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方青書解釋,我這纔明白,金雀花聯邦有地域之分,方字世家所在的建安一帶,是數百年的古都,文采風流,美形男當道,斷袖之癖因此盛行;至於巴菲特一族的勢力,主要在德州、奧勒岡附近,那邊的男人高大威猛,從事放牧,還有一種叫做「牛仔」的特殊職業,最是崇拜硬派的英雄好漢,在那邊搞基……別說選舉了,可能直接被當眾吊死,以謝社會。
說來也是萊恩生錯地方,要不然哪用得著如此辛苦,直接號召金雀花聯邦境內的基友共舉大事,集合選票,成立政黨,率領大批那個圈子的人奪取政權,豈不快哉?
我道∶「呃……扯太遠了,總之你的意思我明白,就是身為世家子弟,又是預定的繼承人,你一直被約束著,不得不做許多你壓根就不想做的事,看似風光,其實滿肚子都是苦水,對吧?」
方青書皺眉道∶「差不多就是這樣,但從你口中說出來,為何我覺得好像是種諷刺呢?」
「人生本來就處處充滿諷刺,像你這種身份形象的人,會坐在這裡和我聊天,對很多人來說就是很諷刺的。」
我與方青書對坐談話,本來我沒什麼興趣與他多聊,覺得大家活在兩個世界,聊了也白聊,不過,我對金雀花聯邦的狀況有興趣,他既然說了,我也就姑妄聽之。
阿里布達王國是帝制,對我來說,民主國度雖然不是全然陌生,但也絕對稱不上熟悉,方青書說的很多事,我以前都衹是約略聽過,全沒想到實際狀況居然會是這樣。
選舉制度的中心,是在選賢與德,但一個所有人都明白卻不能明說的事實,就是人的素質有高低不同,這世上相當多的人,並沒有足夠眼光去選出賢德,在這樣一的情形下,一人一票所導致的必然後果,就是很容易像這樣,從選舉變成了「選美」候選人哪個知名度高,形象好,就能勝選,長得帥甚至比個人政見重要,反正再偉大的政見,當選後都有可能跳票不算數,起碼選個帥哥美女上去,可以賞心悅目看四年。至於什麼形象叫做「好」那就要看個地方的特色而定,總之就是別在文教區耍流氓,風化區充君子,硬漢牛仔區搞斷背,這種形同自殺的嚴重錯誤。
據方青書說,在比較久遠的時代,選舉文宣上尚未附有選舉者的形貌圖像,連樣子都看不著的時候,整個選舉的情形比「選美」更糟,因為衹能看見名字,所以名字叫得好聽的就能當選。
「嘖,選舉選到在比名字好聽,這個時代是怎麼一回事啊?」
「哈哈,那本來就是一個大亂之後重整的黑暗時代啊。」
方青書苦笑道∶「如果是在那個時代,方青書三字大概就壓不住陣腳,可能要改叫什麼方吉利、方國棟、方軍神之類的,才有希望勝選了……」
「今天你是個男人,如果生為女兒身,那你又要怎麼辦?與女同性戀者扯緋聞?」
「這個倒也不必,在選戰中男人確實比女性稍佔便宜,但考慮到選民的結構,如果拉攏女同性戀者,效果還不如直接隆胸縮腰,弄個G奶穿低胸裝,這樣勝選機會還高一些……唔,高很多,衹要能博取媒體版面,即使落選,都還可以成功轉業當藝人,最後嫁入豪門,這樣的例子絕非罕見。」
「光是這樣聽,覺得真是鬼扯,我以為魔法世界已經夠荒唐了,沒想到扯上政治,政治世界更荒謬絕倫啊。」
這些事聽得我連連搖頭,既感到難以置信,又曉得他說的都是事實。聽方青書說,現在金雀花聯邦的大總統,當初是個粉面小生,個性溫文,極受到婦女群眾的歡迎,拿到了大批婦女選票,被政敵譏為靠臉蛋當選的總統。
「這些不足為奇,以前金雀花聯邦還曾經有演員當上總統,他當演員的時候,只算是二流角色,可是當上總統後,卻是一員福將,不但與周圍鄰國關係相處和睦,國內景氣復甦,連最大的敵國都因為內亂頻生,宣告解體,意外成了我國歷史上的名君……」
方青書說起金雀花聯邦的輝煌歷史,確實讓我眼界大開,接觸到一些以前沒聽聞的事,相當有趣,渾然不覺時間流逝,不知不覺中,原本的排斥感與隔閡被消除不少,這點我不得不服,方青書確實有一種很自然地與人混熟的本事,以前居然沒看出這一點。
只不過,當話說到一個段落,方青書突然不再說話,我也一下子明白過來,當互不相干的閑話已經說完,是說正經話的時候了。而方青書眼中的正經事,當然就只會是天下大事。
「你也真是奇怪,既然都知道時間寶貴,為什麼不一進門就問我,偏要閑聊浪費時間?」
「因為剛纔的那些話,都是實話。一直以來,你都是我羨慕的對像,這些苦悶我壓在心裡,早就想找人說說,今天衹是終於有了機會。」
方青書道∶「而且,剛纔的那種氣氛,若一進門就問你正事,後果肯定就是你掉頭離去,你來這裡並不是為了與我談正事,是為了當面拒絕我或是胡扯吧。」
說得一點也不錯,之前纔要說出事情的真相,就來了超級怪獸,讓我不得不產生疑慮,反正當初我拖著方青書,是為了把事情鬧大,牽引黑龍會的人馬殺到變態老爸面前,現在都已經上了車,計劃發生變化,方青書等人的重要性自然降低,我確實有打算,如果方青書要談慈航靜殿的事,大家可以一談,若是會扯到李華梅、茅延安,那就沒什麼好談,只不過這番心思一早被他看破了。
「嘖,和聰明人聯手,說好是好,說麻煩也麻煩…;…」
「那真正聰明的方法,就是把你的麻煩,分攤給其他人一起承受,這樣你就可以少些麻煩,豈不妙哉?」
「會嗎?我總覺得你們這些傢伙,就是專門在給我找麻煩的。」
我皺起眉,搖了搖頭,正要開口說起索藍西亞所發生的事,卻忽然生出一種怪異感覺,還沒轉頭,我看到方青書眼中的詫異之色,更從他眼中看見我身後的那個影子。
「喂!你搞什麼啊?別以為當忍者就了不起,滿世界亂闖嚇人,這裡有門的,你好歹敲個門行不行啊?」
我想方青書多半已看出鬼魅夕的身份,衹是尚未確定或者不想點破,既然如此,我也不直呼其名,就這麼含糊帶過。鬼魅夕不是這麼無聊的女人,如果沒事,她斷然不會這樣出現在我身後,還來與方青書打照面,肯定是發現了什麼。
「你在車上發現了什麼?真的有三百刀斧手躲起來,準備砍我們?」
我問得緊張,但碰上鬼魅夕這個天然呆,我無法從她沒有表情的臉上,看出任何有用的訊息,無從判斷她探知的情況有多嚴重。、「喂,到底是什麼情形啊?如果真的是有刀斧手要衝出來,你就要早點說,哪怕我的朋友跑不掉,我也要跑掉……呃,說反了,我的意思其實是……」
無需解釋,也無須掩飾,方青書當然明白我真正的意思是什麼,想賴也賴不掉,鬼魅夕更無心管我想說明什麼,一把拉住我,我整個人就像一腳踩進水裡頭,筆直往下沉去。
「呃!?」慌忙間我不及反應,倒是方青書似乎對此不感意外,看著我迅速往下沉,還有餘裕伸手對我揮了揮。
我們是在火車上,如果真的是從地板沉下去,接下來就該是與地面、車輪熱烈地接觸,變成碎屍,然而,鬼魅夕的忍術,近乎影遁,我往下沉是沉入自己的影子裡,完全沉下去之後,就發現自己身在一個奇異空間,就像是仰躺在海中往上看,而鬼魅夕拉著我的手,高速往旁掠去,我便跟著迅速移動。
在地面上,應該沒人看得見我們,但鬼魅夕並非直線前進,卻是像靈蛇一般左搖右擺,彎曲行進,那個理由她不說我也明白,肯定是因為長角小丑號內的多重結界,若是碰觸到,就算不給彈飛出去,也會被人發現,那時便萬事皆休。
潛行於地下,以鬼魅夕的能力,應當是易如反掌,她面上也看不出什麼表情,可是,她的動作一直顯得很凝重,顯然並不是真的那麼輕鬆,就不曉得是忌憚長角小丑號的機關厲害,還是帶著我在地下跑,負擔沉重。
我一直不知道,鬼魅夕要帶我去看些什麼,直到上方傳來人聲,聽見有人在說話,我纔明白,她要帶我來聽的就是這些。
(這聲音……是那個老妖將軍在說話,和他說話的人……是個女聲,有點耳熟,是誰啊?
會讓我覺得熟悉的女聲,這並不多見,偏偏我只覺得耳熟,一時間怎也想不起是誰,而抬頭往上看,位置不好,就看到一堆鞋底,也不曉得哪個是哪個的,不過,很明顯的一點,就是上頭的人們並沒有發現我們,鬼魅夕這一手確實高明,難怪當初連萊恩,心燈居士都給她暗殺了。
那個有些冰冷的女聲,與老妖將軍並不是在談話,幾乎就是在爭吵了,只不過一吵的方式有點奇怪,我聽見老妖一直在吼,似乎對什麼事情難以接受,怒吼的聲音。猶如猛虎,雷霆破天,震得人心頭一顫,但那個女聲卻絲毫不把他的憤怒放心上,回答的語氣仍是那麼簡短,雲淡風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