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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云龍吟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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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云龍吟 19

第一章

程宗揚踏著靠在牆頭的木梯,望著遠處的平亭侯府。這處舞都最大的府邸此時被郡兵包圍得水泄不通,如狼似虎的兵卒從各處坊門湧入府中,無論男女一律套上鐵鍊,關入囚車。侯府內的眷屬、姬妾、奴僕、婢女不下千人,在突如其來的變故下,一個個駭得面無人色,戰戰兢兢跪在地上,如砧上魚肉一般聽任擺佈。宵禁的大街上行人絕跡,但在暗處不知有多少雙膽戰心驚的眼睛盯著這邊。
「不對啊。」程宗揚道:「新來的太守才上任幾天?就算他已經把邳家橫行不法的劣跡上奏朝廷,可朝廷剛剛才下詔令,把平亭侯逮入詔獄I案子都還沒開始審,他怎麼就抓人了?還是從主子到奴才滿門抄斬的陣勢?根本沒道理啊!」「小程子,這你就不懂了吧。」朱老頭道:「當年周大將軍下獄論罪之後,漢國就定下規矩,三公九卿、王侯顯貴按例不得入獄,以免受辱於小人I這叫刑不上大夫。」
「漢國高官貴族們的待遇這麼好?連入獄都不用?」
「那當然。」朱老頭道:「接到詔書,該服毒的服毒,該上吊就上吊。再體面一點的就伏劍自盡,反正不能入獄。」
「停!停!停!你說王侯不能入獄,結果是一接到詔書就乾脆自殺?」程宗揚都糊塗了,「詔書不是讓人去對質嗎?萬一是冤枉的呢?」
「冤枉也得死啊!你還沒聽明白,要緊的是『下詔』I天子一下詔,意思就是『你趕緊死吧』!接到詔書還覺得自己冤枉、想對質,還要討個說法,給自己弄個清白就更該死了。」
程宗揚好不容易才繞過這個彎,「你的意思是,天子一下詔,就是讓接詔書的人去死?」
「廢話!天子若不想殺人,根本不會下詔。」
「可他要是不死呢?」
「那就是不給天子面子,不講規矩。」朱老頭道:「漢國人是很質樸的,一般來說,對於這種破壞規矩的敗類,朝廷處置方法很簡單I」朱老頭右手用力往下一劈,「一個字:族。」
「族滅?」
朱老頭欣然道:「孺子可教也。」
程宗揚終於明白這一幕究竟是怎麼回事。平亭侯闔門入獄其實與邳家究竟幹了多少橫行不法的惡事沒有太大關係,要緊的是天子的態度1讓平亭侯去死。
「平亭侯怎麼得罪天子?」
「看到他的府邸有多大嗎?」
朱老頭答非所問,程宗揚卻若有所悟。平亭侯一個侯爵,僅在首陽山就有十幾萬畝的封地,食邑四千戶。這些人口和田地都屬於封國所有,甚至地方官府都不得管束。漢國封侯數百,還有一堆更大的諸侯王,按照法律他們有權力自辟僚屬,在封地設置家宰、家丞、家臣,儼然是一個小小的獨立王國。若是守成之主還好說,遇上一個有為之主,肯定要想方設法打擊這些勢力。
朱老頭道:「去年天子祭祀,因為諸侯奉獻的祭品不足,就撤掉好幾個諸侯王,何況平亭侯是被當地太守上奏有罪。」
程宗揚徹底明白過來。說起來平亭侯確實是挺冤的,天子跟撈魚一樣,撈著誰算誰倒楣。問題是天子想滅誰也需要一個理由,寧成就把這個理由送到天子面前,就此把邳家送上不歸路。
如果說剛才程宗揚還在納悶,為什麼甯太守認為平亭侯會自殺,現在他反而奇怪,平亭侯為什麼不自殺呢?
「心存僥倖唄。」朱老頭道:「如果換個人,也許他就活下來了,可惜遇到這位甯太守。」
「痛快點!你再不痛快點把話說明白,我就給你個痛快!」
「小程子,你別急啊,大爺這不正在說嗎?」朱老頭道:「如今的天子登基以來,就有七次大赦天下。平亭侯就是指望到九月間天子再次大赦,自己熬一個月就能脫罪。可惜啊可惜,這位甯太守連一個月時間都不肯給他。」
從平亭侯入詔獄到定罪,按正常流程起碼要一個月時間。如果運氣好,遇上大赦,收拾收拾就能回家,可甯成這酷吏狠到骨子裡,根本不等詔書就把邳家全族下獄。此舉雖然已經越過律法的底線,但正合了天子的心意,說白了,甯成這樣的酷吏就是帝王的鷹犬,只為君主一個人的權力服務,抄家滅族視為等閒,甚至連法律也不放在眼裡。平亭侯的小手段在甯成面前不堪一擊,邳家這回是凶多吉少了。
程宗揚默默看了一會兒,然後留下一句話:「開礦吧。」
邳家覆滅,有人歡喜有人憂。城中豪強個個心驚,一牆之隔的七裡坊卻是一派盛世景象。城中的宵禁只是限制街上行人往來,坊內就是徹夜不休也無人來管。如今七裡坊除了繩技,又多了漢國百姓喜聞樂見的角抵之戲,幾名力士在場中角抵,不時贏得陣陣喝彩聲。
連日來,隨著在坊中停留的客人不斷增多,路邊的攤販也推出宵夜。雖然品種很簡單,無非面餅、醬汁再加一碗熱湯,但對於饑腸轆轆的客人不啻于雪中送炭,
一路走來不時看到有人席地而坐,彈鋏高歌。
「漢人樸實剛勁,多慷慨悲歌之士。」朱老頭道:「以其寧折勿彎,因之過剛易折。」
漢國不是沒有奸猾之徒,但大多光明磊落,即使玩弄手段也直來直去,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像甯成這樣直接滅門的酷吏、奉詔便慷慨自盡的王公重臣,在宋國根本難以想像。你讓高俅自殺試試?宋主若派人拿著詔書質問,那傢伙肯定一邊大呼冤枉,一邊千方百計找出告黑狀的是誰,然後反咬一口。
把甯成換成秦會之,也不會擺明車馬和邳家對著幹,多半是笑裡藏刀,虛與委蛇,然後找准機會密奏天子,一擊斃命。像甯成這樣雖然痛快,但他沒給邳家留後路,同樣也沒有給自己留後路,一旦失去天子的庇護就是身死族滅的下場。
程宗揚道:「老頭兒,漢國怎麼就出了你這個敗類呢?」
「老夫大業未成,豈能輕死?」
「什麼大業?」程宗揚用玩笑的口吻道:「王子復仇記嗎?」
朱老頭負著手,冷哼一聲,一邊踱步,一邊長聲歌道:「山中相送罷,日暮掩柴扉。春草年年綠,王孫歸不歸……」
一場角抵分出勝負,喝彩聲再次響起,歡騰的人群掩住朱老頭略顯落寞的背
影。
「舞都不能再待了。」程宗揚道:「我得去趟洛都,要不老頭非瘋不可。」小紫道:「好啊。聽說洛都很好玩。」
程宗揚歉然道:「瑤兒,我本來想帶著妳堂堂正正回雲家,免得妳與家人不合。
但現在……」
想起家事,雲如瑤黯然神傷,搖頭道:「不妨的。」她的目光微微閃了幾下,然後抬起臉,「奴家卻有個主意I郎君可否再留幾日?」
「多留幾天當然可以,只不過六哥和三哥出門遠行,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兩位哥哥必定在堡中。」雲如瑤下定決心,起身道:「小紫妹妹,妳的婢女借我使喚幾天,可使得?」
小紫笑吟吟道:「好啊。」
程宗揚不解地問道:「瑤兒,妳要做什麼?」
雲如瑤嫣然一笑,「過得幾日,郎君便知曉了。」
雲如瑤喚上雁兒去了鄰室。程宗揚換上一副口水長流的豬哥表情,獰笑著對小紫道:「死丫頭,雁兒也陪過妳了,怎麼也該輪到妳吧?」小紫抬起臉甜甜一笑,伸手將阮香凝推到他懷中。
「啊……」阮香凝低叫一聲,昂起柔頸,精緻的雙眉緊緊顰起。
程宗揚挺起小腹,重重壓在充滿彈性的雪臀上,陽具像鐵棒一樣深深捅入阮香凝體內。這些天雖然與雲如瑤交頸纏綿,但她身子嬌弱,他在交合中總不免留幾分力氣。這會兒騎在凝美人兒豐滿肥翹、又白又嫩的大屁股上,程宗揚拋開所有顧忌,肆無忌憚地狂插猛送。
阮香凝順從地伏在主人身下婉轉承歡,但她久曠多時,被沒有半點憐惜的主人粗暴地進入體內,身體本能地有些不適。她蹙起娥眉,下體傳來陣陣滯潔的痛楚。
「多啦八夢!」
阮香凝嬌軀一顫,目光變得渙散。
程宗揚懶得搞什麼前戲,直接用阮香凝自己的瞑寂術控制她的身體,然後強迫她進入高潮。
「凝奴,浪一個。」
阮香凝蜜穴抽動一下,隨即淫汁四溢,一瞬間變得滑膩無比,陽具輕易貫入蜜穴,頂住花心。
「很好。現在把妳的小妹妹剝開,用妳全身的力氣讓它一直保持發浪的狀態。
然後自己計數,主人每幹妳一百下,就浪出水來。」
阮香凝伏在地上,細白的玉指抱住臀肉,將羞處掰得敞開,露出玉戶間紅膩如脂的蜜肉。高翹的雪臀間,嬌豔的性器像花瓣一樣綻開,濕媚的穴口彷佛一張小嘴,在肉棒上不停抽動。她顫抖著翹起屁股,體內柔膩的蜜腔不停收縮,程宗揚身體不動就能感覺她的下體不住收緊,來回擠弄陽具,不時擠出一股清亮的蜜汁。
不多時,阮香凝身體一陣顫抖,白美的雪臀哆嗦著收緊,一股陰精從蜜穴深處湧出。程宗揚氣輪微微一動,將一絲陰精納入丹田。
阮香凝意識仍然清醒,肉體卻完全處於主人控制之下,那根火熱的陽具在她痙攣的蜜穴中抽送著,每到一百下就迸發出一波高潮。短短兩刻鐘,阮香凝連泄六次身,陰精被榨取一空。
眼看阮香凝玉體亂顫,屁股高翹著一聳一聳地泄身,程宗揚拔出陽具,對著她柔嫩的後庭用力干進去。
阮香凝發出一聲悲鳴,塗過酥油的屁眼兒在粗硬的龜頭下沒有絲毫抵抗,就被擠得圓圓張開。肉棒硬邦邦搗入肛中,豐膩的雪臀彷佛被粗大的棒身擠得膨脹起
良久,程宗揚低吼一聲,在她屁眼裡劇烈地噴射起來,而後鬆開身下的少婦,仰身靠在床榻上,赤裸的身上滿是汗水。
阮香凝像白羊一樣赤條條地伏在他腿間,雪白的屁股仍在微微顫抖,臀間兩個肉孔還殘留著縱淫的痕跡,一股白濁的濃精從肛中溢出,順著臀溝緩緩淌下。
阮香凝滿臉羞紅,小聲道:「奴婢想求公子……把奴婢收為妾侍……」
「嗯?」
「奴婢願意一生一世都服侍公子……」
「現在不就是嗎?」阮香凝曝嚅一下,低聲道:「奴婢的姐姐已經許給公子為妾……」
「妳們姐妹連這也要比?難道妳覺得現在的身分不如她?」
「奴婢不敢嫉妒姐姐,只是……阿姐對奴婢恨之入骨。」
「妳當上妾侍,她就不恨妳了嗎?」
「那位梁夫人原本一直看不起姐姐,後來阿姐拜見過公子的長輩,被公子納為
妾侍,梁夫人就不敢對姐姐盛氣淩人,還千方百計討好姐姐。公子可能不知曉,那位梁夫人每日都去姐姐家裡,結果有次姐夫喝醉汙了她的身子,也不敢聲張。後來姐姐知道,與姐夫大鬧一場,分府別居。」
這是又一個版本。當初阮香琳被程宗揚納為妾室,在劉娥面前立誓恪守婦道,為他守貞,自家的丈夫倒成了擺設。所謂「李寅臣酒後強暴梁夫人」,其實是阮香琳故意把梁夫人送去供丈夫消遣,用來補償丈夫。
程宗揚沒想到貨是,阮香琳竟然借機與丈夫分居I既為他守貞,又暗中給丈夫補償,外面還不露絲毫破綻,果然是個夠精明的女子;只有黃鶯憐倒楣,成了夫妻兩個擺佈的玩物。
對於梁夫人與李總鏢頭勾搭到一處,程宗揚沒什麼感覺,他從來都不覺得黃鶯憐是他的女人,就像遊嬋與他交情非同一般,他也沒打算把游嬋收入房中,反而勸她嫁人I佔有欲那麼強,逛一趟青樓還不把所有的妓女都贖回家?
程宗揚沒有開口,只摟住她的粉頸,把陽具捅進她柔豔的紅唇間,慢條斯理地插弄她的小嘴。
阮香凝嘴巴被占住,知道主人不想讓她多嘴,於是伸出香舌殷勤地舔舐起來。「喔-哈!」
暴喝聲中,利斧疾劈而下,木柴朝兩邊飛開,斧刃深深斫進木樁。
「哈大叔!看到了沒?」高智商嚷道:「五百!整整五百!少爺我一口氣劈完,連氣都不喘的!咳!咳!」
哈迷蚩耷拉著眼皮,僅剩的一隻獨眼翻了翻,乾巴巴道:「再加五百。」
「大叔!饒了我吧!我剛才是吹牛的,你瞧,我膀子都腫了!大叔……饒命啊……」高智商抱著哈迷蚩的大腿嚎啕大哭,要不是他的褲子也歸自己洗,順便就把鼻涕都抹他的腿上。
「六百。」
高智商瞬間收起眼淚,痛快地說道:「五百就五百!哈大叔你放心,我一根不少給你劈出來,絕對不耽誤你燒茶!大叔,你等著啊!」‘
高智商操起斧頭,玩命地劈了起來。
程宗揚抱著肩晃過來,笑咪咪地道:「劈柴啊?好,好,好!聽說有位姓耿的少俠就是從小劈柴打熬底子,後來練成一身超凡脫俗的修為,還娶了一堆美女……小子,好好劈啊。有前途!」
「眞的?」高智商掄掉衣物,拍著精瘦的胸膛道:「師父!你就瞧我的吧!啊呀^嘿!」
程宗揚看了一會兒,對哈迷蚩笑道:「老爺子辛苦,這小子還聽話吧?」老獸人提起木'^,往石臼上砰的敲了一記丄尚智商聽在耳中,小腿頓時哆嗦一下。哈迷蚩弓著背,斑駁的皮毛彷佛一頭枯痩的老狼,神情木然地說道:「還行。」程宗揚笑道:「哈老爺子好手段,短短幾個月,這小子就像變了個人似的,肚子也沒了,腰腿也結實了,整個人精氣神都不一樣了。」他壓低聲音,「不過這小子養尊處優慣了,一下子瘦成這樣,不會出事吧?說起來這小兔崽子才十七歲,正在發育呢。」
「十七?」哈迷蚩皺起眉,然後搖了搖頭。
程宗揚道:「讓這臭小子劈柴是為他好,不過一大清早就劈一千根木頭,是不

是多了點?又沒人指望讓他當衝鋒陷陣的猛將,身體能結實點就行了。」
「他的上肩骨已經長實,」哈迷蚩道:「再不拉開便晚了。」
哈迷蚩絲毫不肯通融,程宗揚只好作罷。五百根木柴劈完起碼要大半個時辰,以高智商現在的力氣,就是劈到中午也不稀奇。程宗揚本來想叫高智商,聽聽他開礦的主意,但天大地大不如老獸人的規矩大,這會兒只好先撂開手。
敖潤、馮源和富安一大早就被打發出去,四處尋找開礦的工匠。但舞都最好的匠人、最出色的歌姬、最能幹的僕役全在豪強家裡,三人忙碌一上午,只找到一些散戶。
程宗揚一看就知道糟,首陽山的銅礦位於深山,需要的人力絕對不是小數目,從其他地方招募工匠肯定不實際。舞都無論人力還是土地、物資都被豪強壟斷,他們不配合,一般人根本做不下來。難怪當初官府貼出告示,願意來的外地商人也寥寥無幾;甯成這麼痛快就把銅礦扔給他,多半也是因為沒有什麼可選擇的餘地。
「師父別慌,這事好辦!」高智商光著膀子,由富安拿藥酒在肩膀上用力擦著,齜牙咧嘴地說道:「我跟爹爹說一聲,讓他調兩千名禁軍過來,保證吃得比豬差,
幹得比驢多!連工錢都不用發,直接跟我爹爹結帳就行。」
「打住!調兩千名宋軍來舞都?明天兩國就得打起來。」
富安也誠懇地說道:「衙內這主意好是好,就是有點臊。」
馮源道:「要不跟本地豪強商量商量?從他們手裡雇傭些家奴?」
「甯太守擺明要跟本地豪強對著幹,咱們再去和他們穿一條褲子,本地的豪強不放心,太守那邊也不落好。」
高智商眼睛忽1一亮,「罪囚啊!這事我爹幹過,跟地方官府勾搭好,派一隊禁軍看著,把罪囚押到河裡淘金賺了不少錢呢。」
富安趕緊道:「衙內,你喝醉了。」
高智商斥道:「你這個糊塗狗才,跟我師父有什麼不能說的?對吧,師父?」程宗揚苦笑道:「對,但在別人面前千萬別說。」
「師父放心,我有分寸。師父,你覺得我這主意怎麼樣?」
「我看不怎麼樣,開礦不是幾百名人力的事,幾千名罪囚去哪找?」「邳家啊!據說光家奴就有好幾千人。」
「家奴不全是罪犯。」
「罪犯不罪犯還不是老寧一句話的事,說你是罪犯就是罪犯,敢不服?罪加三等。」高智商爬起來道:「師父,我去跟老寧說!只要老寧出馬,保證那些家奴只有磕頭的份。」
高智商初生牛犢不怕虎,換身體面衣服,帶著馮源和青面獸登門拜訪。誰知甯太守去了牢獄,據說正在日夜不息地審理邳家罪行,一邊審,一邊把罪名確鑿的囚犯順手勾決。甯成怎麼審案,沒人知道,反正天一亮就不斷看到有人頭被送出來,掛在城門外。
城中豪強百般打聽,到了第三天又送出幾個獄卒和小吏的腦袋與那些罪囚作伴,城中的豪強立刻偃旗息鼓,把大門關得緊緊的,連下人也不得隨便出入。
程宗揚原本覺得用罪犯當勞力不是什麼好主意,這會兒不由得提心吊膽,生怕甯成一時興起,把人全殺完了。
高智商天天登門,後來廝混熟了,索性住在太守府的耳房裡,隨時等著甯成回
來。太守府的耳房原本是給訪客等候用的,但甯成在舞都殺得血氣沖天,耳房裡別說客人,連個鬼影都沒有,倒是便宜高智商。
彌漫整個舞都的凜凜殺氣不可避免地影響到七裡坊的生意,一連幾日二天她找到敖潤,讓他在坊中劃出一塊地,簡單圍了土牆,搭起架子,一應草圖都是她親手所繪。
程宗揚沒留在屋裡醉生夢死,既然有空就繼續到雲家登門求見,但他的待遇比高智商慘多了,別說耳房,連吊橋都沒摸著;每天天一亮就去,天快黑才悻悻回來。
皇天不負有心人,第三天傍晚,甯成終於從牢獄回來更衣。高智商趕著見了一面,夜裡才醉醺醺地回來。
高智商大著舌頭道:「都……都說好了,一……一千罪囚,保……保證身強力
壯……師……師父,我不錯吧?二說著如一灘軟泥般醉倒。
程宗揚道‘^「怎麼醉成這樣?」
高智商哼了兩聲,忽然睜開眼,直著眼睛道:「我……我沒吃肉!跟哈大叔說……說……」說完才放心地醉倒。
馮源道:「甯太守聽說衙內是家主的伴當,很給面子,專門留衙內用飯。席間又聽說是他先打聽到城內群盜欲對太守不利,更是十分高興。衙內一說開礦要用罪囚,太守就說早該如此,邳家那些家奴仗勢欺人,橫行鄉里,正該狠狠懲誡一番。當下讓人拿來名冊,先從獄中其他囚犯中勾出一百多人,剩下的從邳家名冊中勾足。等明天黥了面就能打發到山裡。」
程宗揚呆了半晌,感歎道:「什麼叫效率!漢國官員這作風,太剛勁樸實了!但一下勾八百多人^眞的沒問題嗎?」
「甯太守說,算他們運氣好,本來有四百多人定的是死罪,如今除了幾十個罪行嚴重的,其他像打過人的、搶過雞的都免死了,那些罪囚感恩戴德還來不及呢。」打人偷雞都是死罪?不知道甯成是以什麼罪名入刑的。不過想想也知道,多半
是輕罪重處,小事變大事,大事變砍頭。豪強都滅了,殺這些豪門家奴,甯成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這些又不是沒有戶籍的流民,他怎麼也說殺就殺?不用請旨?」馮源道:「據說甯太守上奏時已經順道請了旨意,前日剛送到才開始砍頭。」效率實在太高了,連審帶判加上請旨殺頭,一點都不耽誤。程宗揚抱著手臂在室內轉了一圏:「這事甯太守能做,咱們不能這麼做。畢竟甯成的舞都太守也不能當一輩子。咱們做生意的圖的是長久,回復甯太守,這些囚犯既然罪行不重,在我們程氏商會做滿三年即可離開。作工期間,每月工錢有一半由商會交給官府,一半由商會代存,期滿一併領取。期滿後如果願意留在礦上做工,工錢翻倍,而且商會將在城中給他們提供房屋。」
馮源掂量道:「程頭兒,這是不是太寬厚了?給工錢就罷了,再高薪厚賞收容這些人,好像……不大値當。」
「你以為我是好心到有錢都不願意賺嗎?」程宗揚推開窗戶望著七裡坊的夜市道:「在你看來,舞都和臨安最大的不同是什麼?」
「人少,哪像臨安,隨便一家瓦子都熱熱鬧鬧的。」
「不是人少,舞都的人口一點都不少,但平民太少。舞都十幾家豪強,占了七成土地、超過八成的財富,大批人口成為他們的家奴和部曲,城中的平民全加起來還不及他們家奴的三分之一。我厚待那些罪囚不是因為我是濫好人,而是因為七裡坊的繁榮需要更多的平民。」程宗揚道:「每多一戶有消費能力的平民,七裡坊就能多一僻顧客,地位也穩定一分,到時即使甯成遷官他處,七裡坊也能支撐下來。」馮源乾笑兩聲,「雖然我聽不太明白,可程頭兒肯定是高瞻遠矚。」
程宗揚笑道:「馮大法,你的馬屁功夫要跟老秦好好學學。」
說話間,外面傳來一陣動靜。
程宗揚愕然道:「怎麼回事?」
馮源湊過去看了一眼,「哦,吃飯時甯太守發落罪囚中的女眷,本來依律該沒為官奴婢,但甯太守說本地官員用不著這些,一律發賣。衙內說咱們這兒缺人,就把她們都買回來。」

第二章

簡陋的院子裡,一百餘名獲罪的女奴滿滿跪了一地,她們穿著紅土染過的粗布囚衣,釵簪都被剝去,一個個披頭散髮,不少人還赤著腳,神情惶恐間帶著認命的麻木。
雲如瑤坐在椅中,一邊看著案上的木簡,一邊慢慢道:「官賣罪奴一百二十六人都去坊裡做工,未免太多了些。這樣吧,三分之一留在內院使喚,三分之一在坊中各處商鋪幫工。餘下的,坊裡要開一間青樓,名叫遊冶台。雁兒,妳問問,願意去的便分派出去。,」
那些女子略微有些生氣,雁兒問了一下,有一半願意在內院當婢女,願意去商鋪做工的不到二十人,肯去青樓的更是一個沒有。
雲如瑤嗔道:「雁丫頭,不是這樣問的。」她略略提高聲音,「你們都聽清楚了,願意去商鋪的,只要與商會簽下做工的契約,待做滿期限便可自行選擇留下或離去。當奴婢的簽的都是奴契,非主人開恩不得贖身。至於去遊冶台的,平日錦衣玉食,還有小婢服侍,比尋常小姐也不差。」
下面的女子互相看著,但沒有開口。
雲如瑤也不著急,她拿起一枝木簡看著上面的姓名、年齡,然後抬眼望著前面一個女子,柔聲道:「妳是邳壽家的少夫人?」
那女子低聲道:「是。」
「看著倒年輕。」
「奴婢是續弦。」
雲如瑤微微一笑,「眼下這些奴婢裡,妳算是正經的主母。」
「不敢。」少夫人低聲道:「奴婢願意服侍夫人。」
雲如瑤搖了搖頭,「不行的,邳家雖然沒了,但有妳以往的身分,這些奴婢總不免三心二意。既然妳已經被商會買下,要妳做個榜樣才是。」
雲如瑤慢條斯理地說道:「這樣吧,看妳還有幾分姿色,年紀也不大,便去遊冶台好了。」
邳家少夫人脹紅臉,半晌才低聲哀求道:「求夫人開恩。」
「妳嫁入邳家不過六年,不計被妳隨便發賣出去的妾婢,單是杖斃的小婢就有五個。」雲如瑤拿起茶水淺淺飮了一口,淡淡道:「莫非妳以為我就不能杖斃一個
罪奴嗎?」
那婦人渾身一顫,臉色雪白地低下頭。
「雁兒,帶她去吧,只要聽話、肯用心做事,衣飾、飮食都比照她在邳家的用度,不得虧欠。」
雲如瑤放下茶杯,又拿起一枝木簡,「邳家三女是哪個?」
一個少女小聲道:「奴婢願一生一世服侍主人。」
雲如瑤輕笑道:「那怎麼行?妳一個嬌小姐,起居睡臥都要人服侍,哪裡會服侍人?還是去遊冶、台讓人服侍好了。」
少女泣聲道:「求夫人垂憐……奴婢還未曾出閣,若是……只有一死……」雲如瑤柔聲道:「妳且站起來。」
少女顫微微站起身,她十七、八歲年紀,容貌姣好,一頭青絲用布條紮住,氣色比其他女子好了許多。從侯府淪入獄中,她的傲氣已經蕩然無存,目光中多了幾分畏懼。
「難得衣裳這般整潔,看來在牢中沒有吃多少苦頭。」雲如瑤吩咐道:「蛇奴,
妳去看看。」
一個戴著面具的侍奴如鬼魅般現出身形,她身上穿著黑亮的皮革,腰間系著一條佈滿丁結的長鞭,雖然沒有開口,但給眾人帶來巨大的壓力。場中溫度彷佛憑空低了幾度,眾人都屛住呼吸。她繞著三小姐走了一圈,伸手撈起衣角。
邳家三小姐的臉色一下變得慘白。
蛇夫人摸了摸下裳幾點不起眼的汙跡,然後舔了舔指尖,「是血跡。」
邳家三小姐再也支援不住,軟軟坐倒在地。
雲如瑤柔聲道:「你們在牢中,每三人一顆窩頭,一瓢水,到得第二天便有人忍饑不住,向獄卒乞食,三小姐難道忘了嗎?」
少女雙手掩面,低低哭泣起來。
雲如瑤笑了笑:「莫以為我是心腸軟的。雁兒,帶她下去餓兩天,她便知道該怎麼做了。」
院中安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一連處置兩個邳家的女眷,一個是主母,一個是未出閣的小姐,都被打發去青樓,剩下的婢妾不敢出聲,屛息聽著新主人的發落。
雲如瑤道:「不管妳們以前是什麼身分,如今都是我商會的奴婢。我們雖是商家,行事也有分寸。你們之間能吃苦、肯上進的,自可去鋪上做工,待得契約期滿,是去是留隨你們自己心意。用心仔細、能對主子忠心的,在宅中為婢也無妨。有那些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好逸惡勞,吃不得苦,下不得力,又不能守身如玉的,去青樓也是彼此兩便。」雲如瑤淡淡道:「就這樣吧。雁兒,妳們去分派。」
滿院的女子被分別帶下,不多時便陸續散開。
程宗揚笑道:「還眞有幾分主母的樣子。」
雲如瑤起身幫懷除下外衣,一邊道:「多虧了小紫妹妹,若不是她讓那幾個侍奴打聽出底細,奴家也難讓這些人服貼。」
「遊冶台?」程宗揚有些奇怪的問道:「坊裡有這東西?不會是富安招來的那些吧?」
「不是那個。」雲如瑤道:「是奴家讓人建的。不說來往的客商,便是商會的人也要有個消遣的去處。」
程宗揚躊躇一下,「讓人去當妓女是不是不太好?」
雲如瑤用團扇掩住小嘴,輕笑道:「難怪小紫妹妹說你是濫好人……郎君放心,挑去遊治台的都是有緣由的。像邳家的少夫人欠著好幾條人命,那位三小姐也是個浮浪的性子。邳家有志氣的,當初破家時就已經自盡,獨留下她們兩個,顯然是不捨得死。她們既然打定主意忍辱也要苟活,我又何必好心供著她們?」
程宗揚暗自歎口氣,雖然他並不認可,但雲如瑤說的確實沒錯。她們雖然哭哭啼啼,但既然選擇苟活,未嘗不知道自己的下場,雲如瑤只是沒有給她們僥倖的機會。
雲如瑤道:「其他的多半是邳家的歌姬,她們平素錦衣玉食,以色事人,既做不得工又難以使喚。商會裡都是些年輕力壯的男子,眼下來了這些女人,說不定要鬧出什麼事。與其放在別處彼此不相安,不若把那些不安分的打發出去,一來免得鬧出事端,壞了風氣,1一來遊冶台的衣食比照邳家待遇,她們也好享受幾日。況且我也讓雁兒問了,總要願意才好打發去。」
程宗揚略微安心一些,只要不是逼良為娼就好。不過話說回來,這些女子都是罪奴,稱不上什麼良家。「妳作主就行。院裡留的奴婢夠不夠用?」
雲如瑤白了他一眼,「郎君是覺得留得太多了吧?」
程宗揚打了個哈哈,三分之一就是四十多個奴婢,在他看來確實是挺多的。「商會這麼多男子,總要留些合適的,將來好婚配。」雲如瑤笑著推他一把,「可不是給你留的。」
「有我家瑤兒珠玉在前,那些庸脂俗粉,我連看都懶得看!」程宗揚氣節十足地說著,一邊抱起雲如瑤往屋內走去。
雲如瑤攔住他的手,小聲道:「奴家今晚要和小紫妹妹說些話,讓凝奴陪你好
「辦完事再說,只要妳乖乖的,最多半個時辰……」
「這也太簡陋了。」程宗揚拍了拍還沒有上漆的木柱,搖了搖頭。
這座被命名為「遊冶台」的建築只用短短數日就建造完畢,能這麼快不是因為漢國的工匠效率驚人,而是整個建築簡單到不能再簡單。大廳的主體是三十二根鐵杉木組成的柱子,正面一排四根,一共八排。那些柱子牢牢埋在地下,露出地面的
高度超過兩丈,間距中間略寬,兩邊略窄。外面用竹子編成籬笆,掛上草席做為牆壁。由於沒有足夠大的苫席,建築只在兩邊苫頂,中間部分的頂部空著,抬頭就能看到滿天的星光。
程宗揚抬頭望著柱頂:「連大樑都沒有,這還能叫房子嗎?」
馮源道:「外面看起來是寒酸了些,但裡面還過得去。」
程宗揚舉步入內,只見整個大廳沿著柱子左右兩列隔出十二個獨立的房間,最後一排被單獨隔開,裡面架上木梯,做成上下兩層的內樓。與外表的簡陋不同,廳內的地上鋪著猩紅的地毯,四周掛著繪滿圖案的絨幕,張起幾重五彩的輕紗,再加上幾盞十六瓣的蓮花燈,立刻顯得華麗起來。
程宗揚正在査看,外面傳來一個聲音:「古怪!古怪!衛七少,你們漢國的院子裡幹嘛要搭座木檯子?」
旁邊一個公子哥兒道:「我也是頭一次見,莫不是搭了腳手?」
「我見識不多,」高智商道:「可哪有這麼低的腳手?要說是勾欄也沒有這種直來直去,還不帶欄杆的。」
程宗揚不禁莞爾,大廳正中兩排木柱之間有一座長長的木台,從內樓一直延伸到大廳前端。木台寬及丈許,高度卻只有兩尺,猛然一看的確讓人摸不著頭緒。
那公子拍了拍木料:「這些木材都沒有脫過水,雖然鐵杉木質地實密堅固,不脫水也能使用,但總不及曬乾的耐久。」
高智商道:「脫水要好幾年,先湊合著用吧。咦?師父!師父丨」
高智商興高采烈地跑過來:「師父!你也在啊!這是城裡衛家的七公子!單名一個衡字。這是我師父,盤江程氏的少主,程氏商會的東家。」
衛衡拱手道:「久仰!久仰!」
程宗揚有些意外,舞都的豪強對甯成畏如猛虎,連帶的對自己也敬而遠之,沒想到高智商這個冒名的小廝倒和他們先拉上關係。
程宗揚也笑著拱手,「久仰!」
高智商道:「衛七少在家裡也聽說七裡坊熱鬧,今天正好有空,一起來逛逛。師父,咱們這遊冶台怎麼跟別的地方都不一樣?」
那木台程宗揚一看就知道是死丫頭的主意,他敢打賭,這丁型台在整個六朝都
沒有。
程宗揚笑道:「這是遊冶台的特色,衛公子若有興趣不妨觀賞一番。」
衛衡也不客套,抱拳道:「叨擾!」
馮源進去吩咐幾聲,隨即幾名小婢搬來幾案、座榻,奉上瓜果酒水。
漢國平常都是席地跪坐,看到座榻,衛衡不免有些新奇,「這是胡床?
「這比胡床舒服。」高智商脫了鞋往榻上隨意一靠,招呼道:「衛七少,嘗嘗這酒,臨安大內的內府流香!能在舞都喝到可不容易。」
衛衡結交高智商原本是投石問路,他出身舞都的豪強大族,其實不把這個小廝放在眼裡,不過此時看到高智商的作派,雖然其貌不揚,但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番貴氣,顯然是享受慣的,不禁暗自訝異。
高智商涎著臉道:「師父,有什麼好玩的?」
程宗揚笑道:「多半是讓那些女子走走路吧。」
「哦……」高智商恍然大悟,其實一點都不明白,但這不妨礙他吹噓,一臉自負地說道:「七少,邳家的歌姬你以前見過吧?」
衛衡微微一笑,「倒是見過一些。」
「有我們商會調教過,保證和你以前見過的不一樣!」高智商轉頭道:「對吧,師父?」
程宗揚笑道:「怕是讓衛公子見笑了。」
小婢們斟了酒,奉上瓜果,她們都是邳家的婢女,剛從牢獄出來,一個個餘驚未消,好在都是伺候慣的,並不生疏,反而更加小心謹愼。
程宗揚欠了欠身,「衛公子少坐,我去後面看看。」
「程少主客氣了。」
程宗揚走到後面的隔間,高智商追上來笑嘻嘻地道:「前日我從太守府裡出來,正好遇見他路過,攀談幾句就認識了。我打聽過,他是衛家庶子,平常沒人管束,是個好遊蕩的,與城裡豪強的子弟大都相熟。」
難怪衛衡會與高智商結交。漢國嫡庶分明,一般的庶子比起家奴身分也高不了多少。不過這些庶子畢竟出身富貴,平素出沒豪門,倒是上上下下都能說得上話。衛家主動讓子弟接近他,打的主意不問可知。
程宗揚怕的是舞都豪強把門一關,老死不相往來,如今他們肯露頭最好不過。馮源道:「要不要我再請些人來?有幾個買木料的客人跟我相熟,如今都在城裡,多叫幾個人也熱鬧。」
程宗揚盤算一下,「不能叫太多,有三、四個人就行。遊冶台還沒開張,今晚只當是請幾個好友私下聚聚吧!」
「成。」馮源答應一聲,自去叫人。
高智商也想走,程宗揚道:「既然來了就跟我一起轉轉吧。」
高智商跟著程宗揚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地方還不錯,就是住的擠了些。」內樓是台中諸女暫時的棲身處。雲如瑤所料不差,除了幾個侍妾,願意來的都是邳家昔日的歌妓。這些女子原本就是邳家豢養來供客人歡娛的玩物,聽聞遊冶台的衣食用度都比別處高出幾等,便有不少人暗暗動了心思。再看到連以往的主母也被打發來接客,這些女子紛紛拋開矜持,雁兒一問便點頭應允。願意到遊冶台接客的妓女一共二十四人,再加上十幾名婢女都住在內樓,確實擁擠了些。
兩人剛踏入樓內便聞到撲鼻的脂粉香氣。聽到聲音,一個女子從樓裡出來,她
身材高挑,穿著天青色紗衣,寬大的衣袖從肘間垂下,露出兩條雪藕般的手臂;衣襟開成心型,酥胸半露,白花花的蕩人心魄。
高智商一看,身體就酥了半邊,連口水流出來都未察覺。那女子容貌豔麗,身材飽滿,充滿成熟而性感的風情。見到高智商的呆樣,她眼波一轉,唇角露出一絲笑意,笑容有三分媚豔,倒有九分挑逗。高智商三魂頓時飛了兩魂,直勾勾盯著那女子,半晌才喃喃道:「師父,這美人兒是誰?」
「你紫姐姐的節奴。」
高智商像被人抽了一記耳光似的清醒過來,立刻擦去口水,垂手而立,眼觀鼻,鼻觀心,老僧入定一樣,一點多餘的想法都沒有。
程宗揚道:「我徒兒還嫩著,少施展妳們那些媚術。」
蛇夫人連忙收起媚態,躬身道:「是。」
「雁兒呢?」
「雁兒姑娘不喜歡此地,讓奴婢和罌奴在此照看。」

游冶台畢竟是青樓,雁兒不肯來也可以理解,程宗揚不明白的是瑤丫頭的心思
—她一個豪門千金竟然建了一座青樓,這事如果傳揚出去,雲家的面子還往哪擺?
程宗揚心裡嘀咕,她不會是打算用這種方法逼哥哥們服軟吧?如果眞是這樣,瑤丫頭只怕是打錯主意。憑他對雲蒼峰和雲秀峰的瞭解,這兩人一個外和內剛,一個面冷心熱,都不是會受人要脅的性子。雲如瑤與他私奔已經突破雲家的底線,再搖身一變成為青樓的老鴇,雲家知道後非但不可能讓步,反目成仇的可能性倒是高到爆表。雲如瑤眞要這樣敗壞雲家的名頭,只會讓兄妹間原有的情分化為烏有,使事態徹底無法收拾。
程宗揚正是因為放心不下,才趕在遊冶台開張之前過來看看。
蛇夫人看出主人懷著心事,不敢過去撩撥,她挽著高智商的手笑道:「衙內方才是說地方狹窄嗎?」
被主人警告之後,蛇夫人不敢再施展媚術。她妝容依舊,但眉眼間少了那番驚心動魄的媚態,在高智商面前像個溫和的大姐姐一樣親切近人。
高智商長出一口氣,頓時輕鬆起來,笑嘻嘻地道:「我是怕蛇姐姐這樣的美人
兒被擠壞了。」
「好個油嘴的小子。」蛇夫人笑道:「這遊冶台的房間都是紫媽媽和瑤夫人安排好的。你瞧,外面有十二間繡閣,將來遊冶台的十二金釵每人一間,名為金釵閣。剩下的兩人一間住在內樓,算不得擠。」
「什麼十二金釵?」
蛇夫人笑道:「這是瑤夫人的主意,等遊冶台開張,便從樓裡的姑娘中間選出十二個最受客人磷愛的美人兒,號稱十二金釵。到時不僅自己住一間大房,享受錦衣玉食,還有小婢服侍,比起小姐也不差。」
說話間,三人上了樓,中間一處大廳內聚著十幾名花枝招展的女子。見到兩名男子過來,那些女子眉眼含春,有意無意流露出幾分挑逗。當日這些女子蓬頭囚衣,程宗揚沒看出什麼好,此時從頭到腳妝飾一新,一個個亮麗奪目,確實有幾分姿色。
柱子邊跪著一個女子,她烏亮的髮絲挽成偏在一旁的墮馬髻,白皙的面孔精心妝扮過,眉枝如畫,只是這會兒雙手抬起,頭頂扶著一隻茶盞,身子直挺挺地跪著,一動也不敢動。
穿著丹紅衫子的罌粟女在她面前,見到程宗揚進來便屈膝道:「主人。」
程宗揚認出那女子是邳家的少夫人,「怎麼回事?」「小桃紅在樓裡跟人爭吵,奴婢教她規矩。」
「小桃紅?」
罌粟女笑道‘^「是瑤夫人給她起的新名字。」
程宗揚不記得那位少夫人原來叫什麼,但她出身名門,名字總不會差,如今換成「小桃紅」,頓時顯得風塵味十足。
蛇夫人喝斥道:「賤婢!還不見過主子?」
那女子難堪地側過臉,低聲道:「老爺。」
程宗揚懶得問她們為何爭吵,吩咐一句:「伺候好衙內。」然後往裡面的房間走去。
推開門便看到一條小白狗,牠四肢伏地,身體微微後蹲,耳朵和尾巴豎得高高的,氣勢洶洶地盯著他,喉嚨發出狺狺的狀聲,充滿威脅。
程宗揚腳一勾,把小賤狗掃地出門,然後砰的關上門。
「就知道妳在這裡。」
「別吵……」小紫神情專注地拿著銅鑷,把一個細如米粒的零件裝進機括,喀的一聲輕響,那個零件立刻旋轉起來。
「都說聰明人能一心兩用,一邊做飯,一邊還不耽誤生孩子—妳不能分一半心思跟我說說話?」
「大笨瓜。」
「搞什麼飛機?」
程宗揚湊過來,突然大叫一聲:「幹!眞的能飛啊?」小紫合上機括,那個拇指大的物體像金龜子一樣飛起來,在空中發出低沉的嗡嗡聲。
程宗揚一臉驚愕,小紫卻不滿地皺了皺鼻尖:「還不行。」她一把抓住那個物體,指尖輕巧跳動著,片刻間,那個物體就被拆成一堆細小的零件。
小紫專心致志地調整部件,雙眼亮晶晶的,不時閃動起異樣的光芒。程宗揚看了一會兒覺得無聊,又不捨得離開,只好在一旁三心二意地等著。
外面忽然傳來一陣響動,程宗揚皺了皺眉,起身出去。
「怎麼回事?」
罌粟女道:「賽玉墜,就是邳家那小姐,要從樓上跳下去尋死,幸好被衙內攔住。」
程宗揚一陣火大,她要眞想死早在牢裡死,何必等到這會兒來鬧?
蛇夫人也道:「客人已經來了。」
程宗揚道:「雖然來的只是衛家一個庶子,但舞都的豪強都看著咱們。不安分的先捆起來,免得出亂子。給瑤姑娘幫忙的是妳們兩個?」
「是。」
「一會兒誰去下麵?」
蛇夫人道:「是奴婢。」
「罌奴,看好她們,想死可以,別打擾旁人,明白了嗎?」
罌粟女面露難色:「瑤夫人有差事交給奴婢。」
「高智商!」程宗揚吩咐道:「你看著她們。」
「我?」高智商一臉愕然地指著自己的鼻子。
「怎麼?跟著你哈大叔白練了?」
高智商一挺胸,「是!」
「別讓客人等得太久,妳們去吧。」
兩名侍奴領命退下,帶著歌妓陸續離開,不多時便人去樓空。

第三章

夜色已至,廳中燈光次第亮起。游冶台頂部沒有完全封頂,通風效果不是一般的好,廳內輕紗飄舞,上風處放著兩隻熏爐,爐中香氣四溢,如蘭似麝,襯著如水的月光,宛如仙境。
玻璃在六朝並不罕見,台中的燈盞上都加了玻璃罩,淡黃的光焰在風中微微搖曳,隔著淺綠的玻璃,透出水晶一樣的光澤。
廳中的客人除了衛衡,還有三名前來購買木材的賓客,其中一名是來自晴州的商賈,另兩名是諸發負責採辦的家臣。他們都見慣豪門的富貴,遊冶台的陳設雖然精緻,但算不上精奇,只是對那座木台頗覺好奇。
程宗揚與眾人見了禮,寒暄幾句。兩名家臣都是漢國諸侯門下,前來購買鐵杉木時與馮源和高智商等人打過交道。如今邳家犯事,山間的採伐已經停止,兩人只好在舞都停留,等候復工。七裡坊雖然熱鬧,但終究剛開張,連間像樣的客棧都沒有,他們都住在驛館,這次是馮源專門把他們請來。
那名商賈倒是住在坊內,他沒有文書,只能在客棧落腳。七裡坊一建成,他就搬過來,這時含笑起身拱手道:「鄙姓程,單名一個鄭字。」
程宗揚心裡嘀咕:這位也姓程?不會是我的哪位老祖宗吧?
「久仰!久仰!」程宗揚客套幾句,笑道:「遊冶台要到明日才開張,幾位都是我們七裡坊的好友,今晚才特意請諸位來看看,如果有哪裡不妥還請諸位多多指教。」
開業之前小範圍的私下聚會,顯然是把幾人當成朋友。幾人都覺得面上有光,笑道:「少主客氣了。單看遊冶台的佈局便知道少主眼光見識非同一般,今日叨擾,實屬有幸。」
台後傳來一陣絲弦的輕響,宛如一泓清泉,令人暑意盡去。接著有人吹起笛簫,曲聲柔婉動人。
「好!」程鄭先贊了一聲。
絲竹聲中,木臺上香影搖曳,一個麗人從台後迤邐走來。隨著她的腳步,佈置在木台兩邊的燈盞逐一亮起,不過燈盞亮度並不高,又放得極低,只看到她妖嬈的身影在燈光間微微一亮,又沒入黑暗,驚鴻一瞥間流露出萬種風情。
那女子走到台前,腳邊最後兩盞燈也亮了起來。在她身後,木台兩側璀璨的燈
光猶如群星,與空中的月色相映成輝。身形卻朦朧不清,只能看到那女子穿著一雙奇特的鞋子,那鞋子前端窄窄地貼著地面,後面卻是一根又細又長的尖跟。鞋底緊貼著纖足柔美的曲線,鞋面猶如水晶般透明,露出裡面一雙白生生的玉足。接著是白美的小腿和青色的裙裾。再往上,燈光變得模糊,只能看到腰腿和胸首的輪廓。
六朝豪門飮宴通宵達旦的不在少數,但都是紅燭高燒,燈影交織,光線越亮越好。遊冶台反其道而行之,卻是別具風味,幾名客人都不由自主地從坐榻上直起腰,身體微微前傾,想,清這女子是何等尤物。
忽然一道雪亮的光柱從天而降,從頭到腳將那女子籠罩在光柱下。那女子曼妙的身影彷佛從夜色間脫穎而出,整個人變得明亮而耀眼,令周圍和星月和燈盞都變得黯然無光。
所有的光線似乎彙聚在那女子身上,使她的每一根髮絲都清晰無比,甚至比白晝下更加奪目。她的雙手握在身前,臂上纏著輕紗,翩然若仙,精心修飾過的眉眼媚豔生姿,心型的襟領間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胸乳,在光線照射下,白膩的肌膚彷佛發出光來。
那女子嬌聲道:「今夕何夕,各位嘉客玉趾光臨,聚此遊冶之台。敝處別無長技,唯有幾件新裁的衣裳。奴家已經讓女兒們換上,以娛耳目。」
話音未落,光柱隨即消失,臺上重新陷入黑暗。幾位客人來不及驚歎便聽到一陣悠揚的樂曲聲,接著光柱落在木台後方。這回眾人終於看清楚,光柱落在臺上形成一個圓形光圏,一個女子沐浴在耀目的白光下,帶著流溢的光華冉冉行來。
她穿著一件紅色薄衫,裁剪極為精緻,衣領下方鏤空出一個水滴狀的開口,露出雪滑的乳溝。尤為出奇的是她的衣裳下襬從腰側開岔,變成前後兩片長裾,裸露出裡面的玉腿。兩片長裾只有一掌寬窄,彷佛鮮紅的流蘇垂在腿間。
雪亮的光柱下,兩條修長潔白的美腿完全暴露出來,在臺上優美地邁著步子。隨著她腳步的移動,裙裾在腿間蕩來蕩去,似乎隨時都會滑開,露出兩條大腿間誘人的妙處。賓客們的目光隨之搖盪,心神搖曳。
在衛衡等人看來,超過二十步的木台原本覺得實在太長,然而此時卻短得令人髮指,彷佛短短一瞬間,眾人連女子長得什麼容貌都沒看清,就走到盡頭。光線隨之消失,只剩下一個令人枰然心動的輪廓。
程宗揚好笑之餘又有幾分讚歎,瑤丫頭和紫丫頭湊在一起果然是奇思妙想層出不窮,不僅從太泉古陣帶來的衣物派上用場,還想起用手電筒來打光。放在六朝,效果確實夠震撼的。話說回來,太泉出品的手電筒亮度的確夠強,快趕上探照燈了。
絲竹聲漸漸低落,最後消失無痕,接著飄渺的歌聲響起:「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鬥酒相娛樂,聊厚不為薄。驅車策駑馬,遊戲宛與洛……」
一個盛妝女子伴著歌聲踏上木台,她穿著華麗的長裙,衣料在幽藍中帶著星星點點的暗紫色,走動間散發出水晶一樣的光芒。她的長裙後襬拖到臺上,前面收到膝上,鑲著蓬鬆的花邊,就像一簇怒放的繁花,中間露出一雙白生生的小腿。一直走到木台中央,光柱慢慢向後移去,眾人才發現她長裙的後面是鏤空的,露出白玉一樣的背部。
簫聲響起,又一個女子出現在木臺上。這一次光柱先落在她的腿上,只見她雙腿裹著一雙薄如蟬翼的長襪,那襪子竟然是從未見過的黑色,從腳尖一直到大腿中部,完整勾勒出腿部柔美的曲線,長襪上方則是兩截雪白的大腿。她大腿豐滿而圓潤,在黑色絲襪襯托下不僅愈顯白嫩,而且充滿妖冶的魅力。
停頓片刻後,光柱再往上移,照出她股間窄小的內褲。那條內褲呈三角狀,與絲襪一樣是黑色質地,細薄無比,在強光照射下薄得幾乎透明,甚至連私處的形態都隱約可見。
幾名客人早已看得目眩神馳,連衛衡也氣血翻湧,一手拿著酒樽,一手緊緊按著座榻的扶手,目不轉睛地看著臺上。
程鄭抹了把汗,低聲對程宗揚道:「這遊冶台果然令人大開眼界,單是走這幾步便占盡風情,佩服!佩服!」
程宗揚笑道:「時間匆忙,太過簡陋,兄台若不嫌棄,往後多多光臨。」
「好說!好說!如此絕妙美色,便是趕我也趕不走的。」
兩人說笑幾句,程鄭道:「鄙人祖籍秦國,近年來才遷居晴州。方才聽聞少主也是同宗,不知少主是哪一支?」
程宗揚胡謅道:「當年祖上為了避禍,遷居盤江,如今已經有幾百年。早年的族譜早已散失,到底出自哪裡,我也說不上來。」
程鄭感歎道:「敝宗居秦也不過是數十年前的事,再往前也是渺茫難尋。但到
底一筆寫不出兩個程字,往後兄弟這裡,我可要多多打攪。」
「老兄來光臨是給我面子。」程宗揚拿出一張竹制描金的卡片,「這張VIP貴賓卡還請老兄笑納,不僅七裡坊,只要是我盤江程氏的產業,都會把老兄待如上賓。」
「VIP」程鄭看了看,然後小心收好。
周圍發出一陣驚歎,兩人抬眼看去,只見臺上是一道朦朧的白色身影,燈光還沒有移來,只能看一到她身體的曲線,從足到首沒有絲毫衣服的痕跡,竟然是身無寸縷,只是在暗處模糊不清。
光圈在木臺上移動著,先照到她的足尖,然後攀上光潔的小腿,接著是玉膝、大腿……一路都是白得耀眼的肌膚。光柱快要移到大腿根部時,她玉手忽然一展,
一片粉紅色的雲幕展開,卻是一柄巨大摺扇正巧將身體遮住。摺扇邊緣鑲著柔軟的花邊,張開時將她的軀幹大半掩住,只露出粉臂玉腿。
燈光下,那女子面帶春意,白美的玉足柔柔落下,娉娉嫋嫋地從臺上走來。她雙手各有一柄摺扇,一柄掩在身前,一柄遮在身後,中間的玉體若隱若現,就像磁
石一樣牢牢吸引眾人的目光。
走到木台中央,她的身體忽然一旋,兩柄摺扇仍然一柄在前,一柄在後,只是交換位置。每個人都知道她交換時胴體裸露出來,但驚鴻一瞥間誰也沒看清多少,不過那種香豔而旖旎的風情,比單純的裸露更誘人百倍。
衛衡拍著扶手怪叫一聲,再忍耐不住,叫道:「程少主!這個我要了!」程宗揚笑道:「衛公子何必著急?後面還有。」
衛衡道:「不成不成!這些美人兒太會勾引人!我衛七自負見過不少美色,這會兒才知道自己是傻瓜。瞧瞧這些美人兒一個個都跟仙女下凡似的!再看下去我就該撲到臺上出醜了!就這個美人兒!多少纏頭?我加兩倍!」
程宗揚笑道:「遊冶台還沒開張,要什麼纏頭?既然衛公子喜歡,就讓她來陪公子好了。」
那女子媚聲道:「奴家聽衛公子吩咐。」
「那好!」衛衡跳下座榻,嚷道:「妳先把扇子放下來!眞活活饞死我!」那女子嫣然一笑,收起摺扇,露出光潔的玉體,只見她雙乳高聳,乳尖上蓋了
一個比錢銖大不了多少的粉紅罩子,只勉強遮住乳暈,上面還用細煉掛著兩隻銀鈴。下身遮羞的褻衣更是幾條比手指還細的絲線,前面一塊兩指寬的布料淺淺遮住羞處。
衛衡躍到台邊,一把抱起她白光光的雙腿,就那麼往閣中走去。
兩名諸侯的家臣早已看得心浮氣躁,主人既然發話,當即各自挑了一名自己中意的美人兒。程鄭也隨著眾人選了一個,分別帶入閣中享受。不多時,兩邊的錦閣便亮起燈火,帷幕中隱隱傳來淫聲笑語。
外面絲竹聲一響起,高智商心裡就像貓抓似的坐臥不寧。他本來就是愛玩樂的性子,如果不是這幾個月被哈迷蚩教訓,多少知道些分寸,這會兒早就飛奔出去與眾人同歡。
房裡還有兩個女子,一個是邳家小姐,另一個是邳家那位年輕的夫人。她們手腳都被捆著放在床上,床帷垂下,只露出兩對纖足。
帳內傳來一個柔柔的聲音:「公子……」
高智商拿著燈盞過去,一手掀開帳子。那位邳小姐因為鬧著要跳樓,怕她叫嚷,嘴巴還被塞住,開口是那個標緻的少婦。
她輕聲道:「奴家手腳都麻了……求公子幫幫忙,把奴家的繩子鬆開……」
「那可不行。」高智商一口回絕,「下令捆妳們的是我師父,沒有我師父的吩咐,誰也不敢解開繩子。」他打量那少婦幾眼,笑嘻嘻地道:「妳叫什麼名字?」「奴家……」少婦露出幾分羞色,小聲道:「小桃紅……」
「好名字。」高智商涎著臉道:「繩子我不敢幫妳解,要不我替妳揉揉?二少婦垂目不語,高智商對這種事情智商不是一般高,當下踢掉鞋子爬到床上,把枕頭往旁邊的邳小姐頭上一丟,遮住她的視線,然後把那婦人抱在懷中。
「哎呀!好痛……」
「膝蓋都腫了啊!妳怎麼得罪那兩個侍奴姐姐,被她們罰跪?」
少婦眼含淚光,「奴家被那幾個賤婢嘲笑,一時氣憤不過還了句嘴,就被兩個姐姐罰跪^」
「她們幹嘛笑妳?」
「奴家又不是她們那樣歌妓出身……有些事……一時做不來……」
「這就是妳的不是。」高智商道:「都是女人,她們做得,妳有什麼做不得的?像妳們這樣壞了事的人家,本少爺也見過幾個。別管原來什麼樣的富貴,倒了台就是落勢的鳳凰不如雞。我跟妳說,以前在臨安的時候,有位侯爺落勢,我們十三太保的兄弟把那侯爺的夫人、小姐都弄來當奴婢,在席間讓她們光著屁股斟茶奉酒。那個侯爺夫人又白又嫩又水靈,我們兄弟一邊喝酒,一邊輪流上她,眞是過癮丨二聽他說得露滑,少婦臉上時紅時白,過會兒才道:「奴家聽她們都叫公子衙內?」
「沒錯!」高智商得意洋洋地說道:「我是正經的衙內都指揮使,響嘻當的武職!」
「公子原來是貴人家子弟。」
「那當然!我爹是宋國太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如今管事的富安、劉詔他們都是我爹爹的手下。」
高智商對自己的家世一點都不隱瞞,可那婦人當他是吹噓。但即便他是信口開
河,新主人對他的看重卻作不得假。這些日子雖然樓裡的衣食用度沒有虧待她們,但到底是青樓。她縱然家破人亡,終究有幾分姿色,怎甘心做個倚門賣笑的娼婦?少婦一邊被他揉弄,一邊嬌喘細細地小聲道:「奴家蒲柳之姿,若能中公子的意,只求能與公子為奴為婢……」
高智商大搖其頭:「這可不成。我現在隨著師父修行,還要牽馬劈柴,若敢在身邊留個奴婢,哈大叔非打死我不可。噢,我知道了,妳想找個靠山對不對?」
少婦臉上一紅,她卻不知道這個瘦伶伶的小子是臨安城中響噹噹的花花太歲,最擅長的就是淫人妻女,她就是一聲不響、橫眉冷對還少不得受他撩撥,何況這會兒魚在砧上?沒等她反應過來,高智商摟住她的粉頸滿滿地親了一個嘴,然後去解她的衣帶。少婦大窘,本能地掙扎幾下。
高智商拍著胸膛道:「有我罩著,保證台裡的女人不敢隨便欺負妳。」
少婦悄悄朝旁邊的邳小姐看了一眼。
「她有什麼好看的?」高智商道:「跟妳說,本公子就喜歡妳這樣的女人。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要風情有風情,比那種未經人事的丫頭片子強多了。」
高智商一邊說,一邊在她身上摸弄,「妳叫什麼來著?」

「小桃紅。不要……」少婦攔住他的手,「有人……」
「她在旁邊又怎麼樣?」高智商張開手,毫不客氣地在邳小姐的胸乳上捏了幾把。少女手腳被縛,嘴巴也被塞住,只在枕下發出唔唔幾聲低泣。
「怕是一會兒有人會來……」
「底下才剛開始,至少得一個時辰。」高智商被哈迷蚩管束得死死的,這幾個月別說女色,連女人的手都沒拉過,這會兒早已按捺不住,摟住少婦就要求歡,「小桃紅親親,咱們也來樂一樂……」高智商翻身把她壓在身下。
小桃紅滿面羞態,半推半就地被他摟著腰扯開衣帶,把裙子拽到臀下。她手腳都被捆著,即使到了這時候,高智商也沒有鬆開她的繩索,只把她的裙子和褻褲扒到踩間,露出一截白光光的身子,接著將她雙膝分開,一手伸到她股間。
這少年竟然是個老手!能進到遊冶台的男人不多,這少年算是一個。小桃紅原想著讓他嘗些甜頭好有個依仗,最好是引得他為她贖身,好脫離苦海。沒想到他竟然深諳其道,只摸弄幾下,她整個身子便軟了。她的雙膝被那少年分得張開,敞露
出下體的羞處,那少年一手在她股間那個羞人的地方又揉又撚,不多時便讓她玉體亂顫,蜜穴水汪汪吐出蜜汁。
高智商在臨安時跟師父學了一點房中術,這會兒施展出來,沒幾下就搞定小桃紅。他抱著少婦翻個身,讓她趴在床邊。
小桃紅雙手被綁在身後,上身伏在床上,豐腴肥美的大白屁股高高翹起。高智商扒開她的臀肉,先贊了一聲,然後解開褲子對著她濕膩的蜜穴硬生生搗進去,一邊捅弄,一邊連聲叫道:「爽快!爽快!」
床榻甚高,小桃紅的雙膝跪得紅腫,又挨不到地面,只能彎著一雙玉腿貼在床邊,雙足緊緊並著,用趾尖勉強支撐身體。隨著少年用力挺動,又白又嫩的粉臀被他撞得亂顫,蜜穴被那根硬邦邦的陽具來回搗弄,整個人都彷佛飛上雲端,情不自禁地「咦咦呀呀」叫出聲來。
兩個正幹得興起,房門吱呀一聲推開,一群女子笑鬧著湧入房中。小桃紅身子被遮在帳中,又自意亂情迷,對外面的聲音恍若未覺。
那些女子看到紗帳亂晃,連忙相顧噤聲。一個女子躡手躡腳地走近,然後猛地
揭開帳子,嬌喝一聲:「好啊!」然後笑道:「快來看啊,這娼婦正讓人幹屁股呢!」
小桃紅像被毒蛇咬中一樣,身體劇烈一抖,潮紅的玉頰一瞬間血色全無。身後傳來一陣哄笑,有人揶揄道:「哎喲,少奶奶,這一會兒工夫就跟人搞上了?」「平常裝得人模人樣,原來是個下賤胚子。」
「少奶奶這是攀高枝,咱們在下麵辛苦,她倒好,先攀上衙內了。」
「什麼少奶奶?邳家沒了,她這只金鳳凰如今也被剝得光溜溜的。」
「哪裡是鳳凰?就是只發騷的小母狗,瞧她的浪樣,背地裡不定怎麼搖臀擺尾討衙內歡心呢。」
私下交歡時被人撞破,身下的女子駭得肝膽倶裂,高智商卻是滿不在乎。他在臨安時,單是身邊伺候的姬妾就有十幾個。平常交歡至少也要三五個姬妾、小婢在旁服侍,要不就是和那些狐朋狗友聚在一處狂淫亂嫖;有時看中誰家的妻女,想方設法弄來,讓人按著手腳行奸也是常事。倒是像平常夫妻一樣,只有一男一女的情景還從來沒有過。
諸女圍攏過來,一邊張望,一邊笑語不絕。高智商不僅面不改色,反而得意洋洋,別說就十幾個女子,便是再多幾倍人家高衙內也玩過。他費力地挺弄陽具,一邊沒心沒肺地笑道:「這小騷貨夾得還眞緊。」
小桃紅玉臉雪白,臀部肌肉繃緊,穴口嫩肉緊緊夾住肉棒根部,高智商挺弄幾下居然沒拔出分毫。
周圍看笑話的諸女也覺出異樣,有人道:「莫不是這娼婦受驚,下麵鎖緊了?」「姐姐說笑,哪裡能鎖緊?」
「怎麼沒有?以前在府裡,邳家那些殺千刀的老爺們弄來各種牲口在院子交尾,我親眼看到一公一母兩條狗連在一起,怎麼都分不開。」
「人又不是狗!大家都是女子,誰下面不是肉長的?何曾有過這種事?」旁邊的女子嬌聲道‘^「衙內,讓奴婢看看可成?」
高智商道:「本少爺的陽物不是隨便看的。」
那女子笑道:「衙內的陽物在小桃紅身子裡,奴婢想看也看不到。只是這娼婦下面夾得太緊,奴婢想瞧瞧稀奇。」
高智商嘻皮笑臉地說道:「想看,讓本少爺親一個。」
那女子毫不猶豫地獻上香吻,讓他痛快地親吻一番。高智商手一揮:「隨便看!」
嬌笑聲中,諸女紛紛伸出手將小桃紅緊繃的臀肉掰開。少婦的身體緊繃著,白豔的粉臀被十幾隻玉手扒得敞開,整個蜜穴完全綻露出來。她的蜜穴被陽具塞得滿滿的,穴口圓圓張開,只露出一圈細細的紅肉。
一個女子翹起蘭花指在她的穴口捫弄幾下,驚歎道:「果然好緊呢。」
「奴家也來反試。」
「哎呀!這娼婦的騷穴像長在衙內的肉棒上面一樣,一點縫隙都沒有。」明知道自己顏面盡失,淪為世人的笑柄,但小桃紅幾乎顧不得羞憤。剛才的驚嚇使她險些暈厥,等她清醒過來才發現,不僅臀部,包括大腿內側和腹下的肌肉全都繃得死死的,任她怎麼使力都無法鬆動分毫。
她的舌頭像被釘住一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下身繃得越緊,越發心急;越心急,越無法放鬆。她又羞又怕又痛,不一會兒額頭上沁出一層冷汗。
一個女子冷漠地說道:「鬧什麼呢?」
諸女笑聲戛然而止,一個女子陪笑道:「回蛇姐姐,這賤婢背地裡和衙內交歡,被奴婢們撞破,結果衙內的肉棒夾在裡面,拔不出來。」
蛇夫人走過來,一手伸到少婦臀間摸弄片刻,抬頭道:「衙內,試試用力拔出可成?」
高智商紮馬步一樣擺好架勢,「來吧!」
蛇夫人側身坐在床上,雙手抱住少婦白嫩的雪臀,朝兩邊用力扳開。高智商擰腰往後一扯,小桃紅痛得尖叫一聲,臀間蜜穴被扯得微微鼓起,卻仍未能鬆開。倒是高智商陽具根部的血管猛地鼓脹一下,看起來像是要斷裂一樣,引得周圍女子一片驚叫。
高智商也嚇了一跳,連忙停住,心有餘悸地說道:「幸虧少爺我練過!要不這下就廢了!」
蛇夫人拔下簪子橫咬在齒間,然後兩手抱住少婦白生生的雪臀,像揉麵團一樣來回揉弄。等小桃紅呼吸略微放鬆後,蛇夫人取下簪子對著她的會陰部位穩穩刺
小桃紅尖叫一聲,屁股像觸電一般劇顫起來。蛇夫人手腕一轉,用簪尾在她會陰中一攪,只聽啵的一聲,陽具猛然從蜜穴中拽出,帶出一篷熱騰騰的淫液。
周圍的女子又是一片驚呼,然後一個個掩口而笑:「有蛇姐姐在,小娼婦下麵夾得再緊,也得給蛇姐乖乖張開。」
「小桃紅,還不快謝謝蛇姐?」
高智商看了看自己的傢伙,然後長出一口氣:「還好,還好。」
蛇夫人笑道:「衙內既然喜歡,儘管拿這賤婢取樂。姑娘們,過來給衙內助興。」
諸女笑著上前,有的把小桃紅還在顫抖的臀肉扒開;有的剝開她的秘處,露出紅腫的穴口;還有的伸出玉手殷勤扶住高智商的陽具,送到她臀下;剩下幾名女子分別托起兩人的腰臀,前推後送。高智商不用費半點力氣,就被她們推著干進少婦體內。
小桃紅也被人摟住腰,把她的大白屁股往高智商胯下亂墩。她的臀部被扒得敞
開,圓潤的臀球幾乎被掰成一個張開的平面,露出裡面雪滑的臀溝和蜜穴。柔豔的性器彷佛一朵嬌弱的鮮花,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一根陽具硬硬插入,來回抽送。
她敞露著自己最羞恥的部位,羞處每一絲顫抖、每一處細小的褶皺、每一滴淫液的濺出,包括蜜穴被插弄時每一個反應和變化,都被人看得清清楚楚。
「怪不得叫小桃紅。」高智商讚歎道:「這名字起得眞貼切!妳們瞧瞧這屁股不就是個大白桃嗎?順著溝掰開,裡面的美肉又紅又嫩,還跟水蜜桃一樣,濕答答的直淌水。」
諸女都笑道:「夫人名字起得好,衙內解得也好,還有這娼婦也知道湊趣,把屁股養得又白又嫩,留著讓衙內取樂。」
另一個女子道:「哎喲,這裡還有一個。」

第四章

幾名女子七手八腳地把邳小姐扯過來:「這個叫賽玉墜,姐妹們都來看看,到底是哪裡賽玉墜?」
邳小姐雖然被枕頭遮住面孔,周圍的交談卻聽得清清楚楚,只是她嘴巴被塞住,作聲不得。
顯然邳家對下人遠稱不上寬厚,這些歌妓對邳家兩位主母、小姐即便算不得恨之入骨,也是充滿鄙夷和怨氣。當下幾名女子一起動手,不一會兒把改名賽玉墜的邳小姐剝得精光。
她們在邳家都曰疋專供淫樂的玩物,這會兒終於找到機會把昔日所受的羞辱全還在邳小姐身上。她們先扯住賽玉墜的乳頭,讓高衙內觀賞她乳頭的顏色嫩不嫩,然後擰住賽玉墜的手臂,讓她挺起胸乳,像拍皮球一樣來回拍打,看那對玉乳夠不夠豐滿、彈性如何,接著又把那對漂亮的乳房揉弄成各種形狀,讓衙內欣賞取樂。
等擺佈完那對乳房,幾名女子架起賽玉墜的雙腿,把她的大腿扯成一條直線,然後當著眾人的面將她未曾嫁人的性器剝開來,讓人隨意觀瞧。
賽玉墜也頗有幾分美色,下體小巧而精緻,一條光潔的肉縫白白嫩嫩,下麵是
一個水滴狀的凹陷,果然像玉墜一般。
旁邊的女子忽然驚笑起來,卻是發現她雖然還未出閣,卻已不是完璧,不由又是一番奚落。這時罌粟女也走進來,她讓人撐開賽玉墜的嫩穴,然後啐了一口,抬手給了她一記耳光。
罌粟女和遊冶台一眾豔妓對賽玉墜奚落笑駡,用刻薄的語句將她譏刺得體無完膚。等賽玉墜哭得梨花帶雨,蛇夫人才出面來做好人,她攔住諸女,又對賽玉墜道:「到底是妳自己不檢點,不知自重,也難怪她們笑話妳。這樣吧,妳已經是破過身的,便當著眾人的面和衙內好生交合一番,讓大夥看個樂子,今日便饒過妳,如何?」
賽玉墜還沒開口,高智商卻道:「本少爺不喜歡吃嫩的,還是小桃紅對本少爺的胃口。」
蛇夫人笑道:「衙內看不上妳呢,不若這些姐妹裡妳自己挑一個吧。」
旁邊一個女子笑道:「便讓奴婢來伺候小姐。」
「哪裡要姐姐辛苦?我來便是。」
眾女又是一番糾纏,賽玉墜哪裡敢讓她們「伺候」?最後她好生央求,等蛇夫人終於勉為其難地答應臨幸她,心裡反而生出一絲感激。
罌粟女與蛇夫人對視一眼,各自含笑。等賽玉墜爬到床上,與正在被人臠弄的小桃紅並肩躺在一處,罌粟女便吩咐道:「把燈熄了。」
諸女紛紛吹滅燈燭,接著一道光芒亮起,將賽玉墜白生生的玉股間照得一片雪
亮。
蛇夫人帶著一、絲殘忍的笑意,挺起下身又黑又粗的膠質陽具,對著賽玉墜柔嫩的肉穴插進去。
程宗揚坐在榻上,一手挽著雲如瑤柔軟的腰肢。在他手邊,一顆光球色影變幻,裡面的狂歡仍在繼續。高智商那小子已經射過兩次還沒有絲毫疲軟的跡象,看來體力大有長進。小桃紅被他從後面、前面各幹了一回,這會兒已經渾身無力,被人架著騎在高智商腰間上下套弄,用她的蜜穴給衙內的肉棒玩倒澆蠟燭。
旁邊的賽玉墜一雙粉腿被人抬在空中,股間如玉墜般小巧的嫩穴被一根粗黑的
膠棒捅在裡面來回插弄。羞處被一片刺眼的光芒照得雪亮,穴口一圏紅肉纏在棒上,隨著棒身挺弄、翻進翻出而帶出一股淫水。她的腳尖晃動著,不時擰緊,觸電般一陣哆嗦,濕淋淋的蜜穴淫液橫流,不停泄著身。
「蛇奴是用了什麼春藥吧?」
雲如瑤右手挾著一枝筆,尾指按著帳冊,雙眼一目十行地掃過;左手放在一張算盤上,指尖輕柔地跳動著,算珠發出流水般輕快的聲音,一邊道:「蛇奴那根棒子抹足藥膏,便是浪女也要泄足一個時辰。」
「這樣不太好吧?小桃紅就罷了,可是賽玉墜畢竟是未出嫁的嬌小姐。」雲如瑤一眼掃過便將整頁的數字盡數收入眼底,撥算盤的左手幾乎沒有絲毫停頓,只用了一刻鐘便將七裡坊二十家店鋪全天的帳目清理完畢。
她放下筆,柔聲道:「若是奴家告訴郎君,那個賽玉墜曾經因為小婢倒的水略燙一些,就讓人把小婢拉去鞭打以至斃命,郎君是不是好受一些?若是郎君再知道因為一個侍姬衝撞她,賽玉墜就讓人把一隻野貓塞到那侍姬褲中,然後紮緊褲腳,命人用竹枝抽打野貓直到打死^郎君是不是覺得她今日所受,是報應不爽呢?」
程宗揚怔了一會兒,歎道:「原來邳家的人這麼壞。」
雲如瑤笑道:「假的啦。」
「怎麼回事?妳編故事?」
「小桃紅殺婢的事在舞都城盡人皆知,奴家倒沒有冤枉她。但冤枉不冤枉又有什麼分別?」雲如瑤道:「她們既然做了奴婢,要做的只是順從主人,以往是賢是惡、是好是壞都無關緊要。難道郎君以為,眼前這些事只該壞人承受,好人就受不得?」
程宗揚想了想,「還是有區別的。」
雲如瑤笑道:「但與我有什麼關係?我要的只是乖巧聽話的奴婢,她就是十世善人、天仙下凡,不聽話也不是好奴婢,少不得使盡手段也要馴服她。她便是十世惡人,兇悍如蛇奴、罌奴,殺人如麻,只要乖乖聽話,也是好奴婢。」她曼聲道:「夫泛駕之馬,跅弛之士,亦在禦之而已。」
程宗揚不是想為誰討個公道,只是一時有些排解不開。而雲如瑤嬌弱的外表下,卻有一顆如此冷靜而不受情緒影響的心,倒比他更像一個典型的商人。
「掉文啊?」程宗揚托起她的下巴,「再來幾句。」
雲如瑤玉臉生暈,嬌聲道:「浮生若夢,為歡幾何?或取諸懷抱,悟言一室之內;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奴之於郎君,唯放浪今世,以求歡愉。」
「那句話是什麼來著?享受上等人的生活,下等人的情欲^妳也太文縐縐了。瑤奴!罰妳把屁股舉起來,讓老爺享受一番。」
「是,老爺。」雲如瑤乖乖跪下來,像個馴服的女奴一樣伏下身子,嬌滴滴地道:「不知老爺要讓奴婢怎麼服侍?」
程宗揚壞笑「當然是妳最喜歡的。」
「哎呀……」雲如瑤一手掩著臀部,露出又驚又羞的誘人神情,怯生生道:「老爺又要弄奴婢的後庭……」
「什麼後庭花?就是屁眼兒!小婊子,老爺第一次幹妳的屁眼兒,剛插進一半,妳就泄了身子。這次罰妳自己扶著老爺的大肉棒,塞到妳的屁眼兒裡面。」雲如瑤一邊寬衣解帶,露出雪滑的玉臀,一邊又濕又媚地膩聲道:「是,老爺……」
天還未亮便聽到一聲殺豬般的慘叫,程宗揚霍然起身,披上衣物便沖出去。只見夜色中,一道黑影揮舞著棍子,把一個瘦子打得滿地亂滾。那小子一邊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嚎,一邊叫道:「我再也不敢了……饒命啊……」
旁邊房門打開,敖潤探頭看了看,然後縮回去,接著馮源提著褲子出來,一邊看著院內的暴力行為搖搖頭,一邊唉聲歎氣地走到牆邊撒泡尿,然後又回屋裡接著睡回籠覺。劉詔也出了門小心在遠處看著,看到狠辣處不由得暗暗倒吸涼氣。
青面獸揉著鼻子,甕聲甕氣地說道:「叔公,蚊子甚多。」
哈迷蚩點了點頭,一邊劈頭蓋臉地臭揍,一邊替高智商趕蚊子。高智商抱著腦袋像死狗一樣趴在地上,木杖從他的肩、背、腰、臀一直打到腳踩上,打得他像觸電一樣不住抽搐,一邊發出變調的尖叫,連滾的力氣都沒有了。
富安也湊過來,捧個茶壷在旁看著,兩撇鼠須心痛得直哆嗦。
程宗揚愕然道:「大半夜的,這是幹嘛?小兔崽子又幹什麼了,讓哈老爺子揍成這樣?」I
富安搖了搖頭,沒有答話,只安慰道:「衙內,忍忍啊……」
高智商怪叫道:「師父!救命啊師父!啊!啊!哈大叔要打死我啊!」
「小子,你幹嘛了?」
「我錯了!哈大叔我錯了!我再也不碰女人了丨二富安道:「哈爺定的規矩,叫衙內半年之內食素戒色。衙內也眞是的,再忍幾個月就過去了,唉……」
程宗揚知道高智商破了色戒,卻萬萬沒想到那小子會冒了這麼大的風險也要搞那個小桃紅,色膽也太大了……
哈迷蚩的木杖如雨點般落下,高智商的叫聲也越來越低。程宗揚心裡直犯嘀咕:老獸人不會一口氣把這小子打死吧?
富安倒是見怪不怪,說道:「程爺別擔心,現在好多了,十天半個月才打一回。聽馮大法說,剛開始一天打三頓,有時候高興了還多打兩頓。」
怪不得高智商這麼乖,換誰一天幾頓的挨揍也得老實下來。
哈迷蚩足足打了一頓飯工夫才住手,然後不動聲色地柱著木杖離開。青面獸搬
過一隻酒罈拍開,把烈酒往高智商身上一潑,接著張開大手狠勁揉著。高智商一邊「哎喲!哎喲!」地慘叫,一邊有氣無力地說道:「水……水……」
富安捧著茶壺蹲下來,喂他喝了幾口水,等青面獸揉完,便和劉詔一起把高智商扶到屋內。
程宗揚也沒了睡意,跟過去看著高智商齜牙咧嘴的模樣:「小子,知道要挨打你還瞎搞?」
高智商委屈地說道:「師父,你教的房中術好是好,可久戰不射那個太不好練了,這頓打我挨得眞冤。」
「沒打死就不錯。」程宗揚嘖嘖兩聲,「哈老爺子下手夠狠的,小子,怎麼
樣?」
高智商咧嘴道:「哈大叔是哪兒痛打哪兒,你不知道,那棍子落下來的時候,我想死的心都有啊,痛得我活活是要了命了。可等他打完,睡上那麼一覺,除了屁股還有點疼,胳膊腿都沒事,有時候還覺得挺舒坦的……師父,」
高智商有點擔心地說道:「你說我這不會是賤骨頭吧?怎麼都打成這灰孫子的
屌樣,我還覺得舒坦呢?丨」
程宗揚拍了拍他的腦袋:「行了,看來是打不壞。瞇一會兒趕緊起來劈柴,免得哈老爺子睡完回籠覺再揍你一頓。」
游冶台的香豔表演沒有立即引起轟動,因為當天在座的只有衛衡一個舞都子弟。但第二天遊冶台正式開張的時候,一直龜縮在己宅的舞都豪強們,有一半人家的子弟、少年騎馬乘車來到七裡坊。
他們輕蔑地打量著遊治台簡陋的外觀,對衛衡天花亂墜的描述抱以極大的懷疑,甚至有人當場打道回府I女人這種物品,這些豪強家裡有的是。
結果第二天,回去的那些腸子都悔青了,觀摩遊冶台表演的子弟們當晚無一例外都在台中留宿,回去之後用比衛衡更誇張十倍的口氣把遊冶台贊得天上少有、世間無雙。
次日,游治台冠蓋雲集,不僅留客的十二間錦閣全部爆滿,連內樓也擠進數人。最紅的一名豔妓有數人爭奪,最後是杜家一位少爺開出三百金銖的纏頭,才抱得美
人歸。
程宗揚看著雲如瑤整理過的收支帳目,道:「好嘛,這一晚的收入夠把這些罪奴買好幾遍的。」
「可惜只有十幾個房間,接不了多少客人。」
「無論如何不能擴建,就保持現在的規模。十二釵這個噱頭不能丟。」程宗揚首:「房間不夠可以弄鐘點房,按一個鐘半個時辰收費。」
雲如瑤道:「只怕接的客人太多了。」
「又不是做滿、一整天。遊冶台每天酉時開門迎客,頭一個時辰喝茶飮酒,聽聽小曲。戌時開始表演,也不用太密集,二十四個人分成三個時辰,加上叫價的時間,平均每人一刻鐘,再加上接客,半個時辰足夠了。戌時、亥時、子時,到丑時結束。過夜從丑時到辰時,也是三個時辰。最多接七名客人。當晚身價最高的是花魁,第二天最後出場,頂多接一、兩個客人。其實我看那些女人長得都差不多,就是衣服不一樣,妳讓她們輪流換過衣服登場,也好休息一下。」
雲如瑤一手支著下巴,含笑看著他,眼裡滿滿的都是喜悅。
程宗揚停下來,拉著她的手道:「其實賺不賺錢根本不重要,我擔心外人知道游冶台是妳在後面籌畫,惹得雲三哥和雲六哥他們發火。」
雲如瑤道:「郎君可知,如今七裡坊生意最好的是哪裡嗎?」
「不是遊冶台嗎?」
「游冶台賺的金銖占了整個七裡坊八成還多,但七裡坊客人最多、人氣最旺的,是遊冶台對面巷中一家餅肆。」雲如瑤道:「游冶台便是坐滿也不過一、二百人,但那些客人帶的隨從少則兩、三人,多則數十人。遊冶台酉時開門,許多客人申時便來等候,到了酉時用餐時,主人們在台中宴飮,隨從們只能在餅肆買些餅來吃。」
「這倒是個商機,要不要把餅肆擴建一下,多些花色?」「切切不可。」
「為什麼?」
雲如瑤輕笑道:「因為奴家已經吩咐過,從明日起,奴家便去餅肆做工。」程宗揚怔了一會兒,不放心地說道:「妳會做餅嗎?」
「奴家可以學啊。」
「開什麼玩笑?妳摸過麵粉嗎?不說摸過,妳見過麵粉什麼樣嗎?」
雲如瑤尋思道:「奴家小時似乎見過。」
「麵粉都沒摸過,更別說燒過灶,妳能做出什麼餅來?」

雲如瑤甜甜笑道:「哥哥們肯定也是這麼想的。」
狹小的房間內蒸騰著逼人的熱氣,昏暗的油燈籠罩著一圈淡黃的光暈。程宗揚抓起肩頭的布巾擦7'把頭上的汗水,把衣袖挽到肘上。他先端起半盆麵粉灑在床那麼寬的案板上,然後從足夠燉一頭牛的面盤裡取出牛犢那麼大的面圑,埋著頭吭吭哧哧地揉起來。
隔壁傳來柴火燃燒時劈劈啪啪的爆響,程宗揚吼道:「高智商!你這個廢物!水都快燒幹了!還不趕快把蒸匣擺上去丨」
「來啦!」高智商躐進來,把一撂蒸匣往肩上一扛,小跑著奔進伙房。
程宗揚一通猛揉,把麵團揉成巨蟒般的一長條,然後抄起板刀,手起刀落,案
板聲密集得如同雨點一樣,將麵團切成均勻的拳頭大小,再拋到案板盡頭通向里間的工作窗中。
雁兒赤著雙臂,將切好的麵團擀成一塊塊厚薄一致的面餅,然後灑上佐料。整個餅肆隻她一個是幹過廚房活的,力氣雖然比不上別人,幹得卻是又快又穩,不一會兒旁邊就擺滿擀好的餅。
高智商搬著拾空的蒸匣奔進來,一邊把擀好的面餅碼放好,一邊叫道:「師父!師娘說外面客人多,讓你快點丨」
程宗揚梆梆地剁著麵團,一邊吼道:「死丫頭!蔥花!蔥花!妳切的蔥花呢!」
裡面卻沒有人應聲。
「死丫頭!叫妳呢!」程宗揚又喊了一遍。
雁兒探出頭來,「紫姑娘說屋裡太熱,半個時辰前帶著雪雪走了。」
「幹!她離灶房遠遠的,切個蔥花還有驚理給她打扇,她還嫌熱?」程宗揚一頭是火,吼道:「蔥花!蔥花!趕緊叫兩個人來切蔥花!」
雁兒趕緊又道:「已經切好了。」
話音剛落便看到一隻臉盆大的蜘蛛從里間爬出來,兩對前肢擰到背後,一對拿著幾根大蔥上下翻動,靈巧地剝著蔥皮。另一對前肢末端鋒利得如同手術刀,在空中來回飛舞,將剝好的大蔥切成碎花。
蜘蛛背後背著一隻銅盆,蔥花像下雪一樣落下,裡面已經尖尖地堆了一滿盆。等蜘蛛爬到案板旁,幾根大蔥正好切完。它的後腳撐起身體,穩穩將盆子舉到案板上,嘩的倒進容納調味品的大盆裡,還砰砰磕了幾下,然後把盆往背上一放,搖搖擺擺地離開。
程宗揚瞪著那只金屬蜘蛛,半晌才怒吼道:「死丫頭!和麵比切蔥花簡單一萬倍好不好!妳先弄個和麵的不行嘛!」
餅肆外人山人海,把小小的店鋪圍得水泄不通。客人們一個個伸長手臂,爭相叫道:「我的!我的!」
檯面上放著一迭熱氣騰騰的蒸籠,旁邊是一隻大毛竹做的竹筒。客人們直接把
錢銖丟在竹筒裡,雲如瑤一邊聽著銅銖落入竹筒的聲音,一邊拾著蒸餅,一邊甜甜笑道:「六文三個,請拿好;兩文一個,請拿好;十文五個,多送一個,一共六個,請拿好……」
剛到酉時,遊冶台已經高朋滿座,除了舞都的豪強子弟,還有過往商人、周邊鄉鎭聞訊而來的大戶。客人只有幾十人,他們帶來的隨從足有四、五百人,這時都趕到餅肆來買新出爐的蒸餅。
不是因為這家餅肆的餅有多好—1裡面那幫烏合之眾能把面餅蒸熟就算不錯I主要這是遊冶台附近,包括整個七裡坊的唯一I家餅肆,更要緊的是肆中新來了一位當爐賣餅的美人兒。
這美人兒在隨從們中間引起的轟動絕不比遊冶台的豔妓在舞都引起轟動小,在那些隨從們看來,這個賣餅的美女比游冶台的豔妓還強上幾分,可惜他們的主人都被游冶台花樣翻新的表演迷得七葷八素,就像蜜蜂見蜜糖一樣黏在遊冶台不肯離開,倒是便宜這些隨從們借著買餅的機會大飽眼福。
天氣本就炎熱,再加上餅肆與廚房連在一起,裡面更熱上幾分。美人兒穿著一
件翠綠的半袖衫子,裸著兩條白淨的小臂,那小手就像白玉似的。那些買餅的客人最盼望的是吃到她親手遞來的餅子,有些膽大的還趁機在她的手上摸一把。美人兒即使被人摸到也不生氣,最多嗔怪地瞪他們一眼。
來買餅的除了隨從還有七裡坊的客人們,不少人買了餅還不走,一邊啃著餅,
一邊盯著美人兒。有時蒸餅太熱,她撿過幾張就會把小手放在嘴邊輕輕吹著,那副嬌媚的俏態讓人連蒸餅是什麼味道都忘了。
餅肆一整天的生意都集中在酉時到戌時這一個多時辰裡。程宗揚忙得昏天暗地,好不容易把最後一盆面和完,滿頭大汗地鑽出廚房,先把褂子脫下來擰乾,然後用布巾滿頭滿臉地擦著。
雁兒體力不濟,幹到一半就吃不消,又找了個廚娘擀餅,但她一直沒有離開,這時端著涼好的開水遞來,1邊接過布巾細細幫程宗揚抹拭。
程宗揚一口氣喝完,然後放下杯子,活動一下肩膀。以他現在的修為就是打一場惡仗也能撐下來,可這一個多時辰枯燥單調的重複勞動實在把他累慘了。
高智商也從蔚房鑽出來,一屁股坐在地上,脫下褂子有氣無力地揚風。
「都蒸上了?」
「蒸上了……」高智商喘氣道:「娘啊,可算是蒸完了。一匣十二張餅,一鍋十一|匣,今晚蒸了十鍋……媽呀!快一千五百張餅!三張一斤,光麵粉就是五百來斤I師父,你揉了五、六個我啊!」
「累了回去歇著吧。」
高智商都快哭了,「柴我還沒劈呢……師父,救命啊……」
頭兩天的生意才幾百張餅,程宗揚見高智商閑著,乾脆把他叫過來打下手,沒想到今晚翻了快一倍。看著這小子累得像狗一樣,他也有些於心不忍:「別嚎了,我跟老哈說一聲,今晚就免了,明天補齊吧。」
高智商一骨碌爬起來,「謝師父!」
「喂,小子,你往哪去?」
「遊冶台啊!」高智商眉飛色舞地說道:「師父,你教我的功夫眞棒!衛七少跟我學了兩招,現在看見我比看見他爹都親。我們說好了,今晚找小桃紅,我教他怎麼走旱路!小桃花那屁股,哎喲,就像一盆白花花的豆腐似的……」
「小子,你是記吃不記打啊,小心哈老爺子再抽你一頓!」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打死我也認了!」高智商一溜煙地跑了。
程宗揚回頭看著滿臉飛紅的雁兒,低笑道:「要不我們今晚也走一個?」
雁兒咬著唇,聲如蚊蚋地應道:「是。」
「看妳嚇的,臉都白了……」程宗揚挽住她的腰,在她臉上親了一口,低笑道:「今晚就饒妳一次,不過一會兒我弄瑤兒的時候,妳要乖乖在床上伺候。」
雁兒含羞道:「是……」
過了戌時,夜色已深,餅肆的客人漸漸散去,還剩下五、六個客人等著買蒸餅。程宗揚眼角忽然一跳,抬頭往巷口看去。巷中行人不多,對面的遊冶台熱鬧非凡,車馬一直排到院外,卻有一輛馬車孤零零地停在巷口。車窗上鑲著淡綠色玻璃,車廂上刻著一個小小的標記,正是一個「雲」字。
「叮叮噹當」,幾枚銅銖落入竹筒,雲如瑤揀出蒸餅遞過去,「請拿好。」那客人嘿嘿一笑,順勢去摸她的小手,卻被雲如搖輕巧地躲開。
那漢子不高興了,眼看周圍人少,一邊伸手強摸,一邊流裡流氣地說道:「嘿,妳這個小娘皮I」忽然一隻手掌按住他的肩膀,接著一提,把他扔出去幾丈遠。
那漢子摔得幾乎閉過氣去,掙扎著爬起來想找回場子,卻見剛才摔他的那人已經叉著手退開,餅肆前則立著一個神情冷漠的中年人。
那漢子剛想叫駡,臉色忽然一變,打個哆嗦,連餅也不敢撿,埋著頭悄悄跑開。
雲如瑤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柔聲道:「六哥哥。」
雲秀峰目光冰冷而挑剔地打量她。她用青布包著頭,身上的衣物看起來雖然漂亮,卻不是什麼貴重布料;在家裡的時候,就是她貼身小婢穿的衣物也比現在強上幾分。昔日的首飾她都留在家中,這會兒耳垂空蕩蕩的,只有兩個小小的耳洞。至於脂粉,她在家極少用,如今在肆中賣餅,倒在唇上淺淺用了些胭脂。
雲秀峰還記得,因為體內的寒毒,如瑤從小就病懨懨的,即使盛夏也要裹著狐裘禦寒,略走幾步便嬌怯難支。然而此時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衫子,臉色卻沒有以往氣血不足時的蒼白,皮膚白裡透紅,平添幾分嬌豔。忙了一晚,她沒有絲毫倦意,連指尖被燙得發紅也掩藏不住眉眼間洋溢的喜悅。
聽說自家呵護萬端的小妹居然抛頭露面,在七裡坊餅肆賣餅,雲蒼峰勃然大怒,當即要找姓程的禽獸分說清楚,雲秀峰卻阻止他。姓程的小子打什麼算盤,他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無非是知道雲家看重面子,好激他們出面,藉此索利。
雲秀峰勸住三哥,自己卻在堡中咬牙切齒三天,然後親自來到七裡坊。並不是他按捺不住,而是要當面告訴姓程的,想拿如瑤要脅雲家是徹頭徹尾打錯算盤,想搞什麼勾當,趁早收場,免得枉費心機。
然而此時站在櫃檯前,親眼看到妹妹從一個嬌怯的少女變成風韻十足的少婦,雲秀峰的心突然軟了。兄弟多年來千辛萬苦求醫尋藥,無非是想讓妹妹能像平常女子一樣平平安安長大,將來嫁一個靠得住的男人,有一個好的歸宿。
姓程的小子雖然混帳透頂,可如瑤此時的笑臉和喜悅,不正是他們兄弟多年來汲汲以求的嗎?
雲秀峰一肚子的怒氣在妹妹的笑容前悄然化去,原本打算上門冷冰冰嘲諷一番,此時卻是和緩的口氣,溫言道:「回去吧。」
雲如瑤笑著,眼眶卻紅了,咬著唇沒有作聲。
「妳的嫁妝都在堡中,回去收拾一下。」雲秀峰停頓一下,用厭惡的口氣道:「讓那小子風風光光來娶。」
雲如瑤笑著垂淚,哽咽道:「哥哥,是瑤兒不好,惹你們生氣了……我什麼都不要,只要你們能認我這個妹妹……我就滿意了,那些嫁妝都給丹琉便是……」「胡說!」雲秀峰斥道:「妳沒聽說那小子還要兩房正妻嗎?妳的嫁妝若是菲薄了,將來被她們欺負怎麼辦?」
程宗揚早就湊過來,趕緊插口道:「六哥放心,我拿性命擔保,絕不讓瑤兒受1點委屈。」
「瑤兒也是你能叫的嗎?」雲秀峰看見程宗揚,氣就不打一處來,怒道:「滾過去!」
程宗揚趕緊退開,免得大舅子發飆。
雲秀峰又想起什麼,喝道:「滾回來!」
程宗揚連忙上前,老實地把姿態放得極低,「六哥,您吩咐。」
雲秀峰冷著臉道‘^「人接過來住哪裡?」
「暫時住在七裡坊,將來回臨安,我準備把翠微園買下來。」
「七裡坊也能住?」
程宗揚為難地說道:「舞都的房子不太好買。」
雲秀峰的話雖然蠻橫,但也沒錯,七裡坊的房屋都是趕工趕出來的,說是棚子更合適,用來當新房確實委屈雲如瑤。至於舞都的豪宅,不用想全是本地豪強的產業,拿錢都買不來。邳家倒是沒人,但那房子已沒入官產,即使能買也不吉利。其他宅院都是些大號的草房,程宗揚看著都覺得寒酸,何況雲家?
雲秀峰不由分說地吩咐道:「把後坊隔開,建一處宅院。」
程宗揚苦笑道:「六哥明鑒,七裡坊都拆成平地,要重新建一處宅院起碼要半年。」
雲秀峰微微回頭,後面一名帳房模樣的老者上前一步:「七間開房,前後三進,只要人手充足,五個月應該能建完。只是時令不對,花園的佈置多少要費一番工夫。」
「五個月太久。」
「堡中剛運來一批水泥準備加固堡牆,如果用在此地,再多調派些人手,三、四個月便差不多了。」
雲秀峰點了點頭,「就這樣吧。」
雲如瑤道:「哥哥有賜,妹妹不敢推辭,只是……這房子怎麼建,讓妹妹來畫草圖好不好?」
雲秀峰皸起眉頭,「熬心血的事情少做,妳想要什麼式樣,我找兩個工匠來畫。」
「多謝哥哥。」
雲秀峰放緩口氣,「跟我回去吧。」
程宗揚和雲如瑤大吃一驚,程宗揚趕緊道:「已經宵禁了,六哥不如也在此委屈一夜,明天咱們再作商量。」
馬車徐徐馳來,上面掛著一塊宵禁通行的權杖。
雲秀峰道:「婚姻六禮,先是納采,然後問名,然後納吉、納征、請期、迎親I不懂就去問!」
「我問!我問!可你不能把瑤兒帶走啊丨」雲秀峰目光森然地盯著他。
程宗揚硬著頭皮撐了一會兒,只好認輸。雲家答應這門親事,算是給他天大的面子。人還沒過門,他就留著雲如瑤不讓回家,這也太不講究;問題是一講究,他今晚的床上就空了一大半。而且聽雲六哥的意思,按照婚禮的規矩,婚前兩人都不能再見面,起碼得分離三、四個月。
雲如瑤嬌怯怯道:「夜間行車太過顚簸……妹妹明日回去可行?」雲秀峰遲疑一下,點頭道:「明日一早,我派人過來接妳。」
雲如瑤笑靨如花地說道:「謝謝哥。」
雲秀峰心情也好了許多,忽然一抬手,幾枚錢銖落入竹筒。
雲如瑤笑道:二共十一枚銅銖,蒸餅兩文一張,應是五張半,買五送一,當是六張,多出一枚銅銖,當是半張。」
雲如瑤將一張蒸餅齊齊分成兩半,「一半給哥哥,一半給程郎。」
雲秀峰的唇角露出一絲笑意,接過蒸餅上了馬車。
馬車馳出七裡坊,在深夜的街道上緩緩前行。雲秀峰拿著半張餅,良久咬了一口,皺起眉自言自語道:「這做的什麼蒸餅!」說著還是把餅一口一口吃完。

第五章

這一夜的七裡坊到處是歡聲笑語,隨著那些豪強子弟帶著家丁進入坊中,人氣立刻止跌回升,短短幾日,不少店鋪的收益都翻了一倍。按照程氏商會定下的規矩,各處店鋪的店員到年底都會獲得豐厚的分紅,此時在心裡數數自己應得的一份,那些店員都笑得合不攏嘴。
遊冶台內更是燈紅酒綠,長樂無極。十二間錦閣內處處春光融融。那些女子原本在邳家只是尋常歌妓,如今在游冶台重新亮相,靠著新奇的妝扮,幾乎被人捧成仙子,不知多少人盼著一親芳澤,讓她們享受到從未有過的尊貴和榮寵。
那些客人大開、眼界,不惜一擲千金只為博佳人一笑。有幸能成為入幕之賓的更是志滿意得,以為人生至樂,無過於此。台中郎情妾意,笑語不絕,連高智商也盡顯花花太歲的本色,半硬半軟把小桃紅哄弄一番,走了她的旱路。
一片歡悅中,只有程宗揚和雲如瑤充滿離別的傷感。雲如瑤一旦歸家,自然不可能時時來坊中,程宗揚更不可能再溜到堡中偷香竊玉。
兩人正値情濃,三個月的分離看起來如此漫長,這一夜他們緊緊擁在一起,纏綿不已,似乎要將未來幾個月的歡愉一次用盡。直到天亮,雲如瑤才拖著酸軟的身
體,起身更衣。
雲家來接人的居然是雲蒼峰,他一張臉本來拉得老長,可雲如瑤像小時候一樣跑過來抱住他,紅著眼睛叫道:「三哥哥……」雲蒼峰也再拉不下臉,溫言道:「快上車吧。」
車隊的護衛首領是雲家聘請來的高手雷奇,一見到程宗揚就本能地繃緊腰背,兩眼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的雙手,唯恐他再變出一枝電棍,流露出十足的戒心。直到離開七裡坊,雷奇才長出一口氣,緊繃的肌肉鬆開,背後的冷汗刷的流了下來。
雲蒼峰卻沒有跟隨車隊離開,只對程宗揚道:「隨我來。」
七裡坊以往的殘垣斷壁已搬遷一空,只剩下一些可充作材料的青石和來不及搬走的巨大石礎。
雲蒼峰停下腳步,歎道:「如今的舞都城,只怕沒有人知道這七裡坊原是我雲家的產業。」
程宗揚怔了一下,他只聽說七裡坊遭受兵災之後就衰落下來,卻不知道與雲氏有關。
雲蒼峰道:「我雲氏先祖便是在這七裡坊以玻璃起家。晉室南遷,我雲氏舉族遷至建康,先父殫思極慮,一意回歸故土,可始終沒收回七裡坊,直到大兄在時,才購下舞陽河畔的土地。大兄過世後,六弟在此建起雲家塢堡,迄今不過十餘年。」「原來如此。不瞞三哥,這七裡坊不是我購下的,而是無主的官地。甯太守掃清流民,交予小弟經營,想購買下來怕是要大費周章。」
雲蒼峰道:「想重新收回七裡坊自然不是易事。先父當年找到一個機會,不惜重金求購,幾乎耗〗I家產,結果全都付之東流。若非如此,又怎會讓嶽賊趁虛而入,奪走我雲家祖傳的玻璃坊?」
程宗揚很想配合雲蒼峰痛駡嶽鳥人一番,最後還是乾笑兩聲作罷。
兩人所在的空地被土牆隔開,周圍再無人跡。雲蒼峰走到一處僻靜的位置,然後從袖中取出一隻精巧的皮囊,小心打開,露出蛋形的金屬球。片刻後,一座灰濛濛的小屋出現在他手中。
雲蒼峰不言聲地進到屋內,等程宗揚進來隨即拉上房門。這個蛋屋比程宗揚的稍小一些,只有一室一廳,對於雲蒼峰來說已經夠用了。
「坐。」雲蒼峰在廳中的座椅坐下,一邊從懷中拿出一隻銅扁壺、兩隻小小的酒杯,一邊說道:「這屋子神乎其技,連我也不敢輕易在旁人面前顯露,不過在荒郊野外可省了不少心思。」
雲蒼峰專程來到七裡坊,避開所有人的耳目,還特意用上隔音的蛋屋,肯定有要緊的事。程宗揚也不說話,只靜靜等著他開口。
雲蒼峰斟滿酒,卻沒有舉杯,只道:「世人皆知我雲氏富甲晉國,你可知我雲氏是如何聚斂財富?」
程宗揚想了一下,「據我所知,雲家在各行各業都有涉足,尤其是獲准自鑄銅銖,當然財源滾滾。」
「錯了。」雲蒼峰道:「雲家名下的產業雖多,可自從出讓玻璃行之後,始終沒有徹底控制哪一行的生意。雖然涉足極多,但以純利論,遠遠比不上晴州的鉅賈,只能佔據晉國一隅。至於鑄錢,六朝銅銖都有統一制式,鑄造銅銖獲利並不豐厚。」雲蒼峰停頓片刻,緩緩道:「何況我雲家根本沒有銅山,哪裡能鑄出銅銖?二程宗揚這下眞是大吃一驚,「晉國不是劃了兩座銅山給你們嗎?」
「那兩處銅山早已開採一空,只是外人不知曉罷了。」
「雲家連銅礦都沒有,難道你們每年鑄造的銅銖都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二「我雲氏鑄造銅銖,來源無非兩途:一是用銀銖收購銅錠,鑄成錢銖;二是用銀銖兌換大批銅銖,品相好的修飾一番,不好的便回爐重鑄。」
程宗揚一臉不可思議,「都是用銀銖換的?那不是只剩賠錢了嗎?」「不錯。我們雲氏每年鑄造銅銖三十萬貫,算上收購、儲運和鑄造的成本,每年淨虧三萬銀銖。-1—
程宗揚呆了半1,「你們用銀銖買銅錠,換銅銖,貼上人工、運費,再回爐重新鑄成銅銖,還淨賠三萬銀銖1你們的銀銖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正是。」
程宗揚霍地站起來,「開玩笑吧?三哥!哪片天往下掉銀銖啊?」
雲蒼峰卻沒有回答,而是慢慢道:「如瑤的母親是先父的姬妾,因此如瑤也是庶出的。」
程宗揚冷靜一些,點頭道:「我聽說了,不過你們雲家對瑤兒不是一般的好,
別說庶出,就是嫡出的千金小姐也沒有幾個及得上她。」
「如瑤的母親並未與先父成親,因此如瑤只能是庶出,但我們兄弟都視如瑤為嫡出。」
程宗揚乾笑兩聲,這該算是家傳了。老爺子弄個女人,不清不白沒有名分;雲老哥年輕時也是幹過拐了老婆私奔的事;雲丹琉的爹娘好像也不是什麼明媒正娶。有瑤丫頭父兄在前作榜樣,他帶她私奔算是不讓先賢了。
「如瑤身體不好,一直藏在深閨,外界極少有人知曉,便是一些故舊也只知道先父有一個寵姬,因難產而亡。」
程宗揚的心頭枰抨跳了起來,意識到他正在聽聞雲家最隱密的內幕0「你不是想知道哪片天掉銀銖嗎?」雲蒼峰道:「先父當年遠赴海外,從石見國帶回如瑤的母親,後來便有了如瑤。其後每隔數年,我們雲氏會派船遠赴石見,說是運回各種海外奇珍,其實裡面有一艘船上滿載的都是白銀。」
程宗揚怔了半晌,「那些白銀是石見國的?白送給你們的?為什麼要白送你們一船的白銀?」
雲蒼峰緩緩搖頭,「其中的緣由只有先父和大兄知曉,但大兄突然過世,並未留下只言詞組。只是我們雲家的船隻每次到港之後,只要出示信物便有人送來備好的白銀,十餘年來皆是如此。」
「誰的信物?我那位岳父大人?」
雲蒼峰深深看了他一眼,「如瑤母親的信物。」
程宗揚怔了半晌,這是什麼意思?那些白銀是如瑤母親的?難道他無意中娶了個銀娃娃回來?滿.船的白銀啊!就算載重只有一百噸,也是幾十萬金銖!而且還是每隔幾年就有一批!
程宗揚問道:「如瑤的母親究竟是誰?」
「如瑤的母親過世後,只留下兩枚印章。」雲蒼峰取出一大一小兩枚印鑒,「一枚是取銀的信物,一枚是她留下的私章。」
程宗揚翻過來一看,一枚印章上刻著「石見之王」,另一枚刻的是「三條秀
子」。
「此事除了我和六弟,連五弟也不曾知曉。每次前往石見的都是我們雲家最親
信的族人,上一次去的是丹琉,但她只以為那是生意上的交往,不知道此事與她姑姑還有所關聯。」
程宗揚放下印章,隨即拋出一個問題:「如瑤為什麼會中了寒毒?」
雲如瑤體內的寒毒與月霜如出一轍,如果下手的是同一人,兩件事之間到底有什麼關聯?如果下手的人是沖著雲如瑤來的,究竟是因為如瑤的身分,還是其他緣故?
雲蒼峰露出一絲愧疚與痛苦混雜的神色,「如瑤的母親並非難產而死……當時事起倉促,我與六弟正千里奔喪,卻被賊人闖入家中。」
「奔喪?誰死了?」
「大兄,他在行商途中遇刺身亡。」雲蒼峰道:「我與六弟前去處理後事,家中突然生變,除了五弟遊學在外,尙在家中的1一兄、四弟、三個侄兒連同如瑤的母親盡遭人毒手。一夜之間,我雲家留在建康的男丁為之一空。
「我們兄弟推敲多時,行兇之人在行刺大兄之後,就趕往我雲氏家中,要斬草除根。那人的目標原本不是如瑤和她母親,但如瑤與丹琉年齡相若,家裡人也稱呼
為小姐,結果如瑤替丹琉挨了一掌,如瑤的母親也受此無妄之災,當場橫死。如瑤雖然留口氣,卻寒毒入體,始終纏綿病榻。」
雲蒼峰沉默良久,然後歎道:「我們雲家虧欠她們母女甚多。」
「那人為什麼要刺殺雲大哥?」
雲蒼峰搖頭道:「大兄當時為討回先父購買七裡坊的鉅款,常年居住洛都,所行之事多涉機密,外界無人知曉。我和六弟只能推測,大兄也許是捲入宮廷秘事才禍生不測。」‘
程宗揚明白過‘來,雲家對雲如瑤的寵溺與呵護除了因為源源不斷的白銀,更因為她們母女是受了雲家連累,才導致如瑤中了寒毒,讓雲家對如瑤滿懷愧疚。當然,雲家對這個小妹的喜愛是眞的,否則不會在求親之事上如此斤斤計較,唯恐妹妹受半點委屈。
「這些事情如瑤知道嗎?」
「如瑤身子羸弱,我們怎麼敢讓她再勞費心神?」雲蒼峰道:「那些嫁妝你不要推辭,原本都是如瑤的。」
父母過世時,雲如瑤尙在繈褓,如果雲家兄弟有一點私心,完全可以把這個秘密帶入墳墓。但雙方剛定下親事,雲蒼峰就親自趕來,將這個秘密對他合盤托出,這分情義夠重。
按程宗揚的意思,這種天上掉下來的橫財他並不想受,可這筆橫財歸根結柢是雲如瑤的,他又不好替她作主,便道:「我會轉告雲瑤,看她如何處置。」
雲蒼峰忽然湊近過來,低聲道:「如瑤的寒毒是不是有了起色?」
程宗揚尷尬地咳了兩聲.,含糊道‘,「好像是吧……」
雲蒼峰用力拍了他的肩膀一把,一張老臉笑得跟菊花一樣。對他們兄弟而言,如瑤能夠無恙比石見滿載的銀船更重百倍。
雲蒼峰把酒滿上,「喝!今天不醉無歸!」
「老哥,大清早就喝酒不太好吧?」
「少廢話!這酒是我專門煉過的,一壇上好的玉壺春只能煉出半瓶。一瓶不夠,這裡還有兩瓶!姓程的,你這小子夠無恥啊,居然敢拐我家如瑤私奔^」
「雲老哥,我是跟你學的……」
「還嘴硬?我那麼多優點你怎麼不學!」
「雲老哥,你剛升級成大舅子,態度怎麼就變得好惡劣啊……」
「我們把小妹看得跟心尖一樣,結果被你這小子拐走了,你還指望我們給你什麼好臉色?」
雲蒼峰本來是玩笑,說著突然淚如雨下。如瑤雖然是妹妹,但年齡相差懸殊,他們兄弟一直是以女兒看待。這些年來為了讓她能順順利利長大,兄弟幾人不知吃了多少苦,如今妹妹終於有了歸宿,他心裡反而空落落的。
雖然自己說很不合適,但周圍沒有別人,程宗揚只好勸道:「雲老哥,這是喜事。」
雲蒼峰一抹淚水,「當然是喜事!」說著舉杯一飮而盡,豪情大發地叫道:「來!會須一飮三百杯!」
雲蒼峰帶來的烈酒果然夠勁道,兩人喝光三瓶酒。程宗揚只覺腦袋變成三個,看什麼都是成雙成對的。雲蒼峰喝得形象全無,他歪倒在座椅下,帽子丟在一旁,口中呼著酒氣,嘟囔道:「再……再來一瓶……」
程宗揚摸索著找到床邊那一半金屬殼,用力擰了兩下,堅固的蛋殼立即軟化翻卷過來,像流淌的絲綢一樣收入殼內。他呼口氣,接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仰面倒在地上。
半醉半醒間,程宗揚感覺自己被人攙扶著回到房中,接著有人抬來木桶,幫他脫去衣衫鞋襪並扶進桶中,然後一雙柔滑的手掌在他身上游走。鼻端飄來陣陣香風,依稀有人在幫他沐浴。
程宗揚酒意上湧,醉醺醺地張開手臂,摟住那女子道:「瑤兒……」說著親了過去。
那女子略微推讓一下便被他吻住唇瓣,接著程宗揚雙臂一緊,把她拖進木桶,
一邊去扯她的衣物。
旁邊傳來吃吃的嬌笑,程宗揚定了定神才看清自己摟著一臉尷尬的驚理。旁邊的雁兒滿臉飛紅,阮香凝一手掩著口正在偷笑。
小紫坐在木桶邊緣,兩隻雪白的纖足垂在水上,笑道:「程頭兒,你喝醉了
呢。」
程宗揚這才想起雲如瑤已經回家,索性厚著臉皮打個酒嗝,裝成爛醉如泥的樣子嚷道:「我沒……沒醉!」說著抱住小紫的雙腿,把她也拖進水中。

正値夏日,諸女在室內都穿著薄薄的輕紗,一沾水就變得透明。薄紗下,小紫光滑嬌軀的曲線像白玉一樣瑩潤,一張不施脂粉的玉臉更是像寶石一樣精緻動人。雖然弄濕了衣物,她眼中卻滿滿的都是狡黠而靈動的笑意,只有他才能看出她眼底最深處那一抹讓人心疼的傷痛。
程宗揚擁住小緊,鼻端埋在她耳側的髮絲間,嗅著她香甜而美妙的氣息,彷佛迷醉一樣不肯醒來;在酒精的刺激下,雙臂不由自主地越擁越緊。
忽然一個人影跌過來,卻是阮香凝被雁兒推了一把,撞上桶側,發出一聲嬌呼。程宗揚伸臂摟住凝美人兒的纖腰,一邊醉笑道:「雁兒,妳也跟紫媽媽學壞了啊。」雁兒俏臉微紅,她對小紫的情形約略知道一些,怕主子喝醉硬來,才趕緊讓阮香凝去救火。
阮香凝美目波光流轉,先帶了三分媚意,接著她一聲嬌呼,卻是被程宗揚潑了
一身水,從頭到腳淋得濕透。驚理趁機退開,戴上面具。
程宗揚一手抱著小紫,一手把阮香凝扯進桶中,剝去她蔽體的紗衣。阮香凝半身浸在水中,輕紗漂浮在水面上,露出一具白滑的胴體。
小紫笑道:「凝奴好乖呢,程頭兒,你來幹她啊。」
程宗揚噴了口酒氣,醉醺醺道:「死丫頭……我……我要和妳一起幹她……雁兒!雁兒!」
程宗揚讓雁兒拿來一枝從太泉古陣帶回的仿眞膠棒,接著抱住小紫,把她放在木桶邊沿,親手為她戴上,然後屈指在膠棒頂端一彈,滿含醉意地笑道:「很囂張嘛。」
小紫見他喝得爛醉,酒氣鬱結,原本只翹起唇角笑吟吟地看著他,任他胡鬧,這時被他調侃,臉上不禁紅了。緊接著程宗揚挺起自己的傢伙,與那根膠棒並在一起,一臉得瑟地說道:「怎麼樣?」
程宗揚臭美的樣子讓小紫笑出聲來,那絲尷尬與不安也化解無蹤。
雖然又練九陽神功,又常鑽研房中術,但程宗揚的下面沒有如想像中那樣變得
碩大無朋,不過顏色紅潤,氣血健旺,顯得十分健康,這會兒硬邦邦、直挺挺地翹著,充滿勃勃生機。
程宗揚打個酒嗝,然後喝道:「凝奴,乖乖趴好!把屁股翹起來!」
阮香凝乖乖伏下身子,木桶中的水本來不滿,剛才又被潑出大半,剩下的已經不多。阮香凝雙膝分開,跪在桶底,渾圓肥翹的大白屁股露在水面上,濕淋淋的臀肉白花花一片,淫豔至極。
程宗揚卻沒理會她,只抱起小紫,讓她靠在自己懷中,接著陽具一挺,從她腿間穿過,與那根膠#一上一下並在一處。
若是平時,程宗揚絕不敢這麼跟死丫頭玩,但這會兒仗著酒意,再荒唐的事也做了。小紫一向天不怕地不怕,這時卻露出一絲羞怯,但在程宗揚的醉態下,只順著他的心意讓他擺佈。
程宗揚醉眼迷離地說道:「雁兒的屁股很漂亮嘛。」
雁兒小聲道:「是凝奴啦……」
程宗揚恍然大悟,「我說怎麼變大了呢……」他往阮香凝臀上拍了一記,在小
紫耳邊笑道:「怪不得這麼風騒……」
小紫微微瞇起眼睛,在場的諸女不約而同感覺到一股寒意。驚理悄悄退開,隱入暗處;雁兒趕緊低下頭;阮香凝屛住呼吸,連大氣也不敢透一口。對這位媽媽,不僅是她,宅裡的奴婢都怕到骨子裡,誰敢看紫媽媽的窘態?
倒是一向挺溫和的主人這回趁著酒興玩得很嗨,他一手抱著小紫的腰肢,一手扶著那根膠棒放到阮香凝臀溝間,頂住小巧的肉孔,然後把陽具擠進她的秘處,沒入穴口,一邊說道:「我數一、二、三,咱們一起……一!」說著用力一挺腰身,小腹頂住小紫的圓臀,膠棒連同陽具同時干進凝美人兒白生生的粉臀內。
兩個肉穴同時被硬邦邦的棒身貫入,阮香凝渾身顫抖一下,雙膝撐住木桶,緊緊咬住唇瓣。
程宗揚慢慢挺動陽具,感受著身下柔滑而粉嫩的觸感。小紫光滑的雪臀貼在他腹下,傳來銷魂的軟膩和彈性,那層輕紗薄得彷佛不存在一般。他火熱的陽具從小紫的腿縫間穿過,在她的玉股間一抽一送,頂端沒入下面白豔的雪臀內,那種感覺彷佛在與身下的玉人交合。
程宗揚吐口酒氣,然後閉上眼,把臉埋在小紫的粉頸間,緊緊擁住她香軟的玉體不肯鬆開,下身挺動的速度越來越快。小紫順從地被他擁在懷中,也同樣閉上眼睛,感受著他的陽具在自己下體磨擦時,那火熱而堅硬的觸感。
氤氳的水氣不斷升起,少女粉嫩的玉股像水一樣柔滑,隨著陽具的挺弄,香膩得彷佛要融化一樣。耳鬢廝摩間,小紫玉體的香氣愈發芬芳,兩人的身子緊緊貼在一起,兩顆心跳動著,節奏越來越劇烈。
小紫雪嫩的圓臀在薄紗下若隱若現,程宗揚每次挺動都將她的圓臀壓得一陣顫抖。在她身下,如霞團般的美臀高翹著,兩根棒身在她的臀溝間時進時出0
程宗揚的醉意越來越強烈,忽然繃的一聲輕響,他扯斷小紫腰間的皮帶,然後撕開她身下的輕紗,將她翻過身,分開她雪嫩的雙腿用力捅入。
小紫擁著他的腰背,毫無保留地綻露出下體嬌媚的秘處,迎向他的陽具。火熱的棒身貼著下體柔嫩的蜜肉,在滑潤的花唇間穿過,使小紫的嬌軀一陣輕顫。
程宗揚伏下頭,朝她紅豔的小嘴吻過去。唇舌相接,小紫吐出香舌任他吸吮,
一邊微微挺起下體,讓他的陽具擠入得更深。
雖然陽具緊貼著自己的穴口抽動,隨時可能一不小心進入體內,但小紫絲毫沒有退縮,她相信這個男人。雖然她擔心得要死、雖然隨時可能出現意外,但她相信大笨瓜,相信他能保護自己,不需要任何理由。
木桶內水花四溢,不時潑濺出來。阮香凝渾身濕透,勉強抬起螓首免得被水嗆到,一邊竭力翹起雪臀。那根粗大的膠棒深深插在她的臀縫中,下麵的蜜穴被陽具來回捅弄,每一次進入,肥白的臀肉就微微繃緊,顯然這種兩穴齊入的感覺帶給她強烈的刺激。但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件道具,只順從地任他們享用。
沒有人理會她這件道具的感受,無論是程宗揚還是小紫都早已把身下這個多餘的奴婢拋開。小紫偎依在程宗揚懷中,雙手擁住他的頸子,仰起嬌美的面孔與他親吻,一邊迎合他的抽送;雖然並沒有進入,兩人卻彷佛正在做著最親密的交合。
「大笨瓜……」小紫在他的耳畔呢噥著,美眸閃爍著動人的光澤。
「別說話,讓我多幹妳一會兒……」
「好……」
雲蒼峰一直醉到午後才醒,程宗揚也沒跟自己的大舅子客氣,直接從遊冶台找了兩個姿色出眾的美妓服侍,另外派罌粟女暗中監視,免得他醉中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雲蒼峰喝了一碗醒酒湯,終於清醒過來。他躺在竹椅上,由一名美妓揉著頭,
一邊哂道:「酒量不過爾爾!」
程宗揚叫道:「我是一點準備都沒有就被老哥大清早硬拉著灌酒,何況我喝得不算少了吧?多半都是我喝的。」
雲蒼峰老氣橫秋地說道:「我像你這樣年紀,喝上兩斤烈酒也不在話下。」程宗揚道:「那是,單看大小姐的酒量就知道雲家幾位爺都是海量。說起來,怎麼沒見到大小姐呢?」
「丹琉出門了。」雲蒼峰歎道:「不瞞你說,我原想給丹琉找個歸宿,沒想到陰差陽錯成全了你和如瑤。」
程宗揚心裡猛跳兩下,雲老哥還眞想搓合他和雲丹琉!雲大小姐美是夠美,可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他有一個月霜就夠了,敢把雲丹琉娶過來,兩隻胭脂虎非鬥
到天崩地裂不可,到時他就是虎口邊那塊倒楣的點心,想想就頭皮發麻。
程宗揚趕緊轉過話題道:「如今是八月初,房舍要到十一月間才能妥當,如今事情都已經定下,我準備出門一趟,十月底趕回來迎親。」
雲蒼峰皺眉道:「去何處?」
程宗揚道:「不蹣雲老哥,是黑魔……」
雲蒼峰忽然打斷他,「等等!」
他從袖中摸出一枝蠟封的竹筒,稍微擺佈幾下,然後啪的捏碎,竹筒間升起一朵暗青色的耳狀雲朵。雲蒼峰抬手一拂,雲朵沒入美妓眉間,正在為他揉捏肩膀的美妓身體微微僵了一下,露出茫然的神色。
「這六識禁絕丹能封閉六識之一,好在不會留下後患,十二個時辰之後便恢復如初。」雲蒼峰道:「言不傳六耳,切切愼重。」
程宗揚汗顏道:「雲老哥教訓的是。」
雲蒼峰低聲道:「是鴆羽殤侯?」
「是。雲家和……」
雲蒼峰點了點頭,「瘍侯當年與大兄有些交情,僻居南荒之後,我們雲家因為南荒商路的關係也偶有聯絡,但交情說不上太深。」
程宗揚斟酌一下,既然連雲蒼峰都未必知道朱老頭的身分,他也不好揭破,只道:「確實是殤侯的事。」
雲蒼峰道:「此話我原本不該說,但殤侯本尊……在六朝仇家極多,能不沾惹,儘量不要沾惹。」
程宗揚好奇地問道:「殤侯的仇家是誰?為什麼結仇?」
雲蒼峰壓低聲音,「他當年毒殺太平道的大賢良師,激起漢國群雄義憤,後來漢國白道盟主出面,邀請五陵少年、六朝豪傑數百人,與殤侯相約決戰,結果被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毒殺數十英俠,以至於結怨天下。」
死老頭的腦袋被驢踢了吧?嶽鳥人拉仇恨好歹是一次拉一個,堅持不懈幾十年才拉那麼多仇家。朱老頭倒好,一次拉一群!有本事就把他們全毒死拉倒,卻毒死幾十個,漏了幾百個!做人這麼差勁,能逃到南荒實在是走了狗原運。
「他這次倒不是報仇的,是黑魔海自己的事。」程宗揚道:「對了雲老哥,小
心黑魔海的臥底。」
雲蒼峰皺眉道,‘「何出此言?」
「這是劍玉姬說的,眞假我說不準。」
程宗揚說了首尾,雲蒼峰思索片刻,「黑魔海盯上我們雲家倒不稀奇,只是他們到底打什麼主意?」
劍玉姬是什麼心思,他要能知道就好了,程宗揚道:「黑魔海的廿年大祭在即,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動作,等我和瘍侯辦完事再作計較。」
雲蒼峰點了點頭。
「我一早明日啟程,就不向六哥辭行了。」
「你少登門兩趟,六弟和我還能多活兩年。」雲蒼峰苦笑道:「老實說,你那幾日一登門,我和六弟都心裡發慌,不知道你又要搞什麼花樣,給我們出什麼難題。」
程宗揚叫屈道:「我也是被逼無奈,誰讓六爺看不上我呢?二
雲蒼峰道:「拉倒吧!你的盤江程氏能瞞過別人,還能瞞得過我?連你的底細
都摸不清楚,把你換成我們兄弟,能放心嗎?」
程宗揚乾笑兩聲,外人也許覺得程、雲兩家聯姻門當戶對,但雲蒼峰跟他一同走過南荒,對他知根知底;對他這個來歷不明的傢伙,雲家答應這門親事是冒了巨大的風險,他誠懇地說道:「雲老哥放心,我絕不會負了如瑤。」
雲蒼峰歎口氣,「都三平妻了,還能負到哪去?我不妨把話說清楚,雖然說嫁出去的女兒是潑出去的水,但只要如瑤過得不如意,我們雲家肯定要把如搖接回去。到時她願意留在雲家也好,願意再嫁也好,你都不得糾纏。」
程宗揚拍著良膛道:「雲老哥放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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