在口中,吹出各种哨声來联絡。这样的濃霧中,哨声遠比其它联終方式更方便。
   祁遠取下樹叶,笑道:「老头儿,那驢背跟刀刃儿似的,你坐得住嗎?」
   朱老头挺了挺背,不服气地說:「我这驢穏当着呢!」
   程宗揚一把拽住朱老头,不客气地把他从驢背上拖下來,「你是嚮導,不在前面領咯,在这儿混什么呢?」
   朱老头叫起屈來,「从鋪里出來,这一段都是熟路,还用我帶?到了前头的山澗才換路呢。」
   祁遠一怔,收起笑容,「老头,你不是誑我們的吧?这路我老祁也走过,山澗那儿就一条進山的路,哪儿有岔路?」
   朱老头頷下的鬍子趐起來,「跟我走,沒錯。」
   又是一陣哨声傳來,祁遠道:「他們讓咱們过去。」
   程宗揚拍了拍易彪的肩,「帶上弓,到前面看看。」
   霧濃得彷彿化不開的牛乳,樹木、藤蔓、草叢、泥土……都被籠罩在白茫茫的霧气中。沒有形状和气味的濃霧弥漫在髮梢和指间,彷彿行走在幻境中。
   「小心!」
   祁遠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程宗揚才发現自己不知何时走到了一道石崖边上。
   脚下有水流的声音,被濃霧一隔,那声音也变得飄渺起來。
   「这山澗有一丈來高,水倒不深,涉水就能过去。」祁遠說着,心里有些納悶。
   在他印象里,这附近山高林密,根本沒有第二条路可走,難道朱老头还能变出一条路來?
   那些花苗汉子錯落着立在林中,将族中的女子护在中间,他們握緊腰刀,警覺地望着四周。人群中间,戴着面紗的新娘微微低着头,如果不是昨晚见过她可愛的样子,真像一名安静的淑女。
   程宗揚道:「过去两个人看看,剩下的等朱老头过來。」
    苏荔微微頷首,一名花苗汉子不作声地攀住崖旁的粗藤,灵猴一样敏捷地沒入山澗。
   「易彪,等他們哨声傳來,你射一箭看看有多寛。」
   片刻后,遠处傳來尖銳的哨声。易彪点燃油布,将鉄弓拉成滿月,望空一箭射出。
   燃燒的火箭画过一条弧綫,飞过山澗。就在火光被濃霧吞沒的剎那,一張雪白的面孔从霧中凌空閃出,貼着箭矢飞掠过來。
   「凝羽!」程宗揚失声叫道。
   凝羽橫身掠过山澗,离崖边还有两步的距离已经力竭,身子直墮下去。程宗揚扑上前去,伸臂接應,但仍差了尺許。
   一条青藤橫飞过來,纏住凝羽的纖腰。武二郎低喝一声,抖手将凝羽从澗中扯出。
   凝羽落地一个踉蹌,几乎跌倒。众人这才发現她半边身体滿是血迹,长髮也被利刃截去一縷,紛乱地貼在頰上,頸中露出一抹血痕。
   凝羽两天前登上猩猩崖之后就失去踪影,沒想到突然在这里出現。程宗揚搶上前去,扶住她的手臂,还沒開口,就被凝羽推開,「当心!」
   「呼」的一声,一柄鉄斧从濃霧中飞出,重重劈在地上。
   易彪厉喝一声,手中鉄弓一震,长箭脫弦而出。
   长箭彷彿被濃霧吞噬,沒有絲毫声息。那些花苗汉子抽出腰刀,緊張地盯着眼前的濃霧。
   濃霧深处忽然傳來一声慘呼,緊接着戛然而止。是那个探咯的花苗汉子,慘呼之后就再沒有声息,顯然已经凶多吉少。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3-3-24 09:11 AM 編輯 ]

   山林恢复了寂静。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这片压抑的寂静中越來越强烈。
   「是誰?」程宗揚低声道。
   「鬼王峒的人。」凝羽給出一个众人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一双黑色的脚掌踏上澗側的岩石,彎曲的脚趾像野獸的利爪一样凶悍有力,接着是粗悍的双腿,鼓脹的肌肉犹如鑌鉄鋳成般的結实。那个黑色的身影从濃霧中緩緩浮現,壮碩的身体上披着一块黑底白章的豹板,裸露的手臂和大腿肌肉块块隆起,黝黑的皮肤彷彿鎸刻般,絵着可怖的紋飾。
   那名武士头顱光光的,沒有头髮,眼睛是暗紅的顏色,額头正中生着一支可怖的利角,犹如洪荒走來的惡魔。他右手拿着一柄利斧,左手提着一顆滴着血的头顱。那头顱脖頸被銳器斬断,双目圓睜,正是剛才的花苗汉子。
   易彪扔下鉄弓,从腰间拔出长刀,暴喝着出手。他使用的刀法來自軍中,刀势直來直去,比起吴战威那种江湖汉子少了几分花俏,但更加实用,一刀劈出便有着千軍辟易的气势。
   鬼王峒的武士对易彪的长刀視若无睹,他用暗紅的眼珠看过众人,然后咧開大嘴,无声地笑了起來。
   橫里一柄鉄斧揮出,「鐺」的架住长刀,另一个黝黑的身影从霧中出現,他同样皮肤黝黑,骨骼粗大,手持巨斧,头頂的怪角却生在一側,状如彎鈎。
   一个又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濃霧中出現,他們沒有一个人開口,一現身便朝众人冲來,鉄斧揮舞着发出沉悶的响声。
   最前方的花苗汉子首当其冲,他們都是族中精选出來的勇士,面对这些惡鬼般的对手,沒有一个人后退,挺身与敵人厮殺在一处。
   濃霧中,黑色的身影时隠时現。誰也分不清鬼王峒的武士究竟有多少。
   那些花苗人与他們混战成一团,易彪长刀直劈橫砍,挡住一名武士,連祁遠也抽出鋼刀,与两名花苗汉子并肩对敵。
   那个有着暗紅眼珠的鬼王峒武士拋掉手中的头顱,抬脚踏得粉碎,然后獰笑着朝凝羽伸出大手。
   程宗揚把凝羽护在身后,反手握住刀柄,手臂一展,将鋼刀从鞘中揮出,掄圓朝他劈去。
   武二郎的刀法程宗揚学得并不用心,只有这个拔刀算是下过一点工夫。
   武二郎的五虎断门刀以疾、勁為主,拔刀的同时就是出手,省略了一般刀法的起手式。
   程宗揚鋼刀拔出,便搶得先机。
   武士們手腕一翻,鉄斧架住鋼刀。刀斧相交,程宗揚只覺手臂剧震,鋼刀几乎要脫手飞出。他身不由己地退了一步,握刀的手臂隠隠发顫。
   那名鬼王峒的武士手臂肌肉鉄块一样一团一团鼓起,然后舉斧重重劈在鋼刀上。
   这一斧砍在程宗揚刀鍔前数寸的位置,以强攻弱。程宗揚感覺就像握着一柄匕首被那柄沉重至极的鉄斧砍中,手指一陣剧痛,彷彿被那股巨大的力量震断。
   程宗揚本能地吸了一口气,丹田的气轮旋轉起來,手臂麻意尽去,重新充滿力气。他惊奇地发現,那柄鋼刀仍牢牢握在自己手中,沒有被一斧劈飞。
   來到这个世界之后,程宗揚还是第一次与人正式交手,发現自己并不是讓人一斧劈倒那么廢柴,不由精神一振。純以力量而論,自己单手持刀,肯定砍不过那武士的鉄斧,他两手握住刀柄,朝鬼王峒武士頸中斜劈下來。
   武士暗紅色的眼珠微微閃动了一下,似乎惊訝于他能这么快回过力气,再次出手。武士再次舉斧挡住鋼刀,緊接着如山的身躯往前踏了一步,趁程宗揚鋼刀被蕩開,露出空门的机会,沉肩撞在他胸口。
   除了在籃球場偶尔跟人打架,程宗揚臨敵经驗基本上是空白,武二郎这师傅又牛气得很,从來不跟他这种不入流的低手喂招。至于凝羽﹣﹣他們两个还是在床上交搏比較多一点。結果一个簡单的進擊,程宗揚都沒有躲開,被那武士肩膀撞了个結实。
   程宗揚胸口如被鉄錘重擊,好在他修為已经略有根基,沒有当場吐血倒地;胸骨一陣格格作晌,竟也沒有折断,除了臉色发白,还能勉强站着。
   耳边傳來一声嘶吼,一名花苗汉子被鉄斧攔腰砍断,鮮血几乎濺到程宗揚臉上。
   隨即一縷阴寒的气息透过太阳穴,游入丹田。丹田的气轮微微收縮,然后像要爆裂一样猛地鼓脹起來。程宗揚不由自主地大喝一声,再次舉起鋼刀,挡住那名鬼王峒武士的進擊。
   周圍不时有人受傷濺血,易彪和祁遠也各自挂彩。商隊的护衛正陸續从后面赶來,但濃霧中誰也不清楚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只能不边高声詢問,一边拔刀戒备。
   小魏和一名商館的同伴跳下馬,擎出兵刃。濃霧中风声一响,一个黑色的身影揮斧劈來,小魏敏捷地向后跳去,用鋼刀封住鉄斧,那名同伴趁机掄刀朝敵人头上砍去。
   鬼王峒的武士鉄斧被小魏纏住,无法挡格,眼见鋼刀劈來,他头一低,「叮」的一声,鋼刀砍在他头頂的鬼角上,发出金鉄相交般的震响,濺起一縷火花。
   那名商館护衛錯愕间,鬼王峒武士巨大的头顱向前一頂,尖利的鬼角像標槍一样刺進他的胸膛,穿透了他的心臟。
   小魏咬緊牙,臉上肌肉綳緊,不要命地朝那武士扑去。
   程宗揚額头涌出大滴大滴的汗水,一半因為緊張,另一半是这短短几分鈡的交手耗費了他大量体力。与他交手的鬼王峒武士簡直有着妖魔般的体魄,程宗揚有一刀明明砍到他手臂上,却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傷痕。
   一縷阳光透入林中,濃霧微微散開。生着鬼角的鬼王峒武士鉄斧狠狠揮下,劈断一名花苗汉子的背脊,然后抬起暗紅的眼睛,望向林中的花苗女子。
   苏荔面沉如水,張手取过一張彎弓,搭箭瞄向那武士的眉心。这些鬼王峒武士体如鉄石,誰也沒有信心她这一箭能否射穿对方的皮肤。但那些剽悍的花苗汉子已经人人帶傷,无法再分出人手來护衛她們。
   忽然花苗人群中傳來一声咆哮,一个高大的身影猛虎般扑出,挺胸重重与那名武士撞在一起。那鬼王峒武士身形已经足够高大,但冲出來这名壮汉比他还大了两号。
   两条人影撞在一起,鬼王峒武士像一块石头般被撞得飞起,一直飞出两丈的距离,落在一棵樹上,将那棵碗口粗的松樹攔腰撞断。
   武二郎一步跃到那名武士身前,張手擰住他头頂的鬼角,两臂肌肉隆起,一脚踩住他的肩膀,用力一板,「格」的一声,擰断了他的脖頸。
   武二郎呸了一口,然后伸臂一撈。他臂展极长,同样的距离程宗揚拿刀也未必能砍到,武二郎只隨便一伸手,就輕易抓住程宗揚对面那名武士的后頸,将他提得离開地面。
   那武士揮斧朝武二郎手臂砍去,武二郎既不閃避也不挡格,大手一揮,把他拋到半空。
   程宗揚早已支持不住,见武二郎出手解圍,頓时鬆了口气,喝道:「武二!接住!」一边把鋼刀扔了过去。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3-3-24 09:25 AM 編輯 ]

緊張,血戰開始....................................:smile_22:

【第五集】第六章 困危
   武二郎提刀在手,頓时如猛虎出柙,先一刀劈飞那名武士的鉄斧,然后人隨刀走,橫身朝那武士劈去。那武士人在半空,屈肘用手臂挡住刀鋒。
   那鋼刀在程宗揚手中連他的皮肤都划不開,到了武二郎手中却如同斬金断玉的神兵,硬生生砍断了那武士的手臂,余势未衰,接着向前递去,在他腰側留下一个巨大的傷口。
   隨着濃霧散開,武二郎加入战团,岌岌可危的形势立刻扭轉过來。另一边祁遠身手不济,肩头被斧鋒帶到,鮮血淋漓。好在旁边有卡瓦和另一名花苗汉子,三人合力挡住两名鬼王峒的武士,还砍倒了其中一个。
   武二郎大步过來,一把奪过祁遠的鋼刀,輕輕一脚把他踢到后面。然后双刀一磕,发出一声金鉄交鳴的震响。
   那些惡魔般的鬼王峒武士发出沉悶的呼声,提着滴血的鉄斧緩緩聚攏。他們头頂的鬼角各不相同,有的細长如羊角,有的粗如犀角,有的生在头頂,有的偏向一側。他們身上的紋身也极為詭异,黑色的綫条連綿不絕,像一种奇特的咒符圖案。
   那些花苗汉子还剩下四人,身上都帶了傷。易虎等人从后面赶來,挡在他們身前。
   武二郎站在隊伍最前方,他头頸的虎斑膨脹起來,昂首发出一声长嘯,然后旋风般闖入鬼王峒武士之间,双刀犹如两条长虹,疾掠而过。
   武二郎的刀法果然不是瞎吹的。他虎躯微伏,犹如猛虎踞地,身法展開时如同虎入山林,迅疾无倫,每一刀劈出,都如蒼鷹搏兔,必出全力。作為虎齿的右刀全用攻势,出手时彷彿惡虎張開利齿。作為虎尾的左刀以守為主,一旦轉化為攻势,往往从出奇不意的角度重創对手。鬼王峒的武士虽然勇悍,也難以抵挡,武二郎几乎每一擊都帶出一片血花。
   这时濃霧已经消散大半,那些鬼王峒的武士无法用霧气隠蔽身形。武二郎双刀大開大闔,剽悍的身形左冲右突,不多时,又有几名武士倒在他的刀下。
   剩下不多的鬼王峒武士喉中发出低沉的吼叫声,他們現身后一直沒有開口,只是像惡魔一样沉默地殺戮着。这时一发出声音,程宗揚才发現他們的舌头比常人短了一截,只能发出一些单調的音節。
   追擊凝羽而來的鬼王峒武士并不多,有两人死在花苗人刀下,四人被武二郎斬殺,剩下的有一人被武二郎的左手刀削去半个手掌,另两名手持鉄斧,眼珠发出噬人的暗紅光澤。
   忽然一名鬼王峒武士張開大口,咬住那名受傷同伴的脖頸。他尖长的牙齿穿透同伴的皮肤,大口大口吸食着同伴的血液,寛闊的胸膛膨脹起來,胸口緊繃的獸皮裂開,露出胸前一个血紅的圖案。刻在皮肤上的圓形周圍环繞着一串符咒,中间倒置的三角形由三条弧綫組成,彷彿一个大笑的鬼臉。
   那武士吞食着鮮血,壮碩的体形迅速变化。他骨骼变得更加粗大 ,身体不住膨脹,眉骨高高隆起,眼睛滴血一样鮮紅,連头頂黑色的鬼角也蒙上一層血色。
   两对撩牙从口中抽出,犹如雪亮的尖刀,肩头和膝上同时生出两对鬼角。
   程宗揚惊訝地張大嘴巴。这是什么?变身嗎?
   武二郎橫冲过去放倒另一名武士,眼看場中只剩下最后一名对手,他又囂張起來,拿刀一指,吼道:「喂!那个长得跟黑炭似的家伙!过來讓二爺砍了你的狗头!」
   那武士吸乾同伴最后一滴鮮血,将尸体拋在地上,胸腔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嚎叫,然后舉起寛长的鉄斧,縱身朝武二郎扑來。
   「叮」的一声,一枝弩矢射在鬼王峒武士的眼角,像射在鉄块上一样被弹得飞出。
   小魏俐落地扳開弩机,重新放入一枚弩矢,再次瞄向那武士血紅的眼睛。
   那武士沒有瞳孔的眼珠緊盯着武二郎,眼睛眨也不眨。手中揚起的巨斧卷起一股狂飊。武二郎双刀交叉,「鐺」的一声,巨大的冲擊力使他两脚沒入泥土。
   那名鬼王峒武士只退了半步,便穏住身形。
   武二欴从土中拔出脚,狠狠吐了口沙子,「就这点力气,还敢在二爺面前充大个?接二爺一刀!」
   武二郎双刀齐出,发出惊雷般的震响。那武士尖长的獠牙咬緊,两手握斧,迎向武二郎的双刀。
   从后面赶來的护衛們越來越多,易虎背着他从不离身的尖槍,眼睛緊緊盯着那名武士,隨手把一个水囊扔給易彪。易彪背上被鉄斧拍了一記,青了一块,吴战威正在拿燒酒在他背上用力揉着,痛得他齜牙咧嘴。
   云蒼峰在軍士乔装的护衛簇拥下,遠遠留在后面,不时从馬背上挺起身,朝場中看來。謝艺拿着繮繩立在他黑色的座騎旁,目光淡淡的,仍像平常一样帶着点漫不经心的神情。而自称见过无数大場面的朱老头躲在最后面,緊緊拽着石剛的衣服,吓得連大气都不敢出。石剛有心上來帮忙,被他扯住,总不好把他从驢背上拖下來,只好掙着身子道:「老头!你給我放手。」
   走在隊伍最前面的花苗人傷亡慘重,他們殺死了三名鬼王峒武士,自己也有五人死在鬼王峒武士的鉄斧下,剩下的人人帶傷。但他們身后的花苗女子都安然无恙,甚至沒有潑上一滴鮮血。
   这时大局已定,程宗揚扶起凝羽,問道:「傷在哪里?重不重?「
   凝羽淡淡道:「是别人的血。」她口气虽然平淡,看着程宗揚的眼中却流露出一絲欣喜,顯然為能够死里逃生而高兴。
   「鬼王峒的人不是走了嗎?怎么遇上的?」
   「前面有一个村子。我去的时候,这些人正在屠村。所有人都被殺死了。我离開時惊动了他們,給他們追殺了一天一夜。好在半夜起了霧,才逃到这里。」
   程宗揚抹去凝羽臉上一滴細小的血迹,低声道:「早上起霧我还抱怨,早知道就該好好謝謝这場大霧了。」
   「你們两个!等会儿再唧唧!」,武二郎吼道:「小子!給我看仔細了!」
   那名变身的鬼王峒武士力量增数倍,但面对天生神力的武二郎还是稍遜一筹。
   武二郎不仅身强力壮,而且刀法精湛,双刀翻飞间,将他逼得步步后退。
   武二郎一边出手,一边中气十足地教訓程宗揚,「看清了嗎?笨蛋!刀是这么使的!記住了!右刀是老虎吃人的牙齿!左刀是老虎的尾巴!见过老虎吃人沒有?扑上去先是一口,抽空用尾巴一甩。嘿嘿,像你这种廢物点心,挨上一下,直接就讓老虎尾巴抽死!」
   那鬼王峒的武士被武二郎双刀接連砍中三記,刀痕深浅不一,最深的一处已经见骨,却都沒有流血,只是胸口的鬼臉圖案越发血紅。
   武二郎接連進擊,将他逼到山澗边上,退无可退。忽然那鬼王峒武士嘶嚎着怪叫一声,鉄斧重重砍在武二郎刀上,借势弹起,岩石般墮入澗中。
   凝羽急道:「别讓他走了!」
   武二郎沒想到这傢伙会逃,这时追赶已经來不及了。
   「繃」的一声脆响,一板羽箭流星般射出,从鬼王峒武士胸口的鬼臉刺入,从他背后穿出,帶出漫天血雨。
   众人涌到山澗边,朝下看去,一边乱紛紛叫道:「掉在哪里了?」
   「是鬼王峒的人嗎?」
   「还有沒有?」
   「誰射的?」
   「死了嗎?」
   「死了。」苏荔收起彎弓。
   「确实死了。」程宗揚說道。
   他太阳穴上生死根的感應比眼睛更加真实。当羽箭穿透那鬼王峒武士的胸膛的一刻, 一股阴寒邪惡的气息再次透过太阳穴,涌入丹田。这股气息比他以前接受的都更阴冷,使他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苏荔收起彎弓,緩步朝凝羽走來。「妳剛才說,有一个村子被这些鬼王峒的武士屠殺,連一个人也沒有逃出來?」
   凝羽点了点头。
   「鬼王峒的人有多少?」
   「屠村的一共是十个。路上我殺了一个。」
   場中一共八具尸体,加上墮入山澗的一个,九名鬼王峒武士无一逃脫。
   「只有十个人,那村里的人即使打不过,難道也沒有逃走嗎?」
   这些鬼王峒武士虽然强悍,但也不是不可战胜的敵人。剛才的交手中,花苗人五人战死,也殺了三名鬼王峒的武士。以这样的实力計算,如果正面交鋒,花苗族未必会输給鬼王峒。可許多比花苗更强大的村寨和部族,都毫无意外地敗在鬼王峒手下。
   这讓苏荔不能不起疑。難道鬼巫王依靠这些武士,就能統治大半个南荒?‘
   凝羽摇了摇头,「村子里的人沒有反抗。」
   苏荔追問道:「和黑石滩的蛇彝村一样?」
   程宗揚喝道:「武二!」
   武二郎挺起胸,理直气壮地說道:「这么大的事,怎么能瞞着朋友?」
   白湖商館和云氏商会在南荒虽然各有目的,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都不愿意去招惹鬼王峒的鬼巫王。当日蛇彝村的见聞,大伙說好埋在心底,离開南荒前絕不吐露。
   武二郎倒好,对苏荔全盤托出。
   凝羽点了点头,然后道:「那个村子也是蛇彝人。」
   众人都是一怔,又是一个蛇彝人的村寨被屠?程宗揚記得祁遠說过,蛇彝人是南荒大族,在盤江南北有不少村寨。難道鬼王峒与蛇彝人結了怨,要将南荒所有的蛇彝人連根拔起?   
   据凝羽所說,两个蛇彝村被屠的情形如出一轍,都沒有打斗的痕迹。那些蛇彝人似乎是心甘情愿被他們屠殺。
   鬼王峒屠村的毒辣,讓众人至今还心有余悸。商隊在熊耳鋪停留一天,一半原因是為了出貨,另一半則是众人都希望能离鬼王峒的人更遠一些。这样的心理連花苗人也不例外,然而終究还是沒有避開。
   这場遭遇使两支商隊各損失了两名人手,花苗死了五人,还有四人受傷。如果不是武二郎,这个数字也許要翻两倍。想到到再往前走,就越深入鬼王峒的势力范圍,众人心里都蒙上了一層阴影。
   商隊和花苗人一起收殮了同伴的尸体,以免被野獸撕咬。至于那些鬼王峒的武士,他們掘了个大坑,将尸体都扔在里面。剩下的傷者各自敷药包扎。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3-3-24 09:42 AM 編輯 ]

   那些花苗女子遠遠站在樹林里,将新娘圍在中间。新娘似乎想出來,却被阿夕拉住。阿夕小声說着什么,最后新娘跺了下脚,把一只青布小囊扔給她。
   阿夕拿着布囊,走到受傷的族人身边,取出几粒小小的丹药,捏碎了敷在他們傷口,然后又分給商隊的傷者。
   祁遠肩头傷了一处,虽然不深,这时也得了一顆。他聞了聞,訝道:「这傷药哪里來的?」
   阿夕白了他一眼,「我們花苗人自己制的。」
   祁遠将信将疑地把那顆丹药放到怀里,小心收了起來。
   阿夕不高兴地說:「你不用就还給我。」
   祁遠涎着臉道:「这傷药可是好东西,要緊關头能保一条命。我这点儿傷用上太可惜了。还是留着吧。」
   阿夕皺了鼻子,「小气鬼。」
   程宗揚对凝羽笑道:「我在熊耳鋪的店里看到一对翠玉耳环,云老哥說做工平常,但玉料不錯。我看那对耳环翠莹莹的,跟妳的肤色很配,就買了下來,在包里放着,一会儿拿給妳戴。」
   凝羽臉色蒼白地笑了笑,唇角忽然涌出一股鮮血。
   程宗揚一怔,連忙扶住她的手臂,只覺她的身体冷得像冰一样,触手生寒。
   旁边的祁遠正拿着酒葫芦在喝,见状不由怔住,酒水流到他脖頸里才惊醒,嗆得咳嗽起來。云蒼峰也吓了一跳,赶緊喚道:「易虎,」
   謝艺正在帮那些軍士安葬尸体,聞声朝这边看來。凝羽伏在鞍上,咳嗽着不住吐出烏黑的血块,臉色蒼白如紙。
   易虎从林中出來,沉声道:「受了傷么?」說着伸出手,却被凝羽避開。
   程宗揚想起凝羽的洁癖,不由懊恼自己的疏忽。如果凝羽沒有受傷,絕不会放着衣上的血迹不去清理。他楼住凝羽的腰肢,将她从地上抱起來,一面叫道「毯子!」
   小魏飞快地从行囊里拽出皮褥,鋪在地上。
   凝羽昏迷般伏在程宗揚臂间,身体越发寒冷。这些汉子都是武夫,治療跌打刀傷多少心得,但凝羽身上毫无傷痕,众人想救也无法下手。
   程宗揚正束手无策,忽然一陣香风飄來,苏荔邁着修长的双腿走進人群,低头看了看,然后低声向身边的族人吩咐几句。
   「有一个人也許能治好她的傷。」苏荔犹豫着說道:「但她身分特殊,治傷的时候所有人都要迴避。」
   云蒼峰一手放在程宗揚肩上,低声道:「苏荔族长这样說了,程小哥,咱們就避避吧。」
   程宗揚不作声地打開帳篷,将凝羽放在里面,拂了拂她頰上的髮絲,然后退了出來。
   那些花苗女子簇拥着新娘走过來,在帳篷外圍成一圈。透过人群,隠約能看到那新娘彎腰鑽進帳篷。
   武二郎解了外衣,光着膀子坐在一棵大樹下,露出虎鬃一样的胸毛,用濕布抹拭着身上的血迹。他的双刀插在身边的泥土里,刀身擦得雪亮。
   剛才那場打斗,他不止一次用双刀硬撼鬼王峒武士的重斧。若是尋常鋼刀,刀鋒此时已经布滿缺口。但武二郎这两把隨手拿來的鋼刀,只在不起眼的地方崩了几处。
   易彪与鬼王峒武士交过手,长刀被鉄斧砍坏了好几处,已经沒办法再用。也看看武二郎身上的虎紋,再看看那对鋼刀,眼神既佩服又敬畏。他低声道:「吴大哥,这也是們商館的?」
   起霧的时候吴战威留在后面,為隊伍断后,直到武二郎出手才赶來。武二郎以一敵六,风头都被这厮一个人搶光,根本沒給他出手的机会。不过吴战威嘗过武二郎的厉害,对这一点并沒有意见。
   吴战威小声道:「那是白武族的武二郎,程头儿雇來走南荒的。」
   易彪道:「雇來的?他的身手……那該多少銖錢?」
   吴战威嘿嘿一笑,还沒回答,就见程宗揚走过來,从腰囊里摸出一个銀銖丟过去:「武二,干得不錯。这个月的薪水先拿着。」
   武二郎臭着臉,对那枚銀銖瞧也不瞧一眼。等程宗揚走遠,才罵罵咧咧撿起來,然后瞪了易彪一眼,「看什么看!」
   易彪張大嘴巴,过了会儿才道:「我沒看錯吧?」
   吴战威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这就不錯了。本來說月底才給的。」
   謝艺安葬完尸体,从林中出來,用一片帶着露水的蕨叶抹去手上的泥土,走到程宗揚身旁,然后盤膝坐了下來。
   「傷得重嗎?」
   程宗揚摇了摇头,「不知道。」
   「如果真是重傷,不会撐到現在才发作。你不用太担心。」
   程宗揚忽然道:「那声抱歉是你說的吧?為什么要道歉?」
   謝艺放下揉成一团的蕨叶,「謝某卜筮不精,只算到前面是喜樂之象,却不知卦象的末尾,有樂极生悲之兆。」
   程宗揚看着他柔和的眼神。「如果算出來有艷遇,為什么你不去呢?」
   「卦象是為程兄所占。謝某就算去,也未必有程兄的艷福。」
   程宗揚道:「你覺得我会相信嗎?」
   謝艺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搖了搖头。他們两人都清楚,这些并不重要。
   「你剛才劝我不要太担心。其实我并不担心。」程宗揚舒了口气,慢慢道:「不知道你有沒有那种感覚。人生就像做梦一样,遇到的人,遇到的事……都那么不真实。事情來的时候,你不覺得有多高兴,消失了,你也沒有太傷心。因為这只是一場梦,醒來就什么都沒有了。」
   謝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庄子曾经說过,他有天做梦,梦到自己变成一只蝴蝶。醒來时不知道是自己做梦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做梦,梦到变成了自己。」
   「謝兄讀过《庄子》?」
   謝艺微微摇头,「我是听一个人說的。那个人也和你一样,也常常說不知道这个世界是真实还是虚幻。他說,每天早上醒來,他都好奇身边的女人是不是真的。只有進入她們的身体,他才确定自己是真实的存在。」
   程宗揚訝道:「这是哪位先賢?」
   謝艺笑了笑,「一位故人。」
   「他的女人很多嗎?」
   「比你想像的更多。」謝艺道:「不过,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程宗揚叹了口气,「看來只有死亡是公平的。」
   众从各自忙碌,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交談。
   「我沒有惡意。」謝艺抬起眼,直視程宗揚的眼睛。他的眸子很黑,眼神平静而又坦蕩。
   程宗揚不确定地說:「也許吧。」
   謝艺像和熙的春风一样笑了起來,然后改变了話題。
   「我看过你用刀。武二武功很好,也沒有藏私,但他不是个好老师。以你的实力,那个鬼王峒的武士不是你的对手。」
   謝艺折下一根樹枝,作势虚劈一記,「当真气透过手掌的时候,不要刻意去引導它。只要将心神和意識放在你要去擊破的地方,它就会自行运轉。」
   「是嗎?」程宗揚将信将疑地接过樹枝,学着他的样子虚劈一記,枝叶间隠隠傳來凡雷之声。
   「剛開始的时候,风声会越來越响,当真气足够純熟,风声会越來越弱,而力量会更加集中。」
   謝艺抬手輕輕一擊,将面前一块拳头大的卵石輕易擊成两半。
   程宗揚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比武二还强?」
   謝艺摇头道;「我是取巧了。擊開卵石并不難。如果是武二,这块卵石都会被他砸成石粉吧。」
   程宗揚用樹枝砍着断開的卵石,「我要練到你的程度,要多长时间?」
   「我練了二十年,才到現在的地步。」
   程宗揚泄了气,「要二十年啊。」
   謝艺笑道:「我資貭平常。資貭好的,十年就够了。还有的人資貭超群,不足二十歲就能达到第五級坐照的境界。」
   「你看我的資貭呢?」
   謝艺看了他半晌,然后摇了摇头,「我看不出來。你修練的根基應該是玄门正宗,但又頗為不同。」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3-3-24 09:56 AM 編輯 ]

咦,主角又有第二個師父教路喎。:smile_14:

[ 本帖最後由 tkc0911 於 2010-4-19 12:30 AM 編輯 ]

【第五集】第七章 神女
   「她和鬼王峒武士正面交手的时候受到反震,真气逆行,然后一路都沒有休息,造成气血郁積。」
   阿夕側耳听着帳內的声音,鸚鵡学舌一样說道:「这会儿服了药,傷势已经沒有大碍,讓你放心。这几天不要讓她劳累。药物每天早晚各服用一次,有十几天时间就能痊愈。」
   程宗揚連連点头。
   「还有!」阿夕道:「以后不能同房!」
   「呃?」程宗揚忽然想起凝羽体內那股寒意,她們不会以為自己幹的吧?
   阿夕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听到了嗎?」
   程宗揚連忙道:「好好。我知道了。」
   帳幕一动,那个戴着面紗的新娘起身出來。她低头的刹那,面紗飄起一角,露出紅嫩的唇瓣。她下巴白晳而又莹潤,嬌嫩的唇瓣几乎看到到唇紋,彷彿精致的宝石,在面紗下閃动着嬌艷的光澤。
   阿夕扶住新娘的手臂,那些花苗女子隨即圍过來,遮断了程宗揚的視綫。
   短短的一瞬,給程宗揚留下强烈的印象﹣﹣这位新娘的容貌,似乎不是花苗的女子。
   「走了!走了!」一头瘦驢蹤出來,朱老头騎在驢背上嚷道:「都起來!都起來!咱們該赶路了!」
   程宗揚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沒好气地說道:「这就是你說的路?」
   「沒想到吧?」朱老头得意地說道:「要不是我老人家領着,你們就算走上几百趟,也不知道这里还有条路。」
   祁遠气喘吁吁地說道:「这是人走的路嗎?遇上山洪,躲都沒地方躲!」
   他們浸在齐腰深的水中,像当日过黑石滩一样,在水里艱難地行進着。朱老头說的「路」,竟然就是那条山澗。他領着众人順着一道緩坡下到澗中,然后涉着水往上游走。这一段水势倒还平緩,但澗底的岩石极滑,一不小心就有人馬滑倒,測起一片水花。
   朱老头盤着膝,穏穏从在驢背上,半眯着眼道:「富貴险中求。走南荒,本來就是刀头舔血,虎口求食的勾当。走条山澗算什么?别担心,再往前走,水就浅了。走起來比大路还輕省。」
   这一次云氏商会走在最前面,相比之下,他們的人手是最完整的,这一路只損失了三人,不算云蒼峰,还剩了十三人。商館的吴战威和小魏在后面压陣,最初的八名护衛現在还剩下他們和石剛三人,以及四名奴隶,就算加上程宗揚他們四个,也只有十一人。
   花苗人走在中间,他們傷亡最重,九名男子只剩下四人,十余名女子却无一受傷,只是死了一個阿葭,这时受傷的花苗汉子在前橫成一排,后面的女子手挽手将新娘和阿夕护在里面。
   凝羽臉色好了許多,程宗揚讓她側身坐在黑珍珠背上,自己在旁牽着馬繮,順着山澗前行。
   在山澗中走了七八里,隨着地势的升高,水位漸漸变浅,从及腰深浅,一直降到小腿处,讓众人都鬆了口气。朱老头沒有說錯,澗底的岩石虽然濕滑,但沒有山林中那么多蕨叶藤蔓要砍,一路涉着溪水走來,倒比山路更加輕鬆。
   濃霧已经消散,两岸濃緑的枝叶顯露出來。程宗揚道:「老四,这条路你沒走过吧?」
   「涉水的路我也走过不少,但沒敢这么走过。」祁遠道:「一來南荒走的都是熟路,沒人領,誰也不敢走生路。万一陷到泥沼里,可不是鬧着玩的。二來山澗不好走,水急不說,底下是旋渦还是坑洞,誰也說不准。再一个就是怕遇到山洪。南荒雨多,山洪下來,平常一条小溪都能变成一条大河。咱們有时候宁愿繞遠路,也輕易不过山澗,求的就是一个平安。」
   程宗揚扭过头,「云老哥,你呢?」
   云蒼峰眉头緊鎖,良久道:「山澗太险,我也未曾走过。」
   「除了我老人家,誰敢走山澗?」朱老头不知何时騎着他的瘦驢擠了过來,「也就是我这老南荒,才有膽量、有见識这么走!到了前面咱們就上岸,下午再赶一段路。运气好,今晚能宿在蕈子林。」
   祁遠沒走过白夷族的路綫,更未听說过蕈子林,也沒什么反應。云蒼峰的眉毛却动了一下。从熊耳鋪到白夷族,途中会经过蕈子林边緣,但那足有两日的路程。沒想到沿山澗溯流而行,只要一天就能赶到。
   不过正如祁遠說的,山澗太过危险,平常过条山澗都不容易,何況是在山澗里面行走?就是南荒土著,也未必敢不要性命地这样走。
   这山澗支流极多,朱老头領着众人七繞八拐,不知道过了多少水岔。越往上走水流越細,最后变成潺潺小溪,溪底洁白的岩石被水冲刷成光滑的形状,清澈的泉水繞石而过,不时有細小的游鱼被他們惊动,飞快地从石隙间鑽出。
   溪水剛沒过脚背,走起來更加容易,連一直担心的祁遠也露出笑容。但沒走多久,朱老头却离開溪水,帶头鑽進一片蕨林。
   石剛追上去,有些不甘心地說道:「朱老头,这路剛好走些,走一段再上岸吧。」
   「再走,前面就進沼澤了。」朱老头吓唬道:「那儿的蚊子比老鷹还大,就你这匹馬,一晚上血就被吸干,光剩一張皮了。」
   石剛吐了吐舌头,老实跟着朱老头進了蕨叢。
   眼前是一条山谷,谷中生滿各种叫不出名字的蕨类植物。肥厚的蕨叶下,不时挂着几串果实。有的青澀,有的通体鮮紅,还有的熟透了,呈現琥珀般的蜜黃色。
   石剛忍不住摘了一顆,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
   朱老头道:「别碰,这些果子都是有毒的。」
   石剛咽了口唾沫,「聞起來味道不錯,怎么会有毒呢?」
   朱老头沉着臉道:「沒有毒的早讓山里的猴子吃完了,还能留給你?小心拿着爛手!」
   石剛連忙把果子扔開。朱老头騎在驢上,順手接住,然后放在嘴里,大口大口吃了起來,啃得滿口生津。
   「喂!朱老头,」石剛叫了起來,「你不是說有毒嗎?」
   朱老头厚顏无耻地說道:「老头我运气好啊,檢的这顆沒毒。」
   石剛气得直翻白眼。他是头一次走南荒,祁遠反覆交待过,南荒的东西不能乱吃。这会儿看朱老头吃得这么香甜,石剛按捺不住,他不敢乱摘,还在那棵蕨樹下,挑了顆熟透变成朱紅色的果子,在衣服上擦了擦,張口用力一咬。
   朱老头拿着吃剩一半的果子,从驢背上低头看着他,關心地說:「辣吧?」
   石剛張着嘴,咬着半个果子,辣得眼泪都出來了,絲絲地吸着气。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朱老头教訓道:「俺老人家剛說过,山里的果子不能乱吃。这果子叫荔果,青的时候是甜的,等熟透变紅,就辣得入不了口。瞧瞧,小伙儿舌头都腫了……还不赶緊吐了!」
   石剛中像含了团火,舌头帶嘴巴都辣得沒有知覺,用手才把咬下的半个果子掏出來。祁遠赶緊拿來水囊,石剛伸着舌头漱了半天口,才泪水漣漣地合上嘴巴。
   那些花苗女子从旁边路过,看到他狼狽的模样,一个个都掩口而笑。最后那个与石剛有过一夕之緣的花苗女子过來,从旁边的蕨樹下摘了顆青木瓜一样的果子,用短刀切開,取出果肉讓他含住,一边笑着說了几句。
   程宗揚沒有听懂,祁遠却「嗤」的笑了出來。石剛含着果肉,「呃呃」几声,問祁遠她說的什么。
   祁遠忍着笑道:「她說,你吃了最辣的荔果,不讓你再亲她。」
   石剛臉頓时漲得通紅,一不留神把果肉吞了下去。那花苗女子却对旁人的笑声毫不在意,只笑咪咪看着石剛,又取了块果肉喂給他。
   鬼王峒武士突然來襲,使众人耽誤了一个多时辰的路程。朱老头帶着隊伍緊赶慢赶,赶在日落前,進了一道山谷。
   進入谷中,眼前地势忽然一低,两側山峰合攏过來,圍成一个狹长的盆地。
   从山脊上看去,盆地中盛開着无数碩大的蘑菇,彷彿无数五彩繽紛的巨傘。
   程宗揚见过最大的蘑菇也不过十几厘米高,而眼前这些蘑菇像樹木一样林立着,最大的菇柄直径就超过两米,菌盖更巨大无比,彷彿一座高聳的楼宇。菌盖形態各异,有的像傘,有的是半球形,还有钟形、笠形、漏斗形……顏色有白、黃、褐、灰、紅、綠……深浅淡濃各有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它們都极為龐大。
   吃惊的不止是程宗揚,除了隊伍中寥寥几个人,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目睹这样巨大的蘑菇,如果說当初走的藤桥只是一个特异例子,眼前这些巨蕈,才使他們真切感受到南荒的异样风情。
   「妳看!」程宗揚扶住凝羽的手臂,「那个粉紅的像不像间亭子?」
   「这就是蕈子林!」朱老头道:「十几里的山谷,都是花蕈。蕈子林的好处是蕈冠大,把光都遮住了,地上沒有那么藤蔓枝条,干干凈凈的好走。」
   踏進山谷,天际的光綫便被遮蔽。头頂大大小小的蕈盖交錯層層叠叠。雪白的蕈柄高大而肥厚,蕈盖边緣有的像帘子一样波浪状低垂下來,有的上翹彷彿屋檐,还有的向內外卷曲。
   蕈盖下沒有南荒常见的灌木和蕨叢,潮濕的泥上生滿青緑的苔蘚,还有一叢一叢的小蘑菇。虽然是小蘑菇,比平常的蘑菇还是大了許多,有的只有齐腰高低,蕈柄又白又胖,蕈盖直径却超过两米,讓人忍不住想躺上去享受一下。
   云蒼峰笑着对程宗揚說:「当心,有些蕈盖是黏的。老夫年輕时第一次來,一時好玩躺在上面,結果被黏在蕈盖上,最后用刀劈碎才逃出來。还有那种生着环紋的,蕈盖的纤毛上有倒勾,鳥雀落在上面都会被鈎住。」
   祁遠指着一株蕈盖狹长、色澤淡紅的蘑菇道:「这个我認得,是鵝掌菌!拿火一烤,味道最是鮮美。」
   「沒錯。」云蒼峰笑道:「咱們今晚有口福了。」
   大如车轮的鵝掌菌被几名汉子砍下來,整个架在火上燒烤。淡紅的菌肉漸漸变成深褐色,表面彷彿涂了一層油脂,散发出誘人的香气。
   讓程宗揚意外的是,那些花苗人并沒有因為族人的死而傷心,他們搬出昨天沒有喝完的粟米酒,澆奠了死者,然后就痛飲起來。在花苗人盛情邀請下,商館的人也參与進來。无論商館的护衛还是奴隶,在花苗人眼里都一視同仁,强拉來圍成一圈。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3-3-24 10:16 AM 編輯 ]

   众人将菌肉切成一块一块,就着烈酒痛飲起來。程宗揚取了两块菌肉,喂凝羽吃了,剛出帳篷,就被卡瓦拉了过去。
   众人直喝到深夜,把剩下的酒喝了个干干浄浄。除了易虎他們滴酒未沾,几乎所有人都醉倒了。
   南荒釀的粟米酒味道极澀,程宗揚喝了小半坛,醒來时只覺头痛欲裂,舌头乾得像门口擦鞋的地毯。
   已经燃尽的篝火上还懸着几块烤好了的鵝掌菌,风一吹,篝火明明滅滅散发出暗紅的光亮。商隊的汉子們三三两两躺在一处。因為有蕈盖遮挡,那些北府兵的軍士也沒有再撐帳篷,他們分成两处,遠遠睡在两朵半人高的蕈盖下,各自枕着兵刃,两手放在身前,睡得整整齐齐。
   程宗揚摸了摸手边的水囊,发現里面还剩了些水,剛擰開要喝,却怔住了。
   黯淡的篝火中,一根細細的樹枝从一株低矮的蕈柄后伸出,在几块烤好的鵝掌菌犹豫了一会儿,最后选中其中最大的一块,枝尖扎進菌肉,小心地挑起來,收到蘑菇后面。
   那株蘑菇矮矮胖胖,蕈盖虽然不大,蕈柄却足有一米多粗。祁遠說这种蘑菇虽然沒毒,但吃起來跟干柴一样澀而无味,因此大伙都沒管它。
   程宗揚側耳听去,蘑菇后面发出窸窸窣窣的細微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偷吃烤好的鵝掌菌。
   程宗揚好奇心起,他按照凝羽曾经指点过的方法,收斂自己的气息,輕手輕脚地走过去,然后探头一看。
   首先映入眼中的,先是一双㘣圓的眼睛。
   一个少女蹲在蕈盖下,惊訝地抬起臉。她眼睛瞪得又圓又大,能清楚看到她的眼眸,烏亮的瞳孔像黑色的水銀一样灵动。她嘴巴里鼓鼓的塞滿了东西,手上捧着那块烤好的鵝掌菌,彎长的睫毛像玩具娃娃一样又密又翹。
   程宗揚一眼就認定自己从沒见过这个少女。这女孩彎眉如月,精致的五官犹如珠宝鑲成,臉頰圓圓的,姣美而又莹潤,在夜色下閃动着迷人的光澤,竟是生平仅见的絕色。这样的美女,自己如果见过不可能沒有印象。
   但她身上的衣飾十分眼熟,金絲織綉的大紅嫁衣,髮髻上白茸茸的狐毛,垂在臉側的洁白面紗……
   「妳是花苗的新娘?」
   少女費力地咽下菌肉,伸着头朝程宗揚背后看了看,然后鬆了口气。她把手指竪到唇边,「噓,小声点。」
   「妳怎么在这里?」程宗揚看了看周圍,只有她一个人,阿夕和那些形影不离的花苗女子都不见踪影。
   少女拿着菌块,一手朝他摆了摆,小心听着外面的声音。她的手細如脂玉,小指微微挑起,柔美的指尖和紅唇上沾了菌块的汁液,更顯得嬌艷柔膩。
   等篝火旁那些汉子鼾声响起,那少女小心翼翼起身,又从篝火上撈了块烤好的菌肉,然后从蕈盖下鑽出來,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还朝程宗揚招了招手,讓他跟上來。
   两人一前一后跑到蕈林深处,少女才停下來。她把菌块扔給程宗揚,甩着手指道:「好燙……喂,把水递給我,」那块鵝掌菌里外都烤透了,淌着鮮香的汁液,程宗揚把水囊递給她,訝道:「妳在偷东西吃?」
   少女拿着水囊,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才細喘着道:「餓死我了。」
   程宗揚道:「别的人呢?怎么餓得这么厉害?」
   少女拿着那块吃了一半的鵝掌菌,用力咬了一口,气鼓鼓道:「他們都喝醉了,連苏姐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你們烤蘑菇的香味我都聞到了,可誰都不拿給我吃。哎,这是什么菌?」
   「鵝掌菌吧。」
   「真香!我到南荒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都是你們,烤得这么香,讓我睡都睡不着。」
   「為什么不出來一起吃呢?」
   少女白了他一眼,「喂,你别告訴别人见过我啊。」
   程宗揚猛地醒悟过來,「妳不是花苗人?」
   那少女的美貌与花苗女子截然不同,她十六、七歲的样子,五官精致柔潤,新月般的彎眉如同画上去的一样秀美,唇瓣小巧而鮮嫩,每次紅唇翹起,白嫩的臉頰上就現出两朵可愛的小酒窩。
   「我倒想当花苗人啊,」少女帶着一絲羡慕說道:「我最喜欢她們光着小脚丫,脚踝戴着一串小鈴鐺,一走路就叮叮鈴鈴的响,好玩死了。」
   說着她又咬了一口菌块,「可她們都不肯借給我戴。」
   「妳不是花苗人,為什么她們把妳当作神女?」
   「是嗎?」少女惊喜地瞪大眼睛,連嘴巴里的鵝掌菌都忘了咽,「她們真的那样說嗎?唔!」少女連忙吞下菌块,「說我是神女?」
   「她們叫你珂婭,就是神女的意思。」
   少女捧着菌块愕了一会儿,眼睛漸漸彎成月牙,然后帶有着几分得意偷偷笑了起來。
   「花苗人為什么說妳是神女?」
   「沒什么啦,」少女開心地摆摆手,故作无所謂地說道:「我就是給他們治治病啊,療療傷啊,什么的。」
   「妳是医生?」
   「那当然,」少女挺起胸,驕傲地說道:「我們光明觀堂门下,都是最出色的医者!」
   程宗揚一时沒有听清她的話,他的目光完全被少女挺胸的动作吸引。少女穿的嫁衣是用名貴的絲綢裁制而成,她身材嬌小,平常都低着头,面紗一直垂到胸前。有时看着衣物顯得很寛,程宗揚还以為是因為嫁衣作得寛大,这时她一挺胸,才发現她嬌小玲瓏的身躯上,有一对貨真价实的丰乳,就像是衣服里塞了两只大白兔。
   「呃……妳是光明觀堂门下?」
   少女用力点头,然后花容一变,「啊」的一声捂住了嘴巴。
   程宗揚看了她一会儿,小声笑道:「妳的身分是保密的吧?」
   少女臉繃得緊緊的,然后像被針扎的皮球一样泄了气,嘟着嘴說:「我跟苏姐姐說好了,到鬼王峒之前不能說的。」
   少女懊恼的表情讓程宗揚忍不住笑了起來。「現在我知道了。認識一下吧,我叫程宗揚,是五原城來的商人。」
   少女道:「我叫樂明珠,是光明覌堂的弟子。」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3-3-26 08:57 AM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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