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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士的血脉 1-45 作者:血珊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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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聖級之戰
  天空中烏雲密佈,大雨始終不停。
  暴漲的河水快要溢過大堤,河的兩岸早已變成一片沼澤。
  這場暴雨能夠算得上是五十年一遇的天災。
  多年的戰爭,兩邊都不遺餘力進行破壞,稍微靠近前線的地方,樹木全都被砍伐一空。很多河流被反覆地炸開堤岸,人工挖掘的溝渠大多淤塞,雨水根本沒有沒有地方宣洩。
  天災加上人禍,同盟和聯盟的軍隊全都被大水所圍困。
  地面被水泡脹開來,軟得像是稀奶油。車輛就算裝上履帶也很容易陷進泥裡。通往前線的公路原本就被反覆破壞,靠臨時修修補補才能通行,但現在隨著地面軟化,所有的公路全都徹底完蛋,像是泡水的餅乾一樣,整個垮塌。
  從五月二十日開始,同盟的後勤部門開始告急,每天能夠送來的物資數量越來越少。
  正因這個緣故,利奇輕而易舉地說服同盟高層,將大部分軍隊後撤一百五十公里,回到四月分他們所在的位置,那裡的情況稍微好一些。
  和同盟比起來,聯盟的處境更加不妙。他們的位置更加偏南,包括弗蘭薩帝國在內,各國都是暴雨連綿。再加上他們的物資本來就緊張,打到現在靠的全是開戰之前儲備的物資頂著,現在他們連食物供應都變得無法保障。
  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特別是進入六月,正式的雨季到了,大雨下得越來越頻繁,聯盟的後勤體系支撐不住,他們也往後撤兵。首先被撤走的是東線的人馬,接著是中線各附庸國的軍隊。正如當初利奇預料的,喬治五世經歷波利倫帝國的背叛,現在只信任弗蘭薩本土的軍隊。
  看到時機已經成熟,利奇終於下達決戰命令。
  六月九日一大清早,一支支精銳部隊從營區裡開出來,它們踩著昨天晚上鋪的木板,迅速排成佇列。
  在離河岸兩公里的地方,數千輛重型運輸車等候在那裡。這些重型運輸車樣子有些怪異,前方多了一塊滑板,車身兩邊則綁著一排浮筒。
  每十輛重型運輸車排成一列,它們之間用粗大鋼纜連接。
  在半空中,許多刺眼的光繭忽沉忽浮停在半空中。光繭中隱約可以看到模糊身影,這些身影一個個顯得殺氣騰騰。
  一輛裝貨用的重型運輸車不緊不慢跟隨車隊行駛在一片汪洋般的大地上,四周根本看不到路,所以車隊走的是直線,寬大履帶翻起一片泥水。
  沒人知道此刻奧摩爾皇帝、帕金頓女皇和公主,以及各國參謀長全都擠在這輛車上。
  昨天晚上九點他們悄悄溜上這輛車,十一點車隊出發,此刻他們已經離前線有四百多公里。
  整支車隊裡只有負責駕駛這輛車的騎士,知道他載的是同盟中地位最高的一幫大人物。除了他之外,連這支車隊的領隊都沒有感覺到任何異常。
  之所以如此隱密是因為最後的決戰馬上要開始了。
  一旦戰鬥開始,所有的天階和聖級騎士都要趕赴戰場,沒有人能保護他們。到了那時,哪怕是重兵嚴密保護之下的指揮部也顯得非常脆弱。
  就像當初得知聯盟有八位聖級強者,在同盟的聖級強者會合之前,卡洛斯和利奇全都躲到一個不為人知的隱蔽所裡一樣;這次他們也打算趕往一個位於後方的秘密隱蔽所。
  此刻的指揮部裡只有一些無關緊要的人,連幾個鐵絲網圍攏著的禁區,現在也只有一批普通衛兵守衛。
  新式的戰爭不允許有一個容易遭到攻擊的指揮部。
  好在新式戰爭不需要太多人參與,此刻已經集結的部隊全都是同盟的頂級精銳;除了帕金頓聖國的五大兵團之外,只有奧摩爾皇家騎士團、卡佩奇自由無畏團。
  五大兵團名義上是兵團,不過規模比普通軍團還大,總人數將近三萬。這一次抽調的只有五千餘人,他們之中最差的都是王牌騎士。
  奧摩爾皇家騎士團和卡佩奇自由無畏團同樣是能夠比擬五大兵團的頂級精銳,人數加起來也是五千多一些。
  這一萬人馬就是此次大戰的主力。
  在這七支隊伍上空有一個發著白光的東西或沉或浮。
  這東西非常詭異,由三個巨大圓盤組成,上下兩個圓盤要大一些,上面佈滿異常繁複的圖紋,中間那個圓盤正是利奇所用的靈甲。
  三個圓盤串聯在一起,圓心被一道光柱貫通而過。
  沒有人看過這玩意兒,也沒有人知道這玩意兒是什麼,但大家下意識覺得這東西非常重要,和利奇那些神奇的能力有關。
  突然,從上方那個圓盤的四周伸展出無數光帶,模樣說不出的詭異,彷佛是一個巨大水母張開所有的觸手。
  過了片刻,底下的圓盤也發生變化。圓盤上散發亮麗光芒,那些光由無數五顏六色的光點組成,彙聚到一起變成一種令人目眩的異彩光華。
  沒人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但看著眼前這一幕,所有人不由自主產生一絲信心:這次他們肯定會獲得勝利。
  在中間的圓盤裡,利奇悠閒地待在座艙裡。
  這個座艙和以前完全不同,像一件衣服似的緊貼在身上,將他緊緊地包裹在裡面。他不是坐在座艙裡,而是漂浮在某種液體之中,好像沒有一絲重量似的。他又像是赤贏著身體浮在半空中,因為他能感覺到靈甲外的一切,能夠感覺到風呼呼地從身邊刮過,能夠感覺到雨滴砸落在身上。
  這個怪異的座艙能將外面的一切清清楚楚傳遞給他。雖然他以前可以做到,但需要靠「界」的幫忙,現在他直接可以感知到外面的一切。
  此刻他感覺到高漲的士氣。
  利奇的心情很不錯,他知道自己再次成功了。
  這一切全是故弄玄虛。上面那個巨大圓盤或許還有一點作用,那是一個念力放大器,真正起作用的其實只是鍋蓋大小的一片銅盤,銅盤鑲嵌在中間位置,其他部分根本沒用,底下的圓盤更是毫無用處。
  他純粹弄了一個巨大輕金屬框架,然後在上面挖了許多窟窿,再鑲上各種顏色的玻璃片,又裝了一些高功率的探照燈。
  這兩個圓盤沒有一點實際用途,但別人不知道,甚至連幫他打造輕金屬框架的戰甲製造師都確信這是一種輔助用途的秘密裝置。
  同盟的人都這樣想,聯盟就更不用說了。
  巨大的體積、神秘的造型,還有炫目的光華,這東西的作用相當於神像和圖騰,給人無限的信心。
  對聯盟的人來說,兩個圓盤會讓他們感覺危險;他們會緊張、甚至慌亂,會把注意力聚集在這上面。
  在戰場上將注意力放錯地方,絕對是致命的。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河對岸漸漸亮起朦朧光芒,那是聯盟的靈甲。
  同盟的動靜這樣大,聯盟自然有反應。
  越來越多的靈甲升到空中,反重力裝置產生的重力扭曲重疊在一起,讓頭頂上的雲層彙聚起來。河面上,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正在形成。
  那詭異的景象彷佛有魔鬼即將降臨到人間。
  「升旗。」
  利奇低聲下令。
  旗幟早已準備好了,一共一百零七面。這些旗織全都有五公尺餘寬、二十公尺長,金光閃閃,中間的圖案各有不同。
  有七面旗幟飛得最高也更亮,它們的每一面都代表一個聖級強者。
  既然是傳統的陣地戰,自然要按照傳統方式進行,交戰之前要先表明自己的實力,同時也是一種威壓。
  無數道光柱打到天空之上,那些旗幟原本就金光閃閃,被高功率的探照燈一照,更顯得炫目亮麗。
  現在雖是白天,但天上烏雲密佈,一絲陽光都透不進來,所以一道道光柱越發顯得明亮,閃爍的金光顯得刺眼。
  聯盟是倉促上陣,很多東西都沒有準備好,整整過了一個多小時才打出一道道的光柱,在光柱中許多旗幟緩緩升起。
  利奇突然倒抽一口冷氣。
  河對面眾多飄揚的旗幟裡,有十二面旗幟飄得很高很高,遠遠超出其他旗幟。
  一直以來,同盟情報部門和參謀部都認為弗蘭薩帝國的聖級強者數量應該在九到十個左右,沒有想到居然有十二個這麼多。
  利奇感到滿嘴苦澀,他猶豫一下,最後打開他和大叔之間的傳訊通道。
  「這下我們麻煩了。」
  利奇沒有六神無主,隨著境界的提升,他的意志力也變得越來越強。
  「確實出乎預料,不過現在已經沒有退縮的餘地。再說,聯盟既然有這麼多聖級強者卻始終沒有拿出來,肯定有什麼原因。」
  劍聖馬克斯早已到了天塌下來也不會感到驚訝的境界,他遠比利奇要鎮靜得多。
  利奇突然想起當初在秘密陳蔽所裡,他看到的卡洛斯老頭身邊的保鏢。
  到了這個關鍵時刻,想必卡洛斯老頭不會再藏著掖著。
  「我們這邊可能還可以增加一個聖級人物,我馬上聯絡卡洛斯。」
  利奇立刻說道。
  他的靈甲與眾不同,可以和同盟任何一部通訊裝置接通。
  利奇知道卡洛斯此刻在什麼地方,那輛車上有一個負責聯絡的念者。
  剛剛把聯絡通道接通,他聽到卡洛斯的聲音:「我知道你肯定會聯絡我,我也知道發生什麼。我已經讓卡彭特趕往你那裡,你現在可以再升起一面金色大旗。我們這邊是八對十二,並不是沒有蠃的機會。」
  說最後半句話時,卡洛斯的聲音顯得有些黯澀,顯然他不是那麼有把握。
  「安妮莉亞呢?她是不是也會多一個人出來?」
  利奇心頭多了一絲希冀。既然卡洛斯會藏私,安妮莉亞難說是不是也留一手?
  那邊沉默片刻,卡洛斯的聲音再次傳來:「我只能說抱歉,我們這邊只有八個聖級,不可能再多一個了。」
  這多少有些讓人失望,不過比之前好得多了。別看只多一、個聖級強者,到了這個層次,多一個少一個,差別大得難以想像。
  天空中又升起一面金色旗幟。
  不過這不能驅散同盟參戰人員心頭的陰影。對方的聖級強者整整多了四個,也就是說,己方至少有四個人要對付兩個對手。
  突然,半空中傳來一陣雷鳴般的喝聲。
  「馬克斯,你我爭鬥半輩子,現在你有沒有膽子和我比賽一場,看看我們薩個人裡,誰能殺掉更多對手?」
  霹靂劍聖的聲音剛落下,大叔立刻接道:「好,我早就想和你再比一場,我想看看這三十年來,你是不是有所長進!」
  「就這樣定了,你且等一下,等我換一部靈甲。」
  說話間,霹靂劍聖朝著指揮部飛去。
  所有人全都睜大眼睛,誰都能猜到霹靂劍聖比斯會更換哪種靈甲。除了那部傳說中的雷神,不會有第二種選擇。
  過了片刻,一道朦朧白光劃空而至。
  雷神並沒有安裝空氣護盾,反重力裝置激發的光芒不會被束縛,所以雷神清清楚楚地顯露在眾人面前。
  所有人對雷神都有過猜測,在人們的猜想中,雷神應該強悍威猛,一看就讓人感到一股強者的氣勢。但此刻當這部傳承一千多年、始終被冠以「最強」頭銜的靈甲出現在世人面前,很多人都感到失望。
  這部靈甲從外表看來非常普通,甚至比老式的靈甲更沒有氣勢。它像是一塊倒立的三角板,形狀非常規整,只有仔細看才能看出它也分成頭部、軀幹和四肢。
  和「蛇怪」、「獸魔」的設計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雷神」也顯得頭重腳輕。為了減小空氣阻力,它的手臂又扁又平,平時緊貼著身體,緊貼的部位還有凹槽,能夠讓手臂嵌入進去。
  這種設計使得它只能夠進攻,若採取格擋,薄薄的手臂肯定會因為強度不夠而折斷。它也只能直刺,為了追求薄,兩條手臂上左右兩側幾乎沒有魔動筋,魔動筋全都集中在前後兩側。直刺的速度很快,但砍削就不行了。
  利奇比其他人對這部傳說中的靈甲有更多的認知。
  「雷神」最厲害的地方就是它背後的東西,那是等離子噴射器,是太古時代後期小型太空飛行器用的發動機。
  可惜這台等離子噴射器並不完整,材料不足,不管是一千年前還是現在,人們能製造的最高級材料也無法承受等離子射流的可怕能量。
  再說,就算被人得到這部靈甲也沒用。
  想啟動那台等離子噴射器必須靠雷帝一脈嫡傳的秘法。

  「雷神」出自蘇珊之手,這台超級智腦最擅長的是把功法和太古科技融合在一起,這才是真正的量身訂造。利奇現在做的東西全都是模仿蘇珊。
  「沒有其他人需要換戰甲了吧?」
  大叔回首問道。
  看到沒人回答,他揮手:「既然這樣就上吧,勝利必然屬於我們!」
  他高聲喊道。
  開戰的命令原本應該由利奇來下,但此刻利奇已經管不了這些。
  此刻的他早已進入一種神奇的狀態之中,他的意識迅速融入掃瞄網裡,並且和通訊系統相連,此刻整個戰場都在他的籠罩之下。
  幾乎在一瞬間,他感到自己化身億萬,每個化身都附在一部戰甲上面,和那部戰甲融為一體。一瞬間,他的大腦變得空空蕩蕩,他不再有任何思考,他那億萬分身只負責觀察,觀察到的一切都被傳回來,然後交給智腦分析處理,處理完畢又被發回去。
  這一切猶如本能,就像呼吸和吃飯一樣簡單,根本不需要刻意做什麼。
  同樣也在一瞬間,每一部靈甲、每一部戰甲的觀察鏡裡所顯示出的世界都變得有些不同,多了很多資料,也多了很多原本用肉眼看不到的東西。
  隨著大叔一聲令下,同盟這邊動了。
  無數道白光朝河對面飛去。
  敵方的天階騎士和聖級強者當然不會讓自己這邊成為戰場,所以他們立刻迎上來。
  有聖級強者在,天階騎士只能靠邊站。
  只見河面上,兩排靈甲隔著四百多公尺遙遙相對;正中央的那片區域,聖級強者們互相對峙。
  兩邊還沒有動手就聽到虛空中響起羅拉莉絲的聲音。
  「卡特因,你在裡面嗎?當初你欺負我沒有幫手,還欺負我身邊有累贅,難以放手一搏,想要靠一幫天階圍殺我,這次我要找你算帳。」
  被羅拉莉絲指名道姓挑戰的正是西斯羅聯邦唯一的聖級強者,那位「西海霸主」。
  早在西線被攻破之前,「西海霸主」卡特因的妻子和兩個兒子就被接到弗蘭薩帝國。正因為家屬被扣做人質,所以他不得不為弗蘭薩帝國賣命。
  羅拉莉絲話音剛落,對面有一部靈甲飛出來。那六尺多長的雙手大劍正是「西海霸主」卡特因的招牌。
  「塔曼,我們也有幾十年沒交過手,有沒有興趣和我玩兩招?」
  霹靂劍聖比斯也學羅拉莉絲,對聯盟的聖級人物發出挑戰。
  他挑戰的正是弗蘭薩帝國的老牌聖級強者。
  可惜的是,對面立刻傳來一陣粗豪聲:「我不行,我承認不是你的對手,自然有別人和你打。」
  聯盟用的同樣是「上駟對中駟,中駟對下駟,下駟對上駟」那一套。聖級和之前的境界不同,這個境界不封頂,也沒有初期、中期、後期的說法,沒有交手的話,誰都不知道哪個更厲害。一般來說,進入聖級的時間越長,實力也會越高。塔曼是老牌的聖級人物,他的年紀比比斯和馬克斯都大,在聯盟屬於數一數二的人物,自然被劃歸上駟的行列。
  「那麼我和你打怎麼樣?縮頭老烏龜!」
  隨著一聲喝罵,索菲亞將手中的長槍平舉於胸前,直指對面的一部靈甲。
  「雷神」只有一部,而且關鍵零件「等離子噴射器」是初代聖皇親手煉製而成,即便是後來的幾位元聖皇也沒有製造出第二部雷神。一千多年來,雷帝一脈只能對這部靈甲進行維修,卻無法另外製造一部。這一次只能由比斯駕駛「雷神」。
  索菲亞所用的靈甲是利奇幫她量身訂造的。
  它的樣子和「獸魔」有些相似,只不過沒有「獸魔」魁梧,顯得有些纖細,整部靈甲呈前傾的姿態。這和「雷神」的設計一樣,不過它更接近於人形,而且線條非常優美。
  利奇能夠這樣做是因為他有空氣護盾,這是當年所沒有的技術。
  這部靈甲遠遠看去有點像是傳說中的天使,因為它的背後有一對翅膀,那是兩片長條形略帶弧度的金屬板。
  這兩塊金屬板和併攏在一起的雙腿,恰好構成一個正三角形。
  利奇設計這部靈甲時,借用的是太古時代中期向量噴嘴的原理。這部靈甲比其他靈甲強的地方是它的「超加速系統」力量更強,爆發力更足,瞬間爆發的速度更快。
  「蟲隆」一聲巨響,天空中劃過一道霹靂。
  幾乎在一刹那間,整條河斷流了,河水不再往下游流淌,轉為騰空而起,然後迅速地散開到空中。
  那道霹靂貫穿整個天空,從一側的地平線延伸到另外一側的地平線。
  「轟」又是一聲巨響:這一次不是雷聲,而是一部靈甲淩空爆炸。
  那是對面十二部靈甲中的一部,駕馭它的是一個聖級強者。
  沒有人能夠想像,一個聖級強者這麼容易就隕落了。
  更令人震撼的是,另外還有一部靈甲被撞飛出去數百公尺,重重砸落在地上。
  雖然沒有被徹底擊毀,這部靈甲的損傷也非常嚴重,整個頭部連同右半邊身體全都沒有了。儘管看不出裡面的人是死是活,有一點卻可以保證:這個聖級強者已經沒有再戰的能力。
  瞬息間幹掉兩個對手,霹靂劍聖比斯的一擊振奮人心。
  戰場上的所有人都被一瞬間的交鋒震住。「雷神」果然強悍,不愧它「最強」的頭銜。
  似乎被雷神的強悍刺激,大叔、老伯和其他聖級人物也紛紛殺過去。
  在遠處,利奇呆呆地看著仍舊殘留在半空中的雷光。
  即便在「時間凝滯」之下、即便放慢一千倍,他仍舊沒有看清剛才那一擊。
  他只看到「雷神」的後部噴出一道氣流,這道氣流只有碗口粗,絲毫沒有散發,凝聚到了極點。
  這道氣流噴出長達十幾公里,一直沒入身後的地平線之下。
  噴射的力量越強,反作用力自然越大,「雷神」瞬間化作一道白線;超高的速度使得它的身影變得模糊,只能隱約看到一個輪廓。
  當速度快到極點、快到讓人沒有辦法閃避時,勝利就成了必然。
  利奇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著那個瞬間。
  他依稀感覺霹靂劍聖比斯根本沒有用那根長槍,那玩意兒好像是擺設,是障眼法,用來吸引注意力的假目標。
  雷神真正的武器是看起來薄而脆弱的雙臂。
  刺的殺傷力更強,也更容易破開厚實的裝甲,不過刺最不靈活;劈砍就不同了,劈砍的威力小很多,對付裝甲也有些頭痛,但覆蓋的範圍要廣得多。
  但是當速度快到一定程度,殺傷力的差距就沒有意義。那一瞬間雷神的速度接近於每秒鐘十五公里,相當於聲音速度的四十幾倍,就算是一顆石子在這種高速下擊中靈甲,也足以把靈甲的外殼打碎。
  他也看到對面那兩部靈甲曾經試圖閃避。那兩個聖級強者肯定動用「爆裂鬥氣」,因為他們的動作帶著一絲殘影,可惜靈甲加上「爆裂鬥氣」的組合,在「雷神」面前顯得不夠快。
  根本沒人看清兩邊是怎麼交鋒的,只知道雷神從對面那兩個聖級強者的中間一掠而過,刹那間消失在天際盡頭。
  利奇很想把記錄下來的影像倒回去看看,用最慢速度重播一遍,但現在偏偏不是時候。
  此刻好戲連台,他不可能放過大叔的戰鬥;他也想看老伯劃破虛空的一刀在實戰中的運用。
  大叔一個人要對付三個敵人。聯盟顯然將他當做是頭號勁敵。他一沖上去,三個敵人就把他圍攏在當中。
  老伯比大叔差些,他需要對付兩個敵人。此刻他和兩個敵人正遙遙相對,誰都不想搶先動手。
  不過在利奇看來,後者之間的戰鬥反倒更加兇險。老伯已經鎖住對方的氣息,只要對方稍有鬆懈,他劃破虛空的一刀就會斬出去。他也被對方牢牢鎖定,任何一點疏漏都會讓他送命。
  戰場上最輕鬆的就是「西海霸主」卡特因。
  他隨意地揮舞手中長劍,彷佛在表演。他的四周有一片朦朧光霧,光霧中不時會冒出來重重幻影;這些幻影有些清晰,有些模糊,有些殘缺不全,有些卻像是真的。
  卡特因不能分辨出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所以他只能護住全身。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其他人同樣也看不出真假,只有利奇知道所有的幻影都不是真的,一旦攻擊它們就會引發隱藏的殺機。
  在他的「視野」之中,羅拉莉絲正繞著西海霸主卡特因轉來轉去,小心翼翼地編制一張看不見的羅網。
  現在的羅拉莉絲和當初第一次遇到西海霸主卡特因時,有了很大的不同。
  不只是實力更強,她的境界也完全穩定下來。更重要的是,她的靈甲大不相同,多了許多殺人的手段。
  用幻術惑人耳目,再引發暗藏的殺機,這才是羅拉莉絲所擅長的殺人術的真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羅拉莉絲所傳承的「影王」一脈也算不上真正的騎士。
  最清楚這種不同的是此刻正在戰鬥中的卡特因。這位西海霸主已經嘗到一些苦頭,一開始他把羅拉莉絲當成以前那個剛晉升聖級的新人,想用瘋狂的進攻讓羅拉莉絲陷入被動防禦之中,結果是他的那部靈甲上多了兩個窟窿。
  這位西海霸主畢竟是老牌聖級強者,而且是挑戰過大叔的人物,他反應夠快,一感覺不妙立刻放棄進攻,完全採取守勢。
  另外一邊,大叔也採取守勢。他一個人獨鬥聯盟的三個聖級強者,那三個人如同暴風驟雨一般地進攻,大叔一個勁地格擋,根本沒有機會還手。
  大叔駕馭的是一部靈甲,那是利奇為他打造的。
  這部靈甲比普通的靈甲要小得多,兩者的差別相當於「夜叉」這種超輕型戰甲和輕型戰甲之間的差別。
  大叔使用的兵刃是一把單手長劍。他的動作不算快,和他交手的三部靈甲卻快如閃電。那三個聖級強者顯然事先練習過聯手合擊的戰法,此刻他們結成某種戰陣。
  同樣是三個人組成的戰陣,這個戰陣和三姐妹的戰陣完全不同。
  三姐妹的戰陣是一人主攻,一人主守,一人負責牽制騷擾,三個人分工明確;眼前這三個聖級強者結成的戰陣卻沒有主次之分,他們三個人各守一角,形成一個正三角形,把馬克斯圍在當中。
  三個人像是風車的葉片,繞著大叔急速轉動。三把長劍舞動如飛,帶著無數殘影,將大叔籠罩在底下。最厲害的是,這三個人之間有著驚人的默契,只要有一個人出手,另外兩個人必然會同時輔攻,而且攻擊的部位也不相同。
  從他們出手的速度,利奇知道他們已經用上爆裂鬥氣。
  他們的動作快得讓人看不到蹤影,能量鋒刃和刀風劍氣留下的殘影居然連成一片。空氣被撕裂發出的嗚嗚聲讓人感到陣陣心悸。
  幸好他們飛行的速度沒有出手速度變態。靈甲是靠反重力裝置飛行,雖然鬥氣越強勁,速度也會越快,但提升的程度卻不是很大。
  詭異的是,大叔居然每次都可以擋住對方的攻擊,哪怕是對方每一次都是從前面、側面和後方同時攻擊,他仍舊能夠擋得住,偏偏他的動作不顯得快。
  別人看不出其中奧妙只能放棄,利奇卻沒有,他不停地調換著「視野」。
  他能夠看到的東西遠比其他人要多得多,不只是肉眼能夠看到東西,他還可以透過聲音的震盪、掃瞄網的精神波、重力的扭曲和磁場的變化,看到很多怪異的東西。
  在「掃瞄視野」中,他看到大叔那柄劍的頂端凝聚著一股能量,能量非常集中,凝結在一點上。
  一般來說,只有在擊刺時才會這樣,但此刻大叔卻在格檔,這讓利奇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同樣讓他感到莫名其妙的是,大叔的劍根本沒有架住對方的攻擊。他像是自己隨意舞劍,而且他的劍沒有打開能量鋒刃,也沒有劍氣、劍光、劍芒之類的東西射出來。
  要不是他確信大叔和對面那三個聖級強者沒有任何關係,他甚至會認為這四個人是在演戲、打假仗。
  突然,利奇看到一絲重力扭曲,那是很小的重力扭曲,小到幾乎難以察覺。
  要不是他無意間關掉其他視野,只剩下「重力視野」,或許他根本不會察覺這點異常。
  仔細再看。果然,重力扭曲總是一次出現三個。
  正當利奇想要切換到普通視野,看看重力扭曲出現在什麼地方時,旁邊一下子冒出來一個異常明顯的重力扭曲。
  在重力扭曲出現的地方,一道黑色裂縫憑空出現。
  這道裂縫長十公尺,瞬間將聯盟的兩部靈甲籠罩在裡面。
  老伯終於出刀了。
  聯盟的兩個聖級強者反應也很快,裂縫剛一出現,兩個人立刻閃到一旁。
  眼看一刀落空,突然空中出現無數道細微的裂縫;這些裂縫密佈四周,每一道不過尺許長,然而到處都是,事先沒有絲毫徵兆。
  只聽「錚錚錚錚」一連串輕響,兩部飛速閃開的靈甲被瞬間割裂,這些裂縫很多直接出現在靈甲的內部。

  又是兩道爆閃,緊接著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遠遠傳開,河面上又騰起兩團翻滾的火球。
  隨著炸碎開來的金屬碎片紛紛落到河裡,那片虛空中緩緩浮現一個詭異的身影;只有身軀,下半身全都是垂落金屬線的怪異戰甲,正是「大門」。
  老伯的瞬間得手似乎刺激到其他人。
  隨著一聲轟響,索菲亞的那部靈甲噴發出一股強勁氣浪。
  這股氣浪遠沒有等離子噴射器噴發出的等離子流凝聚,而是順著噴口呈十五度發散。灼熱氣浪化成兩片數十公尺長的火翼,離噴口越近的地方越是明亮,稍微遠些的地方就變成漸漸暗淡下來的紅色,最終徹底消失。
  巨大衝擊力瞬間將靈甲背後的那對翅膀撕碎,不過它們已經完成自己的使命。靈甲以讓人難以看清的速度朝對面飛去。
  索菲亞的對手是聯盟老牌聖級強者「龍騎將」,老頭今年已經八十多了,實力早已走下坡,但經驗之豐富卻不是其他人能夠比擬。
  他一看到索菲亞飛來的速度就知道擋不住,這一擊比起當年比斯更快也更狂猛。當年比斯的實力雖然更強,但用的畢竟是普通的靈甲,比不上這部專門製造的靈甲。
  他也知道自己躲不開。他的速度頂多達到一點八倍音速,對面那部靈甲比他快一倍還多。
  所以他只能退,用退來化解對方的攻勢。
  只聽到一陣震耳的金屬撞擊聲,兩個人的兵刃重重碰在一起。
  塔曼幾乎是被頂著飛出去,他手中的巨劍和索菲亞的長槍黏在一起,接觸的部位不停地擦出火花。
  兩個人的速度都快到極點,眨眼工夫就飛出數十公里之外。兩道併攏在一起的白光遠遠朝聯盟後方射去,轉眼間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之中。
  此刻在戰場上,一場混戰正式開始了。
  聯盟原本以為他們肯定會贏,因為他們的優勢太明顯,多了整整四個聖級強者。沒有想到一交鋒就瞬間折損兩個聖級人物,緊接著又有兩個被秒殺,現在他們實力最強的聖級強者又被逼出戰場。到了這時,形勢已經翻轉過來,上風轉到同盟這邊。
  不知道是誰下了命令,聯盟的天階騎士蜂擁而上,他們已經顧不上什麼騎士的傳統。
  同盟自然不會看著對手以多打少,他們也沖上去。
  只聽到天崩地裂的巨響,劇烈的能量撞擊將下方河水震得飛散開來。
  震盪的巨力傳到河堤上,兩側數公里長的河道一下子垮塌了。
  天階騎士之間的戰鬥,聲勢遠比聖級人物之間的戰鬥大得多,因為天階騎士沒有辦法完全駕馭靈甲的力量。
  兩個天階騎士之間的對戰如同天崩地裂一般,此刻是一百個天階騎士對付七十五個天階騎士,破壞力自然更加恐怖。
  驀地,不僅河堤突然崩塌,整個河道都瞬間塌陷。與此同時,河岸兩邊的地面突然冒出許多小噴泉,無數泥漿從地下噴湧而出。
  同盟的軍隊在離河岸兩公里的地方列陣,受到的影響還小一些;聯盟的隊伍在河邊列陣,立刻感到情況不妙。
  利奇連忙下令後撤,他顯然低估一大群天階騎士的破壞力,聯盟的指揮官也一樣。
  等到兩邊的軍隊全都動起來時,地面開始液化,這是大地震之後經常會發生的事,接下來會是大規模的地面下陷。
  同盟撤得很快,因為全是最精銳的部隊,人數少,而且全坐在車上,車子一發動,所有部隊立刻後退兩公里。
  聯盟就做不到了,他們人數多,離河岸近,結的又是防禦陣型。
  只過了七、八分鐘,河道兩旁兩公里寬的地面整個塌陷下去,噴湧的泥漿瞬間濺起十幾公尺高。
  聯盟只要是沒能及時撤出去的戰甲,瞬間被大地吞沒。
  這比掉落河中更令人感到絕望,因為河底雖然有淤泥,但在淤泥底下至少還有比較硬實的土層,能夠承受得住戰甲的重量。此刻這片液化的大地,距離地面十幾公尺深的區域已經變成稀爛泥漿,根本沒有可以借力的地方,一旦陷下去,基本上就完蛋了。
  一看到這幅場面,利奇心中頓時興奮,他事先沒有考慮到大地液化的問題。
  迅速接通一個秘密聯絡通道,利奇只說了兩個字:「開閘」。
  他的話音剛落,一百公里外的一片山谷間,隨著一陣轟鳴聲,大地都為之震顫。
  一座土壩瞬間崩潰,奔騰咆哮的白浪瞬間衝垮殘餘的壩體,夾帶滾滾泥沙沖下。
  這是利奇準備的另外一張王牌。
  早在五月分的軍事會議上,巴爾博特意提到這次雨季會提早到來,又將了他一軍,讓他必須決定要趕在雨季到來之前進攻,還是在雨季裡頂著大雨,踩著滿腳泥濘和聯盟作戰?
  那時他的腦裡就有了一些想法。
  在阿爾齊期河上游有一條莫諾爾河與之交會,而莫諾爾河自北向南流淌,此刻在同盟的控制之下。
  在雨季沒有到來之前,他派了一個工兵團把莫諾爾河堵住。雨季到來之後,那裡變成一座大水庫,大量的水無處傾瀉,現在終於到了發威的時候。
  他並不指望洪水幫他克敵制勝,他只需要洪水能夠阻滯聯盟的行動。
  洪水不可能來得這麼快,從一百公里外到這裡少說要兩、三個小時,不過河水受到影響,開始漲了起來。
  此刻在半空中,聖級強者之間的戰鬥也快要分出勝負。
  劍聖馬克斯終於反守為攻。
  他身形疾閃,瞬間閃出十尺之外,脫出戰陣的包圍。
  沒有人能夠看出他是怎麼閃開的,連利奇也沒看清,他看到的只是三個模糊殘影。
  這種速度比起霹靂劍聖比斯剛才那一擊也毫不遜色。
  利奇完全能夠理解雷神為什麼那麼快,但他難以理解大叔怎麼擁有這種速度?更讓他感覺詫異的是,在「掃瞄視野」之中,剛才那一閃留下的居然也是殘影。
  這實在太難以想像。用「掃瞄視野」看到的是能量,就像一把烙鐵在紙上劃過,肯定會留下一道焦痕;高能量的物體不管用多快速度飛過,都會在空中留下一道痕跡。
  要說速度快,最快的應該是天空中那道等離子氣流。那速度接近光束,但它留下的仍舊是一道連續軌跡,而不是一串殘影。
  「空間跳躍!」
  利奇瞬間想到這種可能。
  可惜此刻容不得他多想,因為大叔已經出手了。
  只見大叔淩空一擊。
  輕輕的點刺彷佛隨意地指了一下,沒有劍氣,也沒有其他任何東西。
  但是三部靈甲之中的一部卻突然失去控制。
  沒,有碎裂聲也沒有爆炸,失控的靈甲歪斜著飛出數百公尺,一頭砸進地面中。
  此刻的地面早已變得和河面沒有什麼兩樣,所以那部靈甲並沒有撞碎,而是像跳水一樣,激起十幾公尺高的泥漿;等到泥漿落下,連個窟窿都看不到。
  這下子利奇越發肯定剛才的猜想。
  這一劍同樣也是穿透空間。相對于老伯氣勢驚人的一刀,大叔的一劍威力要小得多,而且大叔不是靠空間裂縫殺人,他應該只將空間破開了一點,然後將什麼東西傳過去;那東西可能是一絲劍氣,也有可能只是一股暗勁。
  一劍出手,立斃一人,再出一劍又是一個聖級強者黯然隕落,大叔殺起人來舉重若輕,彷佛信手拈來。
  對面原本是三個人,最後那個看到前面兩個在眨眼間相繼斃命,心中早已一片寒意,毫不猶豫掉頭就逃。
  看到此人亡命狂奔,大叔不打算趕盡殺絕,他收起手中長劍環顧四周。此刻周圍早已亂成一團,兩邊的天階騎士殺在一起,所以他要守在這裡,不讓天階騎士干擾聖級之間的交鋒。更重要的是,他的師傅現在需要保護。
  沒有人比馬克斯更加清楚「大門」的底細,這部神甲不能連續進行空間跳躍,如果強行那麼做會陷入極度虛弱的狀態,至少在二十分鐘裡,這部神甲會徹底失去行動能力。
  在遠處,利奇也正做著同樣的事。他盯著戰場不讓聯盟的天階騎士靠近中間的區域。
  和之前三位不同,剩下的聖級人物所擁有的實力相差不多。
  聯盟有三位老牌的聖級強者,此刻西海霸主卡特因被羅拉莉絲牽制,資格最老的塔曼被索菲亞逼出戰場,最後一個聖級人物被帕金頓聖國老牌聖級人物馬蘇迪爾纏住。這兩個人也是老相識,互相鬥了一輩子,一時半刻根本別想見勝負。還有三個聖級強者全是突破不久的新人。
  同盟除了羅拉莉絲、索菲亞和老伯,其他人全是老牌聖級。瓦爾特和那位剛出現在世人面前的奧摩爾聖級強者,聯手將剩下的三個聖級強者攔下來。
  可以說,最兇險的就是這對組合。聖級強者間的實力要不相差極遠,遠到一個打兩個還可以瞬間秒殺的程度,要不就是勢均力敵。
  此刻這兩個人還能夠支撐住,靠的是他們的靈甲性能更好一些,還有利奇在後面幫忙。
  在他們的觀察鏡裡,那三個對手的一舉一動全都清晰可見,而且可以從靈甲上顯露的光亮條紋知道他們什麼時候聚力、什麼時候要出招。
  當初利奇靠智腦的演算,在卡佩奇戰場上還只是榮譽騎士時,曾經在空戰中戰勝一個天階騎士。可見這種無形的幫助是多麼可貴。
  那三個聖級強者顯然知道大勢已去,突然其中一個聖級強者脫出戰場,化成一道白光朝利奇沖來。
  這個變故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聯盟一直按照規矩,沒想到突然他們不要臉面,對其他人下手。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在場每一個人都感到措手不及。
  大叔原本來得及阻擋,但他猶豫了一下。因為他上去阻擋的話,師傅這邊就沒有人照看。除此之外,他對利奇多少有些信心。
  果然,利奇確實做出反應,他的靈甲瞬間射出去。
  他在逃命這方面很有心得。
  逃命時,最危險的階段是剛剛啟動之時,所以他設計了一種裝置,那玩意兒類似於電磁彈射器,可以瞬間將他射出去。
  沒有刺耳的尖嘯聲,只有非常輕微的咻咻聲,那是他飛過之後,空氣迅速回塡時發出的聲響。
  急速旋轉的刀輪在四周形成一圈真空帶,所以前方的空氣不是被強行擠開,而是直接被吸走,然後瞬間塡補到身後。
  空氣護盾雖然把阻力減小到極點,畢竟還是有阻力存在。速度越快阻力就越大,所以裝有空氣護盾的東西飛行時會發出刺耳的尖嘯聲,代表空氣被強行壓縮並向兩邊擠開,產生震盪。
  所以他的靈甲比其他任何一部靈甲都快得多。
  幾乎在一刹那間,利奇和死神擦肩而過。
  看到自己一擊不中,聯盟的聖級強者立刻改變目標,一股淩厲劍氣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
  似乎有一把巨大無匹的利劍劃過地面。
  這把利劍長百尺,高十餘尺,所到之處,千尺上厚密的雲層立刻被劃開一道縫隙,稀軟的地面上同樣多了一道深溝。
  這道深溝長百尺,寬卻只有半寸,深不見底。更詭異的是,四周的泥漿居然像是被什麼東西擋住似的,沒有往裡面灌。
  剛才僥倖逃過一劫的利奇,從觀察鏡看到這一幕,倒抽一口冷氣。
  這一劍不是沖著他來的,目標是他弄出來的兩個圓盤。
  顯然他吸引注意力的目的達到了,至少那個聖級強者認為那兩個五光十色的圓盤是控制整個戰場指揮系統的核心。
  利奇不敢停留。
  剛才看大叔、老伯和比斯三個人像砍瓜切菜一樣殺掉聯盟半數的聖級強者,他還覺得這些傢伙名不符實,完全就是水貨。但剛才這一擊讓他感到死亡離他如此接近,他再也不敢有絲毫輕視。
  除了害怕,利奇還是有些興奮,剛才那一劍讓他收穫不小。
  他對於傳說中的人刀合一始終很感興趣,因為只有這招最適合於空戰,可惜同盟沒人走這條路。
  剛才他看到的便是真正的「人劍合一」。

第四章 勝負已定
  激戰仍舊繼續,但勝負已經分出。
  聯盟敗局已定。
  特別是當同盟又派出兩百多部靈甲時,聯盟的人知道大勢已去。
  本來按照陣地戰的規則,兩邊只能派出差不多的人數。聯盟因為聖級強者的數量多了一半,所以同盟在天階騎士的數量上補回來也算無可厚非。
  如果兩邊不破壞規則,聯盟還有一拼的餘地,但他們連續兩次破壞規則,同盟不再傻呼呼地照規則來。
  三倍的人數優勢,肯定必勝無疑。
  聯盟的天階騎士全都絕望了,他們很清楚自己不但敗了,而且將全軍覆沒,連逃都逃不了。
  幾個月來他們和同盟的天階騎士無數次交手,早已摸透對方靈甲的性能。
  兩邊的靈甲各有所長,不能說利奇的設計勝過波羅諾夫那鬼才的設計,如果評估綜合實力,那種又矮又胖的「侏儒」或許還勝過利奇設計的三種靈甲半籌,但說到速度,「侏儒」就明顯不行了。
  就算安裝空氣護罩,「侏儒」的速度只有一點五倍音速左右,爆裂鬥氣全力發動,勉強可以達到音速的兩部。
  同盟的「蛇怪」速度是兩倍音速,「猛士」的速度是音速的一點七倍,看起來要差一點,但是這東西有超加速系統,瞬間可以達到音速的二點四倍。「獸魔」比「猛士」的速度更快,不開超加速是一點八倍音速,開了之後可以瞬間達到二點七倍音速。
  在這三種靈甲面前,聯盟的「侏儒」根本連無路可逃。
  值得諷刺的是,當初戰爭剛開始時,利奇設計的「龍式」和波羅諾夫設計的「魔方」之間也有類似差異。
  「魔方」的綜合性能更好,但在速度方面「龍式」占優。
  這或許是一場宿命的對決,不只是兩邊天階騎士的宿命,也是利奇和波羅諾夫的宿命。
  一陣接著一陣的爆炸聲在半空中響起,一團團翻滾的火球產到空中。
  知道自己沒有逃生的希望,聯盟那些天階騎士最終的選擇也是拼命。
  和低階騎士比起來,高階騎士如果想要和對手同歸於盡,成功率要高得多。當初博斯羅瓦用同歸於盡的辦法,一個人拼掉兩名同樣境界的人物。
  對於這種瘋狂又絕望的攻擊,利奇根本無可奈何;即便他把對方的一舉一動全都傳到戰場上每個天階騎士的眼前,也改變不了什麼。
  偏偏他又不能下令撤退。
  哪怕是一個換一個,也必須把聯盟所有的靈甲全都拼光。
  聯盟全是新興國家,拼家底絕對拼不過同盟。
  同盟之中,帕金頓一國可以拿出來近五十部老式靈甲;奧摩爾帝國雖然差一些,拿三十幾部出來同樣沒有問題。
  聯盟就不行了。整個西線只有十四部原來的靈甲;中線稍微多一些,也不超過二十五部。弗蘭薩帝國本身擁有的老式靈甲數量肯定不到二十部。
  新式靈甲需要用到的神之合金只占六分之一左右,兩邊情況差不多。也就是說,弗蘭薩帝國滿打滿算只有一百多部「侏儒」,一旦眼前這批全軍覆沒,只剩下二十幾部「侏儒」根本不夠分派,更別說是扛住同盟的進攻。
  慈不掌兵,利奇也知道現在是必須心狠的時候。他看著一道道閃光乍現,看著一團團火球滾滾升上天際,看著天階騎士一個接著一個隕落。
  兩個小時之後,爆炸聲漸漸變得稀疏,聯盟的天階騎士終於被殺個乾乾淨淨。
  不過聖級強者之間的戰鬥仍舊繼續著。
  或許是因為同盟的天階騎士大多是帕金頓和奧摩爾兩國的成員,所以很看重傳統,居然沒有一個天階騎士加入聖級強者之間的戰鬥。
  突然,從河的上游傳來一陣「隆隆」聲,像是幾萬面大鼓同時敲響,又像是很遠的地方傳來滾滾雷聲。
  只見十幾公尺高的白浪,朝著這邊奔騰而至。
  「所有的天階騎士沿河岸排成一行,擋住洪流。」
  利奇立刻下令。
  不過等到命令下去之後,他才想起現在沒有河岸了。
  好在天階騎士的智力不錯,他們不去找河岸在哪裡,直接往北面飛退一公里左右,迅速分散,每隔四十公尺站一個人。
  眨眼間洪水就到了,洪水沖到天階騎士的腳下立刻一分為二,少部分朝北岸沖去,還沒沖到同盟的本陣就看不到浪花,大部分洪水沖向南岸。
  這片河道沒有河岸,滿溢的河水四處亂沖,這下子更是如同潰壩一般,滾滾白浪朝四面八方蔓延。
  聯盟的陣地立刻被大水吞沒。
  「開始全線進攻。」
  利奇看到水勢漸漸減弱,終於下了總攻的命令。
  隨著他的一聲令下,河岸的車輛全都發動起來。
  那些用鋼索串連在一起的重型運輸車前都有一部反重力牽引車拖拽著。
  因為後面拖著東西,所以這些牽引車的速度不是很快,時速一百公里左右。
  在這種速度下,那些重型運輸車前面翹起的鐵板變成滑橇。
  一輛重型運輸車重達五噸,上面至少載著六部戰甲。一部戰甲加上兵刃至少兩噸重,這種接近二十噸的鐵傢伙居然被水托著,絲毫沒有沉下去。
  河對面,聯盟的戰陣早已潰不成形。
  剛才天階騎士之間的戰鬥讓河岸大片崩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地面崩塌時,陷入泥漿裡再也沒有上來。後面的人不知道前面發生什麼事,等到上面命令後撤時也不知道撤退多少距離合適。不同的兵團之間也沒有通氣,全都按照各自估算的距離往後撤,所以整個隊形亂得一塌糊塗。此刻被大水一沖,戰甲雖然夠重,但腳下液化的大地卻承受不住洪水衝擊。
  一百多輛反重力牽引車像船隻的撞角一樣,一下子撞進聯盟的隊伍;它們並不停息,而是直接沖向敵陣的後方。
  一直沖到離南岸八公里的地方,它們才漸漸慢下來。
  牽引車一慢下來,後面的重型運輸車紛紛脫開連在鋼索上的搭鉤。
  這裡的地面還算堅固,至少讓人站得住腳,戰甲在上面行走也不會一腳踩空、突然陷下去。
  車一停,車上的騎士紛紛跳下來。他們特別朝河邊殺去。
  沖在最前面的全是輝煌騎士,而且都是特別挑選出來的人。他們修煉的是風屬性功法,現在轉成爆裂鬥氣。他們所使用的戰甲也是專門製造,各項性能都強化過。
  此刻他們一個個快如鬼魅,同樣是利奇和大叔共同弄出來的爆裂鬥氣,從輝煌騎士的手裡施展出來完全不同。
  以他們的速度,眨眼間沖進聯盟的戰陣裡。
  現在他們是在聯盟陣地後方,面對的是聯盟的後隊人馬。雖然後隊人馬里有預備隊這種硬骨頭,不過更多的是實力差勁的魚腩。
  這些原本將榮譽看得比什麼都重的輝煌騎士,此刻專門挑實力弱的對手下手。這不再是一場戰鬥,而是單方面的殺戮。
  越來越多的騎士從車上跳落下來。
  這些後續部隊不急著沖上敵人,他們開始整理隊形。
  五大兵團之所以被稱為帕金頓最強的騎士團,不只是因為他們的每一個成員都是層層挑選出來的精英,還因為他們有各自的一套戰陣。
  因為預計這將是一場大混戰,所以五大兵團的人數並不平均。數量最多的是「巨龍」和「美杜莎」,這兩個兵團以擅長混戰而著稱;「鳳凰」兵團的人數緊隨其後,他們被佈置在兩翼。「泰坦」和「獨角獸」的人就少得多了,前者是用於攻堅的部隊,這一次有那麼多輝煌騎士參戰,還有天階騎士壓陣,根本用不著「泰坦」出手;後者是快速機動兵團,在混戰中不佔便宜。
  隨著面目猙獰的美杜莎們加入戰鬥,聯盟的部隊徹底崩潰了。
  美杜莎兵囲不愧是亂戰第一,這種渾身上下都是利刃的戰甲像是一片刀林,一路上緩緩而行,聯盟的部隊根本沒有辦法抵擋他們的刀鋒。
  不過最猛的不是美杜莎,而是那些橫衝直撞的「巨龍」。
  「巨龍」兵圃裝備的是重型戰甲,但它們的反應之快、動作之靈活,一點都不比輕型戰甲差。
  厚重的防禦讓他們可以肆無忌憚地往前沖,靈活的動作讓他們殺起人來效率極高。
  在戰場上,這些「巨龍」騎士全都是收割人命的機器。
  利奇的心思不再放在戰場上,他甚至沒有興趣指揮每一個小隊。
  這是大決戰。
  沒有辦法,也沒有必要顧及傷亡。即便五大兵圃全部被打殘,只要嵗了這一仗,戰爭的勝利將徹底屬於同盟。
  他也不擔心別人指責他毫無作為。那個試圖突襲他的聖級強者把他用來唬人的玩意兒劈成無數金屬碎屑,他的指揮能力大幅度下降情有可原。
  此刻他最關心的是這幾個聖級強者之間的戰鬥。說得更確切一些,他關心的是羅拉莉絲和卡特因之間的戰鬥。
  河面上雲霧彌漫,那不是羅拉莉絲用煙霧彈造成的,而是西海霸它卡特因操縱水霧的傑作。
  雲霧中,無數薄如蟬翼的冰片飛旋著狂舞,這些冰片只有巴掌大小,邊緣鋒利如刀,被它們削到不只留下一道傷痕,被擊中的地方還會瞬間凍結。
  儘管這些飛舞的冰片充斥每一個角落,仍舊沒有將羅拉莉絲從隱形狀態中逼出來,只是她暗中布下的殺招全都顯露出來。
  只見薄薄的雲霧之中隨處可見白亮細絲,這些細絲像是蜘蛛網一樣,到處都是。
  這些細絲飄舞不停,卡特因對這些弱不禁風的東西似乎非常忌憚,不敢讓任何一根細絲靠近他十公尺之內。
  兩個人不是沒有強有力的攻擊手段,卡特因沒辦法一擊獲勝是因為他根本看不到對手的蹤影,而羅拉莉絲則是因為對手的防禦力太強。
  卡特因敢於好幾次挑戰馬克斯、試圖奪取劍聖的頭銜並不是沒有理由。他的戰法異常多變,那把六尺多長的巨劍大開大闔、剛猛無匹,又守得很嚴。他在驚濤駭浪中領悟出水的奧妙,所擁有的「界」同樣變化多端:能夠凝滯別人的動作、能夠化成冰壁抵擋別人的攻擊,也可以像現在這樣化作無數冰刀。
  「蛇遇上刺蜻,這下子有得玩了。」
  傳訊通道裡響起大叔無奈的聲音。
  這話說得貼切。羅拉莉絲的戰法是藏在暗處,然後等待機會給予致命一擊,確實有幾分毒蛇的味道。那位西海霸主守得異常嚴密,卻不是烏龜那種被動防禦,而是以攻代守,像極一隻刺蜻,還是一隻鐵刺蜻。
  「怎麼辦?繼續打下去嗎?那個傢伙好像沒有練過爆裂鬥氣。」
  利奇想讓大叔出手,乾脆把那位西海霸主解決。
  「卡特因也算是一個人物,他是因為老婆和兒子在弗蘭薩人的手裡做人質,才不得不和我們惡戰。從本心來說,他肯定不想打的……」
  大叔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說他的想法,但言辭之間已經表達出他的意思。
  這位西海霸主不是弗蘭薩人,親人被扣做人質顯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所以他肯定恨弗蘭薩人多過恨同盟。這種人與其在這裡被殺,還不如放回去。
  如果是在這場戰鬥爆發之前,利奇或許還會有所猶豫,畢竟聯盟的聖級強者的數量比這邊多,特別是剛才突然間冒出來十二個聖級強者,這已經遠遠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但是現在,他一點都不在乎了,別說聯盟不可能再有那麼多聖級強者,這些強行提升上來的聖級實力,也不能夠和老牌的聖級人物相比。
  最重要的是,這些強行提升上來的聖級,和鐵血騎士有同樣的問題,他們沒有辦法長時間作戰。
  此刻剩下那三個聯盟的聖級強者,又隕落了兩個,只有剛才突襲他的那個聖級強者趁機逃離了戰場。那隕落的兩個聖級強者到了最後,他們的動作明顯變得僵硬起來,和那些鐵血騎士簡直是一模一樣。

  「也好,現在弗蘭薩帝國就只剩下塔曼和另外兩個強行提升上來的聖級強者,如果我們留這個傢伙一條命,弗蘭薩人肯定是提防他還來不及呢!」
  利奇會這樣想,絕對不是沒理由的。
  換成他是喬治五世的話,以前手裡捏著十一個聖級強者,當然不會擔心卡特因會造反,但是現在只剩下三個,而且兩個還是水貨,那就絕對不敢大意了。
  「你上去把他們分開吧。」
  利奇說道。在他看來只有大叔能夠做到這一點;老伯、比斯或許能夠將這位西海霸主擊殺當場,卻沒辦法逼退此人。
  馬克斯這一次沒有謙虛,他猛地一閃到了那片雲霧繚繞的區域。
  仍舊是隨意一擊,卻聽到雲霧中傳來一聲慘叫,緊接著一道白光電射而出,朝著聯盟急速飛去。
  別人看不出其中的蹊蹺,利奇卻看出來了。
  他看到西海霸主卡特因那部靈甲的下腹位置出現一絲重力扭曲。
  對於靈甲來說,那裡是下腹,但對裡面的人來說,那裡正是褲襠的位置。聽卡特因叫得淒慘,他肯定是某個重要部位被傷到了。
  如此絕妙的一劍讓利奇實在沒有話說。
  此刻戰場上還有一對聖級強者捉對廝殺。
  卡特因淒慘的叫聲和倉皇逃竄的模樣,讓那名聯盟的聖級強者徹底絕望。
  突然,他的速度變得快了起來,而且不是一般快。
  和此人對戰的馬蘇迪爾立刻感覺不妙,他雙手交叉胸前,身體蜷縮成一團,整個人急速往後飛去。
  可惜這一切都晚了。
  只見一道白光飛起,白光瞬間穿透馬蘇迪爾的靈甲。
  又是一陣爆閃,在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一顆火球冉冉升起。
  馬蘇迪爾翻滾著飛出去,他駕馭的那部靈甲雙臂全都沒了,從左肩到右腰還有一道很長的切口。
  「馬蘇迪爾,你還活著嗎?」
  瓦爾特高聲喊道,他的聲音略帶著一絲憂慮。
  「暫時還活著,以後就難說了,咳咳……」
  傳訊通道裡響起一陣咳嗽聲,似乎還在吐血。
  話還沒有說完,翻滾著往下墜落的馬蘇迪爾被一片淡淡的光霧籠罩起來,那是羅拉莉絲。
  比斯霹靂一擊之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雷神是一次性使用的武器,全力一擊之後會大部分損毀,此刻他肯定正等待家族裡的秘密回收隊,將損壞的雷神收回去藏起來。
  索菲亞同樣不在,她沒有擊殺塔曼,還傷在塔曼手裡,只不過塔曼這個老狐狸感覺情況不妙,故意讓自己受了點傷,做出兩敗俱傷的假像,然後借機會跑了。索菲亞受了傷,靈甲也被傷得不輕,只能退出戰場。
  瓦爾特則在剛才的戰鬥也受了些傷,他沒躲過聯盟聖級強者臨死時的一擊,不過他傷得比較輕,畢竟他的對手是強行提升境界的聖級人物。
  此刻只有羅拉莉絲的情況最好,只有她最適合把馬蘇迪爾送往後方醫院。
  烏雲漸漸散去,陽光終於透過雲層灑落到地上。
  和以前的戰場比起來,這片戰場似乎要好得多,至少顯得很乾淨,一眼望去全都是流淌的泥漿。
  阿爾齊斯河已經完全看不見了,至少作為戰場的這一段完全看不出河流痕跡;上游和下游的一百多公里也一樣,眼睛所及的範圍全是赤褐色的泥漿,根據那兩部智腦的計算,今後這裡將會出現一座大湖。
  人類的戰爭能夠讓地貌為之改變,可見這種破壞力有多麼巨大。
  突然,他感覺到很好笑。
  有兩件事非常好笑。一件事是安妮莉亞和卡洛斯他們剛躲進那個秘密隱蔽所又要往回趕,絕對夠熱鬧的。
  另外一件事是,巴爾博那個傢伙現在得到一個差事——整理戰場由他負責。
  別的也就罷了,散落在戰場上的靈甲碎片肯定要全部收回來。
  兩邊加起來有一百三十幾部靈甲徹底損毀,這不是一個小數字,即便是財大氣粗的帕金頓聖國也不能無視這一大批靈甲,肯定要把它們全都打撈上來。
  也就是說,整個雨季裡,巴爾博和他的親信們只有待在這裡玩泥巴。
  「這場戰爭我們總算是羸了。」
  大叔難得會心生感慨。
  此刻兩個人站在離戰場數公里外的一座小山上。
  這座山原本應該更高,但在剛才的戰鬥中受到一些波及,被攔腰截成兩段。
  山上除了他們倆,還有老伯、霹靂劍聖比斯和羅拉莉絲。
  另外幾個人聖級人物全都因為身上有傷,只能待在戰地醫院裡。
  「不知道馬蘇迪爾的情況怎麼樣?」
  利奇問道。這位龍王後裔對他不錯,所以他必須表示關切的意思。
  「命十有八九能夠保得住,不過他後半輩子恐怕得躺在床上度過。」
  最清楚情況的就是羅拉莉絲,馬蘇迪爾是她送去戰地醫院的。
  眾人都一陣默然。
  騎士有著驚人的恢復能力,對於普通人來說必死無疑的致命傷,對於騎士來說或許只能算是輕傷,躺上一個星期到半個月就會痊癒;但傷到臟腑和神經就不容易治癒。
  馬蘇迪爾的左側肺部、肝部、右側脾臟全都被劍芒侵襲,魷芒上夾帶的暗勁更是讓所有臟器受損嚴重;暗勁還傷到脊髓,那才是最難恢復的傷勢。
  「幸虧那幫強行提升的聖級全是水貨,要不然戰局就被他們扳回來。」
  比斯想起剛才看到對面有十二個聖級強者時心中的忐忑,不由自主地搖頭。
  別看那時他和大叔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豪邁壯磊,實際上他的心裡根本沒把握。
  「真是不知道,喬治五世手裡既然捏著這手好牌,為什麼以前不打出來?」
  羅拉莉絲越想越感覺奇怪。
  「恐怕不是他不想打出來,而是他不敢隨意往外打。你們有沒有注意到,同樣是水貨,裡面也分上下,有幾個人明顯更差。」
  比斯說道。
  大叔和老伯點頭,顯然他們也看出這一點。
  羅拉莉絲一愣,緊接著她的神情多了一絲黯然。本來她以為自己已經晉升聖級,至少可以和這幾位平起平坐,沒有想到她仍舊差了一籌。
  羅拉莉絲神情黯然,利奇則在沉思,好半天才說道:「看來弗蘭薩人已經掌握製造聖級強者的能力……」
  他想到了什麼,迅速接通指揮系統,從儲存庫裡往外調剛才那一戰的記錄。
  「果然如此!」
  利奇驚呼起來:「聯盟的七十五個天階騎士,只有六個人的鬥氣是風屬性的。」
  四系鬥氣裡,火屬性的鬥氣前期進展很慢,必須等到進階榮譽騎士之後才會超過另外三系,所以修煉的人一向比較少。土屬性的鬥氣偏重於防禦,而且那麼多神技、絕學之中,和土麗性鬥氣相合的少之甚少,所以也不太被人看好。一般來說,風、水兩種屬性的鬥氣修煉的人最多,天階騎士裡更是如此。
  按照正常比例,七十五個天階騎士裡應該有二十幾個是修煉風屬性功法的,現在卻只有六個。
  其他修煉風賜性功法的天階騎士到哪裡去了?
  一想到這個問題,利奇不由得感覺一陣寒氣從心底滲透上來。
  恐怕那些人全都凶多吉少。
  怪不得喬治五世不到山窮水盡,不肯走這一步了。
  利奇能夠想通這個道理,在場其他幾個人同樣也能想通,一時間氣氛變得異常凝重。
  好半天才聽到老伯輕聲嘀咕:「喬治五世確實瘋了。」
  利奇也有同樣的想法。強行提升境界完全是一種賭博,而且是拿命在賭,他不相信那些天階騎士全是自願的。
  只要想一下那位西海霸主是因為什麼原因才不得不和同盟死戰到底,可以猜到喬治五世是如何讓那些天階騎士答應這場生死豪賭的。
  這種事一旦被外界知道,喬治五世必然徹底失去騎士的忠誠和民心民意。到了那時,就穿他羸了這場戰役也羸不了這場戰爭。同盟只要稍微退卻、提出談判,聯盟肯定會甩掉這位皇帝陛下,直接收起同盟遞過去的橄欖枝。
  「不過,必須承認,如果弗蘭薩人真的掌握製造聖級的技術,確實超越當年的血色旌旗。」
  比斯說話還算中肯。
  他的話沒有表示對喬治五世的讚賞,但誰都聽得出有一點意思。
  不管是利奇、還是大叔和老伯,也承認喬治五世是一個很厲害的人物。
  同樣是君王,喬治五世的能力肯定在安妮莉亞和卡洛斯之上。這個傢伙三十五歲登基,弗蘭薩帝國是在他的統治之下,從一流國家變成能和帕金頓相抗的頂級大國。
  「你們猜,接下來弗蘭薩人會怎麼做?」
  羅拉莉絲問道。
  旁邊幾個人除了利奇之外,全都屬於戰鬥人員行列,出謀劃策和指揮不是他們的強項。不過到了他們這種位置,對這兩方面不可能一點都不接觸。
  「喬治五世既然已經瘋了,他肯定會繼續瘋下去,我猜他會下令讓所有修煉風屬性功法的騎士全都變成鐵血騎士。」
  利奇這次沒有用智腦計算,他憑自己的腦子也能猜到那個瘋子的想法。
  利奇說的這些顯然也是大叔和比斯想說的,所以兩個人原本微微張開的嘴巴重新閉起。
  「恐怕只有這招。不過現在鐵血兵團對我們來說,還有威脅嗎?」
  老伯顯得毫不在意。
  這倒是一點不錯。
  當年對同盟來說曾經如同夢魘的這支部隊,現在早已失去往日的威風。一旦被研究透徹、找出弱點之後,鐵血兵團一點都不可怕。
  鐵血兵團厲害的地方就是速度快、攻擊力強,但是快也有快的壞處,那就是最怕一擊落空。如果打空,想收住勢就比較困難;如果連纊打空,招式轉換之間會出現許多破綻。
  想讓鐵血騎士的攻擊落空,方法賨在太多:光學幻影系統、煙霧彈、強光照射都是極管用的辦法。就算沒有這些裝備,趁著黑夜或迷霧時突襲鐵血兵團,同樣也有效果。
  同盟顯得異常輕鬆,聯盟正好相反。此刻參謀總部、軍事情報部和皇宮裡全都人心惶惶,前線戰敗的消息現在還局限在小範圍之內,沒有擴散開去,但這麼重大的事不可能封鎖太久。
  以往前線有戰報過來,參謀總長海因茨肯定會在第一時間前往郊外那座山谷,但這一次他沒有那麼做,而是把一群官員召集到他的辦公室。
  這些官員全都隸屬于帝國艦隊。
  在他的辦公室裡掛著一張海圖,桌上則擺著幾個模型。
  如果利奇在這裡肯定會感到驚訝,因為這幾個模型和以前的施泰因很像,除此之外還有一部分現在的施泰因的影子。
  同樣依山而建的成排房屋,同樣規劃整齊的功能區,建築方式明顯是利奇弄出來的那套先打樁子、再往上貼天花板和牆壁的作法。
  辦公室裡,一個身材修長看起來不像軍官的人正做報告。
  「……現在已經完工的是一號二號和四號,三號和五號可能再需要兩個月才能完工……一號和二號基地是用於安置家屬,上面總共有五萬三千七百幢住宅,還有兩個能夠容納十萬人的臨時居住區……四號和五號則是軍用基地,上面各有一個能夠容納兩百艘五千噸大船的碼頭……所有基地全都建造飛行跑道,在四號和五號基地上已經各有一個飛行大隊入駐……」

  報告顯然很長,海因茨原本用不著仔細聽,對於他這種人來說,只要知道一個大概就可以了。有意義的是基地是否可用?能夠容納多少人?有沒有足夠的船隻把人運上去?食物和生活物資能夠支撐多久?除此之外全都是一些細枝末節。
  但此刻他顯得非常有耐心,因為他不坐在這裡聽手下的廢話,只有前往皇帝陛下那裡,看皇帝陛下歇斯底里。
  可惜他不想過去,偏偏皇帝陛下不肯放過他。
  報告進行二十分鐘突然有人敲門,還沒等海因茨開口,門已經打開了,一個二十幾歲滿臉倨傲的年輕人走進來。
  「陛下請您過去。」
  那個年輕人很不禮貌地盯著海因茨。
  海因茨並不在意,他知道陛下身邊有這幫人,每次派這幫人傳達旨意意味著陛下非常不滿。這招以前也經常被用來對付聯盟的其他國家。
  對付這招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無視。
  海因茨也不答話,朝正在開會的那些人說道:「你們該幹什麼就去幹什麼,下午四點繼續開會。」
  說著他站起身朝著門口走去。
  那個神情倨傲的年輕人完全被晾在一邊,雖然心中氣惱卻一點辦法都沒有。海因茨貴為參謀總長,地位比他高不知道多少。
  從參謀總部到那座山谷需要半個小時到四十五分鐘左右的時間。
  當海因茨朝著那座山谷趕的時候,喬治五世正陰沉著臉坐在一張椅子裡,他的面前站著專門負責情報這一塊的聯絡官。
  這個聯絡官原本是他的貼身侍從,自從這位皇帝陛下對情報部門徹底不信任之後,他除了有重大戰事時會命令情報部門把每份情報都立刻送給他批閱之外,還在情報部門裡安插很多親信。
  喬治五世對參謀總部同樣不信任,事實上他除了對和他一樣歇斯底里的波羅諾夫完全信任之外,對任何人或多或少有些懷疑。特別是像海因茨這種重要人物,身邊更是佈滿他派過去的眼線。海因茨在開會,他已經對會議的內容知道得清清楚楚。
  「連他也認為我們已經輸了嗎?怪不得悲觀氣氛會這樣濃。」
  喬治五世很想大罵一通,他需要發洩。
  不過真正瞭解這位陛下的人都知道,皇帝陛下不像他顯露的憤怒。喬治五世真正發怒時反倒非常冷靜。
  事實如此,喬治五世剛得到前線潰敗的消息,心情頓時糟到極點。如果那時海因茨趕過來肯定沒好果子吃,但此刻聽了情報部門的報告,這位陛下的心情反倒好了很多。
  因為他確信海因茨沒有背叛他的打算。
  誰都知道帝國已經輸掉這場戰爭,如果海因茨有異心,現在應該會到處串聯,和衛戍部隊的人進行接觸,旁敲側擊看那些人的反應;如果有可能就會拉攏他們,之後發動政變。
  但海因茨卻在考慮退路。
  一個準備逃跑的人不會想著背叛。
  喬治五世早就知道海因茨千方百計節省下一批物資,去年開始在南部海域秘密建造海上基地。
  這種事根本瞞不過情報部門的眼睛。
  喬治五世從來沒有和海因茨提過此事,在他看來這種作法是對時局悲觀的表現,會打擊前線將士的信心,畢竟那時戰局看起來還處於勢均力敵的狀態。但他不會命令海因茨停止那些專案。
  有一條退路總是好的。
  他曾經想過和霍華德一樣,與自己的帝國共存亡,但隨著失敗的陰影越來越近,他的心卻越來越動搖。
  此刻他一邊大聲斥駡著,一邊在心裡想:到底是殉國?還是逃亡?
  心裡一旦有事,因為戰事失利而產生的憤怒和恐懼全都變得不那麼強烈。
  四十分鐘之後,海因茨終於到了。
  喬治五世看到海因茨進來,原本一肚子火氣居然發洩不出來。他突然發現情況沒有惡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實在不行,他還可以退往外海。
  「從前線發過來的影像,你肯定已經看過了吧?」
  喬治五世最終決定不提海上基地的事,他也不打算和海因茨發火,他的參謀總長還是挺負責任的。
  當然真正原因是喬治五世感覺到,海因茨當初未雨綢繆事先準備退路的這件事做得不錯,他不想冷了海因茨的心。
  海因茨臉上露出一副天塌的模樣,心裡卻很淡然。他知道結果會這樣,他之所以在知道前線潰敗之後沒有立刻見皇帝陛下,就是不想在皇帝最光火的時候當這位陛下的出氣筒。
  「我只能說,幾十年的努力全都白費,我們當年的設想完全泡湯。這種強行提升上來的聖級根本不能和真貨比。比斯也就算了,他畢竟動用『雷神』,能夠看到這部傳說中最強的靈甲,恐怕是我們唯一的收穫。但看看馬克斯就知道差距,他一個人對付三個,而且看起來很輕鬆。」
  海因茨睜著眼睛說瞎話。參謀總部裡有一批人專門負責分析高階騎士之間的戰鬥,他們得出的結論是:馬克斯和他師傅一樣領悟空間之力,他師傅能夠撕裂空間,而他的能力似乎是空間跳躍。
  正是因為有空間跳躍,所以他的格擋瞬息即至,別人攻得再快也沒用,全都被他適時地抵擋。他的攻擊是直接命中對手的要害,看不到痕跡,根本無法抵擋,同樣也無法閃避。
  喬治五世對於海因茨的話,雖然明知道有些偏頗,卻不想駁斥他。
  剛才看了影像之後,他也有過失望的感覺。原本在他想來,花費這麼巨大的代價,犧牲十幾個天階騎士才將這幾個人從天階提升到聖級,再加上用了爆裂鬥氣之後快到極點的速度,他們應該比一般的聖級強者更加厲害,結果卻是遜色不止一籌。
  這和他的預期相差得遠了。
  看到喬治五世沒有反駁,海因茨的心更定了。
  有些人一旦做錯事,只要找到推脫的理由,心裡就安定,感覺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皇帝陛下原本不是這類人,而他希望的就是陛下變成這樣。
  成為一隻鴕鳥總比變成歇斯底里的瘋子要好得多。
  現在他至少成功一半。
  「我對波羅諾夫也挺失望,他如果搞不出新式靈甲就算了,至少我們不會在擁有希望之後再經歷巨大的失望。我們的靈甲比同盟的靈甲明顯差一點,但這點差距又是致命的,我們的人連逃都逃不了。」
  海因茨找出第二個理由。
  喬治五世對於這個理由倒是有些認可,不過他沒打算怪罪波羅諾夫。
  或許是同病相憐,他認為波羅諾夫挺可憐的。那個傢伙生不逢時,之前一直被艾斯波爾和莎爾夫人壓著,好不容易要翻身了,突然間跑出來一個怪物,把他一腳踩在底下。
  並不是波羅諾夫沒本事,實在是因為他的對手太強大了。
  「算了,戰敗已經定局,現在重要的是我們應該怎麼辦?」
  喬治五世已經沒有其他想法。海因茨的引誘計畫非常成功,這位陛下從精神上的巨人急劇萎縮成一個陽痿的侏儒。他剛才還在考慮是否要與國共存,現在只想著怎麼逃跑。
  「現在只有執行『鐵血計畫』,或許能為我們多爭取一些時間,雨季也對我們有利。」
  海因茨說道。
  「鐵血計畫」就是將軍隊裡所有修煉風屬性功法的人全都改造成鐵血騎士,到了這個時候,再嚴格保密已經沒有意義。
  「就按照你的意思辦吧。」
  喬治五世也不再想什麼民心。
  他知道海因茨的幾個海上基地有多大,雖然設計標準是能夠容納三十萬人口,但考慮到食物和日常生活用品的供應,七萬人已經是極限。這七萬人肯定要算上家屬,也就是說他頂多帶走兩萬人馬。
  他肯定要挑選忠誠於他的人。他的近衛軍差不多有這個數量,他只要對這些人好、得到他們的忠誠就足夠了。
  得到皇帝陛下的許可,海因茨鬆口氣,不過他還有其他想法。
  「現在索貝已經不太安全,一些重要部門有必要撤到更安全的地方,皇儲和幾位殿下是否也要……」
  海因茨看著皇帝陛下,他等待陛下的決定。
  雖然沒說更安全的地方是哪裡,不過兩個人心照不宣。
  「不,他們必須留下,我們一家必須做出表率。」
  喬治五世毫不猶豫地做出決定。
  對於他們來說,早走晚走都一樣,從索貝飛往一號基地才一天一夜的時間。
  「我已經擬定一份名單,您是否要過目?」
  海因茨早有準備。
  那份名單上羅列的全都是喬治五世最親信的重臣。
  從那座山谷回來,一路之上海因茨顯得非常冷漠。
  回到索貝,海因茨沒有繼續召集人前來開會,而是直奔機要室。
  機要室的外間全是一排排的通訊設備,這裡擠滿了人,顯得異常嘈雜。里間幽靜許多,裡面分成六個小房間,每個房間只有門沒有窗,從前線過來的消息都要按照類別分開,然後送進那些房間等候處理。
  海因茨進了最裡面的房間。
  他剛進去,一個微微有些禿頂、戴著小圓眼鏡、四十多歲的紅頭髮小鬍子,立刻緊隨其後進了房間。
  那個小鬍子原本一直在外間通訊室蹓躂,只要有消息過來,負責通訊聯絡的念者都要先把消息拿給他過目,由他身邊的記錄員抄錄一份複本之後,才能拿去裡面分析和歸檔。
  這個人是皇帝陛下安插在參謀總部機要室的親信。
  此人確實有權力監視任何人的工作和交談,但以往他不敢肆無忌憚,居然連參謀總長海因茨的行動都要監視。
  看到這一切,參謀總部的人只能在心底感覺氣憤,表面上不敢顯露出來。
  沒有人知道,當那扇門關閉之後,那個小圓眼鏡的紅發小鬍子完全換了另外一副模樣。
  「你的表演非常成功,皇帝已經被你騙過去。他剛才下命令讓我們配合你把人撤往安全的地方。」
  小鬍子說得很委婉,不過海因茨完全能夠明白其中意思,喬治五世肯定還是不怎麼放心。
  做為最後的退路,撤往外海那些島嶼上的肯定必須是皇帝最信任的人,要不然萬一弄幾個同盟的間諜上去,恐怕連最後的退路都保不住;就算沒有同盟的間諜,弄一幫有異心的人去也是很大的麻煩。
  皇帝陛下是從瓦雷丁殘餘勢力的身上得到這個教訓。現在撤往海外的瓦雷丁人已經分裂成三大陣營,要不是有蒙斯托克這個最大威脅存在,恐怕三大陣營已經自己打起來。
  所以喬治五世所說的配合,實際上就是監視。
  「這不是正好嗎?你們的手裡肯定有名單吧!」
  海因茨笑了起來。他本來就為不知道誰才是皇帝的鐵杆支持者而煩惱,他比不上皇帝陛下,根本不敢自己養一套情報班子,更不可能往皇帝的身邊安插眼線。
  「有。」
  那個紅頭髮小鬍子不由得苦笑,他本人肯定在名單當中,但有誰知道他早已做出相反的選擇?
  說穿了很簡單,現在帝國敗局已定,有些人必須要為戰爭的失敗負責,但對他這種小人物來說不會有什麼大礙,他的手上沒有沾過同盟的血。
  他相信,不只是他一個人有這種心思,皇帝陛下身邊的親信裡肯定有很多人這樣想,只不過沒人接觸他們罷了。
  正因如比,他越發慶倖參謀總長直接找上他;他也慶倖自己沒有犯糊塗,沒有說什麼考慮之類的傻話。
  「接下來皇帝會下令,將達到條件的騎士全都改造成為鐵血騎士,這件事會讓他徹底失去騎士們的忠誠,我現在需要的是將這種不滿化為憤怒。」
  海因茨沒有說需要做些什麼。
  那個中年人已經明白,這是讓他找人扮演兇殘走狗的角色。
  上面如果下的命令不得人心,一般來說有兩種做法:一種是安撫,讓宣傳部的人出馬,另外再給點實際補償,化解大家心中的怨憤;另外一種就是強行壓制,誰敢抗拒命令就交給執法處。
  這兩種作法,前者不會出事,但有可能效果不佳;後者效果肯定好,但是出問題就絕對是大問題,弄得不好就天翻地覆。
  如果是以往,就算軍隊不滿,麻煩也不大。喬治五世當政四十幾年,對於國家的控制力夠大,對他忠誠的人遍佈於各個部門,守衛索貝的軍隊也會聽從他的命令。
  但現在海因茨用退往外海這個誘餌把皇帝的親信送往海外,就算不是全都送走,送走其中的一部分也足以讓皇帝在需要人的時候,上下聯絡不靈,讓他的命令無法傳達下去。

第五章 敗亡之局
  從那場決戰之後,半個月內再也沒有發生過任何戰鬥,同盟甚至將一大半人馬撤回第一道防線附近。
  原因在於沒辦法保障物資補給了。
  這半個月來只有三天是晴天,其他日子全是大雨,再加上那場大戰讓阿爾齊斯河的中段崩塌,一千多公里的河道完全改道而行,新的河道根本不暢通,所以雨水難以瀉出,全都聚集起來。現在中線的北端大部分地方全變成了池塘。
  同盟遇到難題,相對而言,聯盟的麻煩更大。
  和之前的接連幾十場大戰不同,聯盟這次是徹底潰敗,更可悲的是聯盟這一次精銳盡喪。
  駐守阿爾齊斯河防線的全是聯盟精銳,那場大水讓所有人寸步難行。當初卡佩奇戰役遭遇的一幕再次上演,這一仗弗蘭薩帝國三十萬精銳部隊全軍覆沒。
  現在聯盟還有一百幾十萬軍隊退守第六道防線,但其中大部分是各附庸國的部隊,還有一部分東線的殘兵,弗蘭薩帝國的軍隊數量最少,早已主客互易。
  那些弗蘭薩軍隊還好說,撤到後方後迅速集結起來,重新構築起防禦線。另外兩路人馬就不對了,稍微好一些的還會找一座城市駐紮,觀望情況發展;表現差一些的已經一窩蜂散了,那些騎士連戰甲都不要,進城之後搶些食物就往自己的國家趕。這種逃兵在強征來的東線部隊裡至少占七成。
  中線各附庸國的部隊逃兵數量不是很多,但他們各有打算,佔據一些城鎮之後按兵不動。
  和東線部隊比起來,他們多少有些優勢。他們的家屬沒有被弗蘭薩帝國扣為人質,所以用不著擔心。到了這個時候,弗蘭薩人再喪心病狂也不可能派兵進入各個附庸國。但若要他們倒戈一擊卻也沒有可能,弗蘭薩帝國積威已久,就算現在只剩下一張老虎皮,他們也不敢輕碰虎須。
  此刻,同盟的軍隊如果派得出人,恐怕一個中隊就可以接收一座城市,一個小隊就可以俘虜對方的一個兵團。
  但是同盟沒有這樣做,因為高層另有打算。
  此刻同盟的精銳部隊全都集中在巴馬,這裡不是軍事要衝,巴馬和當初利奇待過的泊爾摩一樣,是風景宜人的度假勝地。
  巴馬並不大,人口一萬左右,是一座依山靠湖的山城。一條可以走四輛車的盤山公路婉蜒而上,公路兩旁是住宅。那些住宅青磚紅瓦,庭前都有一個狹長的小院,高不過兩、三層,沒有任何雕塑裝飾品,頂多有幾道彎成優美造型的鐵襴杆做為妝點。
  這是一個非常優雅又寧靜的小城,但在山頂上卻有一座頗為氣派的城堡,稍微低一些的地方還有一座教堂。
  那座城堡叫安美恩堡,建於十四世紀,是皇室度假時的行宮。
  此刻不管是行宮還是城市,全都落到同盟手裡。
  因為有太多重要人物住在這裡,負責安全的官員不敢有絲毫疏忽,乾脆把一萬多居民全都遷出去,安置在十幾公里外的一座小城市裡,這裡全被同盟的軍隊佔領了。
  以利奇的地位,他被安排在安美恩堡裡,這是半年來他第一次住在房子裡。
  從城堡裡可以看到底下的那片大湖,要不是現在正在下雨,景色應該不錯。
  「好不容易有一個休息的機會卻不能出去,真是掃興。」
  他看著窗外的大雨,不由得抱怨起來。
  「恐怕是因為你的那些女人全都在這裡,但她們卻不能過來,所以你感覺很無聊吧。」
  密斯拉半躺在床上膩聲說道。
  和利奇其他女人不同,這位公主殿下很會吃醋,就算明知道利奇非常強壯,她一個人根本吃不下,她也不願意和其他女人分享。
  利奇也不強求。
  當然他有另外一個選擇:他去找黛娜她們。不過意義不大,就算把人全都找齊,他也不可能和她們做那事,畢竟人多眼雜。
  現在不同以前在格拉斯洛伐爾的時候。當初整個格拉斯洛伐爾連輝煌騎士都沒有,這裡卻是輝煌騎士多如狗,天階騎士遍地走。這座小城才一百多公尺高,他在底下做任何事,那些人只要想知道肯定能夠聽到動靜。
  在這裡就不同了,城堡裡有八個聖級強者,裡裡外外全都被隔絕開來,至少那些天階騎士別想聽到裡面發生什麼。
  密斯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朝利奇眨了眨眼睛,問道:「你說這樣可以嗎?這樣就能夠懷上寶寶?」
  「你不是想再多玩一段時間嗎?」
  利奇越來越弄不懂這個小女人。
  在他身邊所有的女人裡,除了妮絲,就數這個傢伙最多變,不久之前還說要多享受美好的青春,不想太早懷孕,現在又說想要有一個小寶寶,以便他不在的時候能夠排解寂寞。
  「我改變主意了。戰爭眼看就快結束,將來你在蒙斯托克,我在帕金頓,一年都不知道能不能見一面。」
  密斯拉頗有幾分幽怨。
  「是啊,戰爭快要結束了。」
  利奇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高興還是遺憾。
  不過有一件事他很清楚,接下來的戰爭已經沒他的分了。
  幾天前的軍事會議對下一階段的行動有了安排,同盟聯軍將會被一分為三,其中一路人馬繼續對弗蘭薩帝國軍隊進行壓制,另外兩路人馬將會合東線和西線的部隊,對聯盟中線各國進行佔領。
  也就是說,戰爭到了收尾階段。
  接下來就算再有大戰也是地區性戰鬥,無關大局。
  「有什麼可感慨的?你總不能一個人把風頭出盡,要給別人一些機會。」
  密斯拉非常清楚聯合指揮部高層為什麼做出那種安排。
  之前事關同盟的生死存亡,所以大家考慮的是必須嬴得這場戰爭;現在大局已定,需要考慮的不是羸得戰爭,而是另外一些東西。
  主要是各國的軍隊高層在戰後都要進行大調整,一批老人需要換掉,一批新人要上來,這些新人想要坐穩位子就必須擁有足夠分量的戰功。
  其中還有地位高低的問題。
  因為利奇太過出彩,以至於各國參謀總部的人沒有撈到什麼功勞,反倒是指揮官一系跟在他後面撈到不少好處。
  在軍隊裡最容易失控、最容易滋生野心的就是指揮官一系。帕金頓沒有出過這類問題,奧摩爾就不好說了。
  所以接下來的戰役,各國都有意讓參謀總部的人得到更多的戰功,讓他們的地位能夠超過指揮官一系。
  「再說,弗蘭薩或許很快會發生大變故。」
  密斯拉知道一些事情,但她不敢多說,有些事對於利奇也必須保密。
  同盟的情報部門不知道海因茨已經產生異心,秘密計畫推翻喬治五世,不過聯盟有很多跡象表明,這個國家的局勢已經不穩。
  就像當初的蒙斯托克,戰事上的不利最終必然導致政局動盪。
  更何況喬治五世之前一段時間搞得天怒人怨,聯盟各國都視他為敵,只是怯于弗蘭薩帝國的強橫;現在弗蘭薩帝國精銳盡喪,高階騎士更是折損大半,已經失去威懾力。聯盟各國肯定會有所圖謀,現在之所以沒動,恐怕是因為人質還在喬治五世的手裡。
  不過喬治五世不是省油燈,他肯定意識到這一點。他即使不動各國軍隊,對各國的高階騎士肯定會下手,要不然他寢食難安。
  誰都不知道喬治五世現在還有沒有這種實力?沒有就再好不過。萬一有的話也不錯,至少逼出一張底牌。
  此刻的弗蘭薩首都索貝完全是一片蕭瑟和慌亂的景象。
  走在路上的行人一個個六神無主,很多人聚攏在咖啡館裡,滿臉愁容地議論時局。
  在賣布和米糧的店鋪外可以看到排隊的長龍。知道帝國輸了這場戰爭,人們拼命地花錢,想要在手裡的鈔票變得一文不值之前,把它們全都換成布匹和糧食囤積。
  在出城的公路上,很多家庭逃難似地離開這座曾經無比輝煌的城市。這裡是風暴的中心,留在這裡肯定不安全。
  索貝其實早已戒嚴,不過執法隊和憲兵現在也沒有心情管這種事,而且上面有人說過,如果有人想要出城就讓他們離開,只要別讓人混進城就可以,所以看到有人朝城外走,他們全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各位市民,最近有同盟的間諜到處散佈不利於帝國的言論,說我們已經戰敗,說前線大潰敗,這一切都是謊言,請市民們不要輕信這種謠言,帝國是不可能戰敗的。」
  一輛車緩緩地在大街上行駛著,車上有兩個特大號的喇叭,從喇叭裡不停地傳出宣傳口號。
  那聲音很響,一、兩個街區之外都能夠聽到。
  可惜這種宣傳沒有多少作用。
  早在幾個月前,大家已經不相信這種宣傳了。
  當初也是這樣宣傳,說什麼帝國非常安全,同盟根本無力反攻,不久之後同盟的大規模羈炸就開始了,連索貝都遭到轟炸,好幾個街區被炸成一片平地,廢墟至今留在那裡。
  從那之後再也沒人相信政府的宣傳。
  此刻,另外一股暗流正在索貝不為人知的角落之中湧動。
  在索貝西郊不知什麼時候修建了一座新的兵營,這座兵營被一圈鐵絲網圍攏,鐵絲網高五公尺,巡邏隊圍繞著鐵絲網不停轉著。
  在裡面的人一個個滿臉怒容,他們的眼神中閃爍著失望和絕望。
  或許在三年前鐵血騎士還是神秘、強大和榮譽的代名詞,是帝國最不為人知也最精銳的部隊,但現在所有人已經明白鐵血騎士的底細。隨著鐵血兵團在西線和中線連連折戟沉沙,再也沒有人羡慕那些鐵血騎士。
  在兵營最裡面靠近正中央的地方,在一個很小的營房裡,十幾個軍官聚攏在一起,他們全都是大隊長、中隊長一級的人物。
  營房外,幾個騎士逛來逛去,他們負責站崗放哨。
  「大家都應該知道自己的處境,也應該明白一旦我們變成鐵血騎士之後,肯定會被送上前線,活下來的可能連一成都不到。就算不死在同盟的人手裡,用了自殺鬥氣之後身體也會變得僵硬,變成不死不活的植物人,至少需要六個月才能完全恢復。但從現在的狀況來看,帝國根本支撐不過六個月。到了那個時候就要看運氣了,如果運氣好,同盟對我們感興趣,留我們一條活路,下半輩子我們就像小白鼠那樣活著;如果運氣不好,同盟從其他地方得到製造鐵血騎士的技術,我們只有自生自滅了。」
  一個金色頭髮,外表頗為俊朗,渾身散發一股殺氣的青年分析眼前處境,他儼然是這群人的首領。
  「這對我們太不公平。」
  旁邊一個三十多歲留著兩撇小鬍子的騎士異常憤怒地嚷道:「我們為帝國拼死拼活出了那麼多力,就以我來說,我參加過卡佩奇戰役,後來又去了西線,在那片冰天雪地熬了半年,守衛第一防線。第二防線的戰役我全都參加,至今傷勢未癒,但現在我卻要被犧牲。」
  此人完全從自己出發,但他的話更容易引起共鳴。
  在場的這些人能夠做到中隊長、大隊長,全都是靠軍功升上來,大多參加過前期的戰役,各個都是帝國功臣。
  按照喬治五世的旨意原本應該區別對待,不過當時喬治五世只在嘴裡提了一下,並沒有落在紙上,事後恐怕連他自己都忘了此事。海因茨既然要煽動騎士們的憤怒情緒,自然不會按照皇帝的意思來。
  「跟皇帝比較近的那些人現在都拼命往後方逃,聽說早在開戰之前帝國就秘密在海上營造好幾個隱蔽所,就算戰敗了,他們也可以逃到海上。他們既然連退路都有了,為什麼還不放過我們?」
  另一個騎士跳出來說道。
  那個金髮青年顯然知道不少內幕,他本來也想提這件事,沒有想到除了他之外,居然還有人聽到風聲:「確實有海上隱蔽所存在,不過不是戰前建造的,而是在瓦雷丁帝國被攻破、一部分殘餘力量退往海外之後,帝國高層受到啟發,開始這個秘密項目。據我所知,那幾個秘密隱蔽所可以容納十幾萬人,不過到現在為止有幾個隱蔽所還沒有造好。高層犧牲我們恐怕就是為了替他們拖延時間。如果我猜得沒錯,只要我們能夠拖延到雨季,那些項目肯定可以完工。」
  這個內幕一曝,周圍的騎士頓時一片譁然。
  對於這個消息的真實性大家不怎麼清楚,但最近這段日子政府高官全都慌慌張張四處跑動,而且高層之中很多人的家屬已經搬離索貝,他們都是坐飛翼離開的,神情看起來沒有什麼憤怒和悲傷,反而很多人露出一臉慶倖的模樣,這不可能是被送往後方當做人質。
  兩邊相互一印證,這個消息的真實性變得一目了然。
  「怪不得,那幫拍馬屁的傢伙總是鬼鬼祟祟議論什麼大名單、小名單,一天要往海軍部跑五、六趟,想必是為了能夠被列入名單裡。」
  又有一個人連結他知道的一些情況。
  這十幾個人能夠爬到現在的位置,肯定有自己的人脈和消息來源,七拼八湊之下,事情的脈絡漸漸變得清楚。
  知道理由之後,他們越發感覺命運的不公:為什麼別人能夠撤往海上,他們必須成為炮灰?
  「現在怎麼辦?」
  一個騎士問道。
  眾人看向那個金髮青年。在這群人裡他的地位不是最高,但他的身份卻高貴一些。
  這個青年叫佐德,他算是豪門出身,雖然算不上一流豪門,但在弗蘭薩這種身份已經不簡單了。所以他的人脈和消息來源比別人全都要強好幾籌,無形中就成了這群人的首領。
  「我們不能在這裡等死!皇帝如此無情無義,乾脆……」
  剛才那個小鬍子顯然準備煽動眾人造反。
  「乾脆什麼?找死嗎?」

  金髮青年瞪了小鬍子一眼,雖然他的年紀在這群人裡面算是最小的,但是出身讓他的見識和閱歷都超過其他人:「你以為皇帝和他身邊的大臣全都瞎了?他們沒考慮到我們會有所行動?我們一進來就被收繳武器,連給我們的餐具都是木頭做的。你難道要用這些硬拼那些戰甲嗎?」
  這話一說,眾人頓時有些喪氣。
  不只是沒有武器那麼簡單,此刻軍營四周二十四小時有人巡邏,裡外兩道崗哨,一公里之外駐紮著三個精銳兵團。
  雖然這三個精銳兵團人數加起來才兩千左右,比起這個營地裡的十幾萬人根本是九牛一毛。
  但是兩千人的實力不是這邊可以比的。喬治五世儘管已經利令智昏,卻沒有糊塗到把榮譽騎士改造成鐵血騎士的地步。這裡實力最高的只是王牌騎士。
  更別說那邊全都裝備有戰甲,這裡的人赤手空拳,這種差距遠比人數上的差距要大得多。
  「還有一點你們有沒有考慮?從東線徵調過來的那些人,他們的家屬全都被扣起來;西線各國高層的家屬也一樣。上面現在專門玩這一手,難說你我的親人是否也被關押起來。不搞清楚這一點,你敢動手嗎?」
  金髮青年朝四周掃了一眼。
  他目光所及,那些人全都低下頭。在這一點上他們確實沒有考慮到。
  「十有八九是這樣。」
  旁邊的一個騎士苦澀地說。
  「現在最重要的是和外面取得聯絡,把情況搞清楚。」
  金髮青年說出他的想法。
  「從時間上來說恐怕來不及,我和我的人在第一批改造的名單裡,三無後改造就要開始了。」
  那個小鬍子憂心忡忡地說道,他之所以手足無措就是因為這些人裡以他的時間最緊。
  「接受改造就接受改造,成為鐵血騎士,只要不動用自殺鬥氣並不會出什麼事,而且成為鐵血騎士之後,你的處境可能會比我們好,上面可能會把你們安排到其他地方,看守得也不會像現在嚴密。到時候打探消息就全靠你了。」
  金髮青年突然意識到這或許會讓小鬍子產生太大的壓力,而且還會有一種被利用的感覺。他轉頭又對其他人說道:「大家都一樣,成為鐵血騎士也是一個機會,憑我們的實力想要對付那些精銳部隊根本就是做夢,更別說城裡還有幾支近衛軍。變成鐵血騎士之後至少還有一搏的機會。」
  旁邊的人總算從剛才的失落中走出來,他們並不是怕死,走出學院成為一個正式騎士的那一天,他們已經有了準備,戰死沙場對於他們來說是稀鬆平常的一件事。他們憤怒的是帝國對他們的不公,他們痛恨的是被人當做炮灰。
  看到大家的反應,金髮青年知道自己成功了,他繼續說道:「就算大家接受改造,成為鐵血騎士之後立刻被送上戰場,你們也不要擔心。據我所知,現在上面下達的命令被執行的可能很低,就連兵團、軍團一級的軍官也不想打仗。你們在前線盡可拖延時間,在後方的人想辦法搞清楚我們的家屬是否被扣起來了。如果已經被扣起來了,還要搞清楚他們被弄到哪裡去?為了聯絡方便,我們還需要弄一套暗號出來。」
  金髮青年做事確實很有條理,他一條一條地把大家需要做的事羅列出來。
  沒有人對此產生疑義,此人在無形中得到眾人的認可。
  傍晚時分,一場大雨驟然而至。
  一隊執法官走進這片被鐵絲網圍繞著的營地,為首的執法官大聲念著名字。
  被喊到的全都是軍官。
  每天這個時候,各級軍官要到執法隊報告。
  這是弗蘭薩帝國一向採用的做法,實際上是讓各級軍官互相告密。
  正因為互相告密,所以這種報告都是單獨進行。
  那個金髮青年也在被喊到的佇列之中,他和別的軍官一樣穿上雨衣走出去。
  把人召集齊,那些執法官柙著軍官們離開營地。
  在數百公尺外有一排房子,是看守這裡的執法部隊住的地方。
  軍官們被帶往最左側的那排房子。
  這排營房是特製的,為了不讓外面的人聽見裡面的談話,所以有三層隔牆,而且只有門,沒有窗,外面還有騎士站崗放哨,閒雜人等根本沒法靠近。
  所有的軍官被勒令排隊等候,他們在雨地裡站成一排。
  等了大概有一個多小時,終於輪到那個金髮青年。
  他被帶進了第二間房間。
  房間裡面只一張桌子、兩把椅子,一張椅子上坐著一個身材矮小、微微有些禿頂的執法官。
  金髮青年走過去在對面坐了下來。
  讓人感到意外的是,兩個人居然一點都沒有執法官和被看押者的樣子。
  「今天的情況怎麼樣?上面已經在催了。」
  那個執法官差點頭哈腰了。
  佐德對於這個傢伙實在沒什麼話可說,再加上他一向對執法系統和情報系統的人沒有好感,所以不冷不熱地說道:「我這邊已經搞定了,已經有四分之一的人加入我們;其他人不是不想拉過來,只是因為我擔心人太多會出意外,萬一當中有人告密就全完了。」
  「確實穩妥一些為好,你做得不錯,有四分之一也就夠了。等到你們動起來,其他人肯定會跟著你們一起。」
  執法系統的人天生謹慎,自然贊成佐德的做法。
  「不過,有一些人我不太能夠肯定。我拉攏的全都是一線兵團的人,他們看得多聽得多,自然知道跟著我們才會有活路。但這裡還有很多二線兵團的人,那些人平時在背後罵得很凶,什麼都敢罵,可是我感覺他們心裡好像還有僥倖的念頭。」
  佐德看著那個執法官。
  後者完全懂得他的意思。
  「這很容易,我想,皇帝的心裡恐怕也把這裡的人分成幾種,先把二線兵團的人送上前線應該會符合他的心意,萬一局勢支撐不住、同盟的進攻太猛烈,一下子就打過來,還有你們這些一線兵圃的人可以擋一下。」
  這種說法頗為惡毒,卻非常接近事實。
  那個執法官不打算去想佐德剛才所說的,是不是為了將接受改造的時間盡可能延後。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到了現在這個時候肯定要為自己考慮,即便他本人也不是因為崇敬海因茨才上這條船,而是他認為海因茨的想法是正確的,也是現在唯一的選擇。
  「裡面的人想要知道他們的家人現在在哪裡。」
  佐德說道。
  「他們已經被送往萊布尼徹,那裡有一個後方基地。」
  執法官壓低聲音,這不是什麼機密,所以他敢回答。
  「我知道了。」
  佐德稍微安心了些。他原本擔心親人會和那些東線騎士的家屬在一起,那不是人待的地方。萊布尼徹就要好得多,他以前聽說那裡原本是武器試驗場,很多技術人員和他們的家屬都住在那裡,所以條件還算不錯。
  「還有什麼問題嗎?」
  執法官顯得異常和善,現在所有人的命運都掌握在這個金髮青年的手上,他只能賠盡小心。
  此刻城裡駐紮的軍隊全是喬治五世的親信。
  雖然親信裡同樣也有許多潛在的背叛者,但一個人是否忠誠不可能寫在額頭上,他們不敢隨意上去接觸,萬一踩上地雷就完蛋了。至於老百姓容易煽動,不過老百姓根本沒有任何用處。
  現在的皇帝連騎士的忠誠都不在乎,肯定更不會在乎民心;如果老百姓敢暴動,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血洗整座城市。
  金髮青年思索片刻又想起幾件事,他剛要開口,突然聽到遠遠傳來空襲警報聲。
  嗚嗚的警報聲響徹索貝上空。
  聽到令人揪心的聲音,人們連雨衣都來不及披、雨傘都來不及撐,慌慌張張地跑出屋外。
  在一個個十字路口早有穿著雨衣的軍人揮舞紅白相間的長棍子,他們維持秩序,安排人們躲進防空洞裡。
  或許是已經習慣,索貝的市民行色匆匆,慌張卻不淩亂。自從同盟反攻正式開始以來,索貝差不多五、六天就會被蟲炸一次。直到進入雨季之後矗炸次數才漸漸減少,原因是同盟的後勤補給跟不上,大型飛翼不得不被當做運輸車來使用。
  又過了片刻,叮叮噹當的警鐘聲從四面八方響起,那是救火隊出動的信號。
  所有的救火隊全都出動,它們散佈於整個城市的各個角落,隔幾個十字路口就停一輛,這樣做為的是在炸彈爆炸之後,用最快速度壓制火勢。
  這些都是弗蘭薩人經歷一年多的聶炸所總結出來的經驗。
  一個小時之後,天空中傳來嗡嗡的聲音。
  那聲音像是有幾萬隻蜜蜂圍繞人的腦袋亂轉,聲音不但響亮,而且讓人寒毛直立。
  索貝上空的天烏雲密佈,此刻還在下雨,雲層像是一鍋開水似的不停翻滾。在雲層下隱約可以看到五、六個小點正異常悠閒地往索貝飛來。
  令人膽顫的嗡嗡聲不是這些小飛翼能夠發出的,真正載滿炸彈的縣炸機群此刻正飛行在雲層上。
  這是三月時發展出來的一種新技術,如果轟炸的目標是城市,用不著冒險進入雲層下方,只要派幾架專門用於偵察的飛翼下去,由它們確定方位,負責轟炸的大型飛翼按照計算出來的參數投下炸彈就可以了。
  在地面上,一個個氣球冉冉升起。
  聯盟的空中力量早已蕩然無存,年初的空中大戰,聯盟的空中力量就是主要打擊目標,與此同時那些木料場、傢俱、馬車作坊……只要和木頭有關的地方全都遭殃。僅剩的幾百架飛翼也被海因茨調往幾個海上基地。
  所以此刻的索貝除了防空氣球,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突然,一團暗影從雲層中飛出來。
  這團暗影的速度快得驚人卻沒有一點聲音,至少地面上的人聽不到它發出的聲音。
  只見詭異的暗影「之」字形來回飛著,所到之處,兩公里內的防空氣球全被一一擊落。
  只是片刻工夫,索貝上空被清理出一條乾淨又寬敞的飛行走廊。
  那些待在地面上的人看著天空中的那道暗影全都捏緊拳頭。他們很清楚那是誰,也知道只要把這傢伙打下來等於廢掉同盟一條胳膊,可惜沒有一個人做得到。
  所有的人都知道,只要高度超過地面二十公尺就是他的天下了。
  那個黑影正是利奇,此刻他駕馭靈甲充當空中護衛的角色。
  自從知道同盟再也不需要他充當指揮之後,他閑得發慌,所以乾脆找點事情做,正好同盟要轟炸索貝,他跑來充當護衛了。
  對於下方的這座城市他熟得不能再熟,他曾經帶隊十幾次淼炸過這座城市。
  如同例行公事,將所有視野切換一遍,利奇立刻將底下的情況摸個一清二楚。
  靠近中央區域有大量的能量反應,那裡集中幾千部戰甲,似乎還有靈甲。
  弗蘭薩帝國到底還有多少靈甲?這是同盟最希望知道的一件事。所以弗蘭薩人現在非常狡猾,不會輕易發動反重力裝置。此刻他只能懷疑,沒有辦法確定。
  打開「共用視野」,利奇把他看到的東西全都傳出去。
  轟炸索貝是為了造成恐慌,同盟高層不指望能夠炸死什麼重要人物,同樣也不指望能夠造成多大的人員傷亡。早在二月分時,情報部門已經發現豨炸城市的效果僅限於毀壞房屋;自從聯盟大量挖掘防空洞之後,人員傷亡減小到可以忽略的程度,死得最多的就是救火的人,這沒什麼意義。
  既然為了造成恐慌、不求實際效果,與其啃硬骨頭還不如挑容易的地方下手,最容易下手的就是住宅區。
  這座城市想要學天之城的恢弘,又希望能夠像卡佩奇一樣繁榮,所以它的中心區域模仿天之城,四周城區則是卡佩奇的模式,民居和商業區完全混雜在一起。
  利奇信手圈了幾個轟炸範圍。
  轟炸終於開始了。一顆顆沉重的炸彈從雲層中鑽出來,朝著地面砸去。
  這些炸彈每一個重達一百公斤,中間是用能量結晶充塡而成的爆炸裝置,外面包裹的是瀝青和油脂的混合物。
  半年來無數次轟炸的結果,證明這種混合物最合適用來羈炸居民區,一顆炸彈下去可以毀掉一幢房子,順便把四周一起點燃。油脂和瀝青的混合物黏性很強,黏上哪裡就燒到哪裡,而且不怕水。
  隨著炸彈落下,地面上傳來一陣陣沉悶的羈響。
  很快一團團火光冒出來,滾滾濃煙升到空中。可惜現在正下著雨,大火明顯沒有蔓延開來。
  落下的不只有炸彈,還有無數傳單隨風飛舞,這是以前沒有的。

  這些傳單全用油紙印書成,根本不怕水,就算浸泡在水塘裡也沒關係,還容易著火,掉進火堆還可以助長火勢。
  傳單夾在炸彈的縫隙之間,每一顆炸彈落下都夾雜幾千張傳單,上面是一些前線的戰況,比如西線各國已經投降、聯盟在中線剛經歷一場慘敗,損失兵力若干,聖級強者、天階騎士隕落多少。
  這些東西起的作用和轟炸一樣。同盟高層並不指望能靠這些傳單讓弗蘭薩人投降,只要造成恐慌情緒就足夠了。
  利奇無聊地看著下方,看著救火隊和預備役軍人試圖撲滅大火,他的心裡沒有絲毫激蕩。
  突然他看到七、八公里外,有一輛車飛快地朝中央區域駛去。
  如果僅僅這樣他不會心動,但重力感應器竟然發出警報。
  有靈甲啟動了。
  雖然不敢肯定靈甲啟動和這輛車有直接關係,利奇仍舊折轉方向朝那邊飛去。
  以他此刻的速度,七、八公里的距離眨眼即至。
  相距還有一公里時,他彈出一片刀輪。
  那是一片真正的刀輪,是從外面那片巨型刀輪上分離出來的一小片。
  這片刀輪其薄如紙,寬僅半寸,直徑卻達到三尺,刀光暗藏,只有刃口閃爍著一絲寒芒。
  沒有一絲聲息也沒有一點痕跡,刀輪橫著切入那輛車左側,像切豆腐一樣破開車體,然後從右側穿出來。
  利奇正打算確認戰果,猛然間他感覺寒毛直立。
  只見兩道白光朝他急射而至,另外還有一道白光徑直朝那輛車飛去。
  他頓時意識到自己的高度太低了。
  隨手彈出一串刀輪,他猛地一個俯衝,一頭紮進離地面二十公尺的範圍之內。
  一進入這個範圍,反重力裝置瞬間啟動,他的速度一下子快了起來。
  這一連串動作快如電光火石一般,讓人根本來不及反應。
  那兩部靈甲被利奇事先彈出的刀輪所阻,等到他們格擋開迎面而來的刀輪,恰好看到利奇揚長而去。
  其中,部靈甲放慢速度,轉而朝那輛車飛去。駕馭這部靈甲的天階騎士顯然知道利奇是出名的快腿,一旦速度拉起來沒有人能追得上。另外一部靈甲卻緊咬利奇不放。
  用不著回頭,利奇也知道自己的身後有條尾巴。
  他的這部靈甲除了速度驚人,另外一個優點就是裝了十幾個觀察鏡,能夠觀察三百六十五度的情況。
  與此同時,那部為飛行而設計的智腦給出最安全的飛行航道。
  這部根本不像靈甲的靈甲如同一隻靈活的老鼠,在索貝的大街小巷之中竄來竄去。
  後面那部靈甲沒有這麼高超的飛行技術,一開始還試圖繞開建築物,後來乾脆橫衝直撞,反正靈甲不怕這種程度的撞擊。
  看到身後的天階騎士是這種人物,利奇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他瞬間打開索貝的交通圖,迅速找到他要的目標。那是一條小巷,僅夠一個人通過,兩個人相向而行必須側身通過。他這部靈甲是一個直徑三尺的大圓盤,寬度和普通人的肩膀差不多,所以可以輕而易舉地切入小巷裡。後面那部靈甲就不行了。
  只聽到一陣稀哩嘩啦亂響,整條小巷瞬間被擠塌了。兩邊的房子紛紛坍塌,無數磚塊如同冰雹般砸落下來。那個天階騎士根本沒有想到會有這種變故。突然他感覺一陣心悸。緊摶著他發現數十片刀輪從四面八方朝著他襲來。這一切快到極點,不過在時間凝滯之下,那個天階騎士也沒有慌張。一旦進入天階之後,再也不存在措手不及這種說法。幾乎在一瞬間,那部靈甲周圍二十公尺之內,無論是牆、天花板還是紛紛砸落下來的磚塊,全都變成粉末。
  此人的「界」所擁有的特性是粉碎,這是一種非常霸道的特性。
  不過這招對那數十片刀輪沒有用,那些刀輪在利奇的控制之下,它們的四周籠罩著利奇的「界」。天階騎士之間的戰鬥就是「界」與「界」的碰撞,誰的「界」更強悍,誰就佔據上風。利奇的「界」是「絕對控制」,從特性上來說比不上「粉碎」,不過「絕對控制」屬於比較賴皮的特性,它真正的厲害之處就是抵消其他任何特性。知道這一點的人很少,因為他出手的機會不多。
  所以那個天階騎士看到刀輪仍舊朝他飛來,頓時有些意外。不過他怎麼慌亂,揮舞手中的兩把長劍左右格擋,將一片片刀輪全部擊碎。
  他的劍看似輕盈卻不亞於雙手大劍和戰斧的力量,這和他修煉的功法有關;他最擅長的就是「舉輕若重」,配合粉碎特性的「界」,即便碰上同等級的騎士也很占上風。
  突然又是一片刀輪飛進來。
  那個天階騎士心中冷笑,他感覺利奇不夠聰明,明知道這招沒用居然還拿出來。如果聰明就該趁著剛才的機會趕快逃跑。這片刀輪有些不同,它的速度特別快。那個天階騎士右手一轉,一劍劈了過去。
  劍刃和刀輪相碰,爆閃出一片刺眼光芒,緊接著一陣金屬碎裂之聲響起。讓那個天階騎士難以置信的是,碎的居然是他的劍。他的變招夠快,左手的劍猛地一轉。這次他不敢硬劈,而是往上撩去,他用的是四兩撥千斤的巧勁。又是一陣光芒爆閃,同樣響起一陣金屬碎裂聲,另外一把劍也碎了。
  「千絲千線。」
  那個天階騎士駭然地看著飛來的刀輪,他終於看透這一招的本質。
  此刻他已經閃無可閃、避無可避,眼睜睜地看著刀輪從腰際劃過。
  一陣爆閃,在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一個街區從索貝的地圖上消失,和這個街區臨近的街區也只剩下一片殘骸。
  當爆炸的火球徐徐升上天空時,利奇重新飛上天空。他看著身後衷撼人心的場面,心中充滿自信。又有一個天階騎士喪命在他的手裡,而且這次是靠他自己的力量。
  請續看《騎士的血脈》45終章預告:世界大戦結束,利奇的傳奇也將遢入最終章!
  戦爭因喬治五世與海因茨演出的最後一幕戲,劃下句點,但對利奇來説,並非所有事情都陲著戰爭結束而完結;戦後的腫建才是利奇所等待的,一個全新的未來慢慢顯露,新世界的風貌將在世人眼前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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