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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雲龍吟》第十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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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裡。」蕭遙逸拍了拍門上。
  程宗揚踮起腳尖才摸到門上一個凸起的圓形,上面還有一個碗口大小的保護
蓋,手指一拔,蓋子滑開,露出裡面一個手掌寬的凹槽。
  程宗揚摸了摸匙孔的寬度,忽然摘下背包,從裡面取出那枚短劍般的巨型鑰
匙,「小狐狸,蹲下。」
  蕭遙逸二話不說,往地下一蹲,「來吧!」
  程宗揚踩著他的肩頭,舉起鑰匙往鎖孔中一插,一邊暗自祈禱。這會兒自己
純粹是瞎貓想逮個死耗子,何況年深日久,整把鎖銹死也不奇怪……那枚鑰匙輕
輕一送便滑了進去,沒有絲毫滯礙。
  黑暗中,鎖簧跳動的輕響分外清晰。那枚鑰匙不斷深入,終於順順利利插到
盡頭。程宗揚屏住呼吸,順時針慢慢轉動。
  一圈、兩圈、三圈……
  「幹!」

第五章

  沉重的大門彷彿 ​​突然消失,程宗揚和蕭遙逸本來都貼在門上,這會兒失去屏
障,同時跌了進去,摔成一對滾地葫蘆。

  程宗揚抬手往地上一撐,躍起身來,一邊晃亮火褶。

  徐君房沒想到他竟然能輕輕鬆松打開這道門,在外面一疊聲道:「怎麼樣?
怎麼樣?」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程宗揚道:「好消息是宋三他們真沒撈到什麼東西。壞消息是這裡面也是空
的。行了,小狐狸,別找了,你沒看到這地面乾淨得都跟舔過一樣嗎?」

  徐君房扶著惠遠進來,一臉難以置信地道:「竟然就這麼進來了?程公子,
你怎麼會有鑰匙啊?」

  「撿的。」

  程宗揚眼睛忽然一亮,他收起火褶,躍起身,在牆上一拍,燈光乍然亮起,
將整個大廳照得如同白晝。

  眾人本能地遮住眼睛,避開刺眼的燈光。程宗揚瞇起眼睛,外面的電路幾乎
都被人破壞,這裡還保存完整,看來一直沒有人進來過。

  整座大廳足有近百步寬,廳中整齊立著兩排十六根柱子,光潔的地板彷彿一
整塊瓷片,雪白的表面一塵不染,空曠得讓人心裡發慌。

  蕭遙逸便渾身一震,盯著石柱上一片刻痕。

  程宗揚認出來那划痕與雁過石所留有八分相似,不由叫道:「真在這裡?」

  蕭遙逸用力一點頭,「不錯!正是此處!」

  自己的瞎貓居然真的逮到耗子,程宗揚既驚喜又惱火,「他怎麼不把標記留
在外面?」

  「也許有。但可能被大雪蓋住,也可能被人破壞了。」

  程宗揚心裡暗自嘀咕,這下面還有幾層,不知道岳鳥人留下的一把鑰匙能不
能把所有的門都打開。

  程宗揚躍起身,從門上拔下鑰匙,一邊關上大門,一邊安慰眾人,「不管能
不能找到寶貝,起碼這會兒是安全了。」

  大門正要關上的剎那,一隻修長的玉手忽然伸進門縫,接著用力一推,將大
門推開。

  門外是一個銀髮麗人,她銀白色的髮絲束在珊瑚狀的玉冠內,五官鮮明而又
冷俏,唇角點著一顆紅如瑪瑙的小痣,雪膚花貌不外如是。她穿著一襲黑色的皮
衣,胴體凸凹有致,妖嬈無比。

  銀髮麗人美目一掃,頓時目光生寒,冷冷道:「原來是你!」接著她一眼瞥
見小紫,冷漠的面孔頓時怒氣勃發,厲聲道:「還我玉來!」

  小紫翹起唇角,笑道:「來拿啊。」

  麗人飛身而起,人在半空,便擎出碧玉杖,朝那個該死的小丫頭刺去。

  程宗揚長刀挑出,磕開她的碧玉杖,然後閃身後退,擋在小紫身前,橫刀笑
道:「原來是虞紫薇虞姊姊。人生何處不相逢,沒想到會在這裡見面。」

  那麗人踏前一步,雪白的大腿外側,一朵薔薇紋身像火一樣跳動。虞紫薇寒
聲道:「當日孟走狗救你,今日我看還有誰能救你!」

  當日在晴州,自己就能與她們姊妹周旋幾招,此時再度交手,程宗揚心下大
定,說話也更有底氣,「虞姊沒搞清形勢吧?如果我沒聽錯,這會兒外面好像一
大票人正對兩位喊打喊殺呢。」程宗揚笑道:「別說你能不能拿下我們,就是能
拿下,也免不了被人堵在這裡。虞姊,那些人可不一定有我這麼好心腸。」

  虞紫薇沒理睬他的挑動,只目光閃閃地盯著小紫,「原來只聽說他有一個女
兒在王哲軍中,後來才知道他還有一個女兒藏在南荒,托庇在殤侯門下- -想必
就是你了。」

  小紫笑道:「姊姊猜錯啦,人家沒有爹爹呢。」

  「狡辭堆砌。」虞紫薇唇角露出一絲充滿恨意的冷笑,「既然你是那個無恥
之徒的女兒,那便……拿命來吧!」

  程宗揚沒想到岳鳥人的仇恨值竟然這麼高,這女人正被人追殺,這會兒拼著
性命不要,也要殺小紫洩忿,都完全喪失理智了。

  蕭遙逸搖著折扇,忽然手一揮,折扇利斧般朝虞紫薇頸下切去。虞紫薇揚起
碧玉杖,杖尖挑中扇面,接著勁力疾吐,刺在蕭遙逸胸口。

  蕭遙逸「哇」的吐出一口鮮血,整個人倒飛出去,重重撞在門上,接著他雙
腿奮力一蹬,半開的大門「呯」得合緊。

  虞紫薇面沉如水,沒想到這個弱不經風的公子哥如此陰險,對自己的碧玉杖
毫不抵擋,反而趁機關上大門。

  蕭遙逸有苦自己知,虞紫薇那一杖他不是不想擋,實在是擋不住,只好藉勢
後退,拼盡最後一點力氣,把門關上,這會兒他渾身就像散架一樣,隨時都可能
倒下。

  蕭遙逸啐了口血沫,一臉凶相地說道:「老程!關門打狗!」

  程宗揚讚道:「小狐狸,有你的!」虞紫薇擺出玩命的架勢,他也有些提心
吊膽。一個虞紫薇並不可怕,可萬一外面那群人全衝進來,就岳鳥人這迎風臭十
里的招牌,真不知道自己和虞氏姊妹哪一邊先死。

  程宗揚人隨刀走,猛虎般直撲過去,剎那間與虞紫薇連交六刀。蕭遙逸雖然
撞上門,但沒用鑰匙關緊,只有一道鎖舌在起作用,如果遇到猛人,說不定真能
撞開。當務之急是趕緊解決掉虞紫薇這個麻煩,把門徹底鎖上。

  一輪疾風暴雨般的攻勢過後,兩人驀然分開。程宗揚氣定神閒,虞紫薇艷麗
的面孔卻像蒙上一層寒霜,沒想到這個年輕人進境如此之快,數月不見,修為突
飛猛進,而且氣息精純,彷彿下過十餘年苦功。她的黃泉玉被小紫搶走,許多法
術難以施展,此消彼長之下,再難有必勝的把握。

  程宗揚殺意湧起,有千日作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虞氏姊妹對岳鳥人恨
之入骨,連他的女兒也不放過,她們兩個是龍宸的人,天知道有什麼稀奇古怪的
暗殺法門,萬一讓她們得手,自己就後悔莫及了。

  小狐狸那句關門打狗正說到點子上,趁此機會先把她幹掉,剩下一個虞白櫻
就不足為患了。

  就在這時,堅固的金屬門忽然發出一聲輕響,像被風吹一樣,就那樣自己滑
開。

  程宗揚固然目瞪口呆,蕭遙逸也一臉撞見鬼的表情。小紫白了他一眼,「大
笨瓜,是斷月弦。」

  程宗揚這才注意到門側附著幾條細如髮絲的絲絃,正擋在鎖舌的位置。剛才
蕭遙逸雖然拼了命的把門撞上,其實鎖舌被絲絃擋住,並未彈出。

  一個與虞紫薇一模一樣的麗人踏入室內,然後纖手一收,將絲絃收回掌中。

  「妖女休走!」大門一開,外面的呼喊聲便傳了進來。那個大腿上刺著櫻花
的麗人不動聲色,纖手輕輕一推,大門合攏,「嗒」的一聲鎖緊,將呼喊聲隔在
門外。

  刀劍劈在門上的聲音不斷傳來,虞白櫻卻充耳不聞,她目光像刀鋒一樣上下
打量著小紫,半晌才道:「想不到南荒那個娼婦竟然也生了一個女兒,倒比那娼
婦還標致些。只是不知道是誰的種。」

  蕭遙逸一挽袖子,指著她叫道:「虞白櫻你個潑婦!嘴巴放乾淨些!岳帥當
年又沒碰你們,用得著這麼不依不饒嗎?」

  虞白櫻玉臉閃過一絲羞怒,斷月弦無聲無息地飛出,絞向蕭遙逸的喉嚨。程
宗揚舉刀擋開斷月弦,一邊回頭對蕭遙逸叫道:「等等!既然姓岳的跟她們沒關
係,哪兒來的仇啊?」

 蕭遙逸道:「孟老大沒和你說過?她們兩個當年遇到岳帥,本來情投意合,
都準備談婚論嫁了,誰知中間出了點岔子,後來岳帥還專門從鬼閻宗搶了一對黃
泉玉,送給她們作為補償。」

  「你無恥!」虞紫薇怒道:「你怎麼不說那個負心賊一邊對我們姊妹大加奉
承,一邊竟然還去勾搭我娘!」

  此言一出,一直莫名其妙看著兩邊打來打去的徐君房頓時「哎喲」一聲,一
手摀著胸口,好像心臟都有點受不了。

  旁邊的惠遠趕緊低下頭,雙手合什,一邊咳嗽,一邊唸道:「阿彌陀佛。」

  程宗揚聽著也有點暈菜,「真的假的?這料夠猛的啊!就是亂了點兒。」

  蕭遙逸尷尬地低聲道:「不是那麼回事--岳帥先認識她們,後來才認識的
虞夫人,那會兒根本不知道她們是母女。岳帥對自己的女人照顧得緊,本來好心
想介紹她們認識,結果兩邊一見面……」

  程宗揚只是聽著都替她們尷尬,可以想像當時的真實場面有多悲劇。不過事
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不至於到現在還餘恨未消吧?

  蕭遙逸小聲道:「這事陰差陽錯的,岳帥本來想解釋,沒想到虞夫人一回去
就伏劍自殺了……」

  程宗揚明白過來,本來說好的情郎,突然變成乾爹,又害得母親自殺,她們
不把岳鳥人恨到骨子裡才怪。

  「不過也別把她們想得那麼無辜。她們姊妹後來加入龍宸,這些年來殺人如
麻,只要與岳帥有關係的都不放過。如果不是岳帥吩咐過不要與她們為難,我們
兄弟早就除掉這兩個變態的潑婦了。」

  虞白櫻道:「你現在知道我們為什麼要斬草除根了吧?」

  程宗揚點頭道:「我明白了。那個玉音子不會正好提到這件事,讓你們給滅
口了吧?」

  門外的撞擊聲越來越響,幾乎蓋過眾人的交談,虞紫薇寒聲道:「你既然知
道了,所以--你也該死!」

  虞白櫻的斷月弦和虞紫薇的碧玉杖同時攻出,程宗揚寸步不退,一柄單刀舞
得密不透風,將兩人的攻勢盡數接下。

  蕭遙逸連一擊之力都沒有,能站著不倒就是勝利。徐君房用嘴還行,動手根
本沒有他的事。反而是惠遠小和尚揮動日月鏟,帶傷加入戰團,多少替程宗揚擋
了兩招。

  虞白櫻和虞紫薇是孿生姊妹,心意相通,聯手的威力遠超尋常同門,程宗揚
一邊要應付虞紫薇攻勢凌厲的碧玉杖,一邊還要提防虞白櫻無孔不入的斷月弦,
只能勉強守住門戶不失。

  虞白櫻玉指急揮,斷月弦攻勢突然一緊,逼得程宗揚手忙腳亂。與此同時,
虞紫薇的玉杖幻化出森森碧影,真氣急劇攀升,卻放開了程宗揚。

  程宗揚早防著兩女的分擊之術,見狀立即撤回長刀,擋在小紫身前,準備硬
撼虞紫薇的碧玉杖。誰知虞紫薇身形一轉,沒有攻向她們恨之入骨的小紫,而是
襲向旁邊的蕭遙逸。

  程宗揚一顆心幾乎提到嗓子眼兒裡,小狐狸的底細自己再清楚不過,別說刺
他一杖,就是風大點兒就能把他吹趴下。

  蕭遙逸這會兒無論硬接還是閃避都難逃一死,他索性刷的合起折扇,反手朝
虞紫薇玉臉抽去。橫豎是一死,死也要死得光棍一些。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橫掠過來,挺身擋住虞紫薇的碧玉杖。貫 ​​滿真氣的杖身
從寧素肩頭穿過,帶出一篷血雨。接著蕭遙逸奮力一掌,「啪」的抽在虞紫薇臉
上,然後抱著寧素一跤坐倒。

  碧玉杖吸飽鮮血,色澤變得暗紅,虞紫薇雪白的面孔露出五道指痕,她銀牙
咬緊,一寸一寸抬起滴血的玉杖。

  背後一聲巨響,只有一道鎖舌關緊的大門終於被人撞開。一個蒼老的聲音沉
聲道:「妖女!哪裡逃!」

  程宗揚毫不猶豫,騰身一個倒勾,頭下腳上,腳尖踢在牆壁上。「啪」的一
聲,燈光瞬間熄滅。

  徐君房本來就躲在後面,老老實實當他的看客。這會兒眼前一黑,他趕緊貼
著牆壁,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忽然手裡一沉,多了一個硬梆梆的東西,程宗揚在他耳邊低聲道:「拿好鑰
匙!去開下一道門!我擋住他們!」

  徐君房連忙點頭,摸索著朝樓下走去。

  黑暗中,眾人一團混戰。程宗揚緊守著樓梯,把自己一行人擋在身後,不管
誰殺過來,都是一刀劈出。

  徐君房摸到樓下,果然又是一道大門,他摸到鎖孔所在,按照剛才的方式,
使勁踮起腳尖,勉強把鑰匙插進鎖孔,用指尖撥著轉了幾圈。好在那鎖質量不是
一般的好,轉動時滑順無比,除了手臂伸得快要脫臼,倒沒有費多少力氣。

  看到緊閉的大門悄然滑開,徐君房才鬆了口氣,他踮著腳正準備取下鑰匙,
卻摸到一隻柔軟的手掌。

  耳邊響起一個悅耳的聲音,「居然有鑰匙。你是蒼瀾人吧?」

  接著一點白光微微亮起,映出一張姣美而優雅的面孔。一個朱衣女子一手按
著仍留在鎖孔中的鑰匙,輕盈的身體彷彿懸在半空,另一隻手中指與拇指扣緊,
其餘三指蘭花般綻開,指間卻是一粒貨真價實的夜明珠。那女子柔美的面孔在珠
輝映照下彷彿散發出明月般的光輝,玉容妙姿,宛如雲中仙子,正是瑤池宗的奉
瓊仙子朱殷。

  她皓腕一翻,優雅地遞出長劍,抵在徐君房頸下,柔聲道:「我從不濫殺無
辜,只要你不貿然行事,我保你性命無憂。」www.6park. com

  徐君房咽了口吐沫,兩眼盯著近在咫尺的劍鋒,幾乎瞪成鬥雞眼,小心翼翼
地點頭表示明白。

  朱殷微微一笑,將房門推開,淡淡的珠輝衝破黑暗,映出裡面堆積如山的物
品。

  幾名黃冠道人聯手攻出,終於將程宗揚從樓梯口逼開,他退到角落裡,張開
雙臂,像母雞護小雞一樣護著眾人。寧素受傷,自己的隊伍裡又添了一名傷號,
小狐狸更是徹底打回原形。即使聽說岳鳥人在太泉古陣出現的消息就有些不大正
常的死丫頭這會兒心情突然好轉,願意給他們點顏色看看,也未必能把這麼多對
手都乾掉。

  虞氏姊姊遠遠退在另一處角落裡,如今控制局面的,是長青、陽鈞、瑤池三
宗聯手的人馬。長青宗以玉魄子為首,帶有近二十名門人。陽鈞宗以道長沈黃經
為首,門中十餘名弟子。瑤池宗的長老突然失蹤,為首的是奉瓊仙子,也有六名
門人在側。

  三宗聯手接近四十人的規模,而且組織嚴密,準備齊全,就是涼州盟的人馬
全部趕來,也就是站旁邊看著的份兒。

  這會兒三宗的門人舉著火把分佈各處,控制了整個大廳。他們分成三組,一
組應對程宗揚等人,攻勢並不凌厲,只將他們困在角落裡。另一組則是以長青宗
為主,圍攻虞氏姊妹,只不過空間太過狹小,虞氏姊妹又佔著易守難攻的地形,
一時未能得手。

  這座大廳與樓上幾層的格局一模一樣,之所以空間狹小,是因為廳內堆滿了
物資。無數打磨光亮的板甲、鎖甲、鱗甲、皮甲、馬鎧……分門別類,整齊堆在
一起。單是把頭部完全保護起來的全盔,就不下三千隻。整個庫房存放的甲胄足
以裝備出一支完整的軍隊--比如全盛時期的星月湖大營。

  程宗揚終於可以斷定,這裡的確是岳鳥人留下的遺物,上面之所以是空的,
也許是九層的庫房實在太大,他還沒來得及全部填滿就遭了雷劈。問題是他在臨
安掌權,卻在千里之外的太泉古陣存放下這麼大一批軍械,真不知道這鳥人是怎
麼想的?難道是打算以雷霆萬鈞之勢攻占蒼瀾全鎮,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稱王稱
帝?

  程宗揚和虞氏姊姊能撐到現在,不是三宗手下留情,而是面前的物資把眾人
都鎮住了。來太泉古陣的人都想著尋寶,可誰都沒想到會找到一個軍械庫。這東
西對朝廷也許有用,但對這些江湖宗門來說,根本就是個禍端。無論瑤池宗還是
長青宗,都不可能讓門人全部裝備板甲--落在朝廷眼裡,那純粹是找死。不過
在太泉古陣找到這麼大一個武庫,即使對眾人來說毫無用處,可價值數万金的庫
藏活生生出現在眼前,誰見了都不免想到,裡面是不是還藏有價值連城的寶物?

  因此就連口口聲聲要給師兄報仇的玉魄子這會兒都把虞氏姊妹拋到一邊,和
陽鈞宗的沈黃經、瑤池宗的朱殷一起,一臉嚴肅的圍著徐君房,審訊這個擁有寶
庫鑰匙的蒼瀾人。

  說是審訊,其實本質可以說是三宗的高手聚在一起聽徐大忽悠講故事。徐君
房見這些人動嘴不動手,立刻就像吃了一顆定心丸,一條舌頭幾乎吐出蓮花來,
先從盤古開天地講起,一直說到當年共工氏怒觸不周山,以至於天傾西北,地陷
東南。

  「這太泉古陣乃是上古仙人所居,六合之內八陣之一,雄居天南。」徐君房
道:「所謂地陷東南,正陷在此處!可嘆縱然有女媧煉石補天,終究未能恢復原
狀。因此群仙翩然而去,只餘空陣在人間。」

 玉魄子道:「荒唐!看此地的房舍,上古仙人難道都是身高一丈的巨漢?」

  面對質疑,徐君房毫不露怯,仰天大笑道:「道長此言庶幾近道矣!道長豈
不聞丈夫一詞?丈夫丈夫,一丈乃可稱夫,如今之人身高六尺已是壯漢,諸位行
遍天下,誰曾見過身高一丈之人?既然無一丈之人,何來丈夫一詞?可見這正是
上古仙人身高一丈的鐵證!」

  玉魄子啞口無言,沈黃經若有所悟,頷首道:「此言甚是有理。」

  徐君房攥個鵪鶉蛋都能說出天鵝來,被沈黃經一贊,當即侃侃言道:「昔日
上古仙人以九天玄獸為座騎,千里之遙一日可至。更有甚者,駕馭法寶,以鐵鳥
御風而行。所穿的仙衣非絲非棉,非皮非毛。群仙對談雖隔千里,如在面前。入
海如閑庭信步,更能躡步太虛,凌駕於九天之上!一飲一食,莫非仙品。仙液入
喉,猶如雲起東山。雞鴨之屬,餵之仙藥,瞬息可成。夏之柑桔,冬之蜜桃,招
之即來,揮之即去。居處有長明之珠,逕逾數寸,光芒萬丈。出入仙樂隨身,其
音如斷金切玉,繞樑不絕……」

  那些道人本來就是求仙信道之輩,聽他說得天花亂墜,縱然有七八分不信,
也合手讚道:「無量天尊。」

  朱殷放緩口氣,「尊駕所言上古仙跡雖然動聽,終究縹緲,敢問這鑰匙如何
會在尊駕手中?」

  徐君房微微一笑,「這鑰匙不是我的。」

  眾人都是一愣,只聽他從容道:「乃是天人所授。」

  等了片刻,玉魄子道:「天人?在哪兒?」

  「見天人者,非徐某也。」徐君房走到程宗揚身邊,一把舉起他的手,「乃
是這位大有仙緣的程公子!」

  一群人「嘩」的把程宗揚圍了起來。朱殷看了看程宗揚,又看了看蕭遙逸,
冷冷道:「你們是不是乘過九天玄獸?」

  程宗揚謙恭地施了一禮,「朱仙子仙緣不凡,那九天玄獸一見仙子便雀躍歡
呼,讓程某也驚出一身冷汗。」

  朱殷深深看了他一眼,「真的嗎?」

  程宗揚凜然道:「若有一字虛言,便讓九天玄獸吞了程某!」

  朱殷見他說得果決,不禁暗自猶疑,難道當時九天玄獸朝自己狂嘯撲來,是
因為自己真有仙緣?

  沈黃經道:「不知程小友如何得到鑰匙?」

  程宗揚道:「既然道長相詢,在下不敢隱瞞,只不過……天機不可洩漏。」

  眼看那些道士露出一副被人搶了錢的表情,程宗揚趕緊道:「但是--各位
既然到了此地,可見冥冥之中,也有仙人點撥。所以說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都
有仙緣!既然仙人讓我們都到了此地,這枚鑰匙我也不能獨吞。這樣吧,大夥兒
一起進去尋寶,見者有份,怎麼樣?」

  玉魄子第一個點頭,沈黃經遲疑片刻,也微微頷首。最後朱 ​​殷道:「你去開
門,無論裡面有什麼東西,都不許亂動。」

  忽然一個聲音冷冷道:「他們是岳鵬舉的人。」

  這下就像油鍋裡潑了碗冷水,所有人都跳了起來,十餘柄長劍鏘然出鞘,將
程宗揚等人團團圍住。

  虞氏姊妹挑破程宗揚等人的身份,趁雙方驚疑不定,隨即一聲嬌呼,衝破長
青宗的圍攻,並肩掠出庫房,消失無蹤。

  程宗揚高高舉起雙手,「冷靜!大家冷靜一下!不要聽那兩個妖女的挑撥!
她們兩個是岳賊的姘頭,當年和岳賊有一腿!要不然剛才諸位揭露岳賊的醜行,
這兩個妖女會突然出手傷人?」

  朱殷質問道:「你們為什麼會和那兩個妖女打起來?」

  程宗揚幾乎聲淚俱下,發自內心地說道:「因為我們是岳賊各種罪惡行徑的
受害者,都是岳鵬舉那個鳥人的仇家啊!」

第六章

  「為了公平起見,我們每方出一個人。」程宗揚道:「玉道長、沈道長、朱
仙子,你們上前一步,我把鑰匙插進去,你們每人轉一圈。大家互相監督,誰都
不能作弊。」

  三宗以正道自詡,倒沒幹出殺人奪鑰的事來。這會兒見程宗揚痛快地交出鑰
匙,眾人疑心稍解,聽到他的提案,都覺得很公平,當即依言輪流上前,轉動鑰
匙。

  在眾人注視下,堅不可摧的鋼鐵大門緩緩滑開,露出裡面的庫房。

  眾人剛才所在的是第五層,這裡的第四層存放的只有一種物品:箭矢。鋸齒
的、木羽的、三尖的,弩用的、弓用的、車弩、床弩、角弓用的,甚至是裝有鳴
鏑的響箭……林林總總不下百餘種,將偌大的庫房裝得滿滿噹噹。

  接下來第三層是各種帳篷、拒馬、重盾、軍用旗幟,琳瑯滿目,讓人大開眼
界。

  蕭遙逸接連負傷,眼神卻出奇的亢奮,壓低聲音道:「我現在終於能肯定,
我們在江州起事,做得沒錯!岳帥暗中準備了這麼多東西,胸中定有宏圖偉業!
你看,這些堅甲利弩,都是岳帥給我們準備的。我們打下江州這片基業,才是岳
帥意志的延續!」

  「小狐狸,不是我潑你冷水啊。岳帥藏的東西是不少,可我怎麼覺得他有點
兒湊合呢?你瞧這些旗子,連字號都沒有。倒像是搶了哪家作坊還沒做好的半成
品。還有,這麼多軍械,好像都不怎麼配套……」

  「也許這只是一部分,」蕭遙逸猜測道:「下面不是還有兩層嗎?」

  沈黃經等人一路看過來,都暗暗心驚,這麼一大批精良的軍械,至少價值幾
十萬金銖。可是誰都沒膽量把它們運出去販賣,就是白白獻給朝廷,也得落下私
藏軍械,圖謀不軌的嫌疑,唯一的做法只能視而不見,權當沒看到這些價值不菲
的軍械。

  玉魄子道:「程公子,這一路已經走了六七層,不知天人說沒說,這裡到底
藏了什麼寶物?究竟有多深?」

  程宗揚道:「仙人的心意我們這些凡人怎麼能懂?只有憑緣份了。玉道長,
該你來轉鑰匙了。」

  第二層的大門剛一打開,程宗揚便是一身冷汗,厲聲道:「火把拿開!千萬
別過來!」

  第二層的庫房裡一半都堆著盤好的鐵絲網,帶著無數尖刺的鐵絲幾乎挨到庫
房頂部,就像一頭猙獰的龐然怪物踞伏在黑暗中。但是真正可怕的,則是旁邊一
堆不起眼的木箱。木箱內鋪著鹿皮,裡面盛放著泥沙般黑色的顆粒物,散發出刺
鼻的硫磺氣味。

  這間庫房裡放的都是星月湖大營才有的特殊軍械,火砲、鐵絲網、突火槍、
甚至簡易版的火焰噴射器……

  程宗揚小心退開,回頭道:「這裡非常危險。玉道長、沈道長、朱仙子,你
們看是不是大家都留在外面,只挑幾個人進來?」

  此言一出,當即就有人叫道:「何出此言!大夥兒同進同退!便是刀山火海
也一同闖了!哪裡能讓幾位道長孤身犯險?」

  程宗揚暗罵道:這幫鳥人,只怕別人得了好處,火藥桶都搶著鑽!

  長青宗本來是由玉音子帶隊,玉魄子的威望遠不及師兄,被眾人一陣鼓譟,
根本壓服不住。其餘兩宗見長青宗的人都進來了,也不甘落後,結果所有人都湧
進庫房。

  程宗揚只好道:「任何火種都不許帶進來!朱仙子,借你的夜明珠一用。」

  朱殷略一猶豫,彈出那顆夜明珠。

  程宗揚遠遠繞開那堆火藥,憑藉夜明珠的光輝找到另一扇大門。

  與其餘幾層不同,猜想中最後一道大門並沒有位於樓下,而是在庫房內側。

  程宗揚打量片刻,微微吐了口氣,然後原樣插入鑰匙,玉魄子、沈黃經、朱
殷先後上前轉動。與前面幾層一樣,門鎖「嗒」的輕響,順利地打開,然而開門
時卻出現了意外。朱殷轉完最後一圈,伸手推了一下,大門毫無反應。

  玉魄子連忙伸手去推,可房門就像焊在牆上一樣,紋絲不動。沈黃經沉著地
抬起手掌,掌力一吐,鎖分明已經打開的房門仍然沒有任何反應。

  「朱仙子,是不是你少轉了一圈?」玉魄子一邊說,一邊著急地轉動鑰匙。
可手上傳來的感覺,鑰匙分明已經擰到底。

  沈黃經道:「向左。」

  玉魄子趕緊把鑰匙重轉一遍,房門仍然沒有打開。

  程宗揚靠牆站著,不時嘆幾口氣,表示自己也很著急,偶爾還出出主意,是
不是鑰匙插反了?轉得太快或者太慢了?

  三人折騰了一刻多鐘,仍然沒能打開大門,這時候輪到徐大忽悠出場了。程
宗揚悄悄捅了捅徐君房,然後用蚊子哼哼般聲音道:「大師,能不能蔔一卦?」

  徐君房一點就透,他煞有其事地掐了半天手指,一邊捋著鬍鬚一邊道:「屈
指算來,公子已經過了八道天門。加上前面入門一道,其數為九。九者,天地之
至數也。想來仙人所指,便在此處。至於這道門……」徐君房矜持地搖了搖頭,
「多半是打不開的。」

  「再麻煩大師一下,可知寶物在哪個方位?」

  「東南靈氣所聚,必有異寶。」

  兩人聲音壓得極低,但在場的修為何等高明,程宗揚剛一開口,眾人的耳朵
都豎了起來。玉魄子厲聲道:「程公子!說好了見者有份,難道你想獨吞!」

  程宗揚道:「沒有的事!我只是問問現在什麼時辰了。」

  朱殷冷哼一聲,閃身朝大廳的東南角掠去。玉魄子不敢怠慢,大袖一揮,寸
步不離地緊跟著朱殷。

  沈黃經搖了搖頭,嘆道:「小友何必如此?我等出自玄門正宗,便是尋到寶
物,也不會短了小友一份。」

  一群人都衝到大廳角落裡,在堆積如山的軍械裡翻找起來。程宗揚看了看自
己的人都在,然後清了清嗓子,對著大門上方的聲控鎖說道:「太泉熊谷,一四
七五。」

  大門「嗒」的一聲滑開。程宗揚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小紫、徐君房、惠遠和
寧素都推了進去。這邊蕭遙逸拿出火褶,狠吹幾口,抬手往火藥箱裡一扔,然後
「呯」的關上大門。

  巨大的爆炸使整座建築都一陣晃動,等四周恢復平靜,程宗揚吹了聲口哨,
「小狐狸,夠痛快的啊。」

  蕭遙逸道:「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反正遲早都要交手,乾脆點兒大家
都痛快。」

  程宗揚道:「別的也就罷了,瑤池宗那個美人兒要炸死了,倒是挺讓人心痛
的。」

  蕭遙逸揶揄道:「莫非聖人兄又動了憐香惜玉的心思?」

  程宗揚道:「那也得摟懷裡才好憐惜啊。」

  惠遠咳嗽著道:「阿彌陀佛……」

  程宗揚一拍腦袋,「忘了還有個和尚呢。小和尚,這種事跟你沒關係,你就
當沒聽見好了。」

  程宗揚嘴上說笑,手下也沒閒著,他拿出那顆夜明珠往牆上照了片刻,找到
開關的位置,飛身打開。

  瑩白的燈光一瞬間便充斥了整個空間。這座房間是從外面庫房隔出來的,面
積並不大,四面都是光潔厚重的合金牆壁,見不到一絲縫隙,但空氣仍和外界一
樣清新,真不知道是怎樣做的通風管道。

  房間空蕩蕩的,只在室內正中間的位置擺了一隻木台。比起一路走來的純金
屬風格,這只木台就普通多了,只有四五寸高,上面擺著一個四四方方的物體,
外面還覆蓋著一層油布。

  程宗揚一路走來,已經意識到自己最初的猜測是錯的。這座建築並非酒店,
而是一間銀行。自己所在的位置,就是地下金庫的最深處。至於岳鳥人當年怎麼
找到這間金庫,還把它改造成自己的倉庫,已經是一個無法解開的謎。

  既然解不開,程宗揚也不去費那個心。一路千辛萬苦,現在終於到了收穫的
時候,程宗揚老懷大慰,他拍了拍油布,笑道:「猜猜,這裡面放的是金銖還是
金條?」

  蕭遙逸替寧素裹好傷,扶她坐在一旁休息,一邊道:「都是金銖那還了得?
我猜是一小半金銖,其餘都是銀銖。」

  「紫丫頭,你猜呢?」

  小紫眼珠微微一轉,「我猜是手紙。」

  程宗揚撇了撇嘴,「要是這麼一大堆手紙,我那位便宜岳父可缺大德了。」

  徐君房道:「程公子,我這會兒還糊塗著呢!這是到底怎麼回事?我說公子
爺,你那鑰匙真是仙人給的?」

  「老徐啊,你剛才說得不是挺明白的嗎?」程宗揚笑道:「那段仙人的掌故
講的不錯啊,在哪兒看的?」

 徐君房道:「先生有空的時候跟我聊天,沒事瞎說的。」

  「那可不是瞎說。」程宗揚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對徐君房道:「這件事本來
不該瞞你,但你知道的太多反而不好。」

  徐君房趕緊道:「那我就不問了。」

  見他這麼懂得避禍,程宗揚也笑了起來,「那行。簡單的說,是我們認識的
一個人留下些東西,我們來拿的,跟別人沒有關係。」

  徐君房咧了咧嘴,「程公子,你這藉口可找得不咋的。外面那些可都是打仗
用的傢伙。誰好端端的會留這些?再說了,只有從太泉古陣往拿東西的,從來沒
聽說有人往裡面送東西的,何況這麼多,怎麼可能從外邊運來?哎!我只是隨口
一 ​​說,沒想打聽啊!」

  「放心吧。我這會兒還沒打算滅口。」程宗揚道:「他怎麼弄到這兒的,我
也不明白。不過費了這麼大力氣,不可能只放了些白佔地方的軍械。這最後一間
密室,肯定是他放黑錢的地方!」

  程宗揚信心滿滿地揭開油布。入目的情形讓他險些一口血噴出來。

  小紫笑道:「大笨瓜,下面是木架,如果是大堆金銀,早就壓壞啦。」

  蕭遙逸道:「聖人兄,這花花綠綠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程宗揚沉默半晌,最後咬牙切齒地說道:「錢!」

  程宗揚滿頭滿腦都是火,只想把自己看見的東西一把火燒掉!

  油布下面放的都是錢。可惜不是金銖,也不是銀銖,而是如假包換的紙幣,
一張張挺刮嶄新,彷彿剛從印鈔機裡取出來的一樣,一疊一疊刀切一樣碼放得整
整齊齊。上面那些鳥字自己一個都不認識,只有數字能看明白,面額從一千到一
元都有,連號碼都是連著的。

  想起這一路的艱辛,再看看面前這一堆「錢」,程宗揚尋死的心都有,終於
忍不住大罵道:「我幹!這鳥人是神經病啊!藏了這麼一大堆不流通的紙鈔有個
鳥用啊!連擦屁股都嫌硬!」

  惠遠道:「阿彌陀佛,錢財乃身外之物,得之不足以喜,失之不足以憂,施
主……咳咳……」

  「小和尚,我這會兒心情不好,別以為你是傷號我就不敢打你!」

  程宗揚怒火沖天,如果岳鳥人這會兒敢露頭,自己非拿這些錢砸死他,然後
再點把火,把他連人帶錢都燒成渣!

  蕭遙逸道:「這裡還有個箱子。」

  程宗揚一個箭步過去,只見角落裡放著一隻保險箱。說是保險箱,但這裡的
東西比一般人用的都大了一倍,倒和衣櫃差不多,櫃體不知是用什麼金屬製成,
看樣子比這間金庫都結實。

  蕭遙逸道:「怎麼沒有鑰匙孔呢?」

  「這是數字鎖。」程宗揚看著保險箱上的鍵盤,毫不猶豫地按下:一、四、
七……

  剩下最後一個數字,程宗揚吸了口氣,鳥人啊鳥人,你不會再玩我吧?都用
上保險箱了,起碼給我個安慰獎吧?

  五……

  保險箱傳來一陣機械運動的複雜響聲,片刻後箱門彈開。

  程宗揚木然看著裡面的寶物:一隻空的飲料罐。一支已經乾掉的簽字筆。一
雙快磨破的旅遊鞋。一隻打火機。一副少了幾張的撲克牌……

  程宗揚欲哭無淚,這些東西對岳鳥人來說,也許的的確確是他最為珍貴,無
可代替的寶物,可是對自己來說,實實在在是屁用沒有。他一邊翻著東西,一邊
暗道:鳥人啊鳥人,你就是給我留個過期的保險套也是好的啊。

  保險箱挺大,裡面的東西卻並不多。程宗揚找到最後,發現自己所獲得最有
價值的東西居然是一隻老掉牙的傳呼機。

  蕭遙逸卻是神情亢奮,激動地說道:「沒錯!這些都是岳帥用過的物品!」

  程宗揚恨恨糾正道:「是用過的垃圾!」

  蕭遙逸道:「怎麼會是垃圾?這些是岳帥親手用過的,就和盤古用的巨斧,
神農用過的鋤頭,伏羲用的漁網一樣,每一件都價值連城!」www.6park. com

  「哎喲,你拿姓岳的和盤古、神農比?你個腦殘粉,我都不稀罕說你了。」

  蕭遙逸鄭重地把那些物品收起來,「岳帥遺澤,以此為大。如果放點黃金白
銀,倒是俗氣了。」

  「我就是俗人!」程宗揚都絕望了,他開始還擔心岳鳥人留的是金條,自己
一行人背不動,誰知找到最後連毛都沒撈到一根,他一手舉天,大聲道:「我發
誓!我這輩子如果藏寶,一定會放上一公斤的金條!不!五公斤!還有一顆最大
的寶石!絕不學某些摳門缺德的傢伙。」

  見他崩潰的樣子,小狐狸都有些不忍心看了,提醒道:「聖人兄,這裡好像
還有個夾層。」

  程宗揚有氣無力地一揮手,「誰愛看誰看。我這會兒心都碎了,你就讓我多
活一會兒吧。」

  小紫伸手打開夾層,「有一個信封。」

  她拿起來看了一眼,「給岳霜的。」

  「還有一個。給岳霏的。」

  小紫把兩隻信封遞給蕭遙逸,微笑道:「沒有啦。」

  蕭遙逸咳嗽一聲,「岳帥那時如果知道還有紫姑娘的話,肯定會……」

  小狐狸越描越黑,死丫頭雖然表現得若無其事,可程宗揚真有點提心吊膽,
不等蕭遙逸說完,就一把奪過信封,看也不看就一把撕開。

  蕭遙逸忙道:「這可是給月姑娘親啟的。」

  「看看又不會少!」程宗揚一邊拆著信,一邊道:「岳霏是誰?」

  蕭遙逸心痛地看著信封,「是岳帥在臨安的私生女。」

  程宗揚想了起來,據說岳鳥人和韋後還生了個女兒,但鳥人消失之後,這個
叫岳霏的女兒也失蹤了,如果她還在世的話,算算年紀,也有十七八歲了。可惜
自己在臨安眾事紛紜,沒有顧得上打聽。不過死丫頭以主宰者的姿態強勢入主宋
宮,什麼秘密打聽不到?她既然不說,自己還是少打聽為妙。

  信封挺大,裡面的東西卻不多,給月霜的信封裡放著一份地契,是長安近郊
三百來畝田地,看價格不算一等一的好田,但靠近渭水,收成也過得去。給岳霏
的信封裡則放著一張當票,寄當的是幾件金銀首飾,寫明見票即取。

  拿著這兩份遺物,程宗揚隱約有些明白了岳鳥人的良苦用心。給月霜留的三
百畝田地,不算小也不算大,無論如何也稱不上大富大貴,但差不多夠讓一家人
平平安安渡過一生,可見他對女兒的期許也僅僅是如此而已。至於岳霏,幾件首
飾更多是像徵性的禮物,畢竟她無論真假,還有個公主的身份,衣食應當無憂,
岳鵬舉留下的只是紀念物。

  可惜岳鳥人猜中了開頭,沒猜中結尾。他給月霜留下幾畝田地作嫁妝,希望
自家女兒作個吃租過活的小地主婆,但這地契如果讓月霜知道,肯定直接換錢,
轉手買來軍火,裝備她的女營。留給岳霏的禮物,更是連人都沒了。

  「這傢伙可真摳門。」程宗揚隨手把地契和當票收進背包,然後拿起那隻打
火機,「紫丫頭,你瞧這個有意思吧?這個輪子一擦就能出火,比火褶可方便多
了。幹!是個壞的!」

  徐君房拿著傳呼機搖了搖,「這盒子非金非木,裡面裝的什麼東西?」

  蕭遙逸趕緊接過來,「不管什麼東西,我都得帶回去。」

  程宗揚找了半晌,最後嘆了口氣,「本來想找到東西,給大家都分一點。沒
想到咱們這位大爺心這麼狠,一點值錢的都沒留……」

  小紫笑道:「不是還有錢嗎?」

  「得。一人拿一張吧,也不算白來。」程宗揚拿起一張鈔票,苦笑道:「不
管它以前多值錢,現在就是一張紙。」

  …………………………………………………………………………………

  武二郎大貓般伏在白雪覆蓋的松枝間,只露出一雙虎目,遠遠望著樓廳的大
門。片刻後,他手足並用地向後退去,沒有發出半點聲息。

  左彤芝扶著受傷的手臂,悄聲道:「怎麼樣?」

  武二郎抹了抹頭上的雪,「人不少,不好整。」

  左彤芝道:「我去把他們引開,你進去找程公子。」

  「你傻吧你?好幾十號人呢!」武二郎道:「好漢不吃眼前虧,咱們先把人
找齊是正經的。」

  左彤芝瞥了他一眼,輕笑道:「二爺倒是個明白人。」

  武二郎得意洋洋地說道:「二爺這是啞巴吃餃子,心裡有數。」

  左彤芝背靠著松樹望著他,過了會兒道:「有一件事,想請二爺幫忙。」

  「啥事啊?」

  「想必二爺也看出來了。」左彤芝從容道:「我們來太泉古陣,說是尋找赤
陽聖果,其實是個幌子。昨晚共歷生死,奴家信得過二爺,不妨實言相告--敝
宗主實是被人行刺,身負重傷,奴家一路追蹤兇手到此。」

  武二郎抱著肩膀,一手漫不經心地摸著下巴的鬍髭,也沒有接口,不知道是
聽著還是沒聽。

 左彤芝只好接著說道:「刺傷宗主的,乃是我涼州盟的副盟主。我們涼州盟
是本地幾個幫會組成,難免良莠不齊。這位丁盟主年紀甚輕,敝宗主原本有意將
自己的獨生女兒許配給他,誰知他暗藏禍心,趁宗主閉關時,花言巧語騙小師妹
竊走本盟信物,刺傷宗主,拐了小師妹一路潛逃。」

  「丁盟主修為頗強,奴家雖然急調本盟高手追殺,但事起倉促,只有鐵馬堂
和河西門派人趕到,想要捉他回去,力有不逮。二爺若能不吝援手,除去此賊,
無論是我丹霞宗還是涼州盟,都深銘大德。」

  左彤芝柔聲道:「那人修為雖強,但比起二爺還遜色幾分。只要二爺出手,
取他性命易如反掌。」

  「至於我那位小師妹,她是宗主的獨生女,自小養成驕縱莽撞的性子,如今
做出這等事來……」左彤芝輕嘆道:「即便我肯饒她,幫規也不會饒她。」

  左彤芝微笑道:「奴家這般說,二爺想必已經明白了,二爺若是出手,不需
有任何顧忌。」

  她說了半晌,武二郎卻全無反應,隻老神在在的抱著肩。左彤芝暗忖是因為
自己隱瞞,才讓他生了戒心,又解釋道:「我不是有意欺瞞你們,其中的緣由連
鐵副堂主也不知曉。我們涼州盟地處邊陲,結盟自保,盟中魚龍混雜,傳揚出去
只怕人心浮動,還請武二爺見諒。」

  武二郎大手一揮,「少整那些沒用的。不就是殺人嗎?給個明白話,多少錢
吧!」

  左彤芝怔了半晌,才知道自己精心準備的一番說辭其實都是白搭。她正待開
口,遠處忽然傳來一聲沉悶的巨響,地面都為之震顫。

  …………………………………………………………………………………

  巨大的爆炸下,庫房的金屬門沒有絲毫變形,輕輕一拉,便即打開。嗆人的
火藥味湧入門縫,程宗揚伸頭看了看,然後背著惠遠,掠出房門。

  庫房內一片狼藉,堆積如山的鐵絲網亂成一團,不少鐵絲上還掛著碎衣和血
跡,成串的鮮血一直延伸到上面幾層,可見那場爆炸造成的慘重後果。巨大的爆
炸並沒有對金庫的結構造成太多影響,但裡面碼放整齊的物資基本都翻了個兒。
程宗揚等人不得不從成堆的兵器、箭矢、衣甲間扒出一條路來。

  蕭遙逸背著一隻包裹,一邊咳血一邊笑道:「可惜沒炸死那兩個妖女。」

  「行了,小狐狸,你就歇口氣吧。別還沒找到赤陽聖果,你就先不行了。」

  「人的命,天注定。」蕭遙逸嘻笑道:「生死這種小事,我一向是看得很開
的。」

  「生死都是小事,什麼是大事?」

  蕭遙逸一拍包裹,「這是大事。」

  程宗揚嘀咕道:「岳鳥人給你們下了什麼藥啊?一個二個都這麼賣命。」

  「岳帥給了我們一個夢想。」蕭遙逸帶著一絲緬懷的口吻道:「一個關於公
平的夢想。我和幾位哥哥願意為之付出一生的夢想。」

  「公雞和天鵝那個?」程宗揚道:「行了,你說過了,再說就不新鮮了。」

  蕭遙逸忽然道:「聖人兄,你知道六朝有多少人嗎?」

  不等程宗揚回答,蕭遙逸就自己回答道:「最少的秦國也有將近一千萬戶。
六朝的總戶數,大致在一萬萬戶上下。一戶平常人家,每年用在衣食上的花費,
約為二十貫左右,也就是說,十萬萬金銖就可以供養普天之下所有的人。」

  蕭遙逸收起往日的灑脫,流露出一絲深沉,「而六朝每年僅用在軍武上的開
支,就不下十萬萬金銖。如果能把軍武上的耗費全部用到民生上來,再多十倍的
人口也足以供養。如果天下一同,銷兵彌戰,一戶人家的耕織,可供兩戶所用,
多出來的一戶,盡可以去做其他事。岳帥曾說,如果能集天下所有人的智能,用
作正途,便是征服星辰,也非幻想。」

  程宗揚道:「小狐狸,不是我打擊你,這也太理想化了。公平不是絕對的,
而是相對的。人人有衣食,可衣食也分三六九等,照樣會覺得不公平。你別急,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如果所有人的衣食都一樣就解決問題嗎?不能。事實上我
覺得不公平並不完全是壞事,正是因為這種差別的存在,人才有動力去追求更好
的。如果不管幹什麼,所有人衣食都一模一樣,那還有什麼好乾的?所以你們岳
帥畫的餅子雖然很大,但注定不能實現。」

  蕭遙逸道:「聖人兄說的沒錯,岳帥也提過,為了避免一潭死水,必須有競
爭,但要導引人們良性競爭,把聰明才智用在更好的生活上,而不是殺人的武器
和智能上。」

  「這同樣是不能實現的。因為人性不支持這種理想化的社會模式。」程宗揚
道:「打個比方,你,還有孟老大,可以為了高尚的目的付出一切,甚至你可以
讓整個六朝的人像君子一樣行事,但你不可能讓所有人都真正成為君子。人有私
慾,有野心,也有惰性,不承認這些負面情緒確實存在,或者想徹底改變它們,
注定是要失敗的。說到底,人的優越感是建立在與其他人的比較之上的,尤其是
與自己周圍人的比較。」

  「聖人兄,你這話可不好放在聖人典論中。」蕭遙逸開了句玩笑,然後正容
道:「岳帥曾言,人人皆可為堯舜。堯舜尚可為之,何況君子? 」

  「事實上唯一那位聖人說過的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程宗揚沉默
了一會兒,然後道:「我可以告訴你,所有成功的社會,都是使由之,而非使知
之。」

  蕭遙逸怫然道:「人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什麼,難道不可笑嗎?」

  「問題是人往往是自以為他們知道。」

  蕭遙逸道:「岳帥說過,物競天擇--競爭無法避免,我們只希望這種競爭
能用在正途上。」

  旁邊傳來一個聲音,「殺人才是最好的競爭。」

  程宗揚和蕭遙逸同時扭過頭去,徐君房趕緊擺手,「不是我說的,是鬼谷先
生說的。」

  程宗揚來了興趣,「鬼谷先生怎麼說的?」

  「有次閒聊,鬼谷先生也說到這個。他說人類想要進步,最好的方法就是打
仗,只有生死關頭,才能激發人的潛力。他還說了一句……」徐君房擰眉想了半
天,然後一拍腦袋,「人類每次進步,都伴隨著戰爭。」

  「瞎說吧。」蕭遙逸頭一個不樂意,「一仗打下來,東西都打沒了,人都死
光光了,哪兒還有進步?」

  徐君房道:「先生那麼一說,我就那麼一聽。老實說,先生說的東西,有七
八成我都聽不明白。」

  程宗揚道:「你說鬼谷先生已經羽化仙去了?」

  徐君房點頭道:「還是我埋的呢。墳就在鎮子外邊。」

  「他留下什麼東西沒有?」

  「有。他寫了好多書呢。」

  程宗揚剛一興奮,就聽徐君房一臉欣慰地說道:「後來我全燒給他了。」

  「幹!」

  「餵,先生留下的墨寶,我餓死都沒有賣!先生在九泉之下能看到自己的手
跡,該是多欣慰啊。」

  「你個人類發展的絆腳石!給我閉嘴!」

  頭頂傳來一個破鑼般的嗓聲,「程頭兒!你們還活著嗎?」

第七章

  程宗揚叫道:「樓梯斷了!給我們扔條繩子下來!」

  「兩丈來高,你們跳上來不就得了?」

  「有傷號!哎喲,你個武二,都這時候還犯懶呢!趕緊把我們拽上去!」

  片刻後,頭頂垂下繩索。程宗揚一上去就問道:「外邊的人呢?」

  「出來七八個。別的沒看見。」武二伸著頭,眼巴巴打量著下面,「你們搞
啥玩意兒呢?」

  程宗揚道:「沒什麼東西,別瞧了,人去哪兒了?」

  武二郎道:「跑了。有幾個燒得都跟烤紅薯似的,隔二里地二爺都能聞到人
肉味。」

  「別說那麼噁心!看到那兩個妖女了嗎?」

  「你說那兩個露著半截大腿的?早就跑了。」武二郎道:「不過後來出來那
些牛鼻子都說是那兩個妖女搗得鬼。埋怨那個玉啥子的光顧著搶東西,沒有先除
掉她們。」

  蕭遙逸笑道:「這個黑鍋背得好。」

  武二郎道:「你們是不是撿著啥好東西了?」

  蕭遙逸把他扯到一邊,悄悄掏出一張紙幣,「見過嗎?」

  武二郎使勁搖頭。

  「見過這麼精細的花紋嗎?見過這麼鮮亮的顏色沒有?怎麼擦都不掉色!」
蕭遙逸小心翼翼收起紙幣,右眼朝武二郎擠了擠,「值錢著呢。」

  武二郎哂道:「少誑二爺,一張紙片值啥錢啊?」

  「值不值錢,你自己想去吧。」

  程宗揚對左彤芝等人道:「長青宗、瑤池宗和人火拚,讓我們趕上了,結果
弄得這麼狼狽。」

  左彤芝看到他們出來,也鬆了口氣,「幸好諸位尚無大礙。這位姑娘……」

  程宗揚道:「受了點傷。性命倒是無憂。這會兒昏迷過去,多半還是前幾日
受的驚嚇,讓她休息休息也好。」

  左彤芝道:「這裡還有些金創藥,我來替她敷上好了。」

  「我來!」蕭遙逸挽起袖子,解開寧素血跡斑斑的衣衫。

  左彤芝抿嘴一笑,「蕭弟弟倒是豁達。」

  蕭遙逸笑道:「心裡無鬼,何必怕別人說三道四?」

  武二郎湊過來,小聲道:「程頭兒,鑰匙借我使使。」

  「幹嘛?」

  「我剛才可聽小狐狸說了--你們都撈了好處,二爺還空著手呢。」

  「什麼好處?小狐狸又瞎說什麼了?」

  武二郎道:「那小子太壞了,二爺還是下去瞅瞅才放心。」

  程宗揚笑罵道:「你是生怕少佔了便宜是吧?拿著!」

  武二郎接過鑰匙,興沖衝躍進地底金庫。

  程宗揚等左彤芝給寧素裹好傷口,說道:「左護法,我看這地方是不能再待
了,一會兒人到齊了咱們就走。」

  左彤芝笑道:「雖然沒有發什麼橫財,多少也撿了些小玩意兒,換個地方碰
碰運氣也好。」

  一刻鐘後,地下的合金門「篷篷」關上,接著武二猛虎般躍了上來。程宗揚
看著他肩後那隻小山般的包裹,愕然道:「二爺,這是什麼寶貝?」

  武二郎小心揭開包裹一角,露出裡面成疊的「紙幣」,然後朝他擠了擠眼,
「這玩意兒老值錢了……」

  那一大包紙鈔怕是有三五百斤,饒是武二這廝夠牲口,背起來也不輕鬆。但
無論程宗揚怎麼苦心婆心地勸說,這玩意兒純粹是廢物,他媽的連手紙都不如,
二爺就倆兒字:不信。

  程宗揚都不知道自己該氣還是該笑,衝蕭遙逸道:「死狐狸,你還有臉笑!
瞧你幹得好事!」

  蕭遙逸道:「聖人兄,你這就不厚道了。二爺的財路你也敢擋?」

  武二背著那包「錢」就跟背著寶似的,程宗揚只好不去理他,扭頭道:「朱
老頭呢?怎麼還沒回來?」

  小紫撥弄著臂上的釧子,笑吟吟道:「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程頭兒,
你想聽哪個?」

  「怎麼都搞這遊戲啊?」程宗揚道:「先聽壞的!」

  「他去給小和尚找草藥,到現在還沒找到。」

  「這個廢物!」程宗揚大罵一聲出了口氣,「好消息呢?」

  「他找到了赤陽聖果。」

  …………………………………………………………………………………

  朱老頭攏著手蹲在一棵大樹下,吹著鬍子道:「這東西算啥?大爺以前當飯
吃!一頓都得吃好幾個!」

  旁邊一個嬌蠻的少女叉著腰道:「你以為是餵豬的嗎?看你身上臟的,離本
姑娘遠一點兒!」

  她抬腳欲踢,卻被身後的男子拉住,「這赤陽聖果成熟極快,半個時辰之內
就會熟透。再耐心等待片刻。」

  少女挑起眉梢,「這麼多人看著,不如我們先采了。」

  男子道:「未成熟的赤陽聖果全無效力,采了也沒用。要等它果熟蒂落,才
可擷取。」

  過了一會兒,少女小聲道:「丁師兄,這赤陽聖果真能治我爹爹的傷嗎?」

  那位丁師兄沉聲道:「肯定能。」

  少女嘟起小嘴,埋怨道:「爹爹也是。好端端的閉關,偏要出來,惹出這麼
多事。」

  男子忽然拉起她,「快走!是鐵馬堂的人!」

  少女頓時怒道:「左彤芝!那個賤人!我白仙兒……」

  男子一把摀住她的嘴巴,飛身離開。

  程宗揚趕到地方,頓時倒抽了口涼氣,「這麼多人?嘿!別人撿寶都跟作賊
似的,怎麼我碰上寶物都跟趕集似的?」

  眼前一片稀疏的林地,此時聚集了不下百人,一個個都伸長脖子看著前方。
林地邊緣隆起一個火山口般的土丘,新翻出來的泥土熱騰騰冒著白氣。十幾丈高
的山口處,盤繞著一叢手腕粗的藤條,翠綠的藤身透出一絲血跡般赤紅的色澤,
藤上一左一右懸著兩個拳頭大小的果子。這會兒所有人都注視著那兩顆果實,看
著它正在陽光下逐漸變紅。

  徐君房打量著周圍,有點納悶地撓著頭,「怎麼繞到這兒了?」

  「你來過?」

  徐君房點了點頭,「這是岩洞進來第一個路口,南來北往都要從這兒過,怪
不得會聚這麼多人。」

  程宗揚一聽不樂意了,「徐掌櫃,進來就有這麼大個火山口,你竟然沒跟我
提過?」

  徐君房叫屈道:「公子爺,你不知道,赤陽聖果是至陽之物,根莖平常都在
地下,到結果的時候才鑽出地面。別看藤條那麼細,一夜之間就把整個地面都拱
起來。我敢打賭,這土山昨晚上還沒有呢。」

  「小程子,小程子!」朱老頭招手道:「這兒呢!這兒呢!」

  程宗揚走過去,沒好氣地說道:「我還以為是你自己找到的呢,讓我白高興
一路。」

  朱老頭樂呵呵道:「有錢難買高興,能高興這一路,你可賺大發了。」

  「你不是採藥去了嗎?怎麼溜這兒來了?」

  「都是我老人家運氣好,正找藥呢,聽見有人嚷嚷,我一尋思,小蕭子不正
饞這個嗎?就跟來了。」

  蕭遙逸叫道:「我那是饞的嗎!」

  程宗揚道:「行了,老頭,哪個缺心眼兒的見著赤陽聖果會滿世界嚷嚷?你
又偷聽人家牆角了吧?」

  朱老頭搓著手,猥瑣地嘿嘿笑道:「那哪兒能呢……」

  周圍人議論不絕,程宗揚也聽了兩耳朵。那些人從洞窟進來,走了幾十里的
林路,差不多晚了一日才到地方,結果運氣好,正看到赤陽藤從土裡鑽出,還結
了兩枚果實。這裡是出入太泉古陣的大路,人多眼雜,消息一下傳揚開去。前面
的紛紛折回,後面的加勁趕來,結果人越聚越多。

 林中人聲喧嘩,似乎在爭論這兩顆赤陽聖果該怎麼分。忽然遠處有人說道:
「瞧,我說的沒錯吧?赤陽聖果就在這兒。」

  程宗揚眼神一厲,相隔雖遠,但他一眼便認出說話的正是宋三,另一邊也不
陌生,卻是剛從金庫逃生的玉魄子、沈黃經等人。

  玉魄子滿臉烏黑,連鬚髯都燒掉一半,他一手縮在袖內,仍不住滲出血來,
顯然被炸得不輕。沈黃經傷勢更重,他胸口被一條鐵絲刺穿,這會兒連拔都不敢
拔,只能一手按住傷口,勉強止血。相比之下,瑤池宗的朱仙子就幸運得多,除
了裙角被爆炸的衝擊波帶到,有些煙薰火燎的痕跡,整個人都好端端的。

  玉魄子惱道:「你說有赤陽聖果的消息,怎麼會有這麼多人?」

  宋三道:「這位道爺,話可不能這麼說。你們幾位急著要找赤陽聖果,我也
把你們帶來了不是?咱們說好的,一條消息一貫,帶路另加兩貫,按人頭算錢。
你們八個人,三八二十四,一共二十四貫。我再讓兩成的人情,給二百枚銀銖就
成。」

  玉魄子還要再爭,卻被沈黃經攔住。朱殷取出荷包,丟了十枚金銖過去。

  宋三一把接住,笑道:「多謝幾位客官。」說著一邊恭敬地低下頭,一邊朝
朱殷纖美的腰臀狠狠盯了幾眼,這才離開。

  人群里傳來一聲長笑,「莫不是陽鈞宗的沈道兄?」

  沈黃經單手施禮,「原來是尹道兄。」

  尹思元大步過來,朗笑道:「玉兄和朱仙子居然也在,太好了!今日我四大
宗門在此聚首,實在是幸會。哎呀,沈道兄似乎是受了傷?」

  沈黃經嘆道:「一時不慎,遭了奸人暗算。」

  尹思元大驚失色,「何人下此毒手?」

  玉魄子道:「兩名殺手出身的妖女!道爺擒到她們,必定碎屍萬段!」

  尹思元道:「原來如此。我四大宗門同氣連枝,這兩名妖女敢下殺手,便是
我幹貞道的死敵!幸好正趕上赤陽聖果出世。待果實成熟,少不得要送沈道兄一
顆。哎呀,玉兄的傷勢……徒兒,快拿藥來!」

  尹思元故意提高聲音,說道:「我道宗四門一向同進同退,既然幾位有傷在
身,這赤陽聖果,在下說不得要替諸位爭上一爭。」

  朱殷微笑道:「尹道兄說的是,我瑤池宗但憑吩咐。」

  玉魄子臉上時紅時白,難得遇上赤陽聖果,說他不眼紅那是假的,可自己的
傷勢雖重,終究是皮肉之傷,拿赤陽聖果療傷只是浪費。沈黃經卻有性命之憂,
尹思元開口便分了一隻出來,他也不好再說什麼。

  雖然有虞氏姊妹背黑鍋,但程宗揚也不想招惹那幾大宗門,遠遠避開他們的
視線,低聲道:「左護法,你們不是也在找赤陽聖果嗎?」

  左彤芝苦笑道:「哪裡爭得過?」

  尹思元方才的一番話,讓林中眾人都暗生忿懣,但長青宗、陽鈞宗、幹貞道
和瑤池宗名列六大宗門,隨便拉出來一支,都不是眾人能應付的,玉魄子等人雖
然形容狼狽,像是吃了大虧,但四宗聯手,任誰也要掂量掂量其中的份量。

  程宗揚正冷眼旁觀,人群中忽然傳來一聲梵唱,「阿彌陀佛。」

  這聲佛唱殊無莊重,反而顯得油腔滑調,世俗味十足,程宗揚循聲望去,只
見一個肥頭大耳,油光滿面的和尚排眾而出,笑嘻嘻道:「貧僧乃娑梵寺首席方
丈,十方叢林名譽主持,唐國佛門理事會總理事,我佛第一百二十七代弟子釋信
永--」他從僧袖裡摸出一塊尺許的竹板,雙手遞來,「這是我的名刺。」

  尹思元臉頰抽搐了一下,接過那塊竹製燙金的名刺,然後又原璧奉還,拱手
道:「原來是信永方丈。」

  信永笑道:「我漢唐兩國十八上院,七十二護法僧眾前來太泉,幸會諸位道
門的好友,幸會幸會,哈哈哈哈。」

  尹思元陪著乾笑兩聲。

  信永熱絡地說道:「大夥兒都是玄門正宗,如果貧僧沒記錯,一世大師首倡
的《核不擴散條約》,諸位都是締約方吧?」

  尹思元只好點頭,「確實如此。」

  信永道:「那就是一家人嘛。哎呀!沈道兄這傷勢……非我娑梵寺小還丹難
以治愈!來人啊,取小還丹來!」

  沈黃經推辭道:「小還丹乃貴寺之寶,太貴重了。」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沈道兄萬萬不可推辭。若是未能見效,還有赤
陽聖果呢。」信永和尚一張肥臉幾乎綻出花來,熱絡地說道:「聖陽聖果乃是世
之奇珍,今日有緣讓我們佛道兩門同時遇上,而且一遇就是二顆,天意!天意!
正好我佛道二門一邊一顆,沈道兄若是用了小還丹傷勢仍然不濟,先吃我們佛門
那一顆!來來來!十方叢林的徒兒們,見過諸位道長!」

  人群中「呼喇」一聲,站出來幾十個大光頭。長青、陽鈞、瑤池三宗損失慘
重,幹貞道也不過十幾名門人,氣勢上頓時被十方叢林壓過一頭。

  有人忍不住牢騷道:「好大的威風,仗著人多勢眾硬搶嗎?」

  信永和尚只當沒聽見,拉著沈黃經、玉魄子的手寒暄示好。那群和尚裡卻猛
地衝出一個帶發頭陀,搶到剛才說話那人面前,兩眼怒視著他,然後大喝一聲,
「還我經來!」

  那人愕然道:「什麼經?」

  「哇呀呀!」那頭陀也不答話,叉開棒槌般的五指把他推了個跟頭,然後縱
身上去,雙拳左右開弓,一通猛砸,當場就把那人打得閉過氣去。那頭陀還不罷
休,暴喝一聲,一手抓住那人的脖頸,一手抓住那人的大腿,高高舉過頭頂,接
著抬起膝蓋,當場就要把他一撅兩段。

  眼看要鬧出人命,信永這邊才剛寒暄完,他抬眼看去,頓時大驚失色,急忙
道:「住手!」

  幾名和尚慌慌張張沖出來,摟腰的摟腰,搶人的搶人,好不容易救下那人的
性命。信永頓足道:「這個癲頭陀!唉!敝師弟因丟了寺裡的經書,情急傷神,
一旦發病,見人就索要經書,惹出不少亂子。幸好這位施主傷得不重,不然貧僧
可就百死莫贖了。」

  尹思元等人看看那個被打得血葫蘆般的漢子,嘴角都抽了抽,乾笑道:「癲
頭陀嘛,神智不清,傷人也非本意。縱然打殺人命,官府也例不過問。無妨,無
妨。」

  朱殷道:「心病還得心醫,不知癲頭陀丟了本什麼樣經書?」

  信永嘆道:「還不是敝寺鎮寺之寶--一本《神經》。」

  眾人恍然道:「哦。」

  前車之鑑之猶在,再沒有人敢作仗馬之鳴,不少人都萌生退意,覺得在娑梵
寺和道門四宗手下也撿不到什麼便宜,還不如去別處尋些寶貝。

  就在這時,有人叫道:「聖果熟了!」

  眾人同時往山頂看去,青藤上一顆赤陽聖果已經變得赤紅,似乎隨時都會落
下。這下想走的也都停住腳步,就算沾不到便宜,看看熱鬧也是好的。

  尹思元道:「信永方丈,你先請。」

  信永和尚挽住尹思元的手,連連謙讓,「道兄先請!道兄先請!」

  人群中一聲低咳,「這赤陽聖果老夫只取一顆,剩下的你們去分好了。」

  程宗揚吹了聲口哨,「小狐狸,你的冤家來了。」

  蕭遙逸抬頭望著即將成熟的赤陽聖果,從鼻孔裡哼了一聲,「姓秦的閹狗居
然也來湊熱鬧。」

  人群分開,露出一個身材挺拔的老者。秦翰一手握拳,在唇角低咳兩聲,然
後道:「宗澤,你去取來。」

  宗澤把長槍綁在肩後,縱身朝土丘躍去。

  癲頭陀目中凶光閃動,眼看就要發癲,卻被信永一把抱住。信永把癲頭陀推
到身後,一張肥臉抖動著,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原來是宋國的秦大貂璫。大貂
璫出自宮中,用過的奇珍異寶比我們見過的都多。哈哈,不知大貂璫這趟來太泉
古陣,是為了這赤陽聖果?還是為了那個大魔頭?哈哈,小僧也沒別的意思。只
是大家都知道,他畢竟……那個……哈哈……」

  信永這番話一出,眾人都生出七八分疑心。姓岳的魔頭在宋國根深蒂固,好
端端的突然冒出個宋宮的太監,怎麼看都透著一股蹊蹺。

  忽然間一條人影掠出,斜刺著衝上土丘,然後一折身,揮刀將宗澤逼退,大
喝道:「小子!你搶這赤陽聖果,是不是為給岳賊療傷的!」

  宗澤被他一刀逼退,滑了幾步才勉強站穩,待看清上面的人影,頓時氣得血
脈逆流。

  程宗揚朝他又是擠眼又是挑眉,神情輕佻,口氣卻鄭重無比,厲聲喝問道:
「老實說!岳賊受了什麼傷?躲在哪裡!你們這次來,又有什麼陰謀!」

  這麼個大的屎盆子從天而降,扣在腦門上,宗澤額頭青筋爆跳,反手摘下長
槍,怒喝道:「你--」可不等他開口,周圍已經鼓譟起來,「他們是宋國的!


  「和岳賊是一伙的!」

  小狐狸在中間叫得最響,「攔住他們!要不等大魔頭傷愈,咱們就死無葬身
之地了!」

  「殺了他!」

  「殺了這狗太監!」

  尹思元右手一抹,從腰間拔出長劍,接著將一道小符拍在劍上,挺劍擋住宗
澤的長槍。

  程宗揚道:「尹道長!你且攔住這廝!我去給沈道長取赤陽聖果來!」

  信永連忙道:「小施主!我來助你!」

  「一顆果子,用不著這麼多人!大和尚,你去擋住秦太監!」

  秦翰在宋軍以外的名聲並不響亮,信永卻是知道的,一聽讓自己去幹這種猛
活兒,渾身肥肉都打了個哆嗦,他手腳並用往土丘爬去,一邊叫道:「小施主何
必客氣,多一個人多一分把握不是?」

  林中亂成一團,眾人蜂擁朝土丘衝去。娑梵寺的僧人和乾貞道的道士站成一
排,拚命阻擋。秦翰卻沒有動,他淡淡看著樹下那個猥瑣的老頭,濃密的眉毛緩
緩挑起。

 朱老頭抹了把鼻涕,一臉幸災樂禍地說道:「哎喲,一身的傷,全靠玄武血
訣壓著,萬一哪天壓不住,渾身傷口迸裂,哪怕是烏龜王八的命,立馬也得死翹
翹。這不,一見赤陽聖果,眼珠子都紅了,要不是我那大侄子機靈,可就中了你
的計了,嘖嘖嘖嘖。」

  秦翰一攬袍角,做了個請的姿勢。朱老頭也不含糊,爬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
灰,兩人一前一後走進林子深處,片刻後只見一棵大樹被震得飛起,蒼翠的樹冠
還在半空就像被抽盡汁液,剎那間變得枯乾。

  程宗揚飛身朝丘頂掠去,信永那胖和尚雖然夠肥,動作卻不慢。可有人速度
更快,離赤陽聖果還差幾步,忽然兩道身影從土中鑽出,修長的身姿宛如兩條美
女蛇,正是擅長潛蹤匿形的虞氏姊妹。

  虞白櫻玉腿一挑,足尖勾住赤陽聖果,將熟透的果實挑到半空,虞紫薇彈出
一隻玉匣,旋身接住。

  程宗揚一腳踏進土中,牢牢穩住身形,單刀橫胸而過,堪堪擋住幾根細如髮
絲的斷月弦。信永和尚卻張大嘴巴,一副色授神予的樣子瞪著虞白櫻白生生的大
腿,被程宗揚在肥臉上狠抽一記,才清醒過來,慘叫道:「搶劫了!搶劫了!」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玉魄子大罵道:「妖女!」一邊拔出長劍。

  癲頭陀拔足奔來,卻相隔甚遠。尹思元放開宗澤,擎出一張金燦燦的符菉,
喝道:「去!」

  尹思元指間金光一閃,符菉化成一尊金甲力士,縱身躍入凌空,金燦燦的巨
拳朝虞紫薇擊去。虞紫薇靈巧地折過腰身,避開金甲力士的拳風,一手托著玉匣
在空中連行數步,姿勢婉妙,彷彿御風而行。

  信永和尚等人都臉色大變,這等躡步虛空的手段,只有七級歸元境以上的絕
頂高手才能施展,這兩名突然殺出的女子真要有如此修為,赤陽聖果落在她們手
中,任誰也奪不過來。

  程宗揚卻看得清楚,虞紫薇的凌空而行,其實是踩著虞白櫻揮出的斷月弦,
這對姊妹花擅長刺殺術,而且心意相通,配合得天衣無縫,雖然周遭強手如林,
卻讓她們硬生生拔得頭籌,將赤陽聖果搶在手中。

  眼看虞紫薇就要脫出重圍,逃之夭夭,土丘另一側的林中弓弦連珠響起,數
枝狼牙利箭同時射中玉匣。虞紫薇一時不備,玉匣脫手飛出。林中弦聲不絕,狼
牙箭不斷疾射而出,那隻玉匣在空中翻滾著,被利箭射得不住改變角度,一跳一
跳朝林中落去。

  林中一名剃髮的大漢不斷張開雕弓,利箭連珠射出,周圍十餘名胡人倚馬張
弓,隨時截殺任何敢攔截的亡命之徒。

  為首的胡人少女道:「拔也古的箭法越來越好了。」

  老者烏護道:「既然是獵狼,不應該為野兔分心。」

  少女道:「他們說,這種紅色的果實能讓人擺脫所有的疾病和各種傷勢。」

  老者低聲嘆道:「夫人的病……長生天在上,希望我們今次能找到那個可憎
的仇人。」

  最後一支狼牙箭射出,玉匣已經飛到頭頂。拔也古收起雕弓,伸手去接,樹
上卻飛出一條絲帶,搶在拔也古手指之前卷住玉匣。

  朱殷纖手一揚,穩穩接住玉匣,那條衣帶彎折過來,靈巧地纏回腰間,輕笑
道:「多謝了。」說著腳尖一點,飛燕般掠上樹梢。十餘支羽箭同時射來,哪裡
能沾上她半點衣角?樹上枝葉被箭矢射得紛飛,那個朱衣麗人已經蹤影不見。

  玉魄子拖著受傷的手臂與人搏殺多時,見朱殷一擊得手,趕緊追去。尹思元
看看林中,再看看僅剩的一隻赤陽聖果,最後一跺腳,「走!」

  這枚赤陽聖果已經落入瑤池宗手中,另一枚娑梵寺說什麼也不會退讓,沒想
到自己一番辛苦,白白替了別人做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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