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揚挑起唇角,“來,虞姊兒,我再給你點陽光!”
程宗揚剛翻身壓在虞白櫻身上,旁邊的洞壁突然鼓起,接著轟然爆開,一條人影硬生生破壁而出。
那女子沒想到這裡還有人,而且還做著這種勾當,她微微挑了挑眉,正要離開,忽然目光一閃,看到程宗揚手邊的夜明珠。那女子毫不遲疑地折身掠來,出手搶奪。
斷月弦悄無聲息地切開空氣,纏向那女子的手指。那女子察覺到不妥,玉手一翻,打出一枚青翠的葉子,將絲絃略微一阻,然後閃身退後,冷冷看著這對狗男女。
“是你!”兩女異口同聲地說道。
尹馥蘭冷笑道:“原來是一對姦夫淫婦,好在他沒娶你們姊妹這對騷狐狸過門,不然綠帽子不知已經戴了多少頂了。”
虞白櫻反唇相譏,“總好過某些天生的淫材兒,剛新婚沒幾日,便和外面的野男人軋姘頭。結果好處沒拿到,反而氣死了本夫,成了世間的笑柄。 ”
“多年沒見,倒變得牙尖舌利……”尹馥蘭遊目四顧,冷笑道:“你那個姊妹呢?你們一家姊妹、母女同侍一夫,別人可學不來。就是窯子裡的婊子伺候客人,也沒這般周到的。”
“你莫非做過婊子?這般清楚。”
兩女唇槍舌劍,火藥味十足。程宗揚卻盯著尹馥蘭身後的洞口,心裡陣陣不安,忽然大喝一聲,“走!”
程宗揚擁起虞白櫻,飛身而起,緊接著一叢赤陽藤便巨蟒般從洞口湧出。尹夫人已經吃過苦頭,見狀立即反向掠出。
程宗揚把虞白櫻橫抱在臂間,沿著錯綜複雜的蟻穴一路狂奔,一邊道:“那婆娘是誰?”
“青葉教的門主。”虞白櫻道:“當日他位高權重,不知多少人趕來巴結。
這賤人那時剛成婚不久,就和他混到一處,不知羞恥。 ”
程宗揚打圓場道:“也許他們真有感情呢。”
虞白櫻放聲大笑,“沒想到你這麼天真--他們一個好色,一個圖利,說好聽些叫風流韻事,其實和窯子裡的皮肉交易有什麼區別?”
程宗揚笑嘻嘻道:“虞姊兒對他倒是挺上心的,連他的女人都知道得這麼清楚。”
虞白櫻紅唇抿緊,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森然,然後冷冷道:“他那些走狗在背後怎麼編排我們姊妹的?”
“餵,別這麼瞪我。和星月湖的爺兒們沒關係,都是我自己想的。”程宗揚道:“有道是愛之深,恨之切,你要不把他放在心上,至於這麼仇深似海嗎?”
“放在心上?”虞白櫻道:“你以為他是花間聖手,風流情種,世間女子見到他便如燈蛾撲火,趨之若騖嗎?”
“……至少你們兩情相悅過吧?”
虞白櫻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兩情相悅?他的風流勾當多半是靠權勢地位強取豪奪,你以為他是用過情嗎?實在太荒唐了。”
程宗揚想起謝藝的話,岳鳥人從所謂一片真心到逢場作戲,幾乎是自由落體式的一路墮落下去。至於自己,雖然稱不上正人君子,但自問也不算壞人。可與自己有肉體關係的女子,除了最初幾個自己還用了心,剩下的也和巧取豪奪差不多。這麼一比較,自己和鳥人的墮落軌跡還真是挺像的……
說起來這種墮落也不意外,最初的自己,除了一點良心一無所有,想逢場作戲都遇不上場子。隨著勢力和財富的膨脹,投懷送抱者有之,攀龍附鳳者有之,花錢買的,隨手賺的,路邊撿的……獵物越來越多,用心越來越少。想來姓岳的表販子和自己一樣,都抱著有便宜不佔王八蛋的普世情懷,可送上門的便宜太多了,卻沒想到自己佔便宜就是別人吃虧。那些怨恨平攤下來雖然不多,可一點一滴累積起來,岳鳥人憑空消失就不是意外,而是必然了……
程宗揚暗自嘀咕,自己不會也落得同樣的下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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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修飾整潔的手掌慢慢翻過紙頁,中年男子專注地讀著剛送來的情報,良久,他放下卷宗,赤足走過洗得發白的堅木地板。戶外晚風輕拂,他望著晴州內海織錦般綺麗的晚霞,絲袍在海風吹拂下緩緩漲起。
一個文士恭敬地立在他身後,“這兩人年齡相仿,修為也頗為接近,能力方面各有所長,一個自建族屬,行事高調,竭力營造縱橫不敗的形象,另一個實力雖然更為雄厚,行事卻頗為低調,幾次交易的手筆可圈可點。兩人作風雖然大相逕庭,倒也稱得上旗鼓相當。”
中年男子淡淡道:“依你之見呢?”
文士道:“依在下之見,周氏更為可取,理由有三:其一,周氏實力單薄,易於掌控。而程氏背景錯綜複雜,與星月湖大營、鴆羽殤侯、晉國世家、宋國朝廷都有關係,容易出現紕漏。其二,周氏喜出風頭,若將他推到前台,勢必會光芒萬丈,更容易吸引世人目光。其三,程氏縱情聲色,在臨安時日雖短,卻已頗有好色之名。周氏在這方面倒稱得上潔身自好,身邊至今尚無紅顏知己。”
“你是說好色不如無色?”
文士道:“並非如此。在下看來,程氏貌似漁色之徒,內裡卻頗有骨梗。周氏外似方正,其實只是怕犯了好色之名,有損名聲,強自壓抑。想以女色媚惑程氏,似易實難,若是周氏,則易如反掌耳。”
“說得不錯。”中年男子道:“但你忘了最要緊的一點,周氏是武人,而姓程的年輕人是商人。以周氏的進境之速,若加以焠煉,將來修為不可限量。可一個人武功再強,也終究只是一柄殺人利器。程氏若有所成就……”他沉吟片刻,然後緩緩道:“也許可以金銖宰治天下。”
文士垂手道:“家主教訓的是。只不過程氏於經商多有別出機杼之舉,一旦坐大,只怕養虎為患。還請家主三思。”
中年男子忽然道:“你知道昭南的虎賁如何獵虎的嗎?”
文士思索了一下,“刺臀?”
“不錯。昭南人以全皮為上,因此昭南虎賁之士獵虎,專從虎臀入手,一擊斃命,得其全皮。”中年男子道:“程少主在宋國發行紙鈔……呵呵,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文士合掌道:“家主英明!程氏的命門正在此處!”他笑道:“昔日王巨君權傾天下,一力推行鈔法,以漢國之強,也被搞得奄奄一息,前車之鑑猶在,這位程少主倒是大膽。”
中年男子從容道:“既然宋國要飲鴆止渴,便多送些美酒,讓宋國朝野一醉方休。”
“是。”文士道:“那麼便定下程少主?”
“不。”中年男子道:“從現在開始,全力支持周氏。”
文士躬身道:“屬下明白。”
望著天際絢爛的彩霞,中年男子淡淡道:“自從岳老闆一去,江湖上已經很久沒有眾望所歸的英雄了。至於程氏這隻老虎……再看看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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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空氣越來越熱,呼吸間肺部都隱隱作痛。懷裡的虞美人兒更是香汗淋漓,白光光的肌膚又滑又膩,就像一尾滑不溜手的魚兒。
蟻穴的溫度越來越高,讓程宗揚懷疑自己是不是走到火山腹裡,就在他準備打退堂鼓的時候,眼前驀然一亮,出現一片火紅的光芒。
眼前是一個巨大的洞窟,從下往上逐漸收攏,圓形的洞壁上環繞著螺旋狀的階梯,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的頂部。洞窟中央有一個高大的鐘形金屬物,它傾斜著歪到一邊,從深埋在地下的底部不斷噴發出駭人的熱量。周圍的岩石都被熔化,形成一個直徑數丈的岩漿池。
幾條粗大的赤陽藤從洞窟邊緣垂下,赤紅的藤身伸入不住翻滾的岩漿池內,似乎正在汲取其中的熱量。
程宗揚抹了把汗,正要去找出口,外面忽然傳來一聲嬌嗔,“熱死了!人家才不要去。”
一個男子道:“這裡就是赤陽聖果的主莖了,仙兒,忍一忍,我們拿了赤陽聖果立刻便走。”
程宗揚試圖停住腳步,即使虞白櫻不介意光著,自己臉皮也沒有厚到敢抱著個光溜溜的銀髮美人兒招搖過市,問題是這地方實在太熱了,就是洗桑拿也不是這個洗法。
等看到對面電梯那道金屬門,程宗揚再按捺不住,顧不得那對男女驚愕的目光,便抱著虞白櫻直衝過去。自己的臉面和徐君房一條性命孰輕孰重,程宗揚還是能分得清的。
電梯居然還停在七樓,按下按鈕之後,燈光閃爍著一層一層下降。那男子戒備地看著兩人,後面的少女喝道:“你們是什麼人?”
程宗揚回也不回地說道:“過路人。”
少女嬌聲喝道:“我是丹霞宗宗主的女兒白仙兒,我丁大哥是涼州盟的副盟主,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雙手劍丁志雄!”
程宗揚盯著電梯,漫不經心地應道:“哦……久仰久仰。”
白仙兒扯了扯丁志雄的衣袖,“丁大哥,這男的不像好人。”
丁志雄道:“不用管他們,先找到赤陽聖果再說。”
“哎呀,你總把赤陽聖果掛在嘴邊,難道我爹爹的性命就那麼要緊嗎?”白仙兒一跺腳,賭氣道:“我不管,你把這壞蛋抓住,要不就把他趕走。”
程宗揚聽得直咧嘴。白仙兒這種女人也太奇葩了,她親爹如果在這裡,只怕活的能氣死,死的能氣活。程宗揚在肚子裡罵了一聲沒良心的小八婆,接著一陣錯愕--丹霞宗的?怎麼沒聽左彤芝說過呢?
白仙兒大發嬌嗔,丁志雄無奈之下,只好道:“朋友,得罪了。”
程宗揚放下虞白櫻,然後拔出匕首,似笑非笑地橫在身前,“給女朋友演二十四孝的,你還是我一年多來遇見的頭一個。丁盟主,夠光彩啊。”
丁志雄面無表情,只左右握住腰間的雙劍。
程宗揚這才有空打量這對情侶,丁志雄三十來歲年紀,濃眉大眼,看上去很像個靠得住的好男人。旁邊那個少女水靈靈小巧玲瓏,倒是一朵上好的鮮花,只不過下巴挑起,顯得既嬌氣又驕氣,就像個被寵壞的刁蠻千金。
忽然外面一聲大吼,“白仙兒?”
一條大漢風風火火闖進來,虎目圓瞪喝問道:“剛才誰在說話!”
白仙兒惱道:“是我又怎麼樣!”
那人滿臉兇獰地咧開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你是白仙兒?啊哈!二爺總算是找到你們了!”說著他從滿身口袋裡摸出一條臟兮兮的帕子往臉上一蒙,只露出一雙銅鈴般的牛眼,然後直闖過來。
丁志雄見那大漢來勢不善,立刻雙劍出鞘,抖出兩朵雪亮的劍花。可惜他招術雖然精妙,運氣卻差了些,遇上一頭糙到極點的大牲口。
武二郎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重型工字鋼軌一出來,丁志雄連一招都沒擋住,只聽一聲金鐵震響,刺耳的聲響震得丁志雄兩耳幾乎失聰,雙劍直接碎裂,如果不是他根基紮實,反應夠快,虎口震裂的剎那立即撤勁後退,只怕一雙手臂就已經廢了。丁志雄驚出一身冷汗,急忙閃身避開,與那大漢手中奪張到極點的重兵器拉開距離。
那大漢朝程宗揚抬了抬下巴,“楊頭兒!這不關你的事,讓開些!”
程宗揚奇道:“武二,你這是乾嘛?”
武二吼道:“別叫二爺真名!沒瞧見二爺正幹活兒嗎?二爺姓武,自打從白武族出來,就行走天下--你便叫我武行者!千萬記住,別叫二爺真名!”
“……你能再說細點兒嗎?”
“少廢話!”武二郎吼了一聲,然後對著丁志雄和白仙兒兩人喝道:“好叫你們死個明白!二爺拿了錢,要取你們性命!別瞎耽誤工夫,趕緊拿命來是正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