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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士的血脉 1-45 作者:血珊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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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位公主殿下打算為那些人求點情。
  女皇還沒有回答,羅拉莉絲已經搶先替她回答:“現在的利奇和以前已經不同,倒不是說他的地位有了變化,而是現在的他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完全信任別人,他會更相信自己。這一次他如此佈置很明顯就是針對我們,針對即將開始的計畫產生強烈懷疑。他懷疑我們會把荒漠聯軍當做炮灰,事實上我們之中的某些人確實是這麼打算,這對他來說是非常糟糕的一件事,因為他已經和德雷達瓦人綁在一起。”
  “你仍舊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在我看來,根本用不著這麼嚴厲,只要打消那些人愚蠢的念頭不就夠了?”
  密斯拉怒道。羅拉莉絲不是她的母親女皇陛下,所以她用不著太客氣。
  “是的,陛下就是這樣做,她扔了一個難題給那些傢伙,讓他們自己頭疼。”
  羅拉莉絲輕笑起來。
  “那麼……”
  密斯拉一臉迷茫。
  “他們一離開,你不就急匆匆跑來了?”
  羅拉莉絲笑得更起勁,她的笑意卻顯得異常陰冷:“顯然,他們不打算認輸,他們還打算繼續鬧下去。他們肯定認為自己還有很多招可使。”
  這話宛若誅心之論,又顯得非常致命。
  身為一個君王,能夠容忍下屬的一次算計叫做寬容。但一再容忍下去就是縱容了。
  安妮莉亞明白這個道理,密斯拉同樣也明白。
  到了這個時候,那位公主殿下才感覺自己確實顯得太過衝動。
  “殿下,你或許應該轉變對利奇的態度,這對你很不利。”
  羅拉莉絲再次低聲說道:“你對利奇沒有好感,這完全可以理解,但是你不應該把這種反感顯露出來,並且帶到工作中。想想陛下當初怎麼對尼古拉四世?和尼古拉四世比起來,那個傢伙容易相處多了。”
  這番話同樣說得很輕,卻讓密斯拉寒毛直豎。
  她第一次想到,如果她和利奇之間產生衝突,她的母親會做出什麼選擇?如果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這麼做,母親又會怎麼辦如果是以前的話,她絕對沒有這個顧慮。
  現在她多了個弟弟,雖然不是合適的皇位繼承人,但她若不能讓母親滿意的話,可能性還是有的。
  一想到這裡,密斯拉不得不為自己爭辯幾句。
  “你們難道不擔心蒙斯托克成長起來之後,會對我們造成威脅嗎?”
  她不能讓別人以為她和利奇的關係糟糕是個人因素,那會讓人感覺她不夠成熟。如果牽扯到國與國之間的關係,情況就好得多了。
  安妮莉亞和羅拉莉絲互相看了一眼。
  “你認為呢?”
  安妮莉亞問道,她問的當然是羅拉莉絲。
  “不會,利奇缺乏一股霸氣,他不可能成為初代聖皇或血色帝皇那樣的人;蒙斯托克同樣也缺乏這種霸氣。這個國家頂多變成另外一個卡佩奇,或者另外一個畢克拿共和國。”
  羅拉莉絲敢這麼說是因為她清楚利奇沒有稱帝的意思,戰後的蒙斯托克仍舊會是共和國。
  “我再加三個理由。”
  安妮莉亞說道:“一個理由是時機不對。這次戰爭讓整個世界大傷元氣,沒有半個世紀別想恢復;半個世紀之後他已經老了,能不能找到接班人都是一件很難預料的事。”
  “第二個理由是,蒙斯托克的地理位置比較偏,北面又離我們很近,西面是卡佩奇計畫的未來勢力範圍。蒙斯托克想擴張只有往南伸展。而我、卡洛斯和馬克斯已經先一步幫他們完成這一步;戰爭結束之後,我們會支持蒙斯托克吞併瓦雷丁。”
  “這樣一來,蒙斯托克的領土變成長條狀,而且南方的抗爭將會漫長又令人頭痛,畢竟瓦雷丁人和蒙斯托克人一直都是世仇。偏偏蒙斯托克人不可能放棄這塊土地,因為他們一旦放棄而讓瓦雷丁人複國,他們會處於更糟糕的境地。”
  “除了要鞏固佔領區。蒙斯托克還會有另外一個麻煩。多了瓦雷丁這一塊,未來的蒙斯托克會變得非常狹長,邊境線也相應拉長,難以防禦將會成為困擾他們的大問題。”
  “我相信將來的蒙斯托克,只會更趨於守勢。”
  “最後一個理由是,未來的戰爭看的是尖端武力的強弱。蒙斯托克先天不足,就算那個傢伙怎麼努力,這一點很難改變。”
  女皇陛下說話時,眼睛一直盯著自己的女兒。她真正要告訴女兒的不是未來蒙斯托克會不會威脅到帕金頓的安全,而是身為一個君王,無論如何都不能因為個人感情而影響到政治上的決定。
  她雖然對利奇有好感,卻不會因此對蒙斯托克有絲毫放鬆。同樣她也不希望看到密斯拉因為心底那一絲嫉妒和怨憤,影響到她處理問題時的判斷能力。
  利奇並不知道,為了他的事,天之城正醞釀一場小規模的清洗。
  此刻的他整天都躲在聖殿裡,和女騎士們玩著有趣的“遊戲”至於研究中心的所有項目已經進入正軌,接下來需要的是耐心和努力。帕金頓的戰甲製造師只是太過死板,耐心和努力卻是不缺,再加上他們根基很扎實,只要給他們指點出一個正確方向,他們會把接下來的事做得很好,所以利奇對那邊挺放心。
  在那條岔道裡,雷帝嫡系後裔被綁得連手指腳趾都無法動彈一下。此刻她的身體紅得像是燒熟的龍蝦,身上全是汗水,屁股底下都是黏糊糊的東西;她漂亮的大眼睛不停地往上翻轉,喉嚨裡發出“呵呵”輕響。
  她的雙乳高高挺立,乳頭完全凸起;她的身體不停地發抖,抖得最厲害的就是渾圓的臀部,兩片臀肉泛起一陣陣波浪。
  此刻的利奇同樣不好受,他覺得快要被榨幹了。
  “女妖的呼吸”絕對是這個世界上最霸道的合修秘法,而且隨著修練者的不同,這種秘法的威力也不一樣。幾個女人裡,雷帝一脈的兩個女人實力最強,比實力最弱的瑪琳娜要恐怖得多;她們使出“女妖的呼吸”簡直連他的骨髓都能吸出來嚼乾淨,比起當初的羅拉莉絲更勝一籌。
  幸好他並不是一個人,在他身後有七隻手掌緊貼,七股鬥氣源源不斷地進入他的身體,然後又注入到那個女人的體內。
  被抽幹的不只是鬥氣,除了有人幫忙的緣故,也因為他能轉化異種能量,所以在這方面他完全可以支撐;他受不了的是無法形容的快感。
  他的性器像是沒有閥門的水管,即便已經一滴精液都沒有,他仍舊有強烈的射精欲望。
  這段日子他天天都是這樣,感覺確實無比快活,但是身體受不了。
  按照以往的經驗,這至少要持續兩、三分鐘。
  突然,那股吸力消失了。
  這是以往沒有的變故,利奇的心中頓時一陣歡喜;有變化肯定是好事,問題是他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麼做。當初羅拉莉絲突破時,他已經被吸得昏過去了。
  另外七個女人顯然也注意到這一點,她們連忙收回自己的手。
  所有的人眼睛都緊緊盯著索菲亞,顯然她已經度過高潮,皮膚顏色正在漸漸變淡,只有臉上仍舊帶著高潮後的餘韻。
  她的腹部微微起伏,陰道和子宮也不規則地蠕動收縮,似乎在按摩利奇的性器;這種蠕動伴隨劇烈震動,讓他感覺舒服極了。
  這時包括利奇在內,每個人都感覺一股莫名的警兆,緊接著七個女人全都以驚人速度閃開。
  這條岔道有十幾公尺長,做愛的地方恰好是正中央;那些女人左面四個,右面三個,全都躲在兩端的角落,並且撐開各自的“界”利奇也想躲開,可惜他的老二還陷在索菲亞陰道中被吸得很緊,一時半刻脫不開,他的腿又有些軟,站都站不起來。
  還沒等他掙脫出來,一股巨大力量將他緊緊地壓在索菲亞身上。
  那是一種從來沒有體驗過的力量,有點像重力,又有點像精神威壓。
  利奇不但動彈不了,甚至連氣都喘不過來。
  不過和身上的難受比起來,他心裡的恐懼顯然更勝一籌。
  他知道自己成功了,這十有八九就是所謂的天地感應,這玩意兒也被稱作為“聖者洗禮”一旦完成“洗禮”索菲亞就是聖級強者,但這和他好像沒有什麼關係。
  他不會忘記當初羅拉莉絲經受“洗禮”時,那從天而降的雷霆有多麼恐怖,他只是沾了一點,差點就把性命送掉;雖然最後因禍得福,但那場經歷仍舊如同噩夢一般。
  他正感到害怕時,一個女天階騎士竄過來將他一把拽起,另外一個女天階騎士則從牆角抽出一把鋒利異常的短刀,掠到索菲亞身邊,連續幾刀將那些高強度合金鎖扣全部斬斷。
  剛一脫困,索菲亞立刻跳起,她的神情顯得異樣凝重。
  只聽到“呼”的一聲輕響,她的身體四周突然出現無數的點點亮光。
  突然,其中一個亮光爆射開來,化作一道刺眼的電芒。
  這道電芒在索菲亞的身上流淌,景象說不出的詭異。電芒的分叉如同觸手朝著四面八方延伸,這個地方本就狹小,根本沒有太多躲閃的餘地,那七個女天階騎士只能張開“界”苦撐。
  這時不知誰大喊一聲:“這種電芒我們也可以吸收,不過要小心一些,過程很痛苦。”
  聽到這樣一說,那些女人全都眼睛一亮。
  “聖者洗禮”是好東西,別人想碰上都難。
  幾乎同時,那些女人把“界”的強度降低了些,被阻隔在外的電芒頓時滲透進來。
  被故意放進來的電芒變得異常纖細和分散,像是一大片蜘蛛網,把前後左右每個空隙都填滿了。

  利奇不知道別人是什麼感覺,他只知道自己很痛,渾身都痛,而且又痛又麻;更糟糕的是,閃電這玩意兒專門喜歡冒尖的東西,雨天時,大樹、高塔之類的玩意兒比較容易挨劈;此刻他高高翹起的老二顯然是他身上最冒尖的玩意兒。更麻煩的是,老二被電了之後不但不會疲軟,還翹得更高、挺得更直。
  利奇很擔心,這樣下去他會不會喪失性能力有壞處自然也有好處,那一絲絲電芒鑽人體內後立刻融入鬥氣中。
  他的鬥氣已經被吸得所剩無幾,這下子不但補回來,而且感覺更加凝實;如果說以前的鬥氣是水流,現在就變成鉛熔化之後的液態。
  突然利奇大叫一聲,因為滲透進來的電芒驟然加強。只見外面密密麻麻都是手指粗細的電芒,索菲亞身上此刻已經爬滿電芒,她看起來很痛苦,渾身不停地發抖。
  利奇倒抽一口冷氣。這個女人接受的“洗禮”比起羅拉莉絲要厲害多了。
  騎士的世界裡,一分付出必然會換來一分收穫,毫無疑問索菲亞一旦突破之後,實力肯定會在羅拉莉絲之上。
  怪不得四大王族裡雷帝一脈的地位要高得多,顯然不只有“雷神”存在的關係,也是因為雷帝一脈的實力最強。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些電芒才漸漸消失,仿佛被索菲亞吸收進身體裡似的。
  又過了片刻,電芒盡皆消失,一切恢復平靜,不過四周有如經歷火災似的,到處都是燒灼過的痕跡;更恐怖是地板,原本鋪著厚厚的墊子,現在墊子全都被燒得如同乳酪,到處是大大小小的窟窿。
  “我現在充滿力量,真想找什麼人練練手。”
  索菲亞舞動雙拳,一塊塊肌肉迅速鼓起;她的眼睛盯著利奇上上下下看著,眼神顯得不懷好意。
  看到這個女人如此模樣,利奇倒抽一口冷氣,他不由得心底暗想:這似乎是想過河拆橋。
  幸好剛才救了他的女天階騎士擋在索菲亞面前。
  利奇剛感覺到心頭有些溫暖,緊接著一頭栽倒在地上。因為他聽到那個女人說道:“這可不行,你現在突破了,我們還沒有呢!不管怎麼說,也得讓我們成功之後再說吧?”
  話音落下,另外一個女騎士也大叫起來:“既然你成功了,說明這種辦法可行,大家還等什麼?趕快把這裡重新收拾。”
  “是啊、是啊,下一個輪到我,我已經等不及了。”
  “先讓這個傢伙休息一下,你們替他按摩,讓他恢復體力和精力,我讓人去弄一些補藥。”
  此刻的利奇已經無話可說,他感覺自己實在太失敗了。雖然他聽得出那些女天階騎士都在開玩笑,她們並非如此無情,只是藉此發洩幾天來被他玩弄的怨憤,但他也知道那些女人說的話都是真的。
  她們和他做愛、任由他擺佈,就是為了能晉升聖級。
  大雪不停下著,今年冬季來得有些晚,進入十一月後,天之城才下了第一場雪。
  不過在北方、在羅梭托帝國的土地上,從十月分開始已經下雪了,而且都是鵝毛大雪,僅僅一個星期,大雪就徹底覆蓋地面。
  開往北方的每一輛列車都不得不在車頭前掛上厚厚的雪鏟。
  位於羅梭托首都維英特東郊的車站上,一輛輛列車正在等候;剛進站的列車車輪還冒著一陣陣白霧,那是車輪碾壓鋼軌產生的熱量,將鐵軌旁的積雪蒸發到空氣中。
  這些列車上裝的大部分是仙女龍4。羅梭托人最後仍然沒有得到仙女龍4的設計圖,所以只能從同盟另外幾個國家的手裡進口這種戰甲。
  當然高層對民眾肯定不會這樣宣傳,他們只會說:“鑒於現今的局勢太過惡劣,在羅梭托製造新式戰甲並不實際,所以他們才沒有引進生產線。”
  反正民眾需要的只是一個理由,而不是真相。
  在月臺另一頭,已經卸完貨的列車正等候著將回程的貨物全都裝上。
  旁邊的月臺上是堆積如山的各種金屬錠和修剪整齊的木料,這些都是帕金頓、奧摩爾和卡佩奇最緊缺的物資。
  在月臺上,尼古拉四世正無比肉痛地看著被裝上車的一塊塊金屬錠。
  這是不公平的交易,換成以前,同樣物資可以換回多一倍的戰甲,還附帶維修用的部件。
  可惜那樣的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即便是這種不公平的交易,他還得自己求上門。
  這倒不是帕金頓、奧摩爾和卡佩奇有意刁難。
  帕金頓、奧摩爾和卡佩奇自己也在大規模換裝,其中又以卡佩奇和奧摩爾的需求最為迫切。兩個國家至今仍處於聯盟的威脅之下,仙女龍4越早列裝,兩國高層的心裡就會多一分把握。
  雖然清楚這一點,這位陛下心中的怨恨卻沒有減輕一絲一毫。
  他正心疼又憤恨的時候,副官走了過來。
  “第一戰區剛剛傳來報告,他們已經把格爾木市中心廣場拿下了,大概再有兩、三天時間就可以徹底奪回整座城市。”
  副官帶來一個好消息。
  這個消息讓尼古拉四世糟糕的心情稍微變好了些。
  自從維英特郊外那場轉折性的戰鬥結束之後,他的人全面展開反擊,等到十月第一場雪落下,戰鬥越發激烈。讓人意想不到的是,聯盟的防禦出乎預料頑強,完全不能和去年冬天相比,所以直到這個星期戰局才變得稍微好看。
  “他們有沒有說損失多少?”
  尼古拉四世問道。他對問題的答案不是很在意,不過問還是要問的。
  “好像損失三萬多人,特別是幾個近衛兵團損失非常慘重。敵人好像把他們當做主要目標,只要近衛兵團一出現,他們就用同歸於盡的辦法和我們的人拚命。”
  那個副官來之前已把情況搞清楚,那邊為了表功,自然說得特別詳細。
  尼古拉四世又是一陣心疼。
  他的心疼有一部分是為了近衛兵團的騎士。能夠冠以近衛的首碼都是最精銳的部隊。不過更心疼是為了損毀的仙女龍4,近衛兵團配備的戰甲全都是這種最新式的戰甲。
  “把這個消息給塔夫格尼克夫,他知道怎麼做。”
  尼古拉四世盡可能恢復平靜。塔夫格尼克夫是宣傳部長,就算是一則壞消息,到了他的手裡也可以用來振奮人心,更別說是這樣一個好消息。
  看到副官想離開,這位陛下又加了一句話:“你幫我把大臣們都召集來。”
  “就在這裡?”
  副官感到意外。他打量四周,這個車站是剛造的,為了節省時間,建造時追求的就是簡單,所以除了一個月臺,只有工作人員休息用的一幢三層樓房子。
  “難道不行嗎?”
  尼古拉四世板起臉。
  副官當然知道陛下這段時間心情很差,看到陛下臉色變得難看,他溜還來不及呢,哪裡還敢說什麼屁話看著副官走遠,尼古拉四世沿著月臺踱步。因為第二大城市回歸的興奮之情迅速消退下去,此刻他考慮的是接下來的仗應該怎麼打突然一陣尖銳嘯聲遠遠傳來,片刻後城裡響起一陣沉悶的爆炸聲。
  原本站在旁邊的侍衛們立刻跑過來,為首的侍衛長更是憂心忡忡地說道:“陛下,我們離開這裡吧,敵人又開始炮擊了。”
  尼古拉四世擺了擺手,他神情凝重地面向炮聲傳來的方向。
  上一次維英特遭到炮擊已經是兩百年前的事,被敵人打到這個地步,他這個皇帝當得夠窩囊;更讓他感到窩囊的是,就算戰勝敵人,他們也失去勝利者的待遇。
  皇帝不願意離開,這些侍衛卻不敢冒險;那位侍衛長還待再勸,他手底下的一個侍衛突然指著旁邊一輛空著的列車叫起來:“不如我們到那裡去,那裡夠安全,而且局勢不妙的話,撤退也方便。”
  尼古拉四世怒了,他正打算斥責那個侍衛,但當他的目光掃到那輛空著的列車時,這位陛下的心頭微微一動。
  最近這段時間,因為聯盟加緊對維英特的進攻,大口徑的火炮時不時地打進城來,所以不管是城裡的皇宮還是郊外行宮都變得很不安全,他只能整天躲來躲去、到處換地方;如果把一輛列車翻修成臨時行宮,倒是一個不錯的辦法。
  這位陛下默然點頭。
  那些侍衛立刻動起來。事急從權,他們也顧不上皇家體面,幾個侍衛直接跑到附近的居民區;回來時有人抬著桌子,有人搬著椅子,還有兩個人抬著一張床。
  這些傢俱看起來不是很新,式樣還行,應該是從某個富裕家庭“徵用”來的。
  半個小時後,當那個副官把十幾位大臣召集到車站時,他們看到的是一輛已經佈置好的列車。前面幾節車廂佈置得非常簡單,只有辦公桌、椅子和一些鐵皮櫃,最後的二即車廂除了辦公桌和椅子之外,還多了一排沙發和一張大床,這節車廂和其他車廂間隔著一部餐車。
  一看到那輛列車,大臣們的臉上頓時露出一絲喜色。他們也都為城裡的炮擊感到煩惱,現在有這東西就安全多了。不過考慮到列車上的空間有限,有資格在上面辦公的人肯定不會很多。
  人都到齊了,尼古拉四世讓列車開動。
  列車駛出車站,拐進一條岔道上。
  這條岔道是用來讓同一條軌道上的兩輛列車能夠互相避開而造,每隔一、兩百公里就會有這種岔道;躲在這裡用不著擔心會堵塞鐵路的正常通行。
  等到列車停下,尼古拉四世讓副官把第二大城市格爾木已經被奪回的消息宣佈一遍。
  大臣中有很多人已經知道這個消息,但是當著陛下的面,他們仍舊表現出驚喜的樣子。
  “要是能圍殲西斯羅第四軍團就好了。”

  有一個大臣猶嫌不足地說道。西斯羅第四軍團就是進攻格爾木的主力,也是聯盟西線幾支最精銳部隊的一支。
  在這種大規模的戰爭中消滅一支精銳部隊,遠比打掉十幾支一般部隊要意義深遠得多。精銳部隊裡有大量的王牌騎士,還有許多榮譽小隊配合行動。
  “不錯。”
  尼古拉四世連連點頭,雖然他不願意在這時和聯盟死拚,但是他知道,如果不趁這個機會吃掉這些精銳部隊,等到聯盟援兵上來,他再也沒有機會,而敵方死裡逃生的精銳部隊不會和他客氣,到時候帝國損失將會更加巨大。
  “格爾木既然已經打下來,卡特蘭朵亞回歸的日子應該也不遠了吧?那裡有西斯羅第七軍團,也是一支精銳軍團。”
  看到剛才那個人的建議得到認可,立刻又有人提議。
  “或許有必要放慢進攻的節奏。格爾木和卡特蘭朵亞現在已經化為廢墟,就算搶回來,頂多就是振奮人心,真正的意義不是很大;反倒是用這兩座城市拖住敵人,盡可能消滅對方的後援力量,或許更有好處。”
  終於有人提出真正有價值的建議。
  包括尼古拉四世在內,所有的人都在沉思。
  格爾木重新落到同盟手裡的消息同樣也傳到聯盟。
  三天后的清晨,在晨霧中,一輛從弗蘭薩帝國開來的列車緩緩地駛入西斯羅首都拉森霍格爾的中央車站。
  隨著列車進站的鐘聲,一群搬運工打著哈欠走上月臺。
  列車停下來,那些搬運工上前拉開車門。
  突然,一個搬運工驚叫起來。
  只見拉開的車門後全都是荷槍實彈的士兵,這些士兵一湧而出,迅速佔領月臺。
  驚叫聲打破清晨的寂靜,緊隨其後整齊的軍靴踩踏地面的聲音,更是讓每一個人都感覺末日仿佛來臨了。
  又有列車開進中心車站,這一次列車甚至沒有停在月臺上,一扇扇車門從裡面打開來,更多的士兵跳下列車;他們踩著散碎的煤渣,朝著拉森霍格爾沖去。
  這些全都是普通士兵。拉森霍格爾雖然防衛空虛,卻也駐守兩支騎士軍團,此刻防守車站的就有一個中隊的騎士,只要一個衝鋒,絕對可以把這些弗蘭薩士兵幹掉大部分。
  但是他們不敢。
  此刻西線各國的大軍都陷在北方那片巨大泥潭中,後方兵力空虛;弗蘭薩帝國如果真的狠下心想吞併他們,他們連抵抗的餘地都沒有。
  整齊又急促的腳步聲和時不時響起的尖叫聲,將拉森霍格爾的居民從睡夢中驚醒。
  感覺到情況不對的他們都驚恐地推開窗戶往下張望,但是沒人敢出門;這種時候待在家裡至少安全些。
  時間在這種沉悶氣氛中一點一點流逝。
  等到太陽升起、迷霧散去,密佈于拉森霍格爾大街小巷的弗蘭薩帝國士兵,讓拉森霍格爾的居民們感覺無比沉重。
  過了七點,原本工人應該上班,孩子應該上學,城裡應該變得熱鬧,但今天所有人都不約而同躲在家裡,馬路上一個人影都沒有。
  只有在中央大道上,一輛輛車朝著國會宮而去。
  西斯羅聯邦是議會制的國家,不過和其他議會制國家不同的是,西斯羅的議員組成非常複雜。因為這是一個由數十個公國組成的聯邦國家,公國有的是君主政體,也有一些是共和政體。
  這些議員同樣也是各個公國的代表,此刻他們前往國會宮不是自願的,而是被弗蘭薩帝國的士兵逼著從床上爬起來。
  一邊往國會宮趕,這些議員一邊暗自憤怒,但他們不敢把憤怒表現在臉上。
  在聯盟裡,西斯羅聯邦算是存在時間比較長的,不像弗蘭薩帝國完全是暴發戶。這座國會宮顯示出西斯羅聯邦的底蘊,那是一幢十四世紀風格的建築物,結構異常簡單,是一座長方形宮殿,正中央有一個巨型圓頂的大廳。
  此刻在國會宮的外面站著一排弗蘭薩士兵,臺階上則站著兩個軍官,他們冷漠地看著坐車來的議員們。
  議員們全部板著臉,他們低頭飛快從車上下來,看都不看兩邊的弗蘭薩士兵。
  儘管他們對弗蘭薩人充滿憤怒,但此刻的形勢逼得他們只能低下高貴的頭顱。
  議員們快步走進國會宮。
  那個圓頂大廳就是國會廳,清晨陽光透過彩色玻璃透射進來,顯得異樣燦爛,但此刻大廳裡的人沒有一點心情欣賞美景。
  雖然弗蘭薩人沒有在這裡也安排士兵,讓議員的心裡稍微好受了些,不過眾人也不敢亂說亂動,因為他們無法保證某個陰暗角落會不會有人躲在那裡偷聽。所以他們只是互相打個招呼就坐到自己的座位。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國會廳裡的人也越來越多。
  當議長戈洛文穿著一身漆黑的議長長袍走進國會廳時,原本還竊竊私語的議員們頓時鴉雀無聲。
  戈洛文不是一個人進來,在他的身旁還有一個人。
  此人身材矮小、眼窩深陷,一張臉說不出的猥瑣,下巴上的一撮山羊胡更是讓此人顯得寒磣。
  一看到這個人,議員之中只要是知道此人身分的全都緊咬著牙。
  這個人很有名,他一直充當弗蘭薩帝國的特使,前往各國宣佈弗蘭薩帝國的命令;他最大的本事不是外交手腕有多好,而是他侮辱人的能力。
  可以說,弗蘭薩帝國派此人擔任特使,代表弗蘭薩帝國對某個國家異常不滿,有意要讓那個國家難堪。
  像這種專門用來羞辱人的角色,弗蘭薩帝國養了一大堆。不過以前這一手還不敢用在他們的頭上,沒有想到現在情況變了,連最後的臉面也都扯破。
  所有的人心情都是一陣低落,以至於議長在上面說話,大家都沒有聽進耳裡。
  突然“砰砰”兩聲槌響,弗蘭薩特使搶過議長手裡的木槌在桌子上用力敲了起來。
  敲完之後,他拎著木槌朝四周比劃一圈說道:“怪不得你們的軍隊在前線打得那麼糟糕,一直在拖聯盟的後腿。像這樣重要的會議,你們居然也如此無精打采,這怎麼行?全都給我打起精神。”
  底下的議員們仍舊沒有反應。
  他們很清楚弗蘭薩帝國派這個玩意兒過來已表明一種態度,他們根本用不著搭理。如果他們有所表示,不管是表現憤怒或順從,都會被這個小丑抓到機會。
  他們同樣也不擔心這個傢伙會找到任何一個人的頭上,那就變成私人恩怨,他至少會掂量一下事後能不能扛得住別人的報復。像這種小人絕對不會為了國家而給自己惹上大麻煩。
  果然,底下沒人搭理,那位特使也沒有繼續追究下去。能夠坐在這個位置上的都不是傻瓜,他當然知道怎麼把握好分寸;一旦超過這個分寸,萬一底下的某個人爆發起來做出任何預料之外的舉動,最終責任都將由他承擔。
  畢竟西斯羅聯邦不是那些小國可比,真的被惹急的話,西斯羅人肯定和帝國來個魚死網破。這種事一旦發生,旁邊的畢克拿共和國肯定會有所反應,同盟更不可能放過這種機會。
  到了那一步的話,帝國的處境就危險了,而他肯定被當成替罪羊,下場會異常淒慘。
  知道這一點,這位特使挑釁幾句之後看到底下仍舊默不作聲,露出一臉勝利笑容,繼續說道:“鑒於你們的無能和西線戰事的進展緩慢,皇帝陛下決定由我們弗蘭薩帝國來接管西線的指揮權。”
  底下仍舊沒有任何反應。弗蘭薩人會要求接管西線早已在議員們的預料中,只不過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弗蘭薩人採用的會是如此直接的手段。
  他們馬上就知道答案了。
  只見那位特使從他帶來的公事包裡抽出兩張紙片。
  “本來我們不想這麼做,我們對你們抱有更大的期待,但是——你們辜負這種期待,你們之中的某些人甚至已經有了背叛的念頭。這裡有一份協定,這份協定是以西斯羅聯邦的名義向同盟提出停戰建議。這上面居然說,如果同盟能認可西斯羅聯邦佔有走廊地帶和羅梭托西部六省的話,你們就會退出這場戰爭。”
  將哪兩張紙片狠狠往地上一丟,這位特使陰森森地說道:“幸好這個陰謀沒有得逞,而且我們的情報人員效率顯然比你們高得多。”
  說著此人一揮手。
  隨著一陣腳步聲和重物拖拽的聲音響起,國會廳的大門打開了。
  一隊士兵押著兩個人走進來,那兩個人鼻青眼腫,鮮血順著嘴角滴滴答答滴落到地上;他們的小腿反常扭曲,顯然已經折斷了。
  那些議員們儘管仍舊沉默不語,但他們的神情卻滿是駭然。
  被帶進來的兩個人,一個是派往帕金頓的秘使,另外一個則是負責此事的人。
  幾乎在一瞬間,原本存在于這些議員之間的信任消失了。
  這兩個人的身分會暴露,前者還可以懷疑是帕金頓人搞鬼,但後者不可能是帕金頓搞鬼了,知道這個人身分的只有少數幾個人。
  “三天后,這兩個人將當眾槍斃,他們的家人也不會被放過。”
  弗蘭薩帝國的特使笑了,他齜牙咧嘴的模樣說不出的猙獰。
  這番話如同一陣冷風在國會廳裡席捲。
  那些參與秘密和談的議員一個個都噤若寒蟬,此刻他們最擔心的是弗蘭薩人揪住這件事不放,不停追查下去,那樣的話,他們也會步上這兩個人的後塵。

  弗蘭薩帝國的特使一直用眼角掃視其中的幾個人,他們的神情變化全都落在他的眼裡。
  他知道自己這一次幹得很完美,那幾個心裡有鬼的傢伙事後肯定會跑到他這裡投誠。至於其他人,因為有這把鋤刀橫在脖頸後面,也會非常配合。
  這對帝國接管西斯羅的各個部門會有很大的幫助。
  事實上,帝國決定採用強硬措施同樣是一種冒險;如果西斯羅人狗急跳牆,帝國還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很顯然,帝國在這場豪賭中成為最後的贏家。
  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個傳令兵闖進來,他的手裡拿著一張紙條。
  接過紙條一看,那位特使的嘴角微微一翹,然後他揚了揚紙條說道:“帝國增援西線的軍隊已經過了國境線,幾個小時後就將到達這裡。我現在需要各位授權給我,由我全權掌控西線各國的鐵路、公路和港口。”
  一聽到大軍已經開過邊境線,那些議員們更加無話可說。現在是肉在砧板上,別人想怎麼切就可以怎麼切,他們連討價還價的餘地都沒有。
  控制交通運輸更是惡毒到極點的一招。
  從今往後,弗蘭薩的軍隊不但能暢通無阻地在西線各國來去,還可以限制西線各國軍隊的調動,他們就算想要擺脫困境都做不到了。
  明知道這些,議員們卻不敢不從。他們已經失去反抗的時機,更關鍵的是,他們也失去反抗的勇氣。

第二章 聯盟之變
  拉森霍格爾淩晨發生的事根本沒有保密的可能,不知道有多少人親眼目睹這一切。同盟安插在拉森霍格爾的間諜大概有兩、三百個,這些人在第一時間將消息傳回同盟。
  得到情報後,同盟各國的反應都不相同。
  奧摩爾和卡佩奇當然是喜出望外。弗蘭薩帝國從前線撤兵,將軍隊拉往西線對他們來說是天大的喜事。帕金頓的反應則比較冷淡,因為這場變故對他們的影響比較小。
  反應最大的國家必然是羅梭托帝國。
  得到消息時,尼古拉四世還躺在床上睡覺,聽了消息之後,他一下子從床上跳下來。
  弗蘭薩帝國接管西線,意味著聯盟最強大的兩個國家要聯手找他的麻煩。他也很清楚聯盟為什麼敢這樣做。
  聯盟看准他現在是孤家寡人。羅梭托已經被同盟踢出去,現在打羅梭托,同盟其它國家出於各自利益的考慮,未必會伸出援手。
  尼古拉四世現在後悔極了。
  如果沒有被踢出局的話,按照當初的協議,弗蘭薩帝國一旦加入西線戰場,帕金頓就會開赴西線參戰。
  當初甚至連軍隊指揮和協調都已經商量好,帕金頓的軍隊仍舊由帕金頓人指揮,他會劃出一塊戰區專門由帕金頓人負責防禦。至於軍需、醫療這類部門,帕金頓人感覺有必要的話也可以另外組建一批。
  如此寬鬆的條件換來的就是由他們劃分戰區的權力。他完全可以把最艱苦的戰區扔給帕金頓人防守。
  但現在這一切都已經不可能了。
  離開床,尼古拉四世快步走到辦公桌邊,這幾天他都是在列車上辦公,也是在列車上過夜。
  雖然不想承認,在內心深處,他也確實感覺這樣更安全一些,一旦局勢不妙,列車發動起來就可以逃跑。
  從抽屜裡取出一枝雪茄,這位皇帝猛抽起來。
  此刻已經是清晨,但是羅梭托地處極北,現在又是十一月份,天要到九點鐘才會變亮,下午三點之後就會落山,所以現在外面仍舊黑濛濛的。
  “需要和帕金頓聯絡嗎?”
  傳消息來的侍從低聲問道。大臣們還等著回復,皇帝陛下如果不開口,底下的人都不知道怎麼辦。
  尼古拉四世仍舊默不作聲,只是一根接一根抽著雪茄,在冉冉升起的煙霧中,他的眼神顯得異常悠遠。
  那個侍從不敢再問,他知道陛下在沉思,如果這時打斷陛下的思緒,誰都不敢肯定會有什麼結果等待他。
  時間在沉默中度過,整整半個小時過去,尼古拉三世重重歎息一聲說道:“讓列車長準備一下,我要親自去一趟天之城。”
  那個侍從不敢問為什麼,他轉身傳令去了。
  一離開這節車廂就看到一群大臣等候著。那個侍從打了個手勢,徑直往前走,一直走過幾節車廂,保證陛下聽不到之後,他才低聲說道:“各位,陛下剛剛下令發車,我們將駛往天之城,顯然陛下要親自向安妮莉亞女皇陛下求援。”
  聽到這話,周圍的大臣頓時鬆口氣。
  但轉眼間他們又愁眉苦臉,因為陛下不會帶著他們一起前往帕金頓,否則羅梭托會徹底癱瘓。
  所以他們用來辦公的幾節車廂會和陛下的車廂脫鉤。他們要不回到城裡去,要不就留在這裡辦公。
  留在這裡的話,沒有人敢另外調一個車頭。陛下可以這樣做,但是他們如果這樣做的話,肯定會被有心人安上一個貪生怕死的罪名。
  從維英特到天之城,尼古拉四世乘坐的列車整整駛了六天。
  六天裡,前線的好消息一個接著一個傳來。
  顯然拉森霍格爾發生的事情相當影響聯盟西線的士氣。他們因為一直被壓著打,士氣已經低落到極點,現在得知盟友居然對自己的祖國下手,有些二線部隊甚至發生叛變。
  羅梭托帝國的騎士們卻因為這些消息,士氣異常高漲。此長彼消,兩邊的戰力越發失衡,原本預計要半個月才能攻下的第三大城市卡特蘭朵亞,也已經大半回到他們的手裡。
  消息確實是好消息,尼古拉四世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一直到下車時,他的臉始終沉著。
  車站不在天之城,而是在城市週邊。
  那本來是一片空地,帕金頓人以他們獨有的風格為車站配套建造一座城鎮,這是一座由倉庫、商行和工廠構成的城鎮。
  看著冷冷清清的車站,尼古拉四世的心底湧起無限蒼涼。
  以前他來天之城,還沒下車,儀仗隊就遠遠等候著,紅地毯會一直鋪到他下車的地方;如果安妮莉亞不親自來迎接他,至少也會從四大王族裡挑一位族長出來負責接待事宜。
  一陣寒風吹過,幾片落葉打旋落到這位皇帝陛下的腳邊,淒涼景象更是讓這位皇帝觸景生情。
  以往總是高高抬著的頭不知什麼時候低下,尼古拉四世看起來甚至有些佝僂。
  月臺邊只有羅梭托駐天之城的大使館成員前來迎接。
  在車站門口停著一輛車,居然是大使館的車。尼古拉四世原本心中還積聚一口怨氣,現在連這口怨氣都沒了,因為他發現安妮莉亞根本不是故意給他難堪,而是完全不把他當做一回事。
  這和他最初的預料完全不同。他本來以為帕金頓、奧摩爾和卡佩奇只是聯手打擊他一下,為的是戰後羅梭托的擴張不至於太快。
  他原本很有自信,他的自信來自於羅梭托的人口基礎和騎士數量;想要打敗聯盟絕,對缺少不了羅梭托的出力。
  現在,他的信心已經沒那麼足了。
  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居然讓安妮莉亞真的打算撇開他和他的國家。
  “要不要先回使館?”
  前來迎接的大使在一旁問道,這其實是建議。
  回使館休息一晚,陛下休息時他們會去和帕金頓外交部打交道,安排陛下和安妮莉亞女皇見面,這樣顯得從容得多,也不失面子。
  “不,時間緊迫,直接去皇宮。”
  尼古拉四世已經豁出去了,既然是求援,他乾脆躺倒在地上,那個女人想怎麼羞辱他都儘管來。
  大使立刻明白皇帝陛下的意思。到了這個地步他也不敢勸了,裝作不知道的話,陛下的心裡還舒服一些;勸了陛下不聽,反而更增加一層屈辱感。
  雖然這次帕金頓不怎麼給尼古拉四世面子,不過羅梭托畢竟是一個大國,尼古拉四世找上門來,安妮莉亞倒也不敢把他晾在一邊。所以尼古拉四世一到,安妮莉亞就在翡翠宮前的花園接見他。
  此時正是喝午茶的時候,安妮莉亞讓人放了一張桌子,搬來兩把椅子。以前她經常這樣和尼古拉四世、卡洛斯商量國事,讓人感覺輕鬆和融洽。
  在桌子上放著一份文件,這是安妮莉亞事先準備好的。
  兩位至高無上的君王見面之後,互相寒暄兩句;安妮莉亞揮了揮手,讓侍從們離開。
  看到侍從們走遠,尼古拉四世收起臉上的笑容。他早已看到桌子上的文件,他也猜到這是為他準備的,要不然安妮莉亞再勤勉,也不至於在這個時候還工作。
  “新的條約?”
  尼古拉四世冷冷地問道。
  “我也很無奈,為了戰局,也為了未來的局勢,有些人和國家需要事先安撫。”
  安妮莉亞看著尼古拉四世,眼神彷佛是在說:“你應該很清楚這一點。”
  這位羅梭托皇帝陛下確實很清楚這一點,帕金頓聖國在一件事上做得一向漂亮。他們總是會為盟友考慮得非常周到,當初和羅梭托結盟時就是這樣。
  尼古拉四世不由得想起開戰之前和開戰之初的那段時光,那時候根本用不著他開口,在他請求援助前,帕金頓肯定已經準備好一切,根本用不著他拉下臉來求人,對於這種廉價的人情,安妮莉亞一向不屑一顧。
  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身上時當然感覺很舒服,但現在享受這種待遇的是別人,而且對方的要求明顯危害羅梭托的利益,尼古拉四世自然感覺極其不舒服。
  如果在以前,他肯定會一拍桌子,然後拂袖而去,但是現在他不敢。
  他只能坐下翻開那份檔,仔仔細細看了起來。
  看沒多久,尼古拉四世感覺血液正往腦門湧去,雖然他早有心理準備,但是上面苛刻的條件仍舊讓他怒不可遏。
  不久之前他要求聯合指揮部繼續提供仙女龍4戰甲,並且謀求得到設計圖,以便能夠自行生產這種戰甲時,安妮莉亞也給他一份協議,當時他沒有簽署,只拿更多的資源換取戰甲。眼前這份協定比當初那份協定更加過分。
  原本開戰前已經商議好的,戰後,羅梭托有權在西線各國駐紮軍隊,為期是五十年。
  他打的主意是,用五十年的時間盡可能地往那些國家移民,五十年後以保障僑民安全的名義,繼續謀求在那塊區域有一定的影響力;如果能夠直接併吞就更加完美了。
  上一次儘管已經被踢出同盟三巨頭的行列,那份協議倒也沒有趕盡殺絕,仍舊承認羅梭托在抵抗聯盟的戰鬥中所做出的巨大貢獻,所以仍舊允許駐軍,只不過明確地指出不許移民,甚至連駐軍家屬都不能在西線各國定居,駐軍的時間也縮短到十年。
  那已經讓他無法接受,沒有想到這份協議上連最後的一點好處都剝奪。
  雖然仍舊允許他們駐軍,但駐軍人數不能超過兩千,而且只給他們兩座城市,同樣不能帶家屬。駐軍的時間沒有寫,不過只有兩座城市的話,就算駐紮五十年恐怕也沒什麼用處,只會讓當地人更仇恨羅梭托。
  尼古拉四世感覺胸膛快要炸開,他的國家拚死拚活,最後的結局卻是一點好處都得不到。
  不過理智告訴他,現在不是爭論這些的時候。
  “我簽了這東西之後,帕金頓立刻會發兵嗎?”
  尼古拉四世咬牙切齒地問道。他來之前已經有心理準備,現在的問題不是能不能從這場戰爭中得到好處,而是羅梭托能不能在戰爭中倖存。

  如果等到西斯羅和弗蘭薩的聯軍將羅梭托徹底攻佔,就算他帶著人成功撤退,並且組建流亡政府,前途也令人擔憂。
  要知道,撤退不是那麼容易做到。蒙斯托克戰前有三千多萬人口,最後撤出來的只有七百多萬。
  更令他擔憂的是,撤到別的國家之後,他們的命運完全掌握在別人手裡。
  蒙斯托克撤出來的七百多萬人,逃到羅梭托的已經死得差不多了。他可以下這種毒手,很難說別人會不會也這樣對付他。
  如果同樣的命運降臨在他和他的子民身上,他不知道最後有多少羅梭托人能夠倖存下來?
  偏偏這種可能性非常大。當初羅梭托帝國強橫的時候,在同盟內部已經結下許多仇怨,連帕金頓和奧摩爾都對他們有所忌憚。很難說這兩個國家會不會覺得讓羅梭托徹底消失會更好一些。
  想清楚這一點,尼古拉四世已經打定主意,就算條件再苛刻他都會答應下來。
  他現在只求帕金頓能夠發兵。
  可惜的是,安妮莉亞顯然不打算滿足他最後的願望。
  “那是不可能的,在羅梭托的土地上和聯盟硬碰硬作戰根本一點意義都沒有。不過你用不著擔心,我在這裡承諾你的國家絕對不會有事,前提是你的人必須願意配合。”
  安妮莉亞的承諾絕對有用,不過尼古拉四世不可能把所有期望全都寄託在一句承諾上。
  “我知道,你們打算突襲聯盟的後方,只是不知道你們計畫準備怎麼打?”
  尼古拉四世原本也是同盟最早的三巨頭之一,同盟前期的秘密他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當初利奇剛發明槳葉推進技術,安妮莉亞一邊讓密斯拉負責制造使用這種技術的大型飛翼,一邊讓人制定與之配合的作戰計畫。尼古拉四世那時就看過所有的作戰計畫。
  不過戰局始終在變,兩年過去了,當初的計畫肯定會有所改變,更何況當時設計出十幾項方案,他不知道現在被選定的到底是哪一套方案?
  “很抱歉。”
  安妮莉亞輕歎一聲:“我不能說。”
  尼古拉四世的臉頓時變得僵硬,好半天他才克制自己的怒意說道:“弗蘭薩和西斯羅聯合起來進攻我,但他們不敢走西部走廊,因為他們擔心這條線太長,旁邊又有一幫神出鬼沒的遊牧民族,所以他們仍舊會選擇走海路;在他們看來,那更安全。”
  “但是他們根本不知道我們的手裡有‘金鵰’和‘鵜鶘’這兩種大型飛翼,可以隨時進攻他們後方的任何一座城市。”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們的目標應該是西斯羅。執行這個任務的肯定就是那群遊牧民族,我的人已經注意到那些遊牧民族此刻正聚集在赫達爾,訓練城市作戰的戰術。”
  這位羅梭托皇帝不是什麼都沒有準備就跑來,他的身後畢竟有一個國家,而且還是實力數一數二的大國?他把自己知道的秘密和情報部門得到的情報互相印證,立刻判斷出很多事。
  他想要的是從安妮莉亞這裡得到準確答案。他要知道進攻的方向,更要知道進攻的時間。
  知道了這些,他就可以事先做些準備;在那邊動手的同時,也對聯盟的西線部隊發起猛攻。
  這是一件利人利己的事,唯一需要冒的風險是聯盟有可能發現異常,以至於有所準備。
  “你的人注意到赫達爾的異常,聯盟會沒有注意到?”
  安妮莉亞朝尼古拉四世一陣冷笑。
  她知道尼古拉四世詢問作戰計畫只是作為一塊試金石。
  如果她將計畫透露出來,就意味著仍舊要用到羅梭托帝國的力量。這個傢伙說不定又會玩什麼花樣,所以她乾脆把最後一絲希望也掐滅。
  尼古拉四世說不出話,這確實是他琢磨不透的地方。如果要突襲西斯羅就不應該太早擴充那支荒漠聯軍,也沒必要那麼早對他們進行訓練。
  他當然不會想到這只是利奇一個人搞出來的事端,連安妮莉亞也被弄了個措手不及。
  尼古拉四世的腦子難得轉得那麼快,可惜轉了半天全都是空轉;他越想越覺得安妮莉亞手裡的底牌很多。
  當初利奇前往德雷達瓦時,曾經奉命在人口密集的幾個城市上空掠過,還多次降落在地面上,一次是在卡佩奇,一次是在赫達爾,另外幾次都是中途添加能量結晶,至少有兩、三百人看到那架飛梭。
  尼古拉四世早就知道反重力系統是利奇的研究課題之一。被踢出同盟巨頭行列之後,他又被安妮莉亞詐過一次,以為利奇在這方面的研究又有進展,所以現在他確實有些弄不清楚,同盟在反重力系統方面的研究到底進行到什麼程度?是否已經實用化?
  如果真的實用化,安妮莉亞的選擇實在太多,直接進攻弗蘭薩本土不是沒有可能。
  尼古拉四世憤怒地翻開那份文件,拿起旁邊的筆在底下簽上自己的名字。他感覺到異常失落,這一次來帕金頓,基本上什麼收穫都沒有得到。
  協議總共有三份,安妮莉亞和他各保有一份,另外一份將會送往聯合指揮部歸檔。
  簽完名,這位皇帝陛下的臉黑得像是鍋底一樣。
  他將那支筆往桌子上一拍,怒問道:“你能不能告訴我一句實話,你們現在聯合起來這樣對我,到底是因為我和我的國家讓你們感覺到威脅?還是因為那個人的緣故?”
  安妮莉亞沉默片刻,好半天她才輕聲問道:“你想聽真話?”
  “當然。”
  尼古拉四世用力地點頭。
  “當初放棄羅梭托的時候,兩種原因都有。就我本人而言,後者的原因更關鍵一些,不過卡洛斯卻是為了前者。但現在情況已經徹底變了,你的國家在我們的眼裡已經不再是威脅。在不久之前,那個讓你討厭的人又搞出來一項劃時代的成果,現在知道這件事的,除了與此有關的研究人員,只有我、卡洛斯、馬克斯和另外五、六個人。一旦這項成果顯露在世人面前,戰爭就徹底結束。我、卡洛斯和馬克斯打算向戰甲製造師理事會提出建議,恢復取消已久的宗師頭銜,將之授予利奇?羅伯特。”
  “是什麼技術?”
  尼古拉四世一下子站起來,此刻的他心裡別提有多後悔。
  這一次安妮莉亞沒有回答。
  “反重力技術?”
  尼古拉四世仍舊不死心。
  安妮莉亞的臉上沒有露出絲毫表情。
  “難道是靈甲製造方面有了什麼突破?”
  尼古拉四世也算是一個對利奇極有瞭解的人,他很自然地往這個方向猜。
  可惜的是,安妮莉亞仍舊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知道,肯定是這個。”
  尼古拉四世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樣,頹然地坐回椅子上:“同盟三大帝國裡,帕金頓的實力數第一,不過你的國家強在尖端武力上,你的手裡掌握一大堆的天階騎士和輝煌騎士,聖級強者也從來不缺。羅梭托排第二,不過我的國家靠的完全是基礎武力強橫,騎士的數量有兩百多萬,全部由王牌騎士組成的近衛兵團有二十多支。你敢說我的國家已經不再是威脅,甚至從語氣裡透露羅梭托已經失去利用價值的味道,只有一種可能。在將來的戰場上,低階騎士已經失去意義,戰爭的勝負將完全由高階騎士的數量決定。”
  安妮莉亞猶豫一下,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反駁。反駁說不定會欲蓋彌彰,不反駁又會造成默認的假像。
  想了半天,她最終覺得在這件事上還是別對尼古拉四世保密為好,她沒有必要對羅梭托打壓得太厲害。
  “你對那個人很瞭解,你也對帕金頓很瞭解。恭喜你,你猜對了。”
  安妮莉亞淡淡地說道。
  尼古拉四世的臉上絲毫沒有喜色。
  這個答案不比弗蘭薩和西斯羅聯手對付他的消息差到哪裡去,甚至更令他感到灰心喪氣。
  一直以來羅梭托奉行吞併和擴張戰略,領土越來越廣,人口越來越多,最關鍵的原因就是歷代羅梭托君王都相信,這是讓帝國變得強盛的最容易的辦法,他們從一開始已經決定走基礎武力制勝的路線。
  沒有想到遊戲規則突然變了。
  一旦戰爭的勝負變成由高階騎士數量決定,那麼低階騎士肯定會被驅趕出主要戰場,變成純粹的配角,頂多在次要地方才會稍微露一下麵。這和戰甲出現之後,騎士把普通士兵趕出戰場一樣。
  被帕金頓比下去還不讓尼古拉四世感到無奈,畢竟帕金頓聖國坐莊老大的位置已經長達千年。真正讓他感到憂慮的是,按照新的遊戲規則,奧摩爾和卡佩奇的實力也在羅梭托之上。
  奧摩爾的歷史甚至比帕金頓更悠久,擁有的高階騎士數量僅次於帕金頓。
  卡佩奇在高階騎士的數量上倒是不能和三大帝國相比,但卡佩奇寬鬆的氣氛非常容易吸引高階騎士,再加上馬克斯一脈定居在卡佩奇,那座圖書館對於自由騎士的吸引力不是一般的強,所以卡佩奇在高階騎士的素質方面甚至和帕金頓有得一拚。
  更重要的是,奧摩爾和卡佩奇根本就是一體的,兩邊互補之下,也就比帕金頓稍微差一點,比起他的國家要強得多了。
  “你的國家也不是一無是處,騎士的數量那麼多,而且說到剽悍勇猛,任何一個國家都比不上你們。別再把目光盯在其它國家身上,好好經營幾個世紀吧。”
  安妮莉亞在旁邊勸解。
  這既是因為她和尼古拉四世的關係一直都不錯,更重要的是,她確實不希望失去羅梭托這個盟友。
  羅梭托人有野心,但是他們沒有失去過理智。他們奉行的是真正的叢林法則,只對弱小的垂死獵物下手,絕對不去招惹強者。比起弗蘭薩帝國或兩個世紀以前的血色旌旗,羅梭托人可以算是“愛好和平”的民族。
  聽到這話,尼古拉四世的心裡總算好受許多;不過他也知道,安妮莉亞是安慰他。

  高階騎士不是那麼容易培養出來的,血脈的傳承、優秀的天賦、頂級的功法、高明的指點,這些東西一個都不能少。
  十個高階騎士裡有七個是靠家族傳承才能走到這一步;有兩個是師徒傳承,馬克斯所屬的一脈就是如此。只有一個是靠自己從底層一點點爬上來。
  羅梭托的底蘊不夠,而且因為以前走基礎武力的路線,對高階騎士沒有像其它國家重視,所以修練到一定等級之後,大部分騎士都會走指揮官的路,實力對於他們來說只是爬到更高地位的階梯罷了。這樣一來,羅梭托的高階騎士不但數量少,實力上也差強人意。
  但是這些還不是最致命的問題,讓他真正束手無策的是,羅梭托的政治結構和軍隊結構已經限定它只能走這條路。騎士的地位看的不是他的自身實力,而是他的手裡掌握多少兵力。一個天階騎士如果沒有手下,還不如一個榮譽等級的兵團長地位高。
  這套結構已經根深蒂固,任何人都別想撼動。他如果改變這一切等於觸犯所有人的利益,恐怕他的皇位都無法保全。
  尼古拉四世突然感覺前途渺茫。他現在總算明白為什麼安妮莉亞一點都沒把他放在眼裡,好像羅梭托帝國已經不存在了。
  他的國家會被奧摩爾和卡佩奇超過,並且越來越遠,甚至連蒙斯托克都可能超越他們。
  看到尼古拉四世似乎已經明白一切,安妮莉亞端起茶杯,將裡面的茶水一口喝幹,這是茶會結束的意思,她打算趕人走了。
  “你來的時候,我正巧在開會。最近這段日子我們正根據聯盟的動向進行最後的調整,我就不陪你了。”
  這樣做毫無疑問有些絕情,不過政治這東西本來就沒有什麼人情可講。蒙斯托克原本是二流墊底的國家,現在行情看漲,她立刻表現出足夠的重視。羅梭托雖然現在仍是數一數二的強國,但它註定要沒落,再過幾十年恐怕就會退入二流國家的行列;她如果顯得太過客氣,對帕金頓的威望會有所損傷。
  尼古拉四世顯然也明白這一點,他站起身,輕歎一聲說道:“我就不打擾你了。”
  告辭,離開。
  這位皇帝陛下似乎看開了,他的神情已經沒有來時凝重,卻又多了一絲茫然。
  看到尼古拉四世離去,安妮莉亞松了口氣。
  她的心裡其實感覺不太好受。坐在她這個位置上不會有什麼朋友,因為大部分人的地位都在她腳下,有資格和她平起平坐的就那麼幾個。尼古拉四世是其中的一個,以前和她的關係還算不錯。
  安妮莉亞甩了甩頭,她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事。身為一個女皇,她註定不能有太多的感情。
  她現在要工作去了。
  她剛才對尼古拉四世說的話不是藉口,這位皇帝陛下來的時候,她確實在開會。
  利奇讓米哈伊恩擴大荒漠聯軍的規模確實有打草驚蛇的嫌疑,聯合指揮部的參謀們很想改變原來的作戰計畫,可惜他們研究半天,最後發現根本沒有修改計畫的餘地。
  他們只能對原定的計畫進行一些細微改動,再增加一些針對聯盟的欺騙方案。
  這些人住在皇宮裡,從制訂第一份作戰計畫的時候,他們已經住在這裡了,幾個月來沒有離開那座宮殿一步。
  一切都是為了保密。
  用來關人的宮殿與眾不同,它的四周全都是空曠平地,一圈騎士圍繞宮殿站著,除了女皇和公主,沒有其它人可以進出這裡。
  嚴格控制進出的不只是人。
  這裡有獨立的廚房,還有一個專門用來焚燒垃圾的大鐵箱;除了糞便通過下水道排出來,其它任何東西都只進不出。
  這套規矩不是女皇陛下定的,早在一千多年以前就是這樣。
  進入這座宮殿的大廳,第一個感覺就是很亂。
  大廳頂部張掛一個巨大的金屬網,金屬網一直垂掛到地板。有這東西在,任何人都別想偷偷摸摸往外發消息,不過外面的消息倒是可以進來,角落就有一個專門負責通訊聯絡的念者。
  大廳正中央是一張張巨大的桌子,桌子上擺著的是城市的模型。這些城市全都是計畫要進攻的目標。
  一大堆參謀正隔著兩、三公尺長的木杆,在模型上指指點點。
  安妮莉亞朝著其中的一堆人走去,突然旁邊有個人迎上來,這個人一臉氣急敗壞的模樣。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安妮莉亞連忙問道,她的心跳速度變快許多。這位元女皇陛下也怕聽到壞消息。
  “弗蘭薩帝國進入西斯羅的軍隊全都換了新的冬裝,我們原來準備的軍裝全都不能用了。”
  那個人報告道。
  安妮莉亞輕呼一口氣。這確實是一個壞消息,只不過不算嚴重,頂多就是時間上有些緊迫。需要更換的軍裝有幾十萬,這些東西又只能秘密縫製,不能讓外面的人知道。
  看到那個人沒有其它事需要報告,安妮莉亞繼續朝原來的目標走去。
  那堆人已經看到女皇陛下過來,他們連忙站直身體、挺起胸膛,彷佛等候女皇陛下檢閱一般。
  “情況怎麼樣?”
  安妮莉亞問道。
  一個三十幾歲的參謀官被推出來,他稍微思索一下說道:“從情報部門回饋的消息來看,敵人已經被我們迷惑了,他們相信我們要在中線發起一次大規模的反擊,所以在中線構築三道防線,在防線後集中重兵。除此之外,弗蘭薩人在首都索貝和另外幾個重要城市也囤積重兵,顯然他們擔心遭到突襲……”
  安妮莉亞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之前她故布疑陣,現在終於有了效果。
  聯盟果然懷疑這邊已經將反重力技術實用化,能夠對敵方的縱深目標進行突襲。他們理所當然地會把大量的軍隊用來防禦那些最重要的城市和戰略目標。
  參謀官不知道女皇陛下正心不在焉,他仍舊報告:“德雷達瓦的煙霧也已經放出去了,這一個星期以來,我們已經運送十五萬部‘龍式’戰甲,現在通往德雷達瓦的鐵路沿線各個車站全都堆滿前期我們更換下來的‘龍式’戰甲,我相信,聯盟的間諜肯定不會視而不見,他們應該已經計算出我們即將運往德雷達瓦的戰甲數量,這些戰甲足夠將那支數量龐大的聯軍完全武裝。”
  安妮莉亞雖然有些走神,耳裡倒也聽進去一些東西,她微微地點頭。
  說到底,剛才說的這一條至關重要。
  這也是為了給利奇擦屁股而不得不多了這一步。用數十萬部舊戰甲作為代價,為的是讓聯盟相信,這療已經決定對昆塔古姆岡特荒漠的遊牧民族進行全面武裝。
  到了這個時候,就算聯盟知道真正的作戰計畫,他們也不會相信這支已經被武裝的荒漠聯軍會放著戰甲不用,赤手空拳闖入聯盟大後方展開自殺式突襲。
  按照慣例,有這樣一支強悍的軍隊,再加上西部走廊地帶現在幾乎處於真空狀態,不管是北上攻打西線的側翼,還是南下直接攻擊聯盟本土,都更加說得過去。
  “現在我們正在商量什麼時候把假的作戰計畫拋出去。”
  那個參謀官顯然把這個難題交給女皇陛下去決定。
  這是最難以決定的一件事,也是最有可能出現問題的環節。
  沒有人能肯定,那些他們自認為可以用來傳遞假消息的間諜,是不是早已被對方知曉?只要裡面有一點差錯,整個計畫就徹底失敗了。
  當尼古拉四世下車的時候,在旁邊的月臺上,利奇恰好看到這一幕。
  他正打算登上一趟列車。
  這趟列車開往奧德,在那裡停留一天之後再駛往赫達爾。
  對於他來說,想去赫達爾有更好的辦法,不管是飛過去,還是乘坐飛梭,遠比乘坐列車快得多。
  坐車過去是安妮莉亞的建議,利奇不清楚為什麼要這樣做,他只是懷疑這可能和即將開始的反攻有關。
  離開列車發車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利奇在月臺上蹓躂,在他的身後,羅拉莉絲亦步亦趨地跟著。
  利奇的車廂是最後一節,車廂裡有許多隔板,隔板兩邊是床鋪。他和羅拉莉絲的床位是連在一起的,羅拉莉絲把底下的床鋪讓給他。
  在床鋪邊有一塊可以放下的木板,這就是桌子,所有的設計都本著節省空間的原則。
  這節車廂不會只有他和羅拉莉絲兩個乘客,只是因為時間還早的緣故,其它人還沒有到。
  整輛列車十幾節車廂,載人的卻只有三節。再前面的車廂全都是用來裝貨的。
  利奇看到一部接著一部的“龍式”戰甲,在小型吊車的吊掛下被塞進車廂裡。
  “這些全都運往赫達爾?”
  利奇指著“龍式”戰甲問道。
  讓利奇有些意外的是,羅拉莉絲非常小心地傳音給他:“你別好奇心太強,弄得不好會壞事的。這些戰甲大多只是一個外殼,裡面裝著別的東西。”
  “什麼東西?”
  利奇連忙也用傳音方式問道。
  “我也說不清楚,可能是製造炸彈和火箭彈的原料,也可能是弗蘭薩帝國的軍服,或者是你剛剛改進的戰鬥服。這些東西都很容易引起聯盟的懷疑,所以只能採用這種方式運送。”

  羅拉莉絲說道。
  這原本不需要對利奇保密,他的荒漠聯軍總指揮官頭銜沒有被撤去,只要和荒漠聯軍有關的事,利奇都有瞭解的權力。
  為了即將開始的戰役,所有的準備工作都讓負責此事的人費盡心機。
  昆塔古姆岡特荒漠實在太貧瘠,所有的東西都要從各地往那裡運,運輸量巨大,又要掩人耳目。
  也不知道哪個天才人物想出這個辦法,把龍式戰甲的內部掏空,用這玩意兒當做容器。
  這些龍式戰甲的空殼不算是毫無用處。外殼和結構零件原本就是最容易損壞的部分,可以當做備件。
  再說,那些拆除下來的內部元件可以等到戰役開始後再運往赫達爾。反正戰役之初,荒漠聯軍的使命是突襲西線各國的交通樞紐和港口,根本用不著戰甲,反倒是中後期需要在正面戰場上擊潰聯盟的軍隊,那時候就輪到“龍式”戰甲上場了。
  制訂作戰計畫的那群參謀全都是同盟各國的精英,他們制訂的計畫環環相扣,沒有一點多餘,就連這個地方也機關算盡,不留一點空隙。
  利奇正感覺到無聊時,一群少年朝這邊走來。
  這群少年全都是騎士,他們看起來才十二、三歲的模樣,應該剛從騎士學院出來。
  十二、三歲正是一個人最無憂無慮的時候,利奇只記得自己那個歲數的時候,一放學就往城外鑽,格拉斯洛伐爾郊外的山上到處都留下他快樂的回憶。那時的他情竇初開,因為家境原因沒有能力追求女孩,所以他喜歡和一些無聊的男孩偷窺別人約會,甚至有幾次他還看到有人在山上打野戰,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別人做愛。
  利奇正回憶過去的時光,那些少年騎士紛紛走過他身邊,登上他乘坐的那列車,他們上的正是他的那節車廂。
  原本空空蕩蕩的車廂被這群傢伙湧入,立刻變得熱鬧起來。男孩打打鬧鬧,要不然就是爬上爬下,乘坐列車旅行對於他們來說是新鮮事。女孩一則文靜些,也顯得更成熟,她們忙著整理自己的床鋪,順便把最好的放行李位置佔據下來。
  “現在車廂裡面有人了,打算回去嗎?”
  羅拉莉絲笑著問道。
  “你不覺得車廂裡很吵鬧嗎?”
  利奇有些鬱悶。他本來想放鬆,消磨一下時光,沒想過和一幫小孩相處十幾天。
  “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這樣安排。”
  羅拉莉絲同樣也有些頭痛。十二、三歲正是最吵鬧的年紀,再加上這群少年明顯是第一次上戰場,她自己也有過這種經歷,知道他們此刻正處於無比亢奮的狀態。
  “算了,實在太吵的話,我們半路上再走也來得及。”
  利奇突然又不在乎,他帶著飛梭,真的要走也非常方便。
  至於情報部門讓他們上這趟車,背後可能隱藏什麼目的就不是利奇打算管的。既然情報部門沒有明說,他乾脆裝傻,反正對他來說,想要找一個理由半路溜走並不是難事。
  兩個人正說話時,又是一群少年騎士走過來,走在最後面的還有兩個二十來歲,身分似乎是教官的騎士。他們走過利奇和羅拉莉絲身邊時,滿臉狐疑地往這邊看著。
  “叮噹,叮噹。”
  從列車前端傳來一陣鐘聲,那是列車即將發車的信號。
  利奇和羅拉莉絲也連忙上車。
  那些少年和兩個教官有些驚訝地盯著他們看,一直等到利奇坐在最後一排,而且床鋪地上明顯放著行李,證明他們早就來了,驚訝的眼神才漸漸收回去。
  “大叔,你也是去奧德?”
  對面床鋪是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孩,她眨巴著眼睛有些好奇地問道。
  利奇被這聲“大叔”小小打擊一下。他一直感覺自己還年輕,才剛有點成熟,沒有想到居然已經是大叔級的人物。
  “我有那麼老嗎?”
  利奇彷佛在自言自語。
  “不算老,但是也不年輕,你看起來和我們的教官差不多。”
  那個女孩繼續打擊利奇。
  “這趟車前往赫達爾,你們會在半路上下車,我要坐到終點。”
  利奇覺得沒必要和一個小他那麼多的小傢伙認真,所以隨口敷衍。
  說完話,他朝著自己的床鋪一躺。
  利奇不想多囉嗦,沒想到那個女孩卻不放過他,居然湊過來問道:“大叔,你穿著這東西看不出等級啊,你是哪一級的?”
  除非是在特殊場合,要不然利奇穿的永遠都是戰鬥服,他被一次次的刺殺嚇怕了。戰鬥服看不出騎士的等級。
  “見習。”
  利奇不緊不慢地說道。
  那個女孩原本還很期待,聽到利奇只是見習騎士,立刻失去興趣,擺了擺手說道:“怪不得你會被派去赫達爾,那麼大的人居然只是見習騎士。不過沒關係,你碰到我算是你天大的運氣,我幫你介紹一個人,你和他搞好關係的話,你的後半輩子就用不著愁了。”
  說著那個女孩站起身來,朝車廂另一頭的一個少年打了個響指:“達達,這兒有你的同鄉。”
  那個被稱作“達達”的少年是男孩,看起來有些痩弱,皮膚黝黑,標準的荒漠人樣子;他答應一聲,朝著這邊走來。
  那個女孩往旁邊挪,達達找了一個空位坐下。他看了看利奇說道:“你好像不是我們國家的人。”
  “我的部隊駐紮在那裡。”
  利奇說道。
  達達有些懷念地問道:“那麼你肯定知道赫達爾現在怎麼樣了?聽說最近這一年來,赫達爾的變化非常大。”
  “和以前差不多吧?”
  利奇不是本地人,他沒有感覺差別有多大:“那座城仍舊是破破爛爛的老樣子,就是城外開闢出幾塊新的區域,這一年來兩次戰役搶來的東西全都堆在那兩個區域,所以周圍建起一些房子,變成兩個大型的集市。”
  旁邊的女孩咯咯地笑起來,一邊笑一邊說道:“那已經不錯了。”
  達達則顯得有些難堪,不過他也知道自己的國家是什麼樣子,就算心裡有氣也發洩不出來。
  “不過你剛才的話確實有點嗆人,多少應該給達達留點面子吧?你知不知道,那個國家是他的啊!”
  女孩不停地拍著達達的肩膀,達達則一臉羞愧。
  “達達?你是達也提拉三世,德雷達瓦的君王?”
  利奇有些意外,他轉頭看向羅拉莉絲。
  羅拉莉絲聳了聳肩膀,她確實不知情,這不是她安排的。
  “我算什麼君王?”
  達達訕訕地指向那個女孩:“她是莫埃爾王國杜威亞親王的女兒,這裡其它人的身分也差不多。我在裡面算是墊底的。”
  利奇立刻明白了。這批少年大概是所謂的交換生,都是一群天之驕子,和莉娜、翠絲麗屬於同一類人物。
  他認識的交換生還有格洛德那幫人,眼前這兩位顯然沒有格洛德的傲氣。轉念間利奇就明白了。
  這裡是天之城,是世界上最注重身分地位的地方,哪怕排座位都要考慮很多事情。他此刻所佔據的鋪位是整座車廂裡最好的位置,那個女孩自然能猜到他的身分差不到哪裡去。
  一想明白這些,利奇立刻想通另外一件事。
  剛才他說自己只是見習騎士,那個女孩瞬間流露出輕蔑神色,但她馬上又和他拉起關係,還把達也提拉召來。
  利奇對這些出身名門的小孩一點都不敢小覷。羅拉莉絲不久前說過她的童年,按照她的描述,這個圈子的小孩心智成熟得極早。
  很快,利奇發現他的判斷是正確的。
  一路上那個女孩雖然故意擺出一副不太在乎他的樣子,卻總是問這問那,旁敲側擊地套他的底細。
  既然有了防備,他怎麼會洩露身分?
  他倒不在乎讓別人知道他到底是誰,如果那個女孩直接問他的話,十有八九他會說出來,但是不喜歡被人算計,更不喜歡被別人當做傻瓜,所以他總是哼哼哈哈說些不著邊際的事。
  相對而言,他倒是和達也提拉三世挺說得來。
  利奇輕易地看出來,達也提拉三世在這群交換生裡肯定屬於最底層的那一種;德雷達瓦那個破地方出來的人性格相對純樸,沒那麼多心眼。
  不過最重要的是,兩個人比較有共同話題。任何人都認為故鄉是最好的,達也提拉三世離家多年,對德雷達瓦頗為懷念,所以一路上他纏著利奇詢問家鄉的變化。
  有人陪著閒聊,偶爾還可以和一個小女孩勾心鬥角,旅途中倒也不感覺寂寞。
  第四天的清晨,列車進入奧摩爾境內。
  利奇不只一次來過這裡,不過之前都是在天空中來去,唯一一次乘車旅行是從瓦雷丁帝國首都卡斯莫利納執行任務回來的時候,那一次他剛得到翠絲麗不久,所以整天和翠絲麗膩在一起,根本沒心情欣賞外面的景色。
  這一次雖然羅拉莉絲和他一起旅行,但車廂裡人多眼雜,他沒有興趣當眾表演。
  帕金頓聖國給人的感覺是氣勢恢弘,特別是天之城,一股皇家氣派撲面而來,卡佩奇的特徵則是平民化,老街就是最好的證明。
  奧摩爾帝國就有些難說。這裡的人悠閒而又浪漫,做什麼事都不緊不慢卻又有條不紊,但建築物卻給人一股歲月的沉重感。
  蒙斯托克的歷史也算得上悠久,開國近七個世紀,裴內斯市中心到處能看到十四世紀到十六世紀的建築物,但是和奧摩爾一比就差得遠。
  奧摩爾的歷史比帕金頓更悠久。帕金頓還只是一個中型王國的時候,奧摩爾已經是帝國了。

  一路上利奇時不時看到一些樣子很土的教堂,羅拉莉絲告訴他,這些都是八世紀到十二世紀的建築物。
  離奧摩爾首都奧德越近,這種古老建築物就越多。
  中午時分,一陣沉悶的爆炸聲從車頭方向傳來。
  緊接著列車開始不停地抖動,而且前方傳來撞擊聲。
  利奇的反應夠快,他一下子撞破車窗玻璃,跳出車廂。羅拉莉絲的動作比他更快,不但從車廂裡逃出來,還把折迭起來的飛梭搶出來。
  比他們的反應稍微慢一些的是兩個教官,那些交換生也不差。有資格前往天之城受訓,除了身分地位之外,天賦和實力也很重要,只見一個個人影破開車窗跳出來。
  此刻,前方已經變成一片戰場。
  這些裝運重要物資的列車肯定有人負責押運。此地已經深入奧摩爾境內,敢進入得這麼深,那幫伏擊者的實力不簡單。
  “這就是讓我們乘坐這趟車的目的?”
  利奇冷冷地問道。
  “你問我,我問誰?”
  羅拉莉絲顯得無辜,她確實不知道這件事。
  事實上,當她突破瓶頸晉升聖級的那一刻,她已經不再隸屬於情報部門,現在的她只能算是一個編制外的聯絡人。
  看了一會兒兩邊的戰鬥,羅拉莉絲終於有些把握:“如果你是誘餌的話,你認為聯盟會只派出這些小貓小狗?”
  羅拉莉絲說話的聲音不小,周圍的人全都聽到。
  不管是那兩個教官還是交換生,全都轉過頭來驚詫地看著她,要不然就是盯著利奇。
  那群聯盟的伏擊者有一個實力非常強悍,至少是個准輝煌騎士。
  這些交換生雖然地位尊貴,天賦也不錯,卻沒有達到可以把准輝煌騎士不放在眼裡的地步。
  “能夠深入這裡也算不簡單,更何況裡面還有一個准輝煌……你出手?還是我出手?”
  利奇問道。
  他不是自大,敢說這話是因為護衛隊裡也有一個准輝煌騎士,兩個人勢均力敵。
  何況冷眼旁觀的他已經發現這個聯盟的准輝煌騎士實力算不得很強,而且走的是輕靈快疾的路子。
  “你是寶貝,不容有失。”
  羅拉莉絲半開玩笑地說道。不過她的話確實沒錯,自從證明利奇能夠讓女天階騎士晉升聖級之後,他的重要性又提升一個等級。
  說完這話,羅拉莉絲一步跨出,整個人瞬間化作煙霧,轉眼間這團煙霧就射到了激戰中的聯盟准輝煌騎士身後。
  不知道羅拉莉絲用了什麼手段,只見那部戰甲淩空解體,被分割成五、六塊朝著四面八方飛去。
  看到羅拉莉絲出手,利奇也有些手癢,他朝著背後一抹,瞬間抽出兩把彎刀。
  那是兩把軟刀,平時就纏在腰上。
  “光輪斬”就是這點好,它不需要消耗太大的鬥氣,也意味著兵刃不需要承受太大強烈的鬥氣衝擊,可以打造得非常輕薄。
  像莉娜不得不用雙手大劍,黛娜只能用騎士槍,“戰浪”和“雷霆戰技”都是以力制勝的打法,她們的武器必須能夠承受巨大的鬥氣衝擊,要不然招還沒發出去,兵刃恐怕已經折斷了。
  刀仍舊是原來的刀,除了變得輕薄許多,而且用軟鋼打造。可以捲曲起來之外沒有任何其它區別。
  那把真正能讓他縱橫沙場的兵刃仍在研製中,有幾個難題需要帕金頓的戰甲製造師們攻克。
  不過利奇對眼前這一戰還是挺有信心的。
  微微抬起左手,瞬息間他劈出十幾刀。
  之前蘇珊答應他,幫他完備“光輪斬”看到蘇珊這麼好說話,他趁機把能夠收集到的刀法連同那部《刀經》全部送過去,讓蘇珊幫他分析。
  這一手快刀就是融合各種刀法之後創出的新刀法。
  那些交換生看到一片微亮的青光朝著前方戰場飛去,緊接著有幾部戰甲倒在地上,另外還有幾部戰甲搖搖晃晃,顯然已經受傷。
  負責押運的騎士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紛紛搶上前去窮追猛打。
  利奇再次揮刀,這一次他揮的是右手。
  右手更加靈活,力氣也更大,所以出手的威力也更強一些。
  那些伏擊者的處境原本就岌岌可危,而且因為隊長的慘死而士氣低落,利奇的偷襲變成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幾分鐘後,所有的敵人全都被清理乾淨,可惜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這些伏擊者事先有所準備,不但在戰甲上安裝自爆裝置,牙齒裡還藏著毒囊。
  列車已經沒辦法前進,一段百尺長的鐵軌被炸毀,列車前幾節全都飛出去,戰甲散落得到處都是。
  不過此刻沒有人在意這些伏擊者。最近這段日子列車經常會遭到伏擊,大家已經習慣了。
  他們沒見過的是利奇這樣年輕的高手。誰都看得出利奇的實力至少是准輝煌。“我知道你是誰了。”
  達也提拉三世兩眼放光地盯著利奇,臉上滿是無限崇拜。
  知道利奇身分的不只是他,那兩個教官、那個女孩、甚至還有其它的交換生都已經猜到利奇的身分。
  最年輕的大師,天之祭上的王者,飛行技術的發明人,利奇早已成了一個傳奇。


第三章 戰局之變
  雙層厚棉布將窗戶封嚴嚴實實,所以大樓裡雖然燈火通明,外面卻一點都看不出來。唯有敞開的大門透出一絲暗淡燈光,將門前的臺階照得半亮不亮。
  現在已是深夜,但門口仍舊有很多人進進出出,忙個不停。
  在頂樓那座沒有什麼裝飾卻佈置得異常華貴的大廳裡,喬治五世正蜷縮身體靠在榻上,一個侍從正小心翼翼為他做著頭部按摩。
  大廳裡不是只有喬治五世一個人。和安妮莉亞特別佈置的宮殿一樣,這裡也到處都是人。這些人非常忙碌,手裡好像有做不完的事、看不完的資料,但是他們的動作始終很輕,說話聲音也異常的低,為的就是不至於將喬治五世吵醒。
  這位弗蘭薩帝國的皇帝稱得上勤勉。從他們佔領拉森霍格爾的行動開始之前,他每天都工作十五個小時以上。
  在榻上靠了半個小時,喬治五世突然睜開眼睛,他的眼球上盡是血絲。
  “拿冷毛巾來,我要擦一把臉。”
  喬治五世對身後的侍從說道。
  侍從立刻吩咐下去,很快一群人端著臉盆、熏香走進來。
  那位皇帝陛下根本沒管這些,他的目光盯在前面的桌子上,桌上有一塊紙鎮,底下壓著一疊紙片,那是剛才他打瞌睡時送上來的情報。
  喬治五世之所以盯在這裡就是因為他越來越不相信底下的人。
  這種疑心是從年初時開始的。
  隨著戰局變得對聯盟有些不利,也隨著西斯羅聯邦和畢克拿共和國漸漸顯露出來的異心,他這種不安全感變得越來越濃重。
  他現在懷疑聯盟的所有國家都有脫離的念頭。他懷疑手底下的官員們正透過各種途徑和同盟取得聯絡。他更懷疑情報部門已經被敵人滲透,從前方傳回來的若不是假情報,要不就是分析時被人悄悄壓下去。
  所以他要坐在這裡,每一條情報都要抄寫成簡報讓他過目。
  伸手將那迭紙片拿到手裡,喬治五世一張張看過去。
  裡面不是全都能引起他的興趣,很多只是隨便掃上一眼就翻到後面去了;那些引起他注意的紙條則放在一邊。
  壓在最上面的那張就是潛入奧摩爾的那支破壞分隊全軍覆沒的消息。
  這位陛下正翻閱著,負責情報的幾個官員連忙靠攏過來,他們知道陛下肯定有事要問他們。
  果然喬治五世連頭都沒抬,一邊看著情報一邊問道:“德雷達瓦那邊的消息收集得怎麼樣了?”
  此刻他最擔心的有三件事。一是帕金頓會不會出兵增援羅梭托?二是奧摩爾和卡佩奇的軍隊集結得怎麼樣了?什麼時候會發動進攻?三是那些遊牧民族已經被武裝得怎麼樣了?
  “我們事先沒有在這些荒漠國家安插間諜,現在赫達爾周圍又管得很嚴,所以想從那邊得到消息有些困難。”
  為首的官員已經摸准陛下脾氣,先自我檢討一番,然後再說正事:“不過我們安插在奧摩爾的間諜倒是大致算出發往德雷達瓦的物資數量,其中大部分是‘龍式’戰甲,半個月的時間差不多運過去十五到二十萬部,還有大量戰甲零件,這個就無法計算了。除此之外,還有一些軍服、被褥之類的東西,以及很多零零碎碎的物品。”
  “十五到二十萬部?”
  喬治五世咬牙自言自語。通往赫達爾的鐵路修通沒多久,居然已經運過去那麼多東西。
  看到陛下臉色不對,那個官員輕聲勸解道:“或許情況沒那麼嚴重。我們緊急派往赫達爾的間諜報告說,他們看到戰甲被拿出來使用的數量很少,大部分的戰甲雖然都分發下去,卻被鎖在倉庫裡……”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陛下慍怒地瞪著他。
  被嚇了一身冷汗的他,連忙口風一轉說道:“當然,按照那些遊牧民族吝嗇的本性,完全有可能因為捨不得讓戰甲磨損,也捨不得耗費能量結晶,所以才沒把戰甲拿出來用。”
  弗蘭薩帝國情報部門分析情報的能力確實不簡單,但是情報要體現出價值,最終要決策者能聽得進去,這個情報官員迫于壓力,報告分析的結果七拐八拐,到了最後原本存在的一絲懷疑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按照你們的預計,他們什麼時候會徹底武裝起來?”
  這位陛下順著剛才的思路問下去。
  既然陛下已經確認同盟在對荒漠聯軍進行全面武裝,那個官員也不再管其它的可能性;他和身邊的人嘀咕兩句,然後說道:“差不多在明年一、二月分左右,應該可以完成。”
  這個預計倒是和喬治五世本人的猜測相當吻合。
  前年攻打卡佩奇時,卡佩奇人展開反擊就是在一月底到二月初,去年羅梭托人反擊的時候也是一、二月分打得最激烈。
  “你們怎麼看?”
  這位陛下抬起頭來,他問的是稍微遠些的幾個人。
  那幾個人也連忙走過來,他們是參謀總部的。
  “這支荒漠聯軍的規模確實不小,有八十多萬人,而同盟各國之中單單奧摩爾、帕金頓和卡佩奇三國,已經淘汰的‘龍式’戰甲就達到兩百七十萬部之多,想把這支聯軍武裝起來絕對沒有問題。廉價的部隊配廉價的戰甲……”
  開口的高級參謀哀聲歎氣。
  誰都知道,如果打持久戰的話,這種敵人並不難對付,但是充當先鋒就很可怕了。這類敵人最讓人恐懼的就是他們敢玩命,因為他們命賤,也因為他們損失得起。
  有悲觀派自然也會有樂天派,旁邊的一個高級參謀連忙說道:“這些遊牧民族的後裔論起個人實力確實算得上很強,而且他們比羅梭托人更加剽悍,但是他們也有致命的缺點。從之前的兩場戰役可以看出他們根本就是一盤散沙,紀律很差。雖然這支聯軍已經訓練很久,不過他們訓練的內容卻是怎麼有效率的搶劫。”
  他不由得笑起來。
  “這並不好笑。”
  剛才那個參謀冷冷說道:“制訂這套訓練方案的人確實很高明。那些遊牧民族的骨子裡充滿桀驁不馴,歷史上他們雖然曾經建立龐大的帝國,但是這幾個帝國也做不到令行禁止,不過那些遊牧民族同樣也有絕佳的戰鬥意識,特別快速機動作戰更是他們的強項。之前進攻走廊地帶的兩場戰役就可以看得出,在開闊地域作戰,即便是西斯羅聯邦的精銳部隊也占不了上風。那些遊牧民族在攻堅方面也沒問題,走廊地帶的任何一座要塞都不能抵擋他們的攻擊,他們唯一的問題出在城市作戰上。一旦他們克服這個弱點,他們就是非常可怕的敵人。”
  “也許,同盟打算用那些遊牧民族突襲我們的後方。情報部門不是有消息說,同盟在反重力技術上有所突破嗎?他們可能已經擁有將兵團級的戰力投放到我們戰略縱深的能力。”
  另一個高級參謀說出不同的看法。
  “有這個可能。但是你有沒有想過,這種方案的成功機率有多大?就算將幾個兵團投入我們的後方,就算有一、兩座城市落到他們的手裡,對於整個戰局的影響會有多大?這種超遠距離奔襲戰一旦無法出其不意,和自殺有什麼兩樣?與其白白浪費寶貴的戰力,還不如把這些人武裝起來,把他們拉上戰場。就算是打消耗戰,對同盟也非常有利。”
  之前說話的參謀仍舊堅持自己的看法。他覺得這些訓練是針對遊牧民族喜好搶劫的傳統而採取的預防性措施。
  喬治五世更相信這名騎士的觀點,不過他對另外那種觀點多少有點在意。
  猶豫不決之下,他將頭轉向負責情報的幾個官員。
  幾個官員早就知道參謀總部的分歧,為首的情報官連忙說道:“我們特意讓安插在同盟內部的間諜收集這方面的情報,傳回來的消息基本上證實同盟打算從西部走廊地帶的兩端打開缺口。其中最有價值的一則情報是,同盟有可能會在開戰之後快速修建一條穿越沙漠的簡易鐵路。在第二次戰役期間,奧摩爾的一支專家團已經對赫達爾到伊爾諾斯之間的地質情況進行探勘。”
  “這個消息可靠嗎?”
  喬治五世變得異常嚴肅。
  “情報是‘愛國者’發過來的。”
  那個官員只用了一句話就打消喬治五世的顧慮。
  這個代號“愛國者”的間諜,在整個聯盟情報部門只有很少幾個人知道她的真實身分。
  她是奎科傑民主共和國總理的女兒。奎科傑民主共和國是同盟的成員國,也是奧摩爾的附庸國。當初聯盟大舉進攻時,奎科傑民主共和國抵抗得非常頑強,那位總理在兵臨城下的時候也仍舊死戰不退,最終以身殉國。這樣一個人的女兒理所當然不可能被懷疑是聯盟的間諜。
  “愛國者”也正是靠這個身分,在奎科傑民主共和國的流亡政府出任一個並不顯赫,也算不上重要,但是能夠接觸很多秘密情報的職務。她在流亡的奎科傑人也有很重的威望。那些在同盟各個部門任職的奎科傑人都非常信任她,閒聊時總是會透露一些機密。
  正因為如此,從開戰以來“愛國者”傳回來的情報數量不是很多,但都非常有價值。
  “還有疑問嗎?”
  喬治五世再次轉過頭來,看向旁邊的高級參謀。
  那些參謀知道陛下已經有了決定,他們現在需要做的就是按照荒漠聯軍將會大舉進攻的思路,佈置相應的防禦計畫。
  對於他們來說倒沒什麼難的,走廊地帶就兩個開口,只要佈設兩道防線就可以了,唯一的問題是放多少兵力在這兩條防線上。
  西線各國和羅梭托帝國苦戰兩年之久,兩邊已經有些後繼乏力。羅梭托還好,這個國家原本就底子厚實;西斯羅人卻不行,如果要防住荒漠聯軍,可能就抵擋不住羅梭托人的反擊。
  “情況對我們不太有利,那些遊牧民族參戰的話,我們的戰線就被分割成兩段,互相只能透過海路來往,敵人卻可以從任何一個點攻擊我們。”
  為首的參謀欲言又止。他感覺到此刻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已經陷在羅梭托的軍隊撤回來。
  不過這話他不敢說出口,因為他知道陛下不允許這種事發生。要知道,帝國表達出對西斯羅聯邦的不滿,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西線沒有什麼進展。如果接管西線的控制權之後,他們反倒撤兵,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喬治五世也明白此刻的困境,他也知道最穩妥的方案就是撤兵。但是他不可能這樣做。
  “現在是亮底牌的時候了,執行紅色方案。”
  這位皇帝陛下神情冷漠地說道。
  聽到這話,大廳裡有好幾個人臉色為之一變。只有他們知道什麼是紅色方案。
  凜冽寒風在海面上呼嘯而過,卷起一陣陣一、兩尺高的波浪;十幾艘船排成一線,扯著半帆在海浪中顛簸起伏。
  水手們全都包裹在厚厚的棉衣裡,他們背朝著風蜷縮身體。在這種鬼天氣居然還要在甲板上值班,實在沒有比這更糟糕的事。
  突然最前面那艘船上的瞭望員大聲叫嚷:“到了,我們已經到了,前面有很多船。”
  聽到這聲呼喊,已經凍麻木的水手們終於不再像剛才僵硬。他們之中有人去船長室報告,不過更多的人打開船艙蓋。
  船艙蓋一打開,一股污濁之氣朝他們湧來。
  只見底下昏暗的船艙裡全都是或坐或躺的騎士。將近半個月的海上旅行對於他們來說也不是那麼容易承受的。船隻的顛簸、污濁的空氣、還有海上的潮濕和陰冷,就算是騎士也受不了。
  “快,到甲板上來,我們已經到了。”
  一個水手大聲喊道。那些騎士立刻有了反應,他們已經憋壞了。
  甲板上很滑,清晨時分海面上總有大霧,霧氣滲透木料,又因為天氣太冷的緣故,會迅速冷凝成為一層霜,所以甲板上像是冰面。好在這一船全都是騎士,還不至於滑倒在地。
  這些船全都是臨時徵用的商船,一艘船上裝五、六百人,全都湧上甲板之後,勉強能擠得下。
  因為人多,也因為大家一心想快點踏上陸地,所以就算凜冽寒風吹得再強,也沒人喊冷。
  漸漸地,地平線上隱約可見一些黑點。
  那是船,很多船。
  這些船有的正在靠岸,也有一些駛離岸邊,不過它們並沒有遠去,而是在一旁蹓躂;它們要湊夠十艘以上的船,組成一個船隊之後才會出發。
  走海路雖然在運載量和速度上佔據優勢,但是風險性比較大。呼嘯的狂風、肆虐的巨浪和不知道隱藏在什麼地方的暗礁都可能讓一艘船葬身海底。
  結成船隊的話,互相有個照應,可以稍微減輕一些風險,至少在其中一艘船沉了的時候,其它船可以幫忙把人救上來。
  擠在甲板上的騎士漸漸地能夠看清海岸了。
  那根本不是陸地,而是一片冰面,或者說得更確切一些,那是一整塊被平整過的浮冰。
  “快,把行李全都扔下去,然後自己跳下去。看到那邊的馬拉雪橇嗎?都到那裡去集合,牠們會拉你們進城。”
  一個攀在桅杆上的水手扯開嗓子對底下的騎士大聲喊道。
  船離那片浮冰越來越近,速度也變得越來越慢。半個小時之後,這艘船終於靠到浮冰邊。
  船上的騎士倒也聽話,紛紛將行李扔下去。行李其實不多,只是換洗衣服、睡袋、飯盒、水壺和一些指南針之類的小東西,有睡袋裹在外面也不怕摔壞。
  隨著一陣劈哩啪啦亂響,行李滾得到處都是。
  把東西扔出去之後,騎士們紛紛跳出船舷。
  船舷離冰面有三尺多高,不過他們根本不在乎。三尺對他們來說就和三級樓梯差不多。
  一跳到冰面上,他們立刻跑過去撿起自己的行李,然後朝著馬拉雪橇走去。
  那些雪橇不是很大,也沒有座位,只能站在上面。駕馭雪橇的也是一個騎士,看到人上來得差不多,那個騎士一甩鞭子,讓拉雪橇的馬跑起來。
  從下船的地方到奧爾格羅尼有兩百多公里,沒有馬拉雪橇的話,以這些騎士的體力也可以走到,只不過冬季的羅梭托到處都是冰雪,黑夜長達十八個小時,就算是當地人都很容易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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