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第231章 頭柱香
在場人都被張德放的話逗笑了。
張揚道:“張局,你官運亨通,你再說沒有機會,我們這幫基層幹部不得哭死!”
張德放笑道:“咱們平海最年輕的副處級幹部就是你,等你到了我的年齡,肯定當上了廳級幹部,等你到了田廳長的年齡,進入中央也不是夢想。”
田慶龍品了口酒道:“我怎麼聽著你好像是在奚落我啊?”
“我哪敢呢,您是我頂頭上司,我奚落你不是等著您給我穿小鞋嘛?”張德放很會來事兒。
張揚和他認識很久,雖然張德放多次表示出主動攀交的意思,可張揚總是不願和他走得太近,張德放這個人太滑頭,做事明哲保身,這種人不會有真正的朋友。
兩人前往洗手間的時候,張德放低聲道:“老弟,我聽說方海濤的死,田斌也是重要嫌疑人之一。”
張揚淡然一笑:“我是企改辦,搞企業改革的,公安口的事情跟我沒關係!”
張德放笑道:“田廳長心事挺重,其實人老了看開點最好,有些事情還是該放就放!”
張揚一邊洗手一邊看著鏡中的張德放:“張哥,最近在廣盛混的怎麼樣?”
張德放歎了口氣道:“在哪兒還不是一樣混,我估計這輩子弄個分局長到頂了!”
張揚笑道:“這麼悲觀啊?顧書記大權在握,有些關係該動用還是應該動用一下。”
張德放搖了搖頭道:“我那個舅舅,出了名的鐵面無私,假如他想幫我,我也不會到現在還是一個副職。算了,不說了,提起這件事就滿腹的心酸,滿眼的眼淚!”
張德放在烘乾機前烘乾雙手,忽然道:“榮鵬飛很有一套,出了名的笑面虎,你要小心!”
“我跟他不熟,沒多少交際!”張揚這句話透著虛偽。
張德放笑了笑兩人並肩走了出去。裡面遇到一個禿頭男子那男子,看到張揚顯得有些慌張,卻是被張揚教訓過的混混大奔。
大奔朝張德放打了個招呼:“張局也來吃飯啊。”
張德放很冷淡的掃了他一眼,他是看不起這種混混的。
“張局坐哪兒?回頭我給您敬酒去。”
張德放淡淡然說出自己所在的房間。
兩人走了幾步,張揚低聲道:“這廝什麼身份?也配來敬酒?”
張德放笑了起來:“小老弟,借他一個膽子他也不敢來敬酒,他是想問清楚房間號幫我們結帳。”
果不其然,等他們離開的時候,大奔已經把他們那座的帳給結過了。搞得田慶龍很是納悶,張德放只說是自己付過了,張揚笑眯眯看著張德放假惺惺的表演,心中暗暗佩服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處世為人之道,張德放顯然有他自己的一套。既不用花錢又落了人情真是一舉兩得。
不過這廝的做法未免不夠大氣。
很多事計畫不如變化,張揚本想第二天一早離開東江返回江城,可副市長嚴新建的一個電話讓他不得不暫時留下,江城紡織廠的工人鬧事了。幾名工人代表跑到省委省政府上訪,信訪辦的幾位負責人已經把他們領回去了,可這些工人很難對付,江城駐省城信訪辦主任梁梅無計可施,只能向市里求援,幾位領導一商量,嚴新建想起了張揚還在東江,於是就提議讓張揚去處理這件事。得到幾位領導的一致贊成。
嚴新建既然開了口,張揚也不好意思拒絕,於是去了信訪辦辦事處。這裡有五名常駐工作人員,包括信訪辦主任梁梅在內都在和江城紡織廠的那此工人代表談話。張揚從幾名工人代表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老工人徐大光,當初江城紡織廠因為南林寺工程鬧事的時候,他就是代表,想不到這次來省裡上訪他又是代表之一。
梁梅親自負責做徐大光的工作,徐大光的態度很蠻橫,任憑梁梅苦口婆心的勸說,他根本就不理會她。梁梅終於有些沉不住氣了,拍著桌子大聲道:“你們搞清楚,這樣鬧下去對你們自己沒有任何好處,已經干擾了國家機關的正常工作,這就是犯罪。”
徐大光並沒有被她嚇住,反問道:“你想往我頭上扣帽子,政府不是人民政府?機關不是國家機關?這些領導幹部不是人民公僕?你們不是代表了廣大人民群眾的利益?我反映情況這就叫犯罪我犯哪門子罪了?”徐大光這種人是抱著豁出去的態度過來上訪的,前來東江的幾個全都是紡織廠難纏的角色。
梁梅被氣得渾身發抖,信訪辦對待這種事情無非就是說服教育,遣送回家,有一點徐大光沒有說錯,他們並沒犯罪,大不了將他們送回江城。可問題沒有得到解決,他們仍然會繼續告下去,你不讓他們在江城告,他們就來省城,你不讓他們在省城,他們就去北京。
張揚看到徐大光並不意外,這老師傅不好對付。
徐大光看到張揚也認得,畢竟當初徐大光代表工人和港方談判的時候,張揚曾經向著他們說話,給徐大光留下的印象還不錯。
張揚向梁梅笑了笑道:“梁主任,我可以和徐師傅單獨談談嗎?”
梁梅巴不得有人接手,點了點頭,起身離開了辦公室。
張揚從手包裡摸出一盒中華煙,拆開給徐大光上了一,支徐大光也沒拒絕,毛主席教過的,面對糖衣炮彈,糖衣我給扒下來,炮彈我給你打回去,這點警惕性我還是有的。
徐大光自己摸出火點上,吞吐了一團煙霧方才道:“我們沒犯法!”
張揚笑了起來:“徐師博,我說過你們犯法嗎。”
徐大光道:“張主任我知道你來是想勸我們回去的,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這次省裡如果沒有個合理的解釋,我們會繼續上告到中央!”
張揚低聲道:“徐師傅,江城紡織廠的問題,文淵區、市里都高度重視,時時刻刻都放在心上,問題要一步步解決,你們這樣激進的做法非但對事情的解決沒有任何好處,反而會適得其反。”
徐大光冷笑道:“張主任,你不用騙我,區裡對我們紡織廠的事情漠不關心,市里也不管我們工人的死活,他們想得只是改革開放,只是開發建設,我們紡織廠的工人只是你們的犧牲品!”
張揚怒道:“徐師博你這是什麼話?拋開市裡不談,單單是文淵區就針時你們紡織廠的事情開了多少次會議?有幾次座談會你也參加了。我們好像就是在那裡認識的,你怎麼能忽略大家付出的努力呢?”
徐大光道:“無論你們努力還是沒努力,總而言之我們工人沒有得到任何的好處,賠償金是得到了一點,可紡織廠新廠建成之後,我們該下崗的還是下崗,該失業的還是失業,以後我們的生活怎麼辦?”
“我現在是江城企改辦主任,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市里下一步的改革重點就是紡織廠,就在近期。你們紡織廠的問題會得到根本性的解決。”
“怎麼解決?我算看透了你們只是耍耍嘴皮子罷了,目的是把我們從過去的廠址哄走,賣給香港人開發,從中得到好處,那是我們的土地,你們憑井麼做主?”
張揚真的有些生氣了,徐大光這幫老工人的確有些蠻不講理,張揚大聲道:“我必須向你聲明幾件事,第一紡織廠是國家的,土地是國家的,你們是在給國家打工,紡織廠不是你們的私有財產。”
“國家是人民的,紡織廠就是我們的。”徐大光的態度出奇的強硬。
張揚冷冷道:“徐師傅,時代是不斷發展的,隨著江城的發展,紡織廠在市中心嚴重影響了江城的市容規劃,遷往開發區是必然的結果,設備在更新,如今的紡織廠根本不需要這麼多的工人!”
“所以你們就想把我們這些工人一腳踢出門去,這和舊社會資本家有什麼區別。”
“如果想把你們一腳踢出去根本用不著那麼麻煩!徐師傅你自己動腦子想想,從動遷開始,市里有沒有蠍力維護你們工人的利益?換句話來說,就算沒有動遷這件事,你們紡織廠的效益怎麼樣?這幾年是不是連年虧損?你們廠子的效益究竟怎麼樣?你自己還不清楚?市里提出改革,並不是為了把你們推向絕路,而是為了增加企業的效益,讓企業重新煥發青春,扭虧為盈,只有這樣你們才有飯吃。”
徐大光被張揚說到要害之處,其實紡織廠的生產經營狀況的確很差。如果繼續維持下去,最終也會走上資不抵債關門停產的狀況,可徐大光仍然嘴硬:“紡織廠那塊地皮市里賣了這麼多錢,為什麼我們得不到錢?”
這就有點無理取鬧了,張揚大聲道:“我再跟你說一遍,土地是國家的,而且那片地方並不是賣出去的。而是在一定前提下進行的聯合開發,這是市里的統一規劃,輪不到你管!將來在南林寺商業廣場建成之後,會優先給你們紡織廠的員工提供就業機會,這是市里領導早就定下來的事情,你們是國家的主人不錯,遇到了困難也是現實,可你們一味的向國家伸手,這就是得寸進尺,這就是咄咄逼人。
徐大光大聲道:“還不是你們逼得。”
張揚道徐師傅你是紡織廠的老工人也是一個老黨員紡織廠之所以到了今天這種狀況我想問問你自己說一句公道話究竟是國家害得你們。還是你們紡織廠自身經營管理的問題。”
徐大光沒有說話默默抽著煙。
張揚道:“改革為了什麼?為的就是搞活經濟搞活經濟是為了什麼?為的就是讓老百姓過上更好的日子,國家在改革開放中承擔著巨大的風險,身為國家的主人,身為國家的一份子,我們有沒有責任去為國家分擔一部分的風險,承擔部分的責任。你是一個老黨員,你的黨齡恐怕比我的年紀還要大,你的黨性原則用不著我來提醒,遇到了困難,黨員第一個頂上去,這才是黨員的責任,這才是黨員的帶頭作用,而不是帶頭鬧事,帶頭向國家伸手,帶頭給黨和政府施加壓力,徐師傅,我們常常把國家比作母親,把党比作母親,我們身為兒女在母親遇到困難的時候,心中想著的究竟是去幫助母親?還是想著去向母親伸手呢?”
張揚的這番話重重擊中了徐大光的心坎,他呆呆看著桌面,好半天都沒有動靜,煙灰留了好長,緩緩飄落在桌面上。
張揚道:“相信我,我以企改辦主任的聲譽作保證,江城紡織廠的問題會在最近得到解決,如果你留意周圍的動靜,你會發現江城酒廠和江城製藥廠的改變,這些企業遇到的困難不比你們紡織廠少,可是他們並沒有怨天尤人,而是積極去通過各種方式進行著改變,市里對他們的改革也給予全力的支援,江城紡織廠的改革已經在計畫之中,徐師傅,用不了太久時間,你們就會看到江城紡織廠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