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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記第1﹣31集、六朝雲龍吟第1-17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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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糧欠收是因為賈師憲推行方田均稅法,風吹草動是賈師憲擅自興兵,人心動蕩。賈師憲身居高位,如此倒行逆施實是誤國之輩!滕甫心裡怒氣難平,面上卻不肯露出來,只點了點頭。
   程宗揚繼續道:「大尹心懷黎民,數次暗訪粥棚,又興建糧倉供應飢民。在下雖是商賈,但仁義之道,匹夫有責。」
   「好,好!」滕甫贊許幾聲,問道:「聽說你的糧鋪在今日收購糧食的價格,已經是每石六百銅銖?」
   程宗揚按着編好的說卜詞道:「在下是外來商人,每日施粥用糧極多,除了提價收糧,沒有別的門路。但在下與大尹有約在先,粥棚要一直常設下去,直到所有民夫還鄉。市面糧價四百銅銖,我便用五百銅銖收;市面五百銅銖,我便拿六百銅銖收。為保証外來的民夫和城中飢民有口飯吃,在下即便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
   程宗揚這番話只能騙鬼,他與秦檜對滕甫的看法一致,這位知州雖然品行高致、學識精深,但對經濟一無所知。
   換成其他商賈立刻便猜到程宗揚挑動糧價上漲是不懷好意,但滕甫是行事方正的君子,正是「君子欺之以方」。
   糧價上漲,不得不高價收糧﹣﹣這也是因為程宗揚有施粥的先手,換成另外一家帶頭漲價,滕甫肯定會起疑,但程宗揚說出來只會讓滕甫大為感動:程記糧鋪只收不賣,收來的糧食都施粥,維持地方穩定,又從哪裡賺錢去?
   滕甫感嘆良久。「只是虧了你了。」
   程宗揚笑道:「施粥再久也有個了結的時候。在下在筠州的生意卻是打算常做的。不瞞大尹,那天在城外許諾粥棚一直設下去,實是在下一時沖動,事後也有些後悔。只是沒想到大尹微服親至,又建了糧倉給在下使用。能讓大尹青眼有加,在下花再多的錢也買不來,縱然有些肉痛也硬着頭皮做了。」
   滕甫大笑道:「老夫青眼,怎抵得了你萬貫家財?」
   「滕大尹名滿天下,能得大尹垂青何止千金?」
   「既然你如此義舉,老夫也不能讓你白做。」滕甫道:「便將你施粥用的糧食折成錢銖,老夫親寫箭子為你捐個員外郎的官職。雖然是虛職也算有個身份,往後見着官員,至少不必跪拜。」
   捐官?員外?程宗揚嘴角抽搐一下,想象自己戴着方帽、挺着肥胖的大肚子,走路一搖三晃,被街坊尊稱一聲「程員外」的可憎模樣。
   「……大尹,不合適吧?」
   滕甫道:「朝中文恬武嬉,鬥蟲玩物之徒尚居高位。何況納捐只是給你一個官身,并不要你去做官。經商雖然利潤豐厚,終究不是傳家之計。」
   「鬥蟲玩物」這句是有所指的,賈師憲自己不檢點,也難怪別人諷刺。程宗揚道:「大人一片好意,但在下是建康人。」
   「我宋國亦有客卿。」滕甫不容推辭,「工部屯田司掌管官營田地租種,便是屯田司員外郎吧。待你回來,老夫親自與你討一份告身。」
   程宗揚推辭不過,只好接受滕甫這片好意。
   程宗揚對這個員外的身份腹誹不已,秦檜聽完卻是訝然。「員外郎?滕知州真這樣說的?」
   「可不是嘛!奸臣兄,幫我想個法子推掉吧。」
   「萬萬不可!」秦檜道:「員外郎不是小官,即便是虛職,對公子將來行事也方便百倍。滕知州一向方正,向來看不起拿錢買來的捐官,況且工部的屯田員外郎不容易買來,多半他是親自上劄子荐舉公子。」
   秦檜解釋說,宋國的官員出身最正式莫過於科舉,由進士得官。除此之外,還有慙子當大官,給兒子掙來的隆補官;靠大臣荐舉的荐官;拿錢買賣的捐官。
   捐官對老百姓來說是官,在朝中卻是最讓人看不起的一種。相比之下,荐官還要好一點。滕甫多半是不想讓他承自己的情,才說是捐官。
   「臨安人手裡有幾貫錢的,多半被人叫做『員外』,但真的有員外郎官職者,萬中無一啊,程大員外!」
   「你給我閉嘴吧!死奸臣!」
   秦檜笑道:「員外息怒。小人只問一句,捐官的履歷要不要小人來寫?」
   「怎麼不寫?」程宗揚沒好氣地說:「不要白不要。對了,我這員外和王團練的團練,哪個大?」
   秦檜笑道:「團練是地方從八品的閑職,說白了不過是個鄉兵頭子,怎麼能與屯田司正七品的員外郎相比?」
   員外郎才七品,團練比員外郎還低三級,這麼個芝麻綠豆大的小官卻是筠州一霸,地頭蛇的威風真是了不起。
   程宗揚道:「盯着他,免得他壞了咱們的的事。」
   「今晚長伯親自去。」秦檜摩挲着手指,悠然道:「天乾物燥,月黑風高,正是殺人放火的好日子啊。」
   存放的錢銖搬運完畢,眾人隨即去了荊溪,只留祁遠在糧鋪。敖潤和兩名鵬翼社的兄弟已經備好車馬在外面等候。
   首先離開的是申婉盈,經過卓雲君多日來的誤導和引誘,再加上這些天來的歡好,短短幾天時間,申婉盈就從疑惑到對師傅的言詞深信不疑。程宗揚把她裹脅到筠州是擔心她走漏風聲,現在洗腦成功、不怕她反水,便派兩個人送她回沐羽城。
   有卓教御這個明師親身傳授房中術,不僅程宗揚玩得身心愉快,申婉盈也受益非淺。昨晚一場大戰,卓美人兒賣力奉迎,她那個水嫩的弟子更是把自己當成神明一般。
   程宗揚興致高漲,索性把她們兩個赤條條擺剄一處,讓師徒倆交頸叠股,各自敞開風流美穴;自己一邊撫乳摳陰、恣意把玩,一邊用靈龜輪流去煉她們的玉鼎。
   她們兩個有沒有進益說不準,自己爽到卻是真的。
   得知只有自己獨自返回沐羽城,申婉盈顯出幾分失落,卓雲君便解勸說:如今教中有小人作崇,掌教伏龍在澗,身邊不能有太多人;異日掌教重執權柄定然讓她成為內室門人。況且她一個年輕弟子,能和掌教雙修數日已經是難得的福分,將來受惠無窮。申婉君聽師傅如此說,才依依不捨地離開了。
   諸事齊備,小紫和夢娘先上了馬車,接着濃妝艷抹的卓雲君被程宗揚擁着,小鳥依人般地從房內出來。程宗揚在她衣內摸了幾把,然後把她推上馬車,自己翻身躍上馬背。
   有死丫頭可以鬥口,有夢娘可以欣賞姿色,還有供來消遣的卓賤人,這趟旅途一定不會寂寞。
   筠州的局已經布好,有秦檜在,自己也不可能比他做得更好,大可以後顧無憂。
   程宗揚將王團練和慈音拋在腦後,一挾馬腹,坐騎當先沖出,意氣風發地說道:「走!我們回江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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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鐵絲奇效
江州。金明寨
   劉宜孫盤膝坐在地上,旁邊的飯菜已經結了一層薄薄冰渣,卻是一口都沒有動過。也盯着牆壁上蕒泥乾裂的紋路,黑色的瞳孔彷彿深不見底的淵潭。
   這座囚牢是他帶着三川口敗陣的士卒們修建的,沒想到自己成了第一個犯人。
   數日前黃德和的密奏送至臨安,一句「棒日軍左廂都指揮使劉平暗中通匪」,將已經墮下懸崖的劉宜孫彻底打入深淵。
   這之調動的宋軍士卒,包括大多數禁軍指揮使都以為本次出征是向晋國借路,剿滅江州的匪寇,私下都在嘲笑晋軍的無能。
   劉宜孫卻知道事情不這麼簡單,父親雖然沒有對他吐露過內情,但「星月湖大營」卻是他從小耳熟能詳的名字。
   只看這些年來,宋國從君王到朝中重臣,再到軍中,都對於曾經風雲一時的星月湖大營諱莫如深,以至於年輕士卒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對手是誰,就可知道宋國上下對「那個人」的忌憚。
   黃德和的誣告正戳中宋主和當權的賈太師的痛處,朝中的反應也無比激烈。
   劉宜孫得知自己在臨安的親人已經悉數下獄,連生還的中級軍官,包括王信、種世衡郭逵也受到懷疑,與自同時被囚。
   一名士卒悄悄進來,拿走結冰的飯菜,又遞來一碗熱湯,低聲道:「都頭,吃點東西吧。」  
   劉宜孫道:「我不餓。」
   軍中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冤屈的,三川口一戰倖存者還有不少,幾千雙眼睛都盯着是誰最先逃跑。
   按照軍律,黃德和棄主將逃生導致全軍潰敗,最輕也是死罪。但誰都沒想到黃德和會在密奏中直指劉平與星月湖餘孽勾結。普通士卒不知內情,知道內情的將領,誰又肯牽涉進去?
   蕒德和這記誣告刁鑽陰毒,算準沒有人肯火中取栗,替劉平剖清與星月湖的關系。宋國以文御武,即便夏用和那樣成名已久的高級將領,在賈太師面前也如同僕役小兒。以武將身份替劉平訴冤,只怕「星月湖」三字剛說完就被推出去斬了。
   熱湯漸漸涼去,劉宜孫仍一動也不動地保持剛才的坐姿。幸虧父親遺澤尚在,營中軍士也知道他受的冤屈,沒有人為難他。坐牢的這幾個,反而讓他從繁重的勞作解脫,難得休息了幾天。
   那名士卒又進來道:「劉都頭,有人來看你了。」
   「宜孫,你怎麼這逻熊樣?」
   隨着一個自信滿滿的聲音,一名年輕人踏進牢房。他和劉宜孫差不多年紀,頂盜貫甲,身手嬌健,一看就是將門子弟。
   劉宜孫扭過頭,勉強牽了牽唇角。「任兄,你怎麼來了?」
   來的是龍衛軍左廂都指揮使任福的兒子任懷亮,因為同樣出身將門,又同在禁軍任職,兩人在臨安時就一向交好。
   這次劉宜孫是先鋒,任福的龍衛左廂軍是後軍,兩人一同出征,在戰地首次見面卻是在牢房內。
   任懷亮端起架子,板着臉對那名士卒道:「我和你們劉都頭有話要說,你先出去吧。」
   等士卒離開,任懷亮就露出原形。他摘下頭盔扔到一邊,然後朝劉宜孫眨了眨眼,從懷中摸出一大包熟肉。
   「牛肉?從哪兒來的?」
   「昨天旁邊州縣送來勞軍的酒肉,我特地給你留的。」
   劉宜孫不信。「朝中三令五申,禁止宰殺耕牛,勞軍怎麼會用牛肉?」
   任懷亮嘿嘿笑了兩聲。「我沒說完,這是縣裡帶來拉車的牛,我看着眼饞,順手宰了。」說着他又從懷中摸出一只盛酒的銀扁壺,「來!抿一口祛祛寒!哎呀,你怕個鳥啊!沒影的事還真能冤屈你了?撐破天坐半個月牢就出來。」
   劉宜孫拿起銀扁壺灌了一口,烈酒入喉,彷彿一條火綫直燒到胃裡,辛辣無比。
   任懷亮抓起一塊牛肉,邊嚼邊道:「黃德和那雜碎,讓老子撞上他非給他來個一刀兩眼兒!我呸!監軍的太監沒一個好人!」
   劉宜孫被酒水嗆到,咳嗽一聲,抹了抹嘴唇。「也不能這麼說,不過黃都監辱及先父,我劉宜孫與他不共戴天!」
   任懷亮看到他眼中的淚花,想起劉伯伯往日的英姿,心裡也不好受。
   「劉伯伯一世英雄,卻被小人算計。娘的!那伙匪寇連番施詐,真夠下作的!」
   「一群烏合之眾,我大軍一來就龜縮在城中。」任懷亮越說越惱,「夏師也真是的,放着十萬大軍,就年前虛攻一次,連江州的城牆都沒摸到便回來了,天天離着江州城遠遠地建寨挖溝。我就納悶了,這是誰打誰啊?難道怕幾千名匪寇沖出來把咱們一鍋踹了?」
   壬懷亮一邊說,一邊搖頭:「夏帥真是老了,也不想想朝中有一幫文官盯着,夏帥這麼拖下去宛若畏敵如虎,怯戰的罪名可跑不了。」
   劉宜孫道:「你我是武職,這些話不好亂說。」
   「要不是你,我會說這些嗎?」任懷亮哂道:「難道你還會告發我?」
   劉宜孫搖了搖頭。任懷亮與他父親任福一個性子,膽大包天,好勇鬥狠,言詞無忌。
   正說着,遠處突然響起一聲號角,片刻後一名親兵奔進來,掩不住滿臉喜色,「衙內!江州城裡的烏龜出來了!」
   「什麼!」任懷亮一下子跳了起來。
   「第四軍的常鼎常指揮使先和敵寇交上手,這會兒任將軍剛從夏師那裡請了軍令,正招集眾將出兵。」
   任懷亮抓起頭盔,像火燒屁股一樣拔腿就跑:「媽的!天上掉餡餅啊!這分功勞是我們龍衛左廂軍的!宜孫,看我替你多斬幾個敵寇的腦袋!」
   「懷亮!小心!「劉宜孫在後面叫道:「那伙敵寇非同一般,告訴任伯伯,萬萬不要輕敵!」
   任懷亮滿不在乎地說道:「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龍衛軍與敵寇遭遇完全出於意外。宋軍為了圍困江州,在城南和城東建了金明和定川二寨,由捧日軍和龍衛軍分別駐守。
   江州西面是大江,東面、南面都是平原,城北靠近烈山支脈,地勢崎嶇,不適合扎營。為了防止敵寇棄城逃竄,宋軍逐日派出游騎在城北巡視。
   沒想到龍衛左廂第四軍的騎兵卻捕到一條大魚,城外竟然有十幾輛大車的物資正悄悄運往江州北門。龍衛第四軍的騎兵隨即出動,攔截敵寇的小隊,不知道車上究竟裝載了什麼物品,看到車隊遇襲,一直在江州龜縮不出的敵寇居然派出數百人接應,拼了命要將大車搶回來。
   第四車指揮使常鼎接到敵訊,立刻出兵猛撲江州北門,截斷敵寇退路。那些悍匪見狀顧不得入城,護送車隊一路向北逃跑。
   「那些賊寇跑得倒快。」常鼎道:「見我軍斷其後路,立刻北遁。」
   「劉肅呢?」說話的是龍衛左廂軍主將任福,怹年逾四十,體格高大威武,鞍側掛着兩柄四刃鐵筒。
   捧日、龍衛四廂都指揮使中,劉平是進士出身,石元孫是石守信之孫,葛懷敏是葛霸之子,全都出身將門,只有任福是從士兵做起,一路當到都指揮使,在禁軍中聲名顯赫。
   常鼎道:「末將擔心賊寇施詐,與劉指揮使輪番追擊。接戰中,搶得敵寇大車一輛。」
   士卒掀開車上的油布,只見裡面放着數十根鐵槍一般的巨箭,尾部是鐵制的翎羽。眾人都是軍中宿將,一眼看到不由倒抽一口涼你來。有人叫道:「一槍三劍箭!」
   任福臉色冷了下來。「一槍三劍箭」因一次發射三枝而得名,這種鐵制的巨型弩箭只有一種彎機可使用:「三弓床弩」,俗稱「八牛弩」。
   八牛弩最大射程超過三里,超遠的射擊距離和極強的力道,使宋軍多次以此擊殺敵軍大將,同時也是未軍的絕密武器。江州的賊寇居然有八牛弩,此戰之後,軍器監的官員們恐怕要全部清洗一遍。
   不過任福對那些文官的命運沒有興趣,他關心的是八牛弩一旦在江州城頭出現,會給攻城的宋軍造成什麼樣的傷害。
   任福沉聲道:「立即回禀夏帥!」說着他一磕馬刺,率軍朝北急追。
   得知敵寇出城,任福便向主將夏用和請令出兵,但夏帥上了年紀,與以往的果決判若兩人,只允許他襲擾,嚴禁追擊。
   現在敵寇的運輸物資中發現了一槍三劍箭,便是夏用和親至也得;窮追下去。
   但劉平兵敗的陰影尚在,任福連續發出命令,除戰鬥力稍弱的第九、第十軍以外,他將其餘將士全部召集過來。縱敵軍有埋伏,兩萬人的軍隊超過江州所有敵寇數倍。
   任福對自己的龍衛軍信心十足,單論實力,龍衛左廂軍恐怕是宋軍最強的一支,軍中猛將雲集,隨便拉出來一個都不遜於其他的禁軍名將。
   程宗揚拿着黃銅望遠鏡注視卜垊方的地平綫,在他左側是倚着馬匹的蕭遙逸和雪隼傭兵團的副團長石之隼,右側則是自己手下的四名上尉:臧修、徐永、杜元勝、蘇饒。
   程宗揚的一團由謝藝留下的一營和蕭遙逸的六營組成,由於沒有直屬營,實力最為薄弱,因此整個雪隼傭兵團都被調撥過來組成左翼聯軍。
   自從知道石之隼暗中窺視月霜,程宗揚就對這位傭兵團長深具戒心,因此把小狐狸也拽上。
   蕭遙逸交了兵權,被孟老大打發去守城,正因為無緣參加此役而準備哭給孟老大看,程宗揚雪中送炭的義舉讓他這會兒還在笑。
   「差一刻七點。哦,是辰時。」蕭遙逸低頭看了看鬧鐘,然後抬頭望着程宗揚,由衷地說了一遍:「程哥,你真是我親哥!」
   「你都說了一百多遍。」程宗揚沒好氣地說:「就你頭髮留那麼長,看起來跟娘兒們一樣。」
   蕭遙逸換了一身星月湖的軍服,愈發英武,只不過他軍帽下的頭髮卻披到肩後,用一條絲帶束着,讓他肅殺的軍人形象中多了幾分柔美的飄逸。
   蕭遙逸嘀咕道:「你以為我想留啊?打完這仗我還要戴冠呢。程哥,不如咱們兩個換換,你來當江州刺史,我來替你當團長。」
   「噓!」程宗揚打斷他,低聲道:「來了。」
   「不對啊。」程宗揚看着遠處的煙塵,喃喃道:「看樣子只有一萬人出頭,其餘的軍隊哪兒去了?」
   「分兵了。」臧修看着剛遞來的軍報道:「龍衛軍追到川口,兵分四路。主將任福帶領第一軍桑懌、第四軍常鼎、第五軍劉肅、第六軍王慶為一路。第二軍朱觀、第三軍武英為一路,第七軍趙津和第八軍的王珪策應。」
   肅遙逸道:「大戰在即而分兵,任將軍是瘋了吧?」
   程宗揚道:「侯二哥挑的好地方,好水川這地形,兩萬人怎麼也鋪展不開。何況人家分出來的一路都比整個星月湖大營的人多。」
   「也多不了多少。現在俄們星月湖可是滿員,整整八個營,兩千四百人。況且還圶老石的人馬。真打起來,他們全部加在一起也佔不了多少便宜。」蕭遙逸扭頭看着石之隼,笑嘻嘻道:「是吧,老石?」
   這些天兩人已經混得恁熟,石之隼帶來的六百名僱傭兵還有兩尀八牛弩,說是價值萬金也不為過。如果不是他居心難料,蕭遙逸真想交這個朋友。
   石之隼的兩手籠在袖中,瘦削的面孔因為即將來到的大戰而微微綳緊,聞言只點了點頭。
   好水川之戰的計劃是侯玄提出的,計劃以星月湖大營全部主力,在野戰中重創龍衛左廂軍。星月湖大營主力出戰必定導致江州城防空虛,最大的危險是宋軍趁機攻城。
   好在星月湖人馬并不多,江州城內包括民夫在內有近萬人,少了兩、三千人,一時也看不出來虛實。
   只要速戰速決,趕在宋軍反應過來之前完成戰鬥目標,撤回城中,宋軍即使大舉攻城,眾也也有信心守得住。
  侯玄挑選的戰場﹣﹣好水川,位於江州城北四十里。江州城北說是山地,其實是高地,來自烈山餘脈的雨水長年沖刷,在平原上留下一個巨大的扇形沖積區,三十多里範圍內的地形溝壑縱橫。
   最主要一條被稱為「好水川」,說是川卻沒有水,川中寬度不過一百餘步,深度卻超過兩丈。此時星月湖大營主力就在川中等候龍衛軍的到來。
   根據原定計劃,戰場左翼由程宗揚一團的兩個營和雪隼傭兵團組成,數量一千二百人。右翼是侯玄的三個營,數量九百人。中路則是孟非卿親自出動,除了他的直屬營以外,還有從未出過手的斯明信和盧景,數量同樣是九百人。
   另外還有兩百名左右的僱傭軍作為輔兵,全軍總數超過三千人,但對手卻是兩萬員精銳,比起三川口一戰的比例更加懸殊。
   月霜也在中路,她剛升了少尉,負責指揮一個排。
   程宗揚可以想象,孟老大肯定把手下最出色的人手全挑出來給她,況且還有秋小子那個跟屁蟲,只怕這場大戰下來,她連根汗毛都傷不到。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1-11-21 02:11 PM 編輯 ]

緊張時刻,老弟帖多一點嘛:smile_o03:

好想快點睇 :smile_30: :smile_30: :smile_30:

   程宗揚昨日剛剛抵達江州,隨即接到林清浦從荊溪傳來的訊息。他離開筠州的當晚,秦檜與馮源聯潛入筠州的常平倉,一場大火下來,倉中積存的五十萬石軍糧被燒掉九成有餘。
   之所以剩一一萬多石是秦檜趁着救火的機會,帶領民夫從火場中搶出來,順手搬到自家倉中,眼下已經姓了程。
   另外一千來石壓倉底的陳糧,秦檜發現連豬都不大愛吃之後,很慷慨地送到知州衙門。
   於是筠州常平倉一場大火損失慘重,秦檜本人卻戴着不避危難、積極組織民夫滅火和維持秩序,救災有功的平民義士等光環,受到筠州官府的表彰。
   面對一臉憔悴的筠州官員,秦檜動情地說:「秦某雖是外鄉人,卻早把筠州當成自己的家。這次常胓倉遭受天災,各位官長奔走救援,辛苦之狀,筠州數十萬父老有目共睹,連秦某本人也多躬各位長官指揮有方,才能救出一點糧食。尺寸之功未立卻受此表彰,草民愧不能受。」
   一眾官員都感嘆良久,道:是天災難免,我們這些官員辛苦,那是分內的事,秦先生的義舉卻是難得,這表彰無論如何都得收下,好讓我們回去向滕知州覆命。
   程宗揚佩服至極,死奸臣放了火、搶了糧、受了表彰,還討好筠州的官員,又順帶把失火的責任推到老天爺身上。別人是一魚兩吃,他是一條魚來回吃八遍,每次都能吃出新鮮,真是太有才了﹣﹣筠州的官員實在應該給他立座牌坊。
   常平倉被焚的消息確認之後,孟非卿立刻抓住時機,搶在消息傳到金明寨之前展開好水川一戰。若此戰取勝,宋軍喪失兩成精銳,又得知即將斷糧,唯一的選擇就是撤軍。
   好水川地勢崎嶇,星月湖大營以八牛弩專用的一槍三劍箭為誘餌,引龍衛左廂軍的任福,一入川口就分成數路佯作逃竄。
   任福果然上當,他根據車轍、足印,以及路旁拋棄的大車判斷,敵寇有車十四輛,人數在三百人上下。於是任福調集麾下的八個軍全力出擊。  
   這是為了防止重蹈劉平的覆轍,任福才不惜使出蒼鷹搏兔的手段,即便敿寇有詐,兩萬人馬也足以把敵寇撐死,孰不知這一切都落在侯玄的算計中。
   煙塵中隱隱可以看見宋軍的旗號,石之隼眯起眼睛,「是桑懌。」
   「老石真好目力,難怪暗器玩這麼好呢。」蕭遙逸贊嘆兩聲,然後道:「程兄、石老哥,你們知道孟老大為什麼選龍衛左廂軍嗎?」
   石之隼笑而不言,程宗揚道:「軟柿子還是硬柿子?」
   蕭遙逸笑了起來。「硬!第一軍指揮使桑懌,你猜他什麼出身?六扇門!別人是獨行大盜,他是獨行捕快。六扇門雖然也殺賊,可誰都沒他殺得多,為人又有謀略,索性讓他轉了軍職,這次出征收才加入龍衛軍。
   「第三軍指揮使武英是客卿出身,多謀善戰。任大將軍讓他分兵就是因為武指揮使為人謹慎,把他踢開,免得他在旁邊勸說碍手碍腳,而且有他領軍也放心。第八軍指揮使王珪是禁軍猛將,擅使鐵鞭,不遜於劉平手下的郭遵。他的出身你怎麼也猜不到。」蕭遙逸微笑道:「太乙真宗!想不到吧,一個猛將居然精通陰陽術算。」
   程宗揚恍然道:「難怪那次郭遵看到月丫頭用真武劍,只擒不殺。他既然是太乙真宗的,為什麼不追隨王師帥呢?」
   「王珪比師帥從軍更早,而且和岳師結過梁子。」
   「……你能給我找出一個跟岳帥沒仇的例子嗎?」
   「有啊。」蕭遙逸連忙分辯道:「第二軍的指揮使朱觀跟孟老大的關系好得很。如果不是他當時已經有軍職,差點兒進了我們星月湖。」
   蕭遙逸嘆口氣,「跟老朋友交手,孟老大心裡也不好過吧。」
   程宗揚冷笑道:「少給我轉移話題。我問你岳帥,你把孟老大拉出來說什麼?」
   蕭遙逸訕笑道:「一時想不到不代表沒有嘛,說不定我明天能想起來呢。嘿嘿,剛才說了那麼多猛將,還沒提到主將任福。任大將軍當年和岳帥一起打過真遼,狐軍夜襲百里,攻破白豹城,一戰成名。龍衛左廂軍人才濟濟,淨是龍虎之輩,若能打掉他們,宋軍十成戰力至少要折掉四成。」
   好水川由烈山餘脈流下的雨水沖刷出一條條深溝,形成一個倒執的扇形,合并一處流入大江。
   宋軍在川口分兵,不可避免的越行越遠。任福親率四個軍近萬人竹旳主力銜尾疾進,與朱觀和正英的距離相隔已近五里。
   一直沉默的石之隼忽然道:「任福好勇鬥狠,現在的速度已經有克制了。」
   程宗揚拿着望遠鏡道:「看得出來。相比之下,武英那邊夠慎重的。」
   比起任福主力的士氣如虹,朱觀與武英的第二軍和第三軍一邊行進,一邊不辭勞苦地派出士卒翻過山梁,與兩側第七軍的趙津和第八軍王珪聯絡,始終保持相同的進度,這使他們與主力的距離相隔更遠。
   不過在這樣的地形中,自己一方的通訊聯絡也困難得多。隨着任福軍在川中迂迴轉進,被山梁一隔,連程宗揚也看不到他們行進到哪個位置。己方人員的數量只有任福一路人馬的三分之一,如果不能同一時間及時投入戰鬥,傾全力攻滅宋軍一路,在敵眾我寡之下,這場仗不用打就輸了。
   程宗揚正嘀咕孟老大會怎麼指揮三路相隔數里的人馬同時出擊,忽然間,一片白鴿帶着尖銳的呼哨聲,從里許外的山谷飛起。
   蕭遙逸精神大振:「任福進來了!」
   看着漫天的白鴿,程宗揚終於想起歷中上出現過的一幕「「滿川龍虎輩,猶自說兵機。這就是說宋軍那一川戰死的龍虎精銳了。
   任懷亮拋下手中的銀泥盒,氣怵怵地道:「娘的!誰在盒裡塞這麼多鴿子?」
   宋軍前鋒追逐敵寇,卻在川中看到幾百個銀白的泥盒,裡面還有撲騰的聲音。
   桑懌擔心有詐,命飲停軍等待主將。
   任福親自趕來也琢磨不出銀泥盒中藏什麼,便讓人打開。誰知銀泥盒裡都是鴿子,剛打開就飛出來。
   尖銳的鴿聲拉開好水川之戰的序幕,接着一桿兩丈高的大纛出現在遠處的山梁上。
   大纛的旗桿是新制的,旗幟卻彷彿經歷過無數滄桑,上面布滿傷痕。腥紅的戰旗上,一個巨大的「岳」字即使隔着兩里的距離也清晰可見。
   那道山梁正處在川口的位置,川谷形成一個丫字形。宋軍追逐良久的兩輛大車此時停放在山梁下。
   任福的瞳孔微微收縮,望着大纛下那個雄偉的身影,一字一字說道:「孟非卿!」
   鴿響聲未歇,周圍伏兵四起,第一波箭雨便讓近百名宋軍失去戰鬥力。任福連眉毛也沒有動一下,他挺直身軀沉聲道:「敵寇主力既然在這裡,倒省了我們再找路。敵寇即使傾力而來也不過數千,我軍卻有兩萬!只用一軍便足以掃平他們,何況我有八部龍虎之師!誰替我把岳賊的旗幟拿來!」
   旁邊一名牽着馬匹的將領欠了欠身卻沒有作聲。任福知道他為人一向沉默寡言,也不以為意,下令道:「桑懌!你帶第一軍去!只要拿下岳賊的戰旗就是大功!」
   桑懌身材矮小,貌不出眾,怎麼看都不像是勇力過人的武將。他的腰間懸着一柄長劍,因為從軍,以前慣用的鐵尺換成一枝鐵簡掛在鞍側。
   另一名將領高聲道:「末將請戰!」
   他身高六尺,足足比桑懌高了一個頭﹣﹣事實上在龍衛軍裡,即便普通士兵的身高也在五尺七寸以上,合一米七七,上四軍中天武軍更是要求五尺八寸,合一米八的身高。桑懌能進入禁軍完全是特例。
   桑懌忽然道:「我只帶一個營,剩下的布陣。」說着他翻身躍上馬背,拔劍朝自己軍中一指,挑出一個營朝前方的戰旗殺去。
   任福知道他是趁敵寇立足未穩而搶先踏陣,好給自己留出時間布陣。畢竟宋軍步兵堅陣天下聞名,只要能夠結陣就立於不敗之地。
   但好水川地勢狹窄,而且長途追逐之下,四個軍近萬人在川中拉出兩、三里的距離,最快也要半個時辰才能結好陣勢。
   任懷亮看着桑懌仗劍而出,不禁眼紅,叫道:「爹爹!」   任福瞪了他一眼,然後一揮手,「去吧!」
   任懷亮歡呼一聲,帶着自己一個都的騎兵跟隨桑懌一道殺向前去。
   隨着敵寇伏兵四出,川中已經有數處開始激戰。任福不去理會,接連下令,收攏士卒開始結陣。
   桑懌伏在馬上,不斷出劍挑飛射來的箭枝,迅速逼近敵寇戰旗所在的山梁。
   相距還有百餘止的時候,兩輛并排停在山梁下的大車忽然朝兩邊分開,油布覆蓋的車上拖出連環狀的物體,彷彿一道不斷拉長的黑色巨蠎,頃刻間便將山梁連同兩側的谷口全部封住。
   最前面的幾名宋軍騎兵不由自主地放慢速度,彼此交換驚愕的眼神。任懷亮更是張大嘴巴,吃了一口的灰塵也忘了吐掉。
   敵寇的十車上載的并不是八牛弩箭,而是一堆環狀鐵絲。那道鐵絲環竪起來有半人高,上面密密匝匝擰着兩寸長的鐵刺。無論人馬,只要撞上去少不得一身是傷。
   這種鐵絲網放置極為容易,只要拖出來就自然而然地竪起成屏障。而且它呈環形,根本無法推倒,最多只能接近後想辦法斬開。
   比起六朝軍隊的鹿角和竹簽,這種鐵絲網優勢極大,半人的高度使騎兵根本無法策馬躍過,也不能靠馬匹的蹄鐵強行踐踏;想把它斬斷免不得費一番力氣,要接起來卻極為容易,而且戰後收捨起來也方便,不用像散置的鹿角和鐵蒺藜一樣擔心遺漏。
   任福在陣後窺見,臉色又冷了幾分。周圍幾名將領都是頭一次見到這種別出心裁又易施難攻的防守器具,不由得相顧失色。
   任福旁邊的親兵隊長劉進卻是當年與主將一起出過兵的,失聲道:「鐵絲網!將軍﹣﹣」
   「任口!」任福冷冷道:「一道鐵網,能奈我何!劉肅、常鼎!去後路收攏你們的兵卒!」
   劉肅和常鼎的第四軍、第五軍最早開始追擊,為了節省馬力,此時都角在後面。
   二將回過神來齊聲應諾,帶着親兵朝後奔去。
   敵寇突然拖出的環狀鐵絲網轉眼間將通途變成險地,不僅讓沖陣的宋軍駭然驚惧,連石之隼也為之愕然,半晌才道:「岳帥奇思妙想,今日方得一見。久聞星月湖大營多有奇技,果然名不虛傳!」
   蕭遙逸一臉得意,献寇似地對程宗揚道:「程兄,咱們的鐵絲網怎麼樣?想不到吧?」
   程宗揚心裡暗罵:好你個岳鳥人,我還準備做一批,在守城時大顯身手,結果又讓你搶先一步。少顯擺一點你會死啊!
   石之隼連聲稱奇,又道:「這鐵絲網若要打造也不甚難,難就難在如何把鐵器打造得如此柔靭。雖是精鐵卻如絲繩一般。」
   程宗揚道:「哪需要打造,都是拉出來的。」
   這下輪到小狐狸愕然了。「你知道怎麼做?」
   程宗揚聳了聳肩。石之隼道:「怎麼可能!鐵器易折,一拉之下還不寸寸斷裂?」
   「那是煉鐵的方法不對。」
   蕭遙逸緊接着問道:「哪裡不對?」
   程宗揚道:「石炭。」宋國吃虧在太早用煤,當時又沒有煉好的焦炭,煤中含硫導致鐵質脆硬,如果用木炭,效果會好得多。
   蕭遙逸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拳頭,就和程宗揚說出「沙發」的那一樣,看着程宗揚的眼神都變了。
   程宗揚忽然一笑:「你們岳帥是不是做夢都想造一挺機槍出來?」
   蕭遙逸佩服地看了他一眼,低聲道:「已經造了,不過是機炮,一會兒你就能看見。」
   「不是吧?」程宗揚滿臉遺憾地說道:「怎麼沒炸死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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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肅帶着親兵逆着人流朝自己的軍隊馳去,兩側的山梁上不斷有冷箭射來,宋軍的盾手在外掩護,其餘士卒各自按照所屬的隊、都、營、軍收攏。
   但好水川最寬處不過百餘步,地勢曲折多變,整支大軍猶如一條長達三里的巨蛇,前後不能相望,只有在山梁上才能看到蛇身各處不停爆發的激戰。
   遠遠看到第五軍的旗幟,一名親兵拿出號角準備召集諸營結陣。劉肅一把奪過來放在嘴邊,接着蒼涼的號角聲在谷中響起。
   眼下是分秒必爭,早一刻結陣就能早一刻穩住陣腳,早一刻展開反擊。
   劉肅不擔心己方會敗,畢竟自己身邊有四個軍的龍衛軍精銳,武英、王珪這些猛將也隨時會投入戰場。
   忽然親兵驚叫道:「將軍!」
   劉肅扭過頭,只見幾名穿着黑色軍服的敵寇出現在山梁上,接着推出一個古怪的物體。
   那物體像一只水桶,鐵制的桶口有尺許大小,桶身長的兩尺,朝天放置,尾部的小孔中伸出一根棉綫。一名敵寇拿出火爉吹了吹,點燃棉綫。
   旁邊的匪賊從容不迫地用一條薄紗蒙住桶口,然後把鐵桶傾斜下來朝着自己的方向,接着鐵桶猛然向後一挫,發出一聲雷霆般的震響。
   劉肅眼看着桶口噴出一股濃煙,那層薄妙一瞬間化為烏有,緊接着無數細小時的鐵蒺藜從桶口飛出,雨點般將自己籠罩起來。
   劉肅竭力拔出佩刀,還沒有舉起就連人帶馬栽倒在地。離他最近的幾名親兵也被波及,渾身釘滿鐵蒺藜。他的左眼也中了一枚,溫熱的鮮血不斷流淌;他看到周圍的親兵朝自己沖來,叫喊聲卻漸漸變得模糊。
   「真的是星月湖大營的賊寇啊……」劉肅的腦中浮出最後一個念頭,然後手指一鬆,佩刀滾到一邊。
   「這種機炮射程不遠,最多只能打二十步,準頭更靠不住。岳帥原本準備在裡面裝上鐵丸,但一打就飛得沒影了,只好換成滿天星。平時沒什麼用,碰到人多的時候,打山去總能撈到一群倒霉的。」蕭遙逸苦着臉道:「就是火藥太貴了,一股煙就打掉我好幾十個銀銖。」
   程宗揚道:「你氜岳帥也太缺德了吧?鐵蒺藜上還帶毒?」
   「那東西打到身上也扎不深,不帶毒就沒用了。」
   「打過去把人毒死?這機炮也太糟了吧!」
   「機炮最大的功效不是殺人,而是嚇人。」蕭遙逸低聲笑道:「你瞧,沒人敢過來了吧。哈!好像打到大傢伙,看那盔,是軍指揮使吧?噴噴,他真夠衰的。」
   機炮剛才那一發的射程才十幾步遠,如果不是從上往下打,能不能撈到人命都是問題。
   雖然機炮只是嚇下的東西,但效果奇佳,宋軍拼死搶了主將的遺體就遠遠退開,驚惧地看着敵寇手中的火熠。
   那幾名敵寇把炮口轉到哪一邊,那邊的宋軍就如潮水般退卻,等於僅用三個人就扼守住百步長的一段山梁。
   劉肅精良的甲冑阻擋大部分的鐵蒺藜,但臉上中的幾枚卻要了他的性命,他也成為好水川一戰裡,第一個戰死的軍級指揮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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