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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士的血脉 1-45 作者:血珊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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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洛斯追問。之前他問利奇有什麼對策,利奇只說手裡有一件秘密武器。
  「和他們一樣,不過我不打算裝那麼多能量結晶,也不需要那麼重的外殼,這樣重量會輕得多,速度也快得多……我會讓他們知道,他們只是浪費資源,而且還是做一件大蠢事。」
  之前是因為沒時間,也是為了吊老頭的胃口,所以他才會藏頭露尾,現在沒必要故作神秘。
  「我馬上讓人鋪設鐵軌,這件事要先做。」
  卡洛斯老頭有些等不及,他不希望卡佩奇戰役初期發生的事再次重演。
  「用不著,我要讓他們知道仗不是這樣打的。戰爭拼的不是蠻力,只會使用蠻力,被對手借力打力,絕對吃不了兜著走。」
  利奇說這番話更多是為了給身邊的人聽。
  弗蘭薩人用這種戰法開了一個極壞的先例,現在利奇希望能把戰爭的走向完全扭轉。所以這一仗他必須打贏,而且還要贏得漂亮。
  他要讓這次戰役成為經典,要讓弗蘭薩的人的做法顯得非常愚蠢,讓後世的人們只要一說起這場戰役就會想到弗蘭薩人愚蠢的決定,讓後世指揮官和參謀們在制訂作戰計畫時,只要一想到類似手段就會認為不可行。
  一頂普通營帳裡堆滿剛挖出來的泥土。正對著門口的地方有一道低緩斜坡,一道很短的鐵軌鋪設在斜坡上,鐵軌盡頭停著一枝粗大火箭,箭頭尖銳異常並呈流線型,箭身長有五、六公尺,箭尾是三片鋼質的尾翼。
  和聯盟的巨大鋼輪比起來,這玩意兒沒有什麼創意,完全是抄襲太古時代曾經出現的一種武器。
  不過從實用性來說,這玩意兒比巨大鋼輪可靠多了,一旦射出去之後,這玩意兒還可以控制方向。那種巨大鋼輪只能靠慣性飛行,砸到哪裡算哪裡。
  在同盟整條戰線上的類似帳篷還有很多,裡面全是這種武器。
  這是為了對付「撞城槌」而製造的武器,所以也有著針鋒相對的代號——「羊角槌」。
  製造這種武器只用一天時間,因為不需要特別技術,除了從伊洛那裡調了幾個助手幫忙之外,利奇把幾個軍團的軍務官全都抽調出來,又從後勤部拉了一批人,就把這些搞定了。
  四天之後,負責監視的念者發出警報,他們探測到強烈的能量反應,聯盟開始往那種武器裡裝填能量結晶。
  當天下午,利奇從研究院裡出來,重新坐在指揮中心正中央的椅上。
  幾乎同時,休息二十多天的龐大戰爭機器再次開動起來。
  入夜之後,負責監視的念者發出越來越密集的警報,整條戰線全都發現強烈能量反應。聯盟這一次玩真格的了。
  指揮中心裡再次變得忙碌。
  這一次人手增加三倍有餘,不過熟悉的身影卻少了許多,帕金頓和奧摩爾參謀部高層的人很多被換掉,只有卡佩奇參謀部的人保留下來。重新換上的是一批剛提拔上來的新人。
  或許因為沒有那股傲氣、或許因為大部分人剛被提拔上來,想要有所作為,所以此刻指揮中心的工作效率比以前高了不少。
  利奇仍舊是老樣子,除了右手在鍵盤上瘋狂點著,其他部位一動不動。他前方的投影螢幕上不停閃爍,讓人感覺頭暈眼花。
  和之前不同的是,旁觀者少了許多。
  這次不再是騷擾戰,而是全面大戰的開始,所以大叔、老伯、比斯和其他聖級強者全都進入各自的戰鬥位置。
  利奇焦急等待著,他的眼睛連眨都不敢眨一下,此刻天空中有數百顆偵察氣球正嚴密監視聯盟。所有圖像被智腦拼接在一起,所以他可以監視整條戰線的情他原本可以用不著這樣辛苦,既然說了要主動出擊,可以現在就進攻,但他想讓聯盟得到一個沉重教訓,讓他們知道他們的做法是錯的,仗不應該那麼打,所以他必須抓住瞬間的機會。
  時間一點點過去,利奇的神經也繃得越來越緊。
  按照負責監視的念者們的預測,能量反應在傍晚時分達到最高點,所以從六點到淩晨,聯盟隨時有可能發動進攻,他一刻都不敢放鬆。
  利奇不認為聯盟會將時間拖得太久。
  那些巨大鋼輪像是一個個火藥桶,聯盟就像坐在火藥桶上,萬一出事就是異常大的災難。如果他是聯盟的最高指揮官,不會允許危險物品長時間存放。
  似乎是為了印證利奇的猜想,十點一過,聯盟同時出現能量異常反應。與此同時,偵察氣球也看到地平線上微微亮起的白光。
  肯定是靈甲啓動時發出的光芒。
  聯盟迄今為止都沒有在反重力裝置方面取得突破,所以那個笨重玩意兒必須以靈甲推動。
  幾乎在一瞬間,利奇按下旁邊的紅色按鈕。
  他按下按鈕的同時,同盟一頂頂看起來很普通的帳篷裡紅光四射,嗚嗚的警報聲讓人感覺刺耳。
  轉瞬間紅光變成白光,那是反重力裝置發動的徵兆。
  這些白光是從「羊角槌」底下散發出來的,這些「羊角槌」下面全都有一個底座,上面裝著反重力裝置。
  反重力裝置有不同等級,用於飛空艦船之類的反重力裝置留存到現在大多損壞,能夠使用的反重力裝置全是從車輛之類的東西拆下來的,它們的載重量頂多四、五噸。
  利奇設計「羊角槌」時,把重量定在兩噸,原因就在這裡。
  兩噸重的東西可以用反重力裝置直接推動,自然比二十幾噸的龐然大物需要靠靈甲推動容易啓動。
  只見一道道白光破空而起,眨眼間速度變得極快。
  此刻的利奇正快速計算每一枝「羊角槌」的飛行軌跡,它們的飛行軌跡必須和聯盟飛來的「撞城槌」軌跡重合。
  在幾天裡他數十次飛入聯盟境內,為的是確定那些鐵軌位置和走向。聯盟那些巨大鋼輪必須沿鐵軌滾動,所以軌跡是固定的,不可能改變。
  這是他敢於算計聯盟的原因。
  在他的右眼顯示螢幕上有兩種顏色的線條,一種是白色的,代表「羊角槌」的飛行軌跡;另外一種紅色是「撞城槌」的飛行軌跡。
  漆黑夜色突然爆閃刺眼的光芒,亮度如同一百個太陽同時放射光明,緊接著大地開始震顫,一道肉眼能夠看見的衝擊波朝四面八方蕩漾。衝擊波所到之處,所有高於地面的東西全被連根拔起。
  又是一道閃光,這次離前線更近。
  聯盟前線有一道長達一千多公里的工事,雖然比當初卡佩奇的第一道防線要差,卻是頗為壯觀。單單最前面的壕溝就有二十公尺寬、四公尺深,現在更因為開閘放水的緣故,壕溝完全變成護城河。壕溝後是以挖出來的土堆所砌成的矮牆。
  瞬間的閃光照亮工事,隨之而來的衝擊波一下子將這道防線撕開一道巨大口子,和當初在卡佩奇撕開的口子幾乎完全一樣。
  在白光正下方出現一個大坑,那裡原本有數十個坑洞,每個坑洞都藏著一部戰甲。所有的戰甲被炸成碎片,並且被爆炸之後產生的高溫融化了。
  那個大坑週邊稍微近一些的地方,所有藏有戰甲的坑洞全被翻卷的泥土覆蓋。那些戰甲或許沒有損毀,但戰甲裡的騎士全都完蛋。
  在如此恐怖的爆炸之下,聯盟損失的騎士至少有一個兵團。
  在同盟的指揮中心裡,利奇從右眼顯示器裡看到聯盟突然多了十二個刺眼的光點。
  所有圖像是從偵察氣球上拍攝的,然後被智腦拼合為一個整體,所以是俯視角度,這讓他有「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感覺。
  什麼叫高高在上?這就是最好的詮釋。
  利奇覺得每個毛孔都在發熱,當初他突破瓶頸晉級輝煌都沒有這種感覺。
  唯一有些遺憾的是,總共只有十二個目標是真的。他前前後後發現一百多個可疑帳篷,現在看來百分之九十都是掩人耳目的假目標。
  不過仔細想來也只可能這樣。
  十二個超級爆炸裝置所需裝填的能量結晶超過三百噸,相當於聯盟數百萬大軍一個星期所消耗的能量結晶。對於現在資源枯竭的時候來說,即便是弗蘭薩帝國也難以承受,更別說再增加十倍。
  那十二個刺眼的光點有四個非常靠近前線,因為是夜晚,沒有辦法靠近,所以不知道工事損毀的情況,不過從爆炸威力,他大致能夠推算聯盟防禦工事的受損程度。
  有些遺憾的是,想要再現當初卡佩奇開戰之初的效果已經不可能,現在無論是同盟還是聯盟,對於這招都有防備,沒有誰會傻傻把部隊全都集中在一起。而且現在修建工事時,駐紮軍隊的地方不再是一片平地,而是一個坑洞接著一個坑洞,弄得像馬蜂窩;戰甲藏在坑洞裡,只要別離爆炸中心太近就不會有事。
  趁你病要你命,這是利奇一向遵循的準則。他的右手再次飛快敲擊,一道道命令被傳遞下去。
  早在入夜前,同盟的軍隊已經做好進攻準備。隨著一道道命令的下達,一個個兵團從集結的地方出來,朝著聯盟殺去。
  利奇沒有選擇被撕開的口子做為突破點,因為所有被撕開口子的地方全在中線部隊控制的範圍內。
  就算失去防禦工事的保護,利奇也沒興趣和這些士氣高昂的精銳部隊硬碰硬。
  柿子撿軟的掐,他的目標是那些被強行徵調的東線部隊。
  聯盟把從東線強征來的軍隊全都放在右翼,那段防線相當於整條防線的四分之一,長有兩百多公里,防禦強度不比另外四分之三差,人數反倒更多,應該是一塊硬骨頭。
  不過這些人全都心無鬥志,更不打算和同盟死拼到底,再加上東線部隊配備的戰甲全是弗蘭薩帝國在戰前裝備的「舞蹈家」,和現在最新的戰甲整整相差兩代。
  裝備的差距正是利奇選擇這裡做為突破口的根本原因。
  自從能量裝甲普及之後,同盟和聯盟都為老式戰甲設計能量裝甲。不過所謂的老式戰甲只包括龍式、龍式的各種變種、聯盟仿製的龍式和魔方,戰前設計的更舊型號不在改造範圍之內,所以這批老式戰甲啓封之後,只裝備帶能量鋒刃的武器,防禦性能差了一大截。

  如果那些東線部隊敢以死相拼、不惜同歸於盡,就算沒有能量裝甲也沒關係,但現在這種情況下,利奇相信他們不願意那麼做。
  黑夜中,成千上萬猶如螢火蟲般的朦朧光點,有如潮水朝聯盟右側防線湧去。
  發光的是能量鋒刃,在夜色中它們像是一枝枝火把。
  防線後同樣如此,聯盟的東線兵團已做好準備,他們開啓武器上的能量鋒刃。
  一瞬間,隆隆炮聲打破黑夜的沉寂。聯盟東線兵團首先開火,一部部戰甲從五公尺高的土牆後出來,進入前方的防禦線。
  在土牆和壕溝之間有一條十公尺寬的平地,這就是防禦線,也是戰鬥位置。
  進攻的一方必須先通過壕溝才能攻擊站在防禦線上的防禦部隊,而且只能從下面往上進攻。防禦一方站在上面居高臨下,有著絕對優勢,再加上土牆的炮臺會提供火力支援,後方援軍可以源源不斷從上面下來,所以打傳統陣地戰,進攻方往往要用數倍代價才能攻破防線。
  既然打算強攻,同盟不可能一點準備都沒有,先頭部隊全都駕駛「鐵騎」。
  所謂的「鐵騎」就是重裝甲化的「輕騎」,前方還裝上能量裝甲。對面射來的炮彈爆炸開來,每塊彈片都有巴掌寬,但打在能量裝甲上只能擦出一串串火花,「鐵騎」和「鐵騎」上的騎士卻毫髮無損。
  偶爾也有「鐵騎」被炮彈直接命中,隨著一聲轟鳴,「鐵騎」前部整個被炸飛,厚重的前擋板被炸成幾塊,前面的車輪也飛得不知到哪裡去了。不過威力到此為止,有前擋板和能量裝甲雙重防護,炮彈想破開戰甲的防禦根本力不從心。
  無數「鐵騎」以七、八十公里的時速頂著炮彈朝前方沖去。
  進入到四百公尺的距離,這邊的火炮也開火了。
  每輛「鐵騎」的後座固定一門無後座力的輕火炮,這玩意兒有效攻擊距離很近,但勝在發射速度快。
  四百公尺的距離,命中的精准度自然沒有問題,這種距離足夠讓騎士將炮彈從視窗打進聯盟的掩體裡。
  幾乎在一瞬間,聯盟佈設在土牆之上的火炮全被打啞。防禦方的火力只能平均分佈,這條防線有兩百多公里長,遭到攻擊的這段防線只有五十多門火炮。進攻一方卻能夠輕鬆地集中火力。
  一邊是五十多門重炮,一邊是每人一管輕炮外加六發炮彈,誰強誰弱?瞬間就見分曉。
  聯盟不只火炮被打啞,站在戰鬥位置上的騎士也被打得毫無招架之力。
  同盟騎士將六發炮彈全都發射出去之後,立刻扳動旁邊的杠杆,拋棄那門輕質火炮。快要到壕溝邊時,這些「鐵騎」全都騰空而起。
  一、兩噸重的戰甲想要跳過二十多公尺寬的壕溝根本不可能,但對於速度達到八十公里的車輛來說,只要有一道斜坡,勉強可以飛躍二十公尺的距離。
  利奇選擇的幾處突破點全都有斜坡,而且是很長的斜坡,天然形成的斜坡。
  為了確保能夠越過工事,他還有另外一個殺手鐧。
  駕駛「鐵騎」的騎士飛到最高處時紛紛縱身而起,「鐵騎」成了他們的踏板;原本想越過二十公尺的壕溝還有些勉強,這一借力之後,就完全沒問題。
  為了保證成功率,最先被他派上去的全是實力很強的人物,最前方的十幾部戰甲全都披著披風,是輝煌騎士的標誌。緊隨其後的全是三人一組的小分隊,是榮譽小隊。
  好鋼用在刀刃上,在關鍵時刻當然要拿出最強的武力。要不是天階以上的人物不能輕動,同盟肯定會把天階騎士也派上去。
  沒有絲毫意外,幾個突破口全被順利撕開了。
  在指揮中心,卡洛斯和安妮莉亞兩位陛下坐在會議室裡。
  此刻會議室佈置得像是一個小指揮部,正中央放著一個巨大沙盤,上面插滿旗幟。
  前段時間被刷下來的高級參謀此刻全都聚集在這裡,他們正在討論戰局的發展和形勢優劣。
  這是兩位陛下高明的地方。安妮莉亞和卡洛斯雖然把這些人從決策圈裡清除,卻沒有將他們完全打入冷宮,而是組建這個機構。
  這可以說是一個顧問團,負責對利奇做出的每個決定進行分析和評估。
  不過兩位陛下還有另外一層用意。一旦利奇出現重大失誤,可以用這套系統替代利奇負責指揮。
  當然兩個人都不希望這種事發生。
  「第一、第二、第四、第七、第九前鋒兵團已經突破敵方防禦,後續部隊進入預定位置,聯盟的反應正如我方事先預料的那樣,東線各國根本談不上配合,畢克拿的軍隊也絲毫沒有補救的意思,中線部隊更是謹守自己的防線。他們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幾個被炸開的口子上,我們佯動部隊確實起到效果……」
  巴爾博為兩位陛下解說此刻戰況。
  雖然對利奇沒有半點好感,他倒是沒有在解說戰況時加入個人情緒。
  不管怎麼說,這一仗到目前為止確實打得非常漂亮。
  「當初我聽說聯盟聚集四百七十萬騎士,還被嚇了一跳,現在我放心了。」
  卡洛斯老頭低聲對女皇陛下說。
  「幸虧他們的準備不足,單單在火力方面就比我們差了不只一點。」
  安妮莉亞顯得很淡然,早已忘記當初她有多麼擔憂。
  巴爾博聽到兩位陛下的低語,趁機插話:「我們這邊也不是一點失誤都沒有,當初猜測『舞蹈家』沒有能量裝甲,但開戰之後才發現,聯盟設計一種安裝在胸前的盾狀能量裝甲。」
  他說的這些聽起來是情報部門的問題,實際上他點出利奇沒有想到的一個「變數」。
  就是這個小小裝置讓東線部隊的戰力至少提升一級。雖然他們的戰甲仍舊是落後的東西,卻從「不堪一擊」變成「有點威脅」。
  如果只是一、兩部戰甲就算了,但這段防線上聚集兩百萬部這種戰甲,量變化為質變,結果很難預料。
  安妮莉亞知道巴爾博有些想法,她並不說破,而是問:「按照你的看法,接下去戰局會怎麼變化?」
  巴爾博立刻明白,他剛才那一下一點效果都沒有。
  他不可能睜著眼睛說瞎話。
  「打這種仗只有開始稍微有些變化,一旦交手之後只有進攻,進攻,再進攻。現在幾個口子全被撕開,敵人卻沒有迅速做出反應,任憑口子越撕越大,對方敗局已定……不過,想要指望聯盟徹底失敗是不可能的,這只是一場局部的勝利。他們只要放棄防線後撤,一切又會回到原點。」
  「我們至少有了一個好開始。」
  女皇陛下顯得頗為滿意,她視線的餘光恰好看到聯絡官拿著一疊戰報進來。
  所有戰報都是一式三份,安妮莉亞和卡洛斯一人一份,最後一份給那些高級參謀分析。
  卡洛斯老頭最關心的仍舊是戰損率,迅速地翻到那一頁看了一眼,他的心頓時放下。
  戰報不是從一個地方過來的,指揮中心每個小時都會出一份戰報,除此之外前線觀察團也會給出各自戰報,資料多少有些出入,不過各方面得出的戰損率大致在一比二點五到一比三之間。
  在老頭心中,能做到一比一或者一點五比一已經非常滿意,打這種仗,防禦方總是佔優勢,沒想到情況遠比他預期的要好得多。
  巴爾博和高級參謀們此刻也無話可說,他們曾在利奇手底下做過,當然知道利奇是怎麼做到這一點的。
  這份戰報上已證明利奇的指揮是多麼高超。
  「現在調上去的好像都是二線部隊。」
  安妮莉亞比卡洛斯多看出了些東西。以往這類攻堅戰只有最精銳的部隊才有資格進入攻擊部隊的序列裡,但利奇擬定的攻擊部隊裡至少有一半是二線部隊。
  巴爾博和高級參謀們一個個神情黯然,他們本來以為兩位陛下看不出這一點。
  敢在這種戰役裡啟用二線部隊證明利奇的自信,也證明利奇的指揮比他們高明了不只一點。
  在大家的眼裡,二線部隊只是用來充人數。在一線部隊因為持續作戰而疲憊不堪時,或許會被拉上去頂一陣;或者在大局已定時讓他們收拾戰場,但正式交戰時不會有他們的蹤影。
  敢用二線部隊必須算准雙方戰力,保證對方已經被削弱到極點,還要保證敵方不可能有強力增援出現。稍微出一點意外,結果可能變成一場大災難。
  一旦善用二線部隊,效果非同凡響。能夠保存一線兵團的實力是最基本的好處,更大的好處是,這種勝仗多打幾次,再適當給參戰的二線部隊塞一點骨幹進去填充實力,一支二線部隊可能脫胎換骨變成一線部隊。
  獨立軍是最好的證明。當初剛組建時別說二線部隊,恐怕連三線都排不上,但幾年下來,獨立軍卻成了同盟屈指可數的勁旅。
  不想被兩位陛下看輕,巴爾博和他親信幾個高級參謀翻起那些戰報,他們必須證明自己的價值。
  好半天之後,巴爾博的眼睛突然一亮,他看出一些東西來了。
  「那些佯攻部隊恐怕馬上就要動了。」
  卡洛斯微微一震:「你說佯攻部隊要動了?難道要轉入正式進攻?現在局勢這麼好,有必要硬碰硬嗎?」
  「如果我是總指揮的話,我也會那樣做。不動佯攻部隊的話,聯盟肯定不會坐視自己的右翼崩潰。他們會調兵,就算不調自己的兵也會逼畢克拿人出手。然後整個右翼成了一片泥潭,我們和聯盟東線的軍隊會陷在裡面拔不出來。這是弗蘭薩人願意看到的一件事。所以最正確的做法是,趁著敵人右翼鬆動,發起正面進攻,讓對方沒時間顧及右翼。只要敵方指揮官不是喜歡孤注一擲的傢伙,肯定會選擇放棄這道防線。」
  這位參謀總長分析戰局有兩把刷子。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一個聯絡官急匆匆地跑進來,手裡拿著一份新戰報。
  卡洛斯一把搶過戰報,只看了一眼,他把戰報拍在桌上:「你說對了,他把精銳部隊全都派上去。先發部隊撞上的正是鐵血兵團。」
  安妮莉亞這下子也坐不住了,她取過戰報看了起來。
  女皇陛下在看戰報,卡洛斯老頭抬頭看向巴爾博問:「你說說看,接下來戰局會怎麼變化?」
  巴爾博也在看戰報,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參謀的實力高下就看誰能猜到對方行動,所以他此刻在兩位陛下面前解說戰況,真正目的是讓兩位元看看他在這方面的實力。
  對於利奇那種非人的指揮方式,巴爾博確實甘拜下風,但他一直覺得這是蠻力取勝;他的那套才是真正的指揮藝術,是靠計算贏得勝利。
  但現在他不得不承認利奇的計算能力也不差。
  將手中戰報放在桌上,巴爾博在參戰部隊序列中畫個圓圈。
  用不著多做解釋,卡洛斯皇帝立刻明白。
  「是那支兵團?」
  他為了保險,仍舊要向巴爾博確認一下。
  巴爾博點頭。
  卡洛斯終於放下心:「原來他已經料到聯盟會派鐵血兵團堵缺口。」
  剛才巴爾博畫出來的部隊,正是同盟為了對付鐵血兵團而準備的王牌。

第三章 意外的收穫
  「我提醒過,這種危險的花招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玩,總有一天會把我們自己玩進去。現在我的話應驗了。」
  在索貝山谷中的小屋裡,海因茨摸著他那顆光亮的光頭冷嘲熱諷。
  底下的參謀們一個個神情惶恐,連頭都不敢抬起來。如果有人看到他們的眼神,肯定會發現他們的眼神中戲謔多於惶恐。
  理由很簡單,這個計畫是皇帝陛下親自擬定,動用「滅世輪」也是皇帝陛下的命令。
  當初在卡佩奇戰役第一次動用「滅世輪」,確實稱得上是天才的設想。但這次制訂作戰計畫時,不只海因茨反對使用「滅世輪」,其他參謀也不認為是一個好想法。
  之所以反對不是他們認為同盟有了反制手段,而是製造滅世輪需要消耗太多資源,但效果不會像當初明顯。
  可惜那時皇帝陛下認為「滅世輪」就算實際效果沒有卡佩奇戰役時明顯,但是恐怖的大爆炸會給同盟的人留下心理上的巨大陰影,所以堅持要用這東西。
  喬治五世臉色鐵青坐在那裡,他完全能聽出海因茨的話是沖著誰說的,他同樣也看出那些參謀們一個個心不在焉。偏偏他沒有辦法發作,之前海因茨確實拒絕採用「滅世輪」,是他強行下達命令。
  「我想知道,同盟的武器到底是什麼?」
  皇帝陛下把話題扯開。
  「這要問情報部門的人,迄今為止我沒有得到任何消息。」
  海因茨和同盟的巴爾博像是一個師傅教出來的,遇到難題先推到情報部門頭上。
  「也不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皇帝陛下身邊負責和情報部門聯絡的人連忙說:「這種武器應該不會很複雜,因為同盟製造它們只用了兩天時間。」
  「只用了兩天?」
  海因茨的大腦終於開動:「這不能用來證明對方的武器非常簡單,可能重要零件已事先製造,只需要組裝。不過有一點倒是可以肯定,那玩意兒不會很大,它能飛行,而且速度很快。當時有一個天階騎士恰好在第一道防線,他曾經試圖攔截卻沒有成功。據他描述,那種武器的速度比他駕馭靈甲時的極限速度還要快得多;飛行時會發出尖銳嘯聲,所以外面肯定有一層空氣護盾。有人看到類似反重力裝置發出的白光,但大部分人卻發誓那東西沒有任何光亮,所以在黑夜裡很難攔截。所以我認為那種武器和『滅世輪』可能是類似的玩意兒,通過反重力裝置加速到極高速度,然後依靠慣性飛行。」
  這個光頭佬依靠僅有的一些線索,把「羊角槌」的大致輪廓描述出來。那位皇帝陛下只把其中一句話聽進耳朵裡。
  「你說,那種武器和『滅世輪』可能是類似的玩意兒?」
  喬治五世打斷海因茨的話。
  「應該是這樣。」
  海因茨在心底暗叫不妙,他對這位皇帝陛下實在太瞭解了,這是一個撞牆也不肯回頭的人物。
  果然喬治五世猛地一拍大腿問:「我們是不是也能把『滅世輪』小型化?讓它的速度變得更快、讓對方無法攔截?」
  海因茨翻白眼,他猜到陛下肯定會有這種想法。
  「這樣做恐怕用處不大,體積小了,威力肯定也會變小。爆炸威力如果不足以撕開防線,和普通火炮有什麼兩樣?」
  皇帝沉默了。這個道理他懂,「滅世輪」的恐怖在於它裝填那麼多能量結晶,這樣一來重量必然驚人;若減輕重量,威力就會成倍遞減。
  可惜這位皇帝陛下只要腦裡有想法就一定要實現,以往被認為是果敢剛強,但到了現在卻不是什麼好事。
  「讓技術部門的人到這裡來,我要和他們研究,看能不能找到一個折衷方案。」
  海因茨和參謀們互相對視,他們全都說不出話來。這原本在他們的預料之中,卻讓他們感覺異常無奈。
  皇帝陛下無意和手下的人多談此事,他知道海因茨肯定會反對,所以他問了另一件事:「鐵血兵團已經調上去了嗎?」
  「已經就位了,不過我不認為有用。」
  海因茨一如既往地唱反調:「我仍舊堅持我的觀點。現在應該放棄第一道防線,退到第二道防線,重新整合隊伍。」
  「構築那道防線花費帝國大量人力、物力和財力,難道說放棄就放棄?」
  喬治五世想到花在上面的金錢,心裡就在滴血。
  「當初我同樣也提過,這道防線根本是雞肋,弄得那麼長,花費的代價異常高昂,但壕溝才二十公尺寬,很容易被越過去;壕溝後面沒有佈設人馬,連一點障礙物都沒有。事實證明我說的一點沒錯。」
  海因茨說起這道防線,心裡異常惱火。這又是皇帝陛下不肯採納意見的證明。
  那時他提出既然要搞這道防線,乾脆多花一點錢,把壕溝弄得寬一些;壕溝另外一邊再弄一道防線,就像同盟的佈置。
  結果讓他非常失望,因為防線長達一千多公里,他的方案要花許多錢,所以被毫無疑問地被棄擲了。
  當然他沒有想到,同盟居然會用這種方式飛躍那道二十多公尺寬的壕溝。那種辦法像是耍雜技,但他們確實成功了。
  「會有人為此負責。」
  喬治五世陰沉著臉說。這件事肯定要有一個交代,他已經想好了,讓當初審核防線建造方案的人背這口黑鍋。
  突然旁邊的喊聲打斷陛下和參謀總長之間的爭論。
  「一支不為我們所知的神秘部隊剛被調上來,他們已經和我方的鐵血兵團交手,鐵血兵團情況不妙。」
  說話的是負責聯絡的念者,在這間房間靠牆一圈全都是念者,他們和前線指揮部以及數百個觀察員隨時保持聯絡。
  這和帕金頓皇室的神秘宮殿有異曲同工之妙。
  一聽到這個消息,喬治五世和海因茨同時跳起來。鐵血兵團已經是弗蘭薩帝國僅剩的幾張底牌之一,如果連這張牌都被同盟克制,他們真的要考慮後事了。
  兩個人快步走到那個念者旁邊,海因茨搶先喝令:「你馬上聯絡那邊,讓他們發一段影像過來。」
  那個念者照做。
  半個小時之後,一段異常模糊的影像傳來。
  在一片朦朧火光中,許多影子來回晃動,還有幾道很亮的光柱掃來掃去,那是佈設在前線的高功率探照燈。
  在火光和燈光照射下,隱約可以看到有戰甲在交戰,其中一方快如閃電。影像中只能看到一道淡淡的影子,而另外一方速度同樣很快,但遠遠比不上前者,不過它們看起來異常詭異,完全是一片殘影,有的清晰一些,有的模糊一些,有的只能看到輪廓。
  此刻在前線,同盟和聯盟最精銳的部隊第一次發生衝突。
  被派上來對付鐵血兵團的這支隊伍被稱為「鏡騎士團」,是利奇為了對付鐵血兵團而準備的王牌。
  這些戰甲和他當初所用的那部戰甲一樣,通體銀光閃閃,表面也經過鏡化處理,這就是「鏡騎士團」名稱的由來。它們的形狀卻和羅拉莉絲的那部靈甲有幾分相似,通體由許多大塊平面組成。上面裝著一套光學折反射系統,是從羅拉莉絲的靈甲上的光學隱形系統簡化而成,雖然做不到隱形,卻能製造許多虛像,動起來之後還會拉出無數殘影。
  如果在白天陽光充足時,或許可以捕捉到戰甲的本體,但此刻是夜晚,看東西模模糊糊,虛像和殘影疊加在一起,即便是天階騎士也看不清其中的虛實。
  鐵血騎士很強,在同級騎士裡堪稱無敵,幾個鐵血騎士聯手甚至敢挑戰輝煌騎士,但是有一點對他們來說卻是致命的:他們本身的境界不高,王牌騎士鳳毛麟角,大部分只是普通騎士,所以無數虛影立刻晃花他們的眼睛。
  他們的速度極快,但是再快的速度也要能夠打中才起作用。現在他們根本分辨不出目標在哪裡,只能盲目亂砍。
  「砍」不是鐵血兵團最擅長的攻擊方式,他們最厲害的是「刺」,憑著極快的速度,對準敵方戰甲的弱點刺出致命一擊,這是鐵血騎士最令人恐懼的一招。但現在他們只能捨棄這個殺招,不得不採用攻擊範圍大得多的「砍」。
  此長彼消,「鏡騎士團」的優勢很明顯了。
  這支部隊的成員同樣修練爆裂鬥氣,不過他們修練的是利奇和大叔聯手搞出來的版本,只能做瞬間加速,對人體的傷害要小得多。
  對他們來說,瞬間加速已經足夠,足以讓他們避開或格擋對手閃電般的攻擊。
  當初組建「鏡騎士團」時,利奇對騎士團成員說的第一句話是:「我不指望你們能戰勝你們的對手,你們要做的只是拖時間,拖到他們承受不住、拖到他們自行崩潰。」
  爆裂鬥氣是一把雙刃劍,傷人的同時也會傷己,一旦拿不下對手,自己就要倒楣。
  這邊在苦戰,另外一邊,在幾個炸開來的缺口後方,同盟的精銳部隊已經殺進來。
  那些戰甲有著鐵灰的顏色,樣子說不出的猙獰。它們的雙手各持一把長刀,兩側肘上伸延出一把長刀,背脊上同樣豎著一排刀鋒。兩邊肩膀各有一面可以活動的護盾,盾的表面也是刀鋒林立。
  看起來就像一隻刺蝟,讓人一眼感到毛骨悚然。不過最令人感到恐怖的是戰甲頭盔上一條條舞動的蛇發。
  它們是傳說中能令人變成石頭的魔物——美杜莎。
  帕金頓聖國五大兵團之一,最擅長亂戰的「美杜莎兵團」。
  這些美杜莎騎士一個個眼觀六路,隨時注意四周,只要出現在他們十公尺之內的敵人都會成為目標。
  這是「美杜莎兵團」的厲害之處,任何一個敵人只要闖入那可怕的戰陣,立刻會發現他同時被好幾個美杜莎騎士盯上,下一瞬間他會發現自己上中下三路同時遭到攻擊,而且前後左右都被封死。
  只有高手能從美杜莎的殺陣中逃生。但高手畢竟是少數,所以大部分敵人都倒在這恐怖的殺陣之下。
  這支可怕的部隊像是一把利刃,深深插入聯盟防線深處。在它身後,越來越多的精銳部隊湧進。
  不過聯盟也不簡單。聯盟的精銳部隊確實不能和「美杜莎兵團」這種怪物相比,但和同盟其他精銳部隊比起來卻不差。
  兩邊的精銳部隊糾纏在一起。
  戰場上鬥氣縱橫,劍光交錯,斧影重疊,時不時劃過一道閃光,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那是戰甲自爆了。
  在這種亂戰之中,誰都知道一旦受傷,想撤回去根本不可能,所以他們只有兩個選擇:要不獲勝,要不永遠躺在這裡。
  擁有這種覺悟,兩邊的騎士全都不顧生死地拼殺,他們出手毫不留情,更是放棄一切虛招。也不再閃避,甚至連格擋都很少,大多數時候是靠戰甲本身的防禦承受對方進攻,只有敵人攻勢很凶、戰甲未必能夠抵擋時,他們才會用兵刃格擋。
  這就是傳統的陣地戰,沒有絲毫技巧,完全是力量與力量的抗衡。
  想要在這種戰場存活下來,看重的是互相的配合,除此之外就是勇氣和自信,個人實力的強弱反倒意義不大。
  對於指揮中心、會議室和山谷小屋裡的人來說,前線的浴血廝殺在他們的眼中只是一串數字,其中最重要的是傷亡數和戰損率。自從同盟佯攻部隊轉入正式進攻,傷亡數急速增加,每一秒都有人死亡。但戰損率卻被漸漸拉平。
  同盟雖然打得很順,平均實力也更強,但畢竟是在聯盟的地盤,聯盟大軍源源不斷地壓上來,他們只能透過窄小的缺口往裡面調兵。
  「要不要先把部隊撤下來,重新調整一下,然後再讓他們進攻?」
  在會議室裡,卡洛斯老頭一臉凝重地和安妮莉亞商量。他的眼睛一直盯著戰損率,現在戰損率已經跌到了一比一點五左右。
  安妮莉亞知道這不能當真。把指揮權全部交給利奇是卡洛斯提出的,他不會出爾反爾,剛才這番話只是隨口說說,用來緩解心中的緊張感。
  更何況稍有常識的人都知道,剛才沒有攻進去之前還可以把部隊撤回來,那就如同拳擊,一拳出去如果被擋住就要迅速抽回來。但現在兩邊已經僵持,有如角力,誰的勁道一松,立刻會被壓倒。
  果然,她剛這樣想就聽到卡洛斯老頭又自言自語:「為什麼後隊還不壓上去?為什麼不把口子撕得更大一些?」
  老頭的話顯然前後矛盾,他自己沒有意識,旁邊的安妮莉亞還有高級參謀全都看在眼裡。
  那些參謀們自顧自地在沙盤上插拔著旗幟。
  沙盤早已變得讓人眼花繚亂,上面全是紅色橙色和藍色的旗幟。藍色表示同盟的軍隊,紅色則是聯盟中線部隊,橙色是聯盟東線部隊。在戰線附近,三種顏色完全攪在一起。
  「你的看法呢?」
  女皇陛下決定不管旁邊的老頭,她轉向自己的參謀總長,她想聽聽這些人的意見。
  「這一局我們臝了,聯盟至少有兩個不得不撤的理由。」
  巴爾博看透全域,對於戰局將如何演變早已了然於胸。

第三章 意外的收穫
  「我提醒過,這種危險的花招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玩,總有一天會把我們自己玩進去。現在我的話應驗了。」
  在索貝山谷中的小屋裡,海因茨摸著他那顆光亮的光頭冷嘲熱諷。
  底下的參謀們一個個神情惶恐,連頭都不敢抬起來。如果有人看到他們的眼神,肯定會發現他們的眼神中戲謔多於惶恐。
  理由很簡單,這個計畫是皇帝陛下親自擬定,動用「滅世輪」也是皇帝陛下的命令。
  當初在卡佩奇戰役第一次動用「滅世輪」,確實稱得上是天才的設想。但這次制訂作戰計畫時,不只海因茨反對使用「滅世輪」,其他參謀也不認為是一個好想法。
  之所以反對不是他們認為同盟有了反制手段,而是製造滅世輪需要消耗太多資源,但效果不會像當初明顯。
  可惜那時皇帝陛下認為「滅世輪」就算實際效果沒有卡佩奇戰役時明顯,但是恐怖的大爆炸會給同盟的人留下心理上的巨大陰影,所以堅持要用這東西。
  喬治五世臉色鐵青坐在那裡,他完全能聽出海因茨的話是沖著誰說的,他同樣也看出那些參謀們一個個心不在焉。偏偏他沒有辦法發作,之前海因茨確實拒絕採用「滅世輪」,是他強行下達命令。
  「我想知道,同盟的武器到底是什麼?」
  皇帝陛下把話題扯開。
  「這要問情報部門的人,迄今為止我沒有得到任何消息。」
  海因茨和同盟的巴爾博像是一個師傅教出來的,遇到難題先推到情報部門頭上。
  「也不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皇帝陛下身邊負責和情報部門聯絡的人連忙說:「這種武器應該不會很複雜,因為同盟製造它們只用了兩天時間。」
  「只用了兩天?」
  海因茨的大腦終於開動:「這不能用來證明對方的武器非常簡單,可能重要零件已事先製造,只需要組裝。不過有一點倒是可以肯定,那玩意兒不會很大,它能飛行,而且速度很快。當時有一個天階騎士恰好在第一道防線,他曾經試圖攔截卻沒有成功。據他描述,那種武器的速度比他駕馭靈甲時的極限速度還要快得多;飛行時會發出尖銳嘯聲,所以外面肯定有一層空氣護盾。有人看到類似反重力裝置發出的白光,但大部分人卻發誓那東西沒有任何光亮,所以在黑夜裡很難攔截。所以我認為那種武器和『滅世輪』可能是類似的玩意兒,通過反重力裝置加速到極高速度,然後依靠慣性飛行。」
  這個光頭佬依靠僅有的一些線索,把「羊角槌」的大致輪廓描述出來。那位皇帝陛下只把其中一句話聽進耳朵裡。
  「你說,那種武器和『滅世輪』可能是類似的玩意兒?」
  喬治五世打斷海因茨的話。
  「應該是這樣。」
  海因茨在心底暗叫不妙,他對這位皇帝陛下實在太瞭解了,這是一個撞牆也不肯回頭的人物。
  果然喬治五世猛地一拍大腿問:「我們是不是也能把『滅世輪』小型化?讓它的速度變得更快、讓對方無法攔截?」
  海因茨翻白眼,他猜到陛下肯定會有這種想法。
  「這樣做恐怕用處不大,體積小了,威力肯定也會變小。爆炸威力如果不足以撕開防線,和普通火炮有什麼兩樣?」
  皇帝沉默了。這個道理他懂,「滅世輪」的恐怖在於它裝填那麼多能量結晶,這樣一來重量必然驚人;若減輕重量,威力就會成倍遞減。
  可惜這位皇帝陛下只要腦裡有想法就一定要實現,以往被認為是果敢剛強,但到了現在卻不是什麼好事。
  「讓技術部門的人到這裡來,我要和他們研究,看能不能找到一個折衷方案。」
  海因茨和參謀們互相對視,他們全都說不出話來。這原本在他們的預料之中,卻讓他們感覺異常無奈。
  皇帝陛下無意和手下的人多談此事,他知道海因茨肯定會反對,所以他問了另一件事:「鐵血兵團已經調上去了嗎?」
  「已經就位了,不過我不認為有用。」
  海因茨一如既往地唱反調:「我仍舊堅持我的觀點。現在應該放棄第一道防線,退到第二道防線,重新整合隊伍。」
  「構築那道防線花費帝國大量人力、物力和財力,難道說放棄就放棄?」
  喬治五世想到花在上面的金錢,心裡就在滴血。
  「當初我同樣也提過,這道防線根本是雞肋,弄得那麼長,花費的代價異常高昂,但壕溝才二十公尺寬,很容易被越過去;壕溝後面沒有佈設人馬,連一點障礙物都沒有。事實證明我說的一點沒錯。」
  海因茨說起這道防線,心裡異常惱火。這又是皇帝陛下不肯採納意見的證明。
  那時他提出既然要搞這道防線,乾脆多花一點錢,把壕溝弄得寬一些;壕溝另外一邊再弄一道防線,就像同盟的佈置。
  結果讓他非常失望,因為防線長達一千多公里,他的方案要花許多錢,所以被毫無疑問地被棄擲了。
  當然他沒有想到,同盟居然會用這種方式飛躍那道二十多公尺寬的壕溝。那種辦法像是耍雜技,但他們確實成功了。
  「會有人為此負責。」
  喬治五世陰沉著臉說。這件事肯定要有一個交代,他已經想好了,讓當初審核防線建造方案的人背這口黑鍋。
  突然旁邊的喊聲打斷陛下和參謀總長之間的爭論。
  「一支不為我們所知的神秘部隊剛被調上來,他們已經和我方的鐵血兵團交手,鐵血兵團情況不妙。」
  說話的是負責聯絡的念者,在這間房間靠牆一圈全都是念者,他們和前線指揮部以及數百個觀察員隨時保持聯絡。
  這和帕金頓皇室的神秘宮殿有異曲同工之妙。
  一聽到這個消息,喬治五世和海因茨同時跳起來。鐵血兵團已經是弗蘭薩帝國僅剩的幾張底牌之一,如果連這張牌都被同盟克制,他們真的要考慮後事了。
  兩個人快步走到那個念者旁邊,海因茨搶先喝令:「你馬上聯絡那邊,讓他們發一段影像過來。」
  那個念者照做。
  半個小時之後,一段異常模糊的影像傳來。
  在一片朦朧火光中,許多影子來回晃動,還有幾道很亮的光柱掃來掃去,那是佈設在前線的高功率探照燈。
  在火光和燈光照射下,隱約可以看到有戰甲在交戰,其中一方快如閃電。影像中只能看到一道淡淡的影子,而另外一方速度同樣很快,但遠遠比不上前者,不過它們看起來異常詭異,完全是一片殘影,有的清晰一些,有的模糊一些,有的只能看到輪廓。
  此刻在前線,同盟和聯盟最精銳的部隊第一次發生衝突。
  被派上來對付鐵血兵團的這支隊伍被稱為「鏡騎士團」,是利奇為了對付鐵血兵團而準備的王牌。
  這些戰甲和他當初所用的那部戰甲一樣,通體銀光閃閃,表面也經過鏡化處理,這就是「鏡騎士團」名稱的由來。它們的形狀卻和羅拉莉絲的那部靈甲有幾分相似,通體由許多大塊平面組成。上面裝著一套光學折反射系統,是從羅拉莉絲的靈甲上的光學隱形系統簡化而成,雖然做不到隱形,卻能製造許多虛像,動起來之後還會拉出無數殘影。
  如果在白天陽光充足時,或許可以捕捉到戰甲的本體,但此刻是夜晚,看東西模模糊糊,虛像和殘影疊加在一起,即便是天階騎士也看不清其中的虛實。
  鐵血騎士很強,在同級騎士裡堪稱無敵,幾個鐵血騎士聯手甚至敢挑戰輝煌騎士,但是有一點對他們來說卻是致命的:他們本身的境界不高,王牌騎士鳳毛麟角,大部分只是普通騎士,所以無數虛影立刻晃花他們的眼睛。
  他們的速度極快,但是再快的速度也要能夠打中才起作用。現在他們根本分辨不出目標在哪裡,只能盲目亂砍。
  「砍」不是鐵血兵團最擅長的攻擊方式,他們最厲害的是「刺」,憑著極快的速度,對準敵方戰甲的弱點刺出致命一擊,這是鐵血騎士最令人恐懼的一招。但現在他們只能捨棄這個殺招,不得不採用攻擊範圍大得多的「砍」。
  此長彼消,「鏡騎士團」的優勢很明顯了。
  這支部隊的成員同樣修練爆裂鬥氣,不過他們修練的是利奇和大叔聯手搞出來的版本,只能做瞬間加速,對人體的傷害要小得多。
  對他們來說,瞬間加速已經足夠,足以讓他們避開或格擋對手閃電般的攻擊。
  當初組建「鏡騎士團」時,利奇對騎士團成員說的第一句話是:「我不指望你們能戰勝你們的對手,你們要做的只是拖時間,拖到他們承受不住、拖到他們自行崩潰。」
  爆裂鬥氣是一把雙刃劍,傷人的同時也會傷己,一旦拿不下對手,自己就要倒楣。
  這邊在苦戰,另外一邊,在幾個炸開來的缺口後方,同盟的精銳部隊已經殺進來。
  那些戰甲有著鐵灰的顏色,樣子說不出的猙獰。它們的雙手各持一把長刀,兩側肘上伸延出一把長刀,背脊上同樣豎著一排刀鋒。兩邊肩膀各有一面可以活動的護盾,盾的表面也是刀鋒林立。
  看起來就像一隻刺蝟,讓人一眼感到毛骨悚然。不過最令人感到恐怖的是戰甲頭盔上一條條舞動的蛇發。
  它們是傳說中能令人變成石頭的魔物——美杜莎。
  帕金頓聖國五大兵團之一,最擅長亂戰的「美杜莎兵團」。
  這些美杜莎騎士一個個眼觀六路,隨時注意四周,只要出現在他們十公尺之內的敵人都會成為目標。
  這是「美杜莎兵團」的厲害之處,任何一個敵人只要闖入那可怕的戰陣,立刻會發現他同時被好幾個美杜莎騎士盯上,下一瞬間他會發現自己上中下三路同時遭到攻擊,而且前後左右都被封死。
  只有高手能從美杜莎的殺陣中逃生。但高手畢竟是少數,所以大部分敵人都倒在這恐怖的殺陣之下。
  這支可怕的部隊像是一把利刃,深深插入聯盟防線深處。在它身後,越來越多的精銳部隊湧進。
  不過聯盟也不簡單。聯盟的精銳部隊確實不能和「美杜莎兵團」這種怪物相比,但和同盟其他精銳部隊比起來卻不差。
  兩邊的精銳部隊糾纏在一起。
  戰場上鬥氣縱橫,劍光交錯,斧影重疊,時不時劃過一道閃光,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那是戰甲自爆了。
  在這種亂戰之中,誰都知道一旦受傷,想撤回去根本不可能,所以他們只有兩個選擇:要不獲勝,要不永遠躺在這裡。
  擁有這種覺悟,兩邊的騎士全都不顧生死地拼殺,他們出手毫不留情,更是放棄一切虛招。也不再閃避,甚至連格擋都很少,大多數時候是靠戰甲本身的防禦承受對方進攻,只有敵人攻勢很凶、戰甲未必能夠抵擋時,他們才會用兵刃格擋。
  這就是傳統的陣地戰,沒有絲毫技巧,完全是力量與力量的抗衡。
  想要在這種戰場存活下來,看重的是互相的配合,除此之外就是勇氣和自信,個人實力的強弱反倒意義不大。
  對於指揮中心、會議室和山谷小屋裡的人來說,前線的浴血廝殺在他們的眼中只是一串數字,其中最重要的是傷亡數和戰損率。自從同盟佯攻部隊轉入正式進攻,傷亡數急速增加,每一秒都有人死亡。但戰損率卻被漸漸拉平。
  同盟雖然打得很順,平均實力也更強,但畢竟是在聯盟的地盤,聯盟大軍源源不斷地壓上來,他們只能透過窄小的缺口往裡面調兵。
  「要不要先把部隊撤下來,重新調整一下,然後再讓他們進攻?」
  在會議室裡,卡洛斯老頭一臉凝重地和安妮莉亞商量。他的眼睛一直盯著戰損率,現在戰損率已經跌到了一比一點五左右。
  安妮莉亞知道這不能當真。把指揮權全部交給利奇是卡洛斯提出的,他不會出爾反爾,剛才這番話只是隨口說說,用來緩解心中的緊張感。
  更何況稍有常識的人都知道,剛才沒有攻進去之前還可以把部隊撤回來,那就如同拳擊,一拳出去如果被擋住就要迅速抽回來。但現在兩邊已經僵持,有如角力,誰的勁道一松,立刻會被壓倒。
  果然,她剛這樣想就聽到卡洛斯老頭又自言自語:「為什麼後隊還不壓上去?為什麼不把口子撕得更大一些?」
  老頭的話顯然前後矛盾,他自己沒有意識,旁邊的安妮莉亞還有高級參謀全都看在眼裡。
  那些參謀們自顧自地在沙盤上插拔著旗幟。
  沙盤早已變得讓人眼花繚亂,上面全是紅色橙色和藍色的旗幟。藍色表示同盟的軍隊,紅色則是聯盟中線部隊,橙色是聯盟東線部隊。在戰線附近,三種顏色完全攪在一起。
  「你的看法呢?」
  女皇陛下決定不管旁邊的老頭,她轉向自己的參謀總長,她想聽聽這些人的意見。
  「這一局我們臝了,聯盟至少有兩個不得不撤的理由。」
  巴爾博看透全域,對於戰局將如何演變早已了然於胸。

  幾乎在一瞬間,有關諾格尼合金的資料出現在利奇眼前。他的兩部智腦存儲容量已經擴充,裡面塞滿和戰甲製造有關的知識。
  「弗蘭薩人真是有錢。」
  莎爾夫人在一旁嘖嘖連聲。
  看了有關諾格尼合金的資料,利奇不得不承認莎爾夫人的話一點都沒錯。這種金屬不像神之合金,必須靠太古時代遺留至今的幾台機器製造,但這玩意兒也不是用普通辦法能夠提煉,只有靠戰甲製造師的煉化能力將幾種金屬煉化而成,產量不高,再加上煉化諾格尼合金的幾種金屬非常稀有,價格自然昂貴。
  「能量回路的設計沒有任何特殊之處,和魔動筋的連接倒是有些與眾不同,不過……談不上什麼了不起的改進。如此看來,這種戰甲之所以能和爆裂鬥氣配合,瞬間能量輸出值能夠達到那麼高,應該和這種合金有關。」
  利奇掃了戰甲的內部結構一眼,他的兩部智腦立刻分析設計中的優劣。
  「我以前對諾格尼合金確實沒什麼研究,理事會也沒多少這方面的資料。」
  艾斯波爾有些失落。三大神工裡對材料最有研究的就是他,莎爾夫人在能量傳導方面最拿手,波羅諾夫擅長的則是機體設計,沒想到現在他在這方面被波羅諾夫超越。
  利奇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只能埋頭工作,當做不知道此事。
  把動力零件拆卸下來放到一邊,利奇鑽進戰甲裡。
  突然他的瞳孔猛地收緊。他看到座椅上有一樣東西,那是一根金屬線,末端有一根探針般的東西,探針前端有血跡。他又看了一眼只剩下支架的座椅。
  那東西所在的位置對應的是心臟,它原本應該被厚厚的坐墊擋著,要不是坐墊在戰鬥中被撕扯成碎片,恐怕很難發現它的存在。
  「我知道他們是怎麼做的了。」
  利奇有如被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底,寒意直透他的心底。
  原本他以為弗蘭薩人對爆裂鬥氣進行改進,彌補其中缺點,使得鐵血騎士可以持續作戰,還有一定機率能夠活下來,現在他終於明白了,爆裂鬥氣恐怕還是原來的爆裂鬥氣,真正的奧妙應該是在那些鐵血騎士身上。
  「這邊拜託你們兩位,我有更重要的事。」
  利奇取過一塊布擦去手上的機油,此刻他的心早已飛到隔壁的帳篷裡。
  手術臺上,一具屍體已被開膛破肚。
  利奇到的時候,恰好看到那個死去的鐵血騎士胸腔被打開。
  正如他預料的,那個鐵血騎士的胸腔裡有許多金屬細絲,特別在心臟附近,金屬細絲密密麻麻編織成一個金屬網,把心臟整個包裹起來。
  看到利奇到來,原本正在解剖屍體的醫生立刻停手。
  「你做你的事。」
  利奇吩咐。
  那個醫生點頭,重新埋首於血管和金屬細絲之間。他要找出此人死亡的原因。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突然手術室的門打開了,安妮莉亞和卡洛斯走進來。兩個人看到裡面的情景也連忙放輕腳步。
  女皇陛下立刻轉過頭來,她用手搗住胸口,解剖臺上的那具屍體讓她感覺胸口翻湧。
  她並不是見不得血的小女人,帕金頓皇室成員從小就要接受一系列特殊訓練,對於鮮血和屍體不像普通女人大驚小怪。但現在她又有了身孕,動不動就犯噁心,看到這種東西自然有些受不了。
  卡洛斯老頭對這一切沒有任何感覺,他快走兩步到了手術臺前。
  「我知道死因是什麼了。」
  那個醫生恰好在這時抬頭:「必須立刻給那些俘虜全都注射抗凝血劑,他們在開戰之間肯定注射過某種藥劑,這種藥劑讓血液可以流淌得更加順暢,血液流動的速度會因此加快,還可以讓紅血球攜氧的量大幅度增加,可一旦他們停止活動,血液很容易凝固。」
  那個醫生的解釋是說給利奇和兩位陛下聽的,原本在旁邊協助他解剖屍體的三個醫生,在他說第一句話時就急匆匆跑出去。他們要給每一個俘虜注射抗凝血劑,這件事耽誤不得。
  「好毒辣的手段。」
  卡洛斯老頭倒抽一口冷氣:「這招倒是雙保險,就算自爆裝置沒有發揮作用,這些人也會因為血液凝固而死,爆裂鬥氣的秘密也就保住了。」
  利奇張了張嘴,想說這未必是有意的。
  此刻他已經明白為什麼瓦雷丁人研究出來的爆裂鬥氣,效果比弗蘭薩帝國原版的要差一些。鬥氣路徑沒有絲毫差別,從外部施加電擊同樣也沒有什麼兩樣,唯一的差別恐怕在開戰之前注射的藥劑。
  對於這種藥劑,那些鐵血騎士本身未必知道是用來幹什麼的,他們可能以為只是普通的興奮劑或鎮定劑。一般的騎士上戰場之前也會注射這類藥劑,甚至還有激發潛能的專用戰鬥藥劑。
  以前的鐵血騎士全被當成拋棄式工具,注射這種藥劑之後必死無疑。他們就算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也不可能洩密。現在的鐵血騎士雖然有可能重新活過來,但他們僵硬的那段時間沒有知覺,自然不可能知道這個秘密。
  卡洛斯老頭這時也已看到那具屍體裡密密麻麻的金屬線。
  「想必這就是爆裂鬥氣得到改進的原因吧?」
  老頭問利奇。他不擔心洩密,只要一道命令,這裡會被徹底隔絕;如果他有意圖,叫個醫生將會永遠不見天日。
  「很粗糙的手法,而且對人體的傷害是很大,我不建議在我們的人身上進行試驗。」
  利奇表達自己的看法。
  眾所周知,他對人體試驗之類的事一向沒有好感,因為他本人就是這類研究的產物,再加上他當初在那個秘密實驗室裡曾經看過浸泡在液體中、已經高度腐爛的實驗體。只要一想到自己和他們原本是一樣的,利奇就會感覺寒毛直立。
  「確實沒必耍這麼做,這場仗我們已經贏了。」
  卡洛斯順著利奇的意思說,多少有些言不由衷。
  弗蘭薩人就是繼承血色旌旗人體潛能研究的成果,才變成足以和帕金頓帝國抗衡的頂級大國。此刻弗蘭薩人的研究成果就在眼前,他如果理都不理就是個傻子。
  他不是傻子,也不想當傻子。
  但他也知道利奇的忌諱。
  此刻他甚至在考慮怎麼開始著手這方面的研究。
  利奇聽出卡洛斯老頭話語中言不由衷的味道,悻悻地說:「好吧,我承認我我有些感覺用事。弗蘭薩人的做法確實讓我感覺很不舒服,他們把人當成一種工具,想怎麼改造就怎麼改造……不過我也承認,這種辦法確實有效。哦有了這些金屬線,電流通過身體時就會被束縛在金屬線裡,對身體的傷害要小得多。」
  突然利奇感到自己好像捕捉到什麼,他的腦裡時不時的出現哪些用諾格尼合金打造的能量回路。
  他猛地抓起那具屍體的一隻手。
  這個鐵血騎士從戰場上拉回來的時候,身體已經僵硬了,現在更是硬得像石頭一樣。幸好利奇的力量夠大,他強行掰開那只手。
  果然那只手的手掌心和手指尖全都粘著一塊金屬片,金屬片像是長在哪裡似的,和皮膚融為一體。
  「原來如此。」
  利奇喃喃自語。
  「你看出什麼了?」
  卡洛斯老頭頓時變得緊張,眼睛緊盯利奇。
  安妮莉亞女皇也走過來,雖然她仍舊感到腸胃翻騰,但鐵血騎士的秘密比身體的小小不適重要的多。
  「人機一體。波羅諾夫設計戰甲時把騎士也考慮進去,那些鐵血騎士不只是操縱者,他們就像魔動筋一樣,已經被當成戰甲的一部分。」
  利奇猛地一拍腦袋:「控制系統!對了,那些戰甲上用的控制系統不是最新型的,剛才我就感覺奇怪,在其他地方都不惜代價,但控制系統卻不是最新式的……那玩意兒根本沒用,波羅諾夫玩了個障眼法,真正的控制系統應該是另外一套東西。」
  利奇拔腿朝門口跑去,就像剛才他匆匆忙忙跑過來一樣。

第四章 漫長的戰爭
  剛剛踏進研究所的大門,刺耳的警報聲響徹整個前線指揮部。
  利奇無奈地搖頭,他轉身朝指揮中心跑去。
  一進門他感到一片慌亂。他不在時,負責代替他指揮的團隊像是沒頭蒼蠅。
  快步走到座位前,利奇坐下來,把頭冠戴在頭上。
  投影螢幕上飛快跳動的影像讓他很快知道發生了什麼。
  聯盟剛退到第二道防線就立刻發起反攻。
  這完全在他的預料之中,所以佔領那道防線之後,他立刻下令炸毀所有工事。
  從時間上算來,短短幾個小時並不足以把所有的工事全都拆毀。
  飛快地在指揮平臺上按了兩下,他的眼前出現前線的狀況。
  現在天色微亮了,戰場上起了一層霧氣,好在霧還不是很大。透過薄霧,他可以看到那條橫亙一千多公里的防線此刻變得殘破不堪。
  破壞永遠比建設要容易得多,只需要在那道土牆的南面進行爆破,坍塌之後的土牆會直接埋了前面的壕溝。當初聯盟挖掘這道壕溝,再用挖出來的泥土堆砌成那道高牆至少用了半年時間,但現在隨著一聲轟鳴,眨眼間一切歸於最初狀態,唯有壕溝裡的積水因為沒有地方泄出,以至於流得到處都是。
  已經被徹底破壞的防禦工事占全長的四分之一左右,並不是很連貫,一段段的很不規則,遠遠看去像是快要斷光了牙的木梳,顯得參差不齊。
  在這道殘破不全的防線北邊,許多運輸車停在那裡。原本是壕溝的地方現在鋪上一塊塊木板,這些木板用鎖鏈連接,形成一條臨時通道。
  防線另外一邊的部隊,此刻正踩著這些通道往回撤。
  這是他下的命令,這種防禦工事就算拿下來也沒什麼用處,還不如乾脆送還給聯盟。
  為了能夠順利撤退,他集中兩萬多輛運輸車。
  這不只是一場大撤退,撤退的部隊將所有可以被利用的東西全都搬上車,不能搬走的就直接往壕溝裡扔。
  那道壕溝畢竟有二十公尺寬,土牆爆破之後不能完全填滿,空隙多得是。
  這招「蝗蟲過境」是他向德雷達瓦人學的。
  當初在德雷達瓦時,他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幫遊牧民的破壞力。他們佔領過的地方可以稱得上寸草不生,戰後想恢復原來的繁榮,沒有幾十年時間根本不可能。
  如今他現學現用,聯盟就算把防線佔領回去也沒辦法重新構築工事。即便他們能夠重築工事,也要琢磨是否值得。
  「這裡沒什麼問題吧?」
  卡洛斯老頭走進來,他和利奇是先後腳到的。剛才利奇從專門為鐵血騎士準備的臨時醫院裡出來時,他也跟著一起出來,警報聲響起之後,他又跟著利奇跑過來。
  安妮莉亞跟得沒那麼緊,她因為身孕的關係,不敢走得太快。
  老頭不打算干擾利奇的指揮,只是出於關切,所以過來打聽情況。
  在局勢緊張時,利奇根本不會搭理任何人,但現在情況遠遠談不上緊張程度;敵人離防線還有十幾公里遠,等他們趕到時,也應該撤完了。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利奇很有自信地說道。
  「又要和當初一樣,你一刻都不能休息了。」
  卡洛斯有些無奈,也有些開玩笑地說。
  這時安妮莉亞也走進來,她在門口遲疑了一下,突然雙手抱住頭,似乎有些痛苦的樣子。過了片刻,她臉色蒼白地說:「恐怕這次你要比年初那十天更加辛苦。我有一種感覺,聯盟並沒有放棄那種危險又不可靠的武器,我們有可能挨炸,時間應該在最近這幾天。」
  利奇一下子坐直身體,卡洛斯也被驚得猛然回過頭來。
  對於安妮莉亞的預言,兩個人都不敢小瞧。帕金頓聖皇一脈擁有許多神秘能力,正是靠這些能力,帕金頓聖國強盛至今。
  利奇頓時皺起眉頭,如果真的如此,他確實不能離開指揮中心半步。
  除了他之外,沒有第二個人能指揮「羊角槌」攔截「撞城槌」,那需要大量計算,時間卻極短。
  「我不可能不睡覺。」
  利奇不認為清醒劑有用,那玩意兒可以讓人提神、可以中和肌肉的乳酸,達到緩解疲勞的作用。以前長時間戰鬥時他就注射過這種東西。戰甲製造師熬夜時也會用這種藥。
  但疲勞畢竟是疲勞,人一旦疲勞,注意力就會下降,清醒劑在這方面的作用有限。
  對眼前的狀況來說,注意力下降意味災難即將到來。
  「把這張座椅稍微改動,怎麼樣?變成放下來就可以睡覺的式樣,如果你覺得有人看著就睡不著的話,周圍還可以拉個簾子。」
  安妮莉亞不太確定地問,她不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但她現在只想得出這個辦法。
  「或許可以在旁邊弄一個休息室。」
  卡洛斯也在動腦子。
  顯然卡洛斯的提議更可行,但利奇心頭微微一動,安妮莉亞如同玩笑般的建議讓他想起一些東西。
  他想到戰甲的座艙。
  以前他經常在座艙裡睡覺,特別是卡佩奇戰役時。因為身處後方,四周全都是敵人,誰都不知道下一分鐘會遇到什麼,所以連睡覺都睜著一隻眼睛。那時連著半個月他都在座艙裡睡覺。
  吃在裡面、睡在裡面,除了上廁所,二十四小時都不離開座艙。半個月的時間他曾有一種錯覺:他一直就是這樣生活的,好像戰甲成了身體的一部分。
  「人機一體。」
  他的嘴裡喃喃自語。
  那具躺在解剖臺上的屍體似乎出現在他眼前。屍體內部佈滿的金屬細線似乎和他戴著的頭冠連在一起。
  利奇猛地跳起來。
  剛才他捕捉到一絲靈感,所以急匆匆地想去研究院再看一眼那部戰甲,中途卻因為聯盟的進攻,不得不先處理這邊的事。
  或許因為腦裡全是這個念頭,所以安妮莉亞的提議讓他心中豁然開悟。
  他有過「人刀合一」的經歷,雖然那不是真正的「人刀合一」,卻有幾分相似。「人機一體」和他似是而非的「人刀合一」,有異曲同工之妙。
  利奇緩緩地坐下,他的身上散發出一種詭異的氣勢。
  這種氣勢不同於安妮莉亞和卡洛斯身上的皇者之氣,同樣也不同於比斯、索菲亞的聖級強者氣勢,而是一種非常奇特的,讓人感覺到異常陌生的氣勢。
  但指揮中心裡的每個人都感受到這股氣勢。
  幾乎在一瞬間,每個人都渾身一震,緊接著他們發現自己的意識中突然多了一些東西,似乎是一雙眼睛,他們在想些什麼全都逃脫不了這雙眼睛的注視。
  突然有個人驚叫起來。在軍隊裡即便女人也非常鎮定,很少會大驚小怪,更別說這裡除了女皇陛下之外全是男人。
  發出驚叫的是一個負責聯絡的念者,他駭異地轉頭看著利奇。
  這時又有兩個人驚叫起來,那兩個人也是一臉見鬼,和第一個人一樣驚恐地看著利奇。
  他們驚叫的原因是一樣的,在剛才一瞬間他們感覺自己的身體失去控制,腦裡突然跳出一個念頭;和這個念頭一起出現的還有一些他們根本不知道的情報。
  「不要慌,你們現在感受到的是我剛覺醒的力量。我可以控制這裡的一切,包括你們,然後我可以透過這裡控制整個戰場。」
  利奇不得不安撫底下的人。
  他沒有把所有情況都說出來。事實上剛才一瞬間他感到自己可以剝奪這些人的意識,讓他們成為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的存在。
  不只是眼前這些人,他甚至透過那些通訊裝置,將意識傳到一千公里之外的地方,潛入每一個負責通訊聯絡的念者意識之中。
  此刻長一千多公里、縱深數百公里的戰場,全在他的意識籠罩之下。
  這就是他的能力。
  就像老伯能夠割裂空間、大叔擁有絕對命中,他也擁有一種超凡的能力。
  這種能力很詭異,也很難說得清強弱。單打獨鬥肯定沒有老伯的割裂空間厲害,但運用在戰場上卻是無敵的。
  戰鬥又開始了。
  前線上一刻都沒有停息過。
  海因茨向東線部隊下令,讓他們奪回第一道防線,理由自然是因為東線部隊防守不利,導致右翼迅速崩潰,以至於他不得不下令全線撤退。
  這位參謀總長將所有過錯全都扔在東線部隊頭上,絲毫沒有提到他們害人不成反害自己。十幾顆超級炸彈被攔截,沒有炸到同盟,反倒把自己炸個人仰馬翻。
  此刻弗蘭薩帝國上上下下全都吃定東線各國不敢輕舉妄動,所以他們隨意找了一個不算理由的理由,把東線部隊送到殘缺不堪的第一道防線上。
  同盟因為早就識破海因茨的計策,所以早早撤出戰場。不過撤離不意味將防線拱手相讓。
  聯盟東線部隊是被緊急抽調到這裡,什麼裝備都沒有帶,現在所使用的裝備全是進入中線之後才發下來的,只達到勉強可用的程度,離中線各國三線兵團的標準有段距離,特別是遠端攻擊武器奇缺。
  只要是弱點就會被利奇抓住。擁有智腦輔助的他不會漏過任何一點可乘之機。
  同盟的遠程火力不缺,彈藥更是充足,所以當聯盟東線部隊沖過來時,等待他們的是雨點般的炮彈。
  這一仗利奇用的仍舊是二線部隊,雖然傷亡多了些,但和收穫比起來,這點傷亡不算什麼。
  戰鬥從黎明一直持續到晌午,因為不是主力部隊,所以這場仗打得有些磨蹭。
  十點之後,同盟部隊撤出戰場,但等到聯盟佔領陣地之後,他們還來不及打掃戰場、更來不及重新構築防線,同盟始終沒有出動的一線部隊就發起進攻。
  這是一場短暫但異常兇猛的戰鬥。從十一點開始只持續四十五分鐘,戰鬥就結束了。同盟軍隊如同漲潮般湧過來,又如同退潮般迅速撤走。
  但在短短四十五分鐘裡,聯盟東線部隊傷亡慘重。

  看到這番景象,海因茨和聯盟前線指揮部高層全都明白,那道防線已經沒有奪回的價值。
  儘管他們不在乎東線部隊的損失,他們調東線部隊過來協助防禦只是一個藉口罷了,真正意圖是消耗東線軍隊的戰力,順便讓東線各國沒有辦法投降,但是仗打得太難看也不是弗蘭薩帝國高層願意看到的,這對於凝聚士氣非常不利。
  再說他們也擔心逼得太緊,東線部隊會陣前倒戈。
  正因如此,他們不得不改變初衷,允許東線部隊後撤,讓他們駐紮在第一道防線和第二道防線之間。
  之後的幾天,戰爭方式回到一千多年來一直都採用的模式。
  每天都會有一部分人馬被派到前線和對手交戰,時不時地會有天階騎士插手進來,甚至還有過三組天階騎士在戰場上廝殺。
  即便以帕金頓這種千年帝國,表面上靈甲數量也只有十幾部,此刻戰場上突然有六部靈甲捉對廝殺,稱得上百年罕見的大戰。
  和當初卡佩奇戰役時雙方都會留一手不同,這次兩邊使出全力,所以短短幾天裡已經有五個天階騎士在戰場上殞落,其中有聯盟的天階騎士,也有同盟的天階騎士。
  這原本不是利奇喜歡的戰爭方式,但現在他已經不在乎,因為他發現傳統的戰爭方式也可以讓他學到很多東西。
  這兩天裡,指揮中心完全變樣。
  裡面的人比以前多了十倍不止。雖然帳篷夠大,卻無法容納這麼多人,以及幾乎同樣數量的設備,所以利奇不得不讓人臨時搭了一個三層平臺。
  這種簡易平臺用鋼管作為骨架,再在上面鋪一層鋼絲格網,只用半天時間就全部搭建成功。
  利奇的位置仍舊在正中央,他的座位是用一部戰甲的座艙改成,無數金屬線從座艙後面和地下朝四面八方蔓延,每根金屬線都連接一台設備。
  每個看過改裝之後指揮中心的人都倒抽一口冷氣。在他們眼裡,這個地方充滿詭異和神秘,如同置身於一個機器的世界裡,待的時間長了,人都會變成機器的一部分。
  這種感覺最強烈的自然是在指揮中心工作的人,那些參謀、負責通訊聯絡的念者全都覺得,上班時他們不再是自己,而是成了這套系統的一部分。
  至於這套系統的核心,也就是二十四小時都在座艙裡的人,已經讓人感覺不出一絲人味。
  利奇也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像是人。隨著時間推移,他對於這種狀態越來越熟悉,已經有了和這一切融為一體的感覺。
  當初在卡佩奇時,他在戰甲座艙裡待了兩個星期,已經有了戰甲就是身體一部分的感覺,現在雖然才過幾天,但在「時間凝滯」的狀態下,他像是過了大半年。
  和年初那次不同,這次他知道自己需要什麼、也知道自己的路應該怎麼走。此刻妨礙他走得更遠的是那顆躍動不停的心。
  現在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大叔和老伯都曾說過,想成為一個絕世強者,必須忍耐常人無法想像的寂寞。
  幸好,他這一脈在忍受寂寞方面非常有心得。
  大叔可以整天守著那座圖書館,老伯在食材鋪裡做一個普普通通的掌櫃,一做就是二十幾年。
  以前他無法理解,現在他明白了。
  此刻坐在指揮艙裡的他,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眼神也黯然無光,沒有一點神采,遠遠看去像是一座雕塑。
  之所以會這樣是他的自我意識已經被抽離,此刻的他像是在做夢。
  既然沒有自我也就不存在情感,不會感到累,也不會感到寂寞,就算一天的時間拉得猶如幾個月長,也不感覺枯燥。
  不過利奇的大腦仍舊在運轉。抽離自我意識之後,指揮作戰成了他的本能,他成為這套指揮系統的一部分,成了一部活的智腦。
  與此同時,他的意志變得無所不在、無所不至。
  從前線到後方,長一千多公里、縱深數百公里的這片區域,只要在掃瞄網的籠罩之下,同樣也在他的注視之下。
  對於那些念者來說,他們只能從掃瞄網中看到有沒有敵人存在,但是他不同。
  他以前修練的「天聽」可以透過聲音的回波組合出一幅圖像,這種能力配合煙霧彈,一度是他的招牌,這套戰法甚至影響獨立軍,所以戰場上只要有獨立軍在,肯定會煙塵滾滾,霧氣彌漫。
  現在,所有的功法都融為一體,「天聽」也不例外。
  掃瞄網的原理和當初他設計的定向聽音器原理差不多,所以那些在掃瞄網裡會有反應的東西,全都清清楚楚出現在他的眼前。
  聲音的波長很長,組合成的圖像總是模模糊糊的;掃瞄網發射出的念力波波長卻很短,所以組合成的圖像非常清晰,只比用眼睛看稍微差一些。
  當然有差的地方,自然也有好的地方。掃瞄網對能量反應敏感,所以那些戰甲在掃瞄網下的樣子,和肉眼看起來完全不同。能量反應強烈的地方看起來比較亮。
  幾天來,利奇已經習慣這種全新的視覺。
  這種視覺只能看到有能量的東西,但不可否認它確實很有用。
  不只能讓他像上帝俯視一切,還能讓他看到很多以往看不到的東西。
  比如能量的聚集和流動。
  以往和人交手時,判斷對方什麼時候要出招靠的是經驗,但現在他可以清楚看到能量的變化。出招前能量會聚集到手中,跑動時,能量會傳到雙腿之上,任何虛招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現在他可以輕而易舉地做到料敵機先。
  幾天來大大小小的戰鬥不下於數十場,現在他只要看到能量從動力系統裡流出來,立刻知道那部戰甲接下來會怎麼行動。
  濛濛細雨不停下著,二月的天氣仍舊有些寒冷,但此刻的戰場上如同火山口,到處都是蒸騰的霧氣。
  大地是熱的,幾天來不停有人在這裡作戰,時不時會有一部戰甲轟然一聲爆炸,滾滾火球將地面堆積的雨水蒸發成熱騰騰蒸氣,也讓地面熱得發燙。
  兩隊人馬正在這片戰場上廝殺,其中一方的人數稍微多一此丁但裝備卻不行,那是老式的「舞蹈家」。
  「舞蹈家」的外形本來不錯,纖細瘦長,看起來挺優雅,但這些戰甲的胸前卻裝著圍兜一樣的東西,背後也有一塊甲殼,那是能量裝甲。波羅諾夫居然想出將能量裝甲製造成外掛裝備的式樣,確實是一個天才。
  不過這玩意兒畢竟是趕工出來的,而且只防得住正面和背後,兩側全是空的。
  聯盟也知道自己在裝備上處於弱勢,所以他們的隊形收得很緊,想靠互相配合彌補戰甲性能的不足。
  同盟全都裝備「仙女龍」,而且是比較新的型號。他們的兵刃也很特殊,每一部戰甲的背後都掛著不同的兵刃,或是戰斧,或是長劍,但他們的手裡清一色都握著一柄長矛。
  這是看到聯盟的外掛式能量裝甲之後,臨時決定裝備的武器。對付這種裝甲,長矛有絕對的優勢。
  「拉奧、弗蘭克,你們兩個人頂住,別讓他們聚攏在一起。」
  同盟小隊的隊長在傳訊通道裡大聲命令。
  身為指揮官,一般來說沒必要參與攻擊,但此刻他卻揮舞長矛阻攔一部戰甲。
  觀察鏡裡,對面那部戰甲的旁邊浮現許多資料,其中包括那部戰甲的跑動速度、出手速度、出手力量之類。這些是以前所沒有的。
  一開始的那兩天,他不明白這意味什麼,但上了幾次戰場之後,他終於發現這些資料是好東西,可以幫助他做出判斷。
  將長矛猛地一抖,他朝著對面那部戰甲的右肋狠狠紮下。
  對面那部戰甲用的是一把戰斧,橫過來可以當盾牌用。
  只聽「匡」的一聲巨響,長矛和戰斧上的鬥氣撞在一起,劇烈靄蕩甚至傳到兩件兵刃上,兩件兵刃都劇烈地震顫。
  疾刺沒有收效,那個隊長沒有收回手中長矛,而是用力一壓。
  兩邊頓時鬥上了力。
  這時,他的身後突然竄出一枝長矛。
  這枝長矛如同毒蛇吐信一般,閃電擊出。
  這一刺又狠又辣。
  對面那人正和他角力,根本來不及閃避,也沒有閃避餘地。
  矛頭上的一點寒芒瞬間插入對面那部戰甲的脖頸部位,那裡是外掛式能量裝甲照應不到的地方,也是戰甲的座艙位置。
  長矛一擊即收,出手偷襲的那個人身形一閃,飄然退出十幾公尺。從他靈活異常的動作可以看出,此人不是普通騎士,至少是一個王牌。
  所有這一切都在彈指間發生,那個隊長深吸一口氣。他並不知道背後有人,剛才之所以和敵人硬頂是因為觀察鏡裡突然跳出一條命令,那條命令讓他這樣做。
  轉頭望去,一擊得手的騎士已飄然遠去,他似乎在搜尋下一個獵物。
  那個人確實是一個王牌騎士。
  像他這樣的人,以往要不在小隊裡充當前鋒或主要攻擊者的角色,要不就進入某個榮譽小隊擔任副手。但現在他卻遊走在戰場上。
  像他這種人隸屬於一個特別部隊,代號是「刺客」,他們是游走於戰場上的刺客。
  以往的戰場不會有像他這種角色。任何一支小隊都不會相信陌生人,甚至同屬於一個中隊的人,彼此也不信任。
  原因是大家都在戰甲裡。
  厚重的戰甲阻擋視線,沒人知道戰甲裡藏的是不是一個敵人。只有同支小隊朝夕相處的戰友,互相熟悉到從一舉一動中就可以辨認出真偽的程度,才不會搞錯。
  但現在一切都不同了。
  只要是自己人,觀察鏡裡全會顯示出綠色標記,底下還有所屬部隊的編號。
  沒有人能夠作假,即便這邊的人在戰場上被俘、被聯盟的騎士替代,也別想混入。因為所有戰甲都是一體的,全被指揮部那位非人的存在控制。
  此刻他在戰場上也不是隨意遊走,像他這樣的刺客,每一個都在那個非人存在的嚴密監控之下。
  他這部戰甲和普通戰甲不一樣,多了兩個觀察鏡,可以同時注視三百六十度的情況。這部戰甲的視角也比較廣,看東西更清晰,而且觀察鏡上顯示出來的情報也更多。
  突然,他的目光鎖定在遠處一部戰甲上。那部戰甲四周籠罩一層紅色光芒,那是重要目標的標記。
  這個標記在其他戰甲上看不到,只有他們這些刺客部隊的成員才能看到。
  有資格被冠上這種標記的人,十個裡有六個是指揮官。
  這種傢伙殺掉一個,等於廢掉聯盟的一個小隊。
  刺客踩著細碎步伐,輕盈而隱蔽地朝那邊靠近,他已經鎖定目標。
  他現在不急著進攻,他的工作是刺殺,而不是和對手廝殺。進入這支部隊的第一天,指揮官告誡他下手的機會只有一次,他必須一擊即中。其他人會替他製造一擊即中的機會,所以他需要做的是把握時機。
  他從來沒有失手,因為在他鎖定目標的一瞬間,一個信號就傳遞到遠在數百公里之外的指揮部裡;那裡有一組人負責處理此事,十幾秒鐘之後回信就到了。
  這個刺客看著觀察鏡上跳出的那行命令,嘴角露出微笑。
  像剛才一樣,原本和目標交手的同盟騎士突然舉起長矛一個挺刺,動作簡直和剛才那位隊長一模一樣。
  不過對面那個人實力顯然比剛才被幹掉的傢伙要厲害幾分,此人用手中戰斧往外一磕,震開刺來的長矛,斧頭順著矛杆反斬。
  那個同盟騎士連忙手腕一沉,用左臂上的護盾擋住這一斧。

  那面護盾厚才半寸,如果是以往肯定會被一斧劈成兩半,但現在卻毫髮無損。
  從戰甲出現的那一刻起,要攻擊還是要防禦,一直是騎士們爭論的焦點。之前一千多年裡,普遍的觀點是攻擊重於防禦,因為戰甲總會有薄弱部位;想要渾身上下沒有弱點,戰甲就太重了,會導致速度、靈活性的不足,造價也會非常昂貴,所以得不償失。
  但現在有了能量裝甲,一切都改變了。
  能量裝甲不需要太厚,防禦強弱取決於能量,而不是裝甲厚度。
  防禦第一次超過攻擊。
  「當」的一聲巨響,盾牌上迸發出一連串火星,撞擊聲之後是讓人牙酸的摩擦聲。
  這次同盟騎士終於如願以償,他和對手僵持不下。
  在他身後,那個刺客也終於動了。
  同樣快疾的動作、同樣以自己人為掩護,身體完全藏在前面那部戰甲的背後,手中長矛如同一條毒蛇般竄出去。
  這部戰甲的關節零件都是特製的,異常靈活,可以做出高難度動作。這個刺客的身軀詭異地扭曲,長矛從前面那個騎士的腋下刺出,角度詭異又刁鑽。
  叮的一聲輕響,矛尖微微震顫一下。
  那個刺客毫不停頓,抽身就走,他甚至沒有興趣確認目標是否還活著。
  他是一個游走於戰場上的刺客,並不是執行特定任務的刺客,所以他沒有特定目標。如果一擊不中就說明對手或是實力強悍、或是運氣極佳,他沒必要多做糾纏,應該立刻脫離戰鬥,選擇下一個目標。一擊即中的話,目標肯定不會活著,完全沒有確認的必要,其他人會幫他確認,所以他也應該立刻離開。
  天空中,數百架飛翼遊弋著。從一月下旬開始,一直到正式開戰之前的一連串空中大戰,最終以同盟的勝利告終。
  特別是一月底之後,同盟亡羊補牢製造一批全新的、專門為了空中作戰而設計的飛翼,這些以一對正反對轉的螺旋槳推進的飛翼,有著細長身材、優雅的流線型機體,和可憐的載重量。
  這種飛翼除了空戰根本沒有其他用途,但從它們出現的那天開始,戰場上空再次成為同盟的地盤。
  此刻有一隊這種飛翼正飛往聯盟縱深,它們負責護航;在它們後方有十幾架「金雕」緊緊跟隨。
  在其中一架「金雕」上,負責監視的念者時刻盯著掃瞄網,突然他接通內部的傳訊通道。
  「我們的人已經到了,他們在十一點方向二十公里處。」
  在掃瞄網邊緣有幾個閃爍的亮點,是他說的「自己人」。
  僅僅靠能量反應當然不能確認對方身份,也不能肯定對方是否被俘,聯盟是不是弄了個圈套張網等待他們?所以他必須用暗號的方式,再次確認對方身份。不過在這之前他必須讓機群掉轉方向,要不然不等他確認對方的身份,機群就飛過去了。
  十幾秒之後,對方的身份終於確認了。
  機群開始降低高度。
  離會合地點還有四、五公里時,「金雕」底部的艙門嘩啦一下打開了。
  如同天女散花一般,許多木箱掉落下來。
  這些木箱一邊翻滾著一邊落下,一開始還聚攏在一起,但在下落過程中,狂風不停地吹著,將它們漸漸吹散。
  距離地面還有兩、三百公尺時,這些木箱上全都彈射出一張張降落傘,墜落速度頓時減緩。
  那隊飛翼繼續往前飛行,重新開始爬高,它們要飛過幾十公里之後才會掉轉方向,兜一個大圈子之後再返航。因為聯盟肯定有人正盯著它們,想透過它們找到深入聯盟境內的部隊。
  地面的一片山坡上突然沖出二十幾輛「輕騎」。
  這原本是一個中隊,但現在只剩下這點人了。
  「快,只有十分鐘的時間,盡可能地找到補給品,但實在來不及就別找了,安全第一。」
  指揮官在傳訊通道裡大聲喊著。
  他轉過頭來看向軍務官:「周圍有沒有掃瞄網?」
  「放心,沒什麼動靜,聯盟肯定被我們殺怕了。我們這組人馬已經幹掉十六個基地站,聯盟的念者就算再多也承受不住這種消耗。」
  軍務官是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初生牛犢不怕虎,年輕人總是銳氣十足。
  「還是小心為妙,別小看聯盟,若他們認為有必要就可以每隔二十公里設一個基地站,把所有領土全都籠罩在掃瞄網下。幾十萬念者總是拿得出來的。」
  這話沒有錯。除了昆塔古姆岡特荒漠那樣極端惡劣的環境,在其他地方念者的數量大致和騎士持平,而且到了這個時候,因為長期戰爭,騎士數量銳減,現在念者比騎士多。
  不過念者大多膽小,像設置野外基地站這種事危險無比,這種任務念者全都拼命往後躲,被抽上的千方百計裝病,實在不行就自殘,所以聯盟才不得不放棄把所有領土鋪滿掃瞄網的想法。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槍響。
  隊長飛身跳上一棵樹,他站在頂端的枝葉上,拿著望遠筒朝那個方向眺望。
  只見遠處一間農舍有一個人趴在二樓視窗,手裡拿著一枝火槍正在裝填彈藥。
  他都聽到槍聲了,正在搬運箱子的手下自然也聽到了。
  一輛「輕騎」朝農舍沖過去,快要靠近時,一道劍光閃過,劍光傾斜著劃過農舍。
  農舍倒塌,裡面的人沒能逃出來。
  隊長從樹上跳下,對一邊的軍務官說:「告訴他們,讓他們趕快回來,那聲槍響可能已經招來敵人。」
  軍務官照做,他拿起話筒喊道:「兄弟們,你們俐落一點,只剩下五分鐘了。」
  隊長瞪著軍務官,後者聳了聳肩說道:「這幾天大家一直有一頓沒一頓的,下一次補給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好吧,五分鐘。」
  隊長不再堅持。
  這時旁邊響起嘟嘟聲,軍務官的神情立刻變得凝重。他將耳機戴在頭上,過了片刻他抬頭說:「指揮部又發來新的命令,讓我們前往格魯阿奴,那裡有一座礦山。」
  「進攻一座礦山?告訴他們,我們人手不夠。」
  隊長直接拒絕。這是他的權力,當初指揮部讓他們潛入聯盟縱深時曾經說過,不會讓他們執行必死的任務;如果他們認為任務根本無法完成,可以拒絕執行。
  當然他也知道,這對他本人來說沒有好處。
  在上位者眼裡,一個好的軍人應該如同一把長劍,讓他朝哪裡砍就必須朝哪裡砍,哪怕知道自己會被折斷也應該義無反顧。
  「這次行動不只是靠我們,還有其他隊伍。」
  軍務官連忙解釋。
  隊長默然地點頭,他剛才有些意外,自從他進入聯盟縱深以來,還沒有接過完全不可執行的任務。此刻指揮軍隊的那位在這一點上比較受人愛戴,那位並不會像其他統帥,把手下的人當做炮灰來用。
  「以後別給我耍心眼。」
  隊長瞪了軍務官一眼。
  軍務官吐了吐舌頭,他確實想看看他們的隊長會做出什麼選擇?一個明知道是必死之局卻義無反顧閱進去的軍人,確實值得尊敬,但他不會喜歡。
  兩個人正說話時,剛才出去的「輕騎」全都陸續回來,他們後面拉著拖勾。
  這一次的空投非常成功,大部分箱子散落在方圓兩公里的田間;張開的降落傘是最好的識別目標,所以找起來比較順利。這些物資的數量遠遠超過他們的需要,所以他們找到足夠的東西之後,剩餘的就扔在那裡。
  當然放棄的物資有所講究,能量結晶這種東西不能落在聯盟手裡,他們必須全部帶走;「輕騎」的配件也是必須的,這玩意兒磨損嚴重,而且關係到他們的機動能力。其他東西就看需要,一般來說他們會多拿一些食物。
  「今天晚上可以改善一下伙食。」
  一個騎士遠遠地喊道。
  「晚上的事晚上再說,又有新任務了。」
  隊長似乎不想看到底下的人太高興。
  果然這個消息一下子讓那些騎士沉默。
  「大家先上路,離開這個地方,別把聯盟的人都當做傻瓜。」
  下完命令,隊長飛身跳上戰甲。
  突然山嶺最高處一塊看起來像是石頭的東西動了一下。
  那是一部戰甲,一部能夠變換顏色和外部形狀的戰甲。
  駕馭這種戰甲的自然只有偵察騎士。那個人用沙啞的聲音說:「確實要儘快離開這裡,我已經聽到車輛的聲音。」
  「快!快!快!」
  隊長發出一連串催促,他第一個駛上旁邊的公路。
  其他人緊隨其後。
  身為隊長,他的戰甲同樣也是特製的。觀察鏡旁邊還有一塊很大的螢幕,此刻螢幕上顯示的是附近的地圖。
  這不是普通地圖,上面星星點點,全是已知的聯盟駐守部隊。
  不過這裡畢竟不是前線,沒有那麼多偵察小隊,所以難免會漏掉一些東西,比如此刻正朝他們過來的那支隊伍,在地圖上就沒有標記出來。
  「和指揮部聯絡,讓他們弄一隻『螢火蟲』過來。」

  隊長對軍務官下令。
  「螢火蟲」是他們給負責空中偵察的飛翼起的外號,這是同盟獨有的優勢。
  自從聯盟東線大軍調過來之後,同盟再也不敢派大量的騷擾部隊和偵察小隊進入聯盟控制區。沒有偵察小隊就像是少了一雙眼睛。曾經有一度這些部隊舉步維艱,不得不潛伏。
  直到同盟重新控制天空之後,狀況才好轉。
  一連串轟鳴聲在他們身後響起,他們剛剛經過的那段公路全都炸飛起來。
  被炸掉的地方全是事先挑選好的,兩邊都是斜坡,所以爆炸過後,那段路面完全塌陷,就算想要繞道也不可能。
  不過這幫人不指望如此就能夠拖住後面的追兵。只要是好東西,兩邊都學得很快,聯盟也仿造很多「輕騎」。
  此刻正朝這邊而來的敵人除非是恰好路過,要不然肯定是聯盟為了他們而專門組建的快速部隊。
  這些快速部隊以大隊為編制,配備「輕騎」,什麼地方都可以去。
  突然,軍需官大叫一聲:「不好,他們開掃瞄網了。」
  這是最糟糕的消息。
  對於滲透到聯盟後方的隊伍來說,掃瞄網比其他任何東西都討厭,一旦被罩住就無路可逃。
  「走小路,他們既然開了掃瞄網,說明隊伍裡有大車。走小路甩掉他們。」
  隊長沒有慌亂,不過他不認為這樣就能逃脫。
  聯盟後方到處都是這種快速部隊,他們的行蹤一旦暴露,等待他們的就是無窮無盡的圍追堵截。
  離開公路駛上旁邊的一條小路,這幫人仍舊沒有忘記在路口放一顆炸彈。
  隨著一聲轟響,路口那一段被炸塌了。
  這樣做完全是死馬當成活馬醫,他們不指望能夠擋住追兵的腳步。
  突然,那個隊長眼睛一亮。他的觀察鏡裡顯示一幅地圖,地圖上有幾個亮點。
  「操,前面也有人。」
  他大聲喝罵,地圖上清清楚楚地顯示有一個亮點正沿著一條公路朝小路的路口而來。
  這時觀察鏡裡的那幅地圖又有變化,上面多了一條白線。
  「離開小路,跟著我走。」
  隊長搶先一步駛上旁邊的土坡。
  沒有人會對他的決定提出質疑,就像他對地圖上的白線也沒有絲毫質疑。無數次的死裡逃生已經證明,指揮部裡的那個人不會出錯。
  「輕騎」離開小路朝一條河沖去。那條白線直接穿過這條河。
  如果是以往,在過河之前要進行勘察,但這一次他沒有,而是筆直沖過去。
  水花四濺,「輕騎」在河裡犁出一條水道。這條河很淺,最深的地方僅僅沒過車輪。
  在天空中,六架飛翼正虎視眈眈盯著地面上的一輛車,車頂上巨大的圓盤讓它成了目標。
  隨著一連串「突突突」的輕響,箭彈如同雨點般朝那輛車飛來。
  因為高度的關係,命中率並不高,大部分箭彈都打在路邊,只有一部分命中。但每命中一發,車頂上都會炸開一個鍋蓋大的洞。這些箭彈全都是特製的,威力驚人。
  底下聯盟的騎士只能狼狽閃避。自從能量裝甲出現之後,快炮再也沒什麼用,所以聯盟撤銷這種武器,結果就是他們只能挨打,連還手能力都沒有。
  這就是資源枯竭的徵兆。
  在同盟的裝備清單裡,快炮仍舊列在裡面。
  把那輛頂著圓盤的車打成馬蜂窩,這六架飛翼沒有停止掃射,而是繼續開火。
  一輛接著一輛運輸車被打成馬蜂窩,隨著一聲轟鳴,其中一輛車爆炸,翻滾的火球徐徐升起。
  底下聯盟騎士看著眼前這一幕,心中憋悶至極,但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看著六架飛翼掃射完畢,揚長而去。

第五章 牌已在手
  連綿起伏的群山之中,一條窄河從群山間流過,河的兩邊峭壁筆直上下。這些犬牙錯齒的山峰如同刀片鋒利,那是大塊大塊的花崗岩,只有岩石縫隙間能夠看到一些泥土。
  原本這些山峰上還有一些植被,但現在所有的植被都被拔光,山峰上每隔幾公里就漂浮一個偵察氣球。
  在河面上,有兩條船各貼著一邊的河岸,緩緩地朝下游漂去。兩條船之間拉著一張大網,那是為了防止聯盟的間諜潛伏在水裡。
  在河道一端有一處拐角,有一片淺灘。河水在這裡拐彎,從上游沖刷下來的岩石和泥沙堆積起來,堆出一片淺灘。這裡是整段河道唯一可以站人的地方。
  此刻這片狹小的淺灘上擠滿了人,除此之外還有一大堆儀器。
  一個中年矮胖子忙碌著,自然是伊洛。
  這個傢伙雖然是個胖子,但和以前比起來瘦了許多,而且多了一對黑眼圈;臉頰上的肉全都耷拉著,看起來有些滑稽。
  相對而言,其他的大師們顯得悠閒多了,特別是和利奇關係密切的幾個人,正興致勃勃地圍著一顆圓球。
  這顆圓球看起來沒什麼重量,輕飄飄地浮在半空中;球的大小和人腦袋差不多,正中央有一個巴掌大的鏡頭。
  「我說,你現在這個樣子比平常可愛多了。」
  馬努埃姆老頭正在開玩笑。
  圓球裡傳出利奇的聲音:「我不覺得這個玩笑很可笑。」
  法拉克也在一旁摸著圓球,像是在摸利奇的腦袋:「我倒不覺得這是笑話,我們都沒這種感覺。說實話,你這個傢伙越來越不像是人,再說你如果真的在乎,當初怎會搞這個東西出來?對於你來說,製造一個人形替身應該不是很難吧?」
  「有必要嗎?」
  和馬努埃姆這些人不同,曾經在蘇珊那裡看過太古時代是什麼樣的利奇,思維早已脫離常規的桎梏。
  現在他對外形完全不在乎,考慮更多的是效率。
  他早就發現自己去研究院時,只需要帶一雙眼睛、一副耳朵和一張嘴巴就足夠了,那裡的戰甲製造師們根本不指望他動手做什麼,他的能力只有學徒水準,還是當初跟蘭蒂學的。就算伊洛、馬努埃姆、法拉克那幫人也很少動手,不管需要做什麼東西,還是進行什麼測試,動手的全是那些助手。
  唯一需要動手的只有畫設計圖紙,這件事不一定要在研究院做,在指揮部也能搞定。反正指揮部和研究院才幾百公尺的距離,找一個人專門跑一趟都不費事。
  所以這顆圓球已經足夠滿足他的需要。
  「可惜,你搞出來的這玩意兒,限制太多了些。」
  法拉克滿是遺憾地。
  「要是沒有這麼多的限制還得了?只要往上面裝一件武器,把這玩意兒投送到索貝,直接把喬治五世宰了,這場戰爭就可以結束……如果真的能做到,恐怕有很多人晚上會睡不著覺。」
  馬努埃姆想得透徹,顯然他早就琢磨過。
  利奇沒敢介面,他不敢告訴任何人,馬努埃姆所說的那些其實可以做到。
  想要達到那種效果,他需要的只是一個念者和一個天階騎士的幫忙。
  這兩個人必須能夠潛入索貝,然後打開掃瞄網,再幫他鎖定住喬治五世,最後由天階騎士啓動反重力裝置。
  利奇和這幾位在一起閒聊,大家都沒有幫伊洛的意思,因為用不著,人多了只會越幫越忙。只有在測試過程中發現問題才需要他們幫忙解決。
  所以他們到這裡來只不過是為了參與這場盛事,和安妮莉亞、卡洛斯一樣,屬於觀眾性質。
  測試的時間快要到了,搜索隊對河谷進行最後一次檢查,為的是確認沒有聯盟間諜潛伏在這裡。
  當初選擇這裡做為測試場所,除了因為這裡離指揮部還算近,而且遠離人煙,最關鍵的還是看中隱蔽性。
  這條河的兩邊全都是直立的懸崖,連綿山峰如同刀削,聯盟間諜根本別想摸進這裡,就算進來也藏不住。如果躲在週邊,視線又會被山崖擋住。
  等到開始佈置時,才發現選擇這裡的另一個好處。
  這裡的河水很深,萬一樣機出什麼問題,墜落的話只會砸進水裡,不容易損毀;只要從水裡撈起來,很容易找出問題出在哪裡。
  當然沒人希望這種事發生,如果能夠一切順利再好不過。
  選定這裡做為試驗場是四天之前,從那時就已經為測試進行佈置。
  兩邊的山崖被開鑿出許多很深的石穴,用來放置測試儀器。
  昨天,伊洛的助手們把儀器調整完成,等著今天進行測試。
  在河的正中央,一個浮動平臺上,三部樣機就停放在那裡。
  這三部樣機比起老式靈甲威風許多,其中一部仍舊是人形構造,比老式靈甲顯得纖細勻稱。
  另外兩部靈甲,其中一部形如魔神,有著一顆巨大猙擰的頭顱,身體前傾,一副張牙舞爪的模樣,到了腰際突然間就沒了,只有一對折疊起來的蚱蜢腿緊貼身體收攏。另外一部更是詭異,身體修長又佝僂,像是仰頭而起的巨蛇,只是比例不太勻稱,下半身太短,而且又扁又平,還左右分叉。
  伊洛看了看手裡的懷錶,現在已經十點了。他彎腰湊到話筒前喊道:「現在測試開始。」
  他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在河谷間回蕩。
  伊洛的聲音落下之後,三部樣機中最像人形的那部放出白色光芒。反重力裝置啟動了。
  靈甲四周有一張無形罩子,所以光芒彙聚在罩子邊緣,漸漸形成一顆光繭。
  那張罩子是利奇以前搞出來的空氣護罩。
  這三部靈甲全是配合爆裂鬥氣而設計,注重的正是速度,空氣護罩成了必備的東西。
  幾乎在一瞬間,那部靈甲離開浮動平臺,緊接著化直為橫朝前方飛去。刺耳的呼嘯聲在狹小河谷裡顯得聲勢驚人,空氣受到擠壓而形成的震波更是在水面上激起萬丈波瀾;河道中央的水被急速逼開,朝著兩岸湧去。
  最可憐的就是拉網的船隻,此刻它們仿佛是大海中央的孤舟,被巨浪顛上顛下,隨時都有可能沉沒。
  河谷兩邊山壁也因為空氣震波激蕩,稍微有點鬆散的山體開始紛紛剝落,岩石像下雨一樣砸落到河裡。
  如此壯麗的景象讓在場所有人都難以置信。騎士們還好,其他人就受不了了,連伊洛都雙腿發軟。
  好在伊洛是一個見過大場面的人,他很快恢復過來,大聲喝道:「慌什麼?這裡有那麼多天階和聖級,就算山塌下來也砸不到你們。」
  這聲大喝還真管用,底下的人頓時放鬆許多。
  不過這一下子輪到前來觀禮的大叔他們苦笑了。
  此刻同盟幾位聖級強者裡來了大叔和比斯兩個人,其他人全都要固守前線。以他們兩個人的實力,如果砸下來的是普通岩石也不怎麼擔心,就算無法硬擋,四兩撥千斤總是可以做到;但從監視螢幕裡,他們看到河道好幾段有整片山崖往下滑落,那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
  伊洛其實也看到整片崩落的山崖,他也知道聖級強者未必擋得住這種災難,剛才他只是穩定人心罷了。所以看到眾人鎮定下來,他連忙湊到話筒邊喊道:「測試暫停,各觀察點報告情況。沒人出事吧?」
  用不著他叫暫停,駕駛那部樣機的天階騎士早已停下。這條河谷大部分是直線,所以他已經看到自己飛過之後,身後山崖接連崩塌。這種情況之下,他再不停止就是傻子了。
  報告很快到了伊洛手裡,讓他鬆口氣的是,還好沒有人出事。
  所有的觀察點全都是開鑿在臨近河面的山崖之上,那些地方長年受到河水沖刷,岩石稍有鬆動的地方肯定已經剝落,剩下的都是最為堅固的岩體。
  「把人撤回來吧,大家先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讓那幾部靈甲先來來回回飛幾趟。」
  利奇在一旁建議。他並非身臨其境,所以感觸最少,腦子自然動得很快。
  「就這樣吧,不過兩位陛下就沒必要冒險。」
  伊洛多少有些擔心,萬一出什麼意外,山崖崩塌一塊,可就真的出大事。要不是他身為這個項目的負責人,不能臨陣退縮,他肯定會離開這個危險之地。
  不只是伊洛,在場的人全都知道生命的寶貴,所以一聽到撤離,大家跑得自然很快。
  一邊走,卡洛斯老頭還一邊問:「你們大家看剛才的情況,應該算是成功了吧?」
  所有的人都看著艾斯波爾,這裡最具權威的就是這位和莎爾夫人了。
  「還無法確定,不過成功的機率很大。」
  老人只能這樣說,因為他知道這位皇帝陛下為什麼問剛才的問題。
  此刻同盟上上下下全都盯著這個項目,大家都急著知道新式靈甲能不能趕上這場戰爭。
  從二月初開始,戰爭已經正式開始,而且兩邊都有天階騎士殞落。從聯盟毫不猶豫地派上天階騎士參戰,而且連續毀掉好幾部靈甲都不顯得在乎,已經可以確定他們和己方一樣,找到大規模製造靈甲的辦法。
  現在誰都不能確定,聯盟什麼時候會派大批靈甲上戰場?
  刺耳的尖嘯聲再次在河谷中響起,不只是尖嘯聲,還有震耳的轟鳴聲。
  一部普通靈甲和一部樣機在河谷中追逐,前者的聲勢遠比後者要震撼得多,造成的破壞也大得多。
  河谷兩邊鬆動的山岩全都被震下。
  就算沒有測試資料也可以確認,新式靈甲至少在貼地飛行方面沒有任何問題,速度也是一流,至少後面那部傳統式樣的靈甲怎麼也追不上,而且距離越來越遠。
  那些尊貴的參觀者們此刻全被安置在氣球上,和地面上比起來,顯然這裡更安全,而且視野更好。
  兩位陛下、大叔和「霹靂劍聖」比斯更是在看熱鬧,他們雖然對靈甲非常熟悉,卻不是真正的專家。
  此刻那些專家們,有的拿著一隻碼表盯著下方,有的則在紙上寫寫算算,即便沒有精密的測試設備,他們也能得到一些至關重要的資料。
  唯一沒有上來的只有利奇,他根本不擔心被石頭砸到,反正那不是他自己,就算圓球被砸個粉碎,他也不會傷到一根毫毛。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氣球飛在兩百多公尺的空中,離地面太遠了,此刻他棲身的圓球靠反重力裝置漂浮在空中,一旦離開地面二十公尺,只能在地板上滾來滾去。
  看著艾斯波爾他們做事,另外那批人心裡頗癢。如果在下面的話,有什麼不明白的,旁邊會有人專門向他們解釋,但氣球載重量有限,只有這些大人物們有資格上去。
  即便是安妮莉亞和卡洛斯都不可能命令這些大師們充當解說員。
  出於矜持,兩位陛下只能保持沉默。大叔沒有這種顧慮,他走到艾斯波爾身邊低聲問:「看下來情況怎麼樣?」
  「很不錯,速度大概是音速的一點五倍,我相信那個駕駛者肯定不敢把速度提到極限,不然會達到音速的一點七倍。這種速度沒有撞到兩邊的山崖上,說明靈活性也不錯。」
  老神工指了指法拉克。
  只見法拉克正對著一塊透明玻璃片描線。
  「那是什麼?」
  大叔對不知道的東西從來不掩飾。
  「那是飛行軌跡,用紅筆標記的是新式靈甲的軌跡,藍色的是老式的那種。」
  艾斯波爾向大叔稍微解釋了一下。
  大叔看了一眼,覺得兩條線段靠得挺近,有時緊貼在一起,有時互相交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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