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淵的一名保鏢去充當了司機的角色。
安德淵坐好,拉開窗戶,深深吸了一口空氣道:“家鄉的空氣真是清新!”
安語晨忍不住笑了起來:“四叔!江城可是一座重污染城市,這兒的空氣還不如香港,不過清臺山不錯!”
安德淵露出淡淡的微笑:“可能是因為是故鄉,所以這裡的一切都讓我感到親切,我在這兒感覺自己無拘無束!”
安達文道:“在哪兒還不是一樣?”
安德淵道:“在臺灣我感覺自己是個旅客,在香港我感覺自己是個罪犯,只有在這裡,我沒有任何的犯罪記錄,我的歷史清清白白,我是清臺山人!”
“四叔!你的話好深奧!”
安德淵低聲道:“人的心裡總要保存一塊淨土!”
雖然張揚為安德淵安排好了住宿,可安德淵堅持當天就前往清臺山,自從踏上江城的土地,他就有一種強烈的渴望,他想去爺爺的墳前看看,他想看看這片故土。
既然客人有了要求,張揚當然要照顧人家的意思,下午就帶著安德淵一行去了春陽,剛剛來到春陽。一場暴雨不期而至,暴雨打亂了安德淵當天爬清臺山祭祖的計畫,張揚在金凱越給他安排住下,本想當晚給安德淵接風洗塵,可安德淵性情孤僻,不喜歡這種場合,婉言謝絕了張揚的邀請。
張揚往家裡打了個電話,母親徐立華聽說他回來,讓他回家,說有要緊事跟他商量,安語晨提出要和張揚一起過去,去探望探望他母親,張揚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下來。
驅車回到農機廠宿舍,發現院子裡又灌了不少水,宿舍地勢低窪,只要雨下得稍大一些就會積水。
安語晨拎著禮物和張揚一起趟著雨水來到他家,門前已經打好了堰,屋裡面到沒進水。
徐立華看到是安語晨跟著張揚一起過來,臉上的笑容顯得有些不自然,張揚帶來的女孩子之中,她印象最差的就是安語晨,她仍然記得第一次張揚帶安語晨去蘇老太家裡做客的情景,這安家小姐的素質可不敢恭維,不過徐立華還是很客氣,看到安語晨不禁想起了蘇老太,徐立華免不了有些唏噓。
安語晨把禮物放下,輕聲道:“徐阿姨好!”每次見到徐立華,她都有些心虛,內心深處還有些後悔,後悔當初給她留下了這麼惡劣的印象。她也意識到自己的心思比起過去越來越微妙,越來越縝密了,這變化究竟是因為什麼而起,只有她自己清楚。
張揚看了看外面,感歎道:“這兒居住條件太差了,明年房子蓋起來你們就搬過去,省的在這裡受罪!”
徐立華歎了口氣,她起身道:“我去做飯!”
張揚搖了搖頭道:“算了,回頭我們去外面吃!媽,你找我到底什麼事兒?”
徐立華又歎了口氣道:“上周你二哥去東江出差,順便去看了看靜,才知道小靜談了個男朋友!”
“誰啊?”
徐立華道:“好像……好像叫丁斌!”
張揚一聽就惱了:“怎麼回事兒?他倆處過一段,不過後來分了,怎麼又攪和在一起去了,不行,這事兒我得找她談談!”
徐立華道:“我對那個小夥子不瞭解,可我聽你二哥說,那小夥子是省政法委書記的兒子,人有些傲慢,三兒,你說咱家就是普通工人家庭,人家那種高幹家庭咱們高攀不起啊!”
安語晨忍不住道:“阿姨,現在都什麼時代了,哪有什麼門第觀念!”
張揚瞪了她一眼道:“我家的事兒你瞎插插什麼?”
安語晨委屈的扁了扁嘴,破天荒的沒有頂撞,大概她太想在徐立華的面前留一個好印象了。
張揚對丁斌的印象極其惡劣。上次趙靜因為他受傷,切除了脾臟,這廝居然選擇逃走,想不到趙靜好了傷疤忘了疼,居然又和他好上了,張揚真是怒其不爭哀其不幸,假如趙靜在他面前,他少不得要狠狠呵斥她一頓。
徐立華只是擔心女兒,除了張揚以外家要誰說話趙靜也聽不進去,所以她才找張揚商量。
張揚答應母親會把這件事問清楚,這才帶著安語晨離開。
雨在第二天清晨方才停歇。一場秋雨一場寒,秋雨過後,氣溫驟然下降了幾度,所有人都換上了長衣長褲,只有張揚還是,恤衫牛仔褲,以他的身體就是三九天光著屁股站在裡也不會覺著冷。
安大鬍子位於青雲竹海內地墳塚已經整修一新,應春陽政府的要求,陵地縮小了不少,當初施工時破壞的竹林也重新栽植過。
安德淵很虔誠,帶著安達文和安語晨跪在安大鬍子的墓前,恭恭敬敬的磕頭上香。
張揚在一旁站著,他和安大鬍子沒什麼關係,也沒有給這個土匪頭子上香的打算,安家父子兩人給他的印象和過去全然不同。這次他們爺倆前來春陽所扮演的就是孝子賢孫的角色,無論安德淵如何狠辣,人家在爺爺的墳前還是表現的很孝順。
竹林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張揚厲聲道:“誰?”
卻見老道士李信義穿著灰色道袍,背著一個竹筐,手裡拿了一杆藥鋤長袖飄飄走了過來,頗有幾分仙風道骨。張揚對他的身世清楚得很,心說今天好了,你們安家一大家子人聚齊了,想來這李信義也是看到親侄兒過來祭奠祖墳,所以才現身相見。
李信義雖然不認識安德淵。可是從他行禮上香的方式已經猜到,他一定是大哥其中一個兒子。
張揚笑道:“李道長好!”
李信義淡然道:“張施主好。今天你們來得好早!”
安語晨是認識李信義的,她也恭敬的和李信義打了個招呼。
張揚和李信義走到一旁,低聲向李信義道:“白頭發的是安老的四兒子安德淵,那個小的是他兒子安達文,女孩是他女朋友,要不要我幫忙你們認親啊?”
李信義瞪了張揚一眼。
張揚低聲道:“他這次來一是為了祭祖,二是為安老選墳地的,安老活不長了!”
李信義雖然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可聽到這個消息心中仍然有些難過,他不由得暗自想道:“看來我的修為還不到家!”
張揚從李信義眼神的微妙變化已經猜到他內心的激動,輕聲道:“其實出家人未必要做到六親不認!活著不相認,一旦人沒了,未嘗不是一種遺憾!你們出家人慈悲為懷,對親人都如此無情又怎能談得上慈悲二字呢?”
李信義有些詫異的看著張揚,想不到他居然能夠說出一番這樣的大道理。
安德淵祭祖燒香之後也來到李信義的面前,恭敬行禮道:“道長。”
李信義念了聲無量佛!
張揚心中暗笑,這一對可是親叔侄,李信義可夠能裝的。
安德淵詢問了一些風水上的事情,他已經開始很認真的為父親選墳了,其實也沒什麼可挑的,安志遠已經決定將來的埋骨之地就在他父親身邊,生於清臺山埋於清臺山是老爺子最大的心願。
安達文跟在父親身邊很少說話,表現出極好的涵養,看起來就像個聽話的高中生,艾米更是大氣不敢出,看得出她對安德淵的忌憚。
安語晨向張揚小聲道:“爺爺堅持要來這裡走完最後一程!”
張揚點了點頭,路上安德淵已經說過很快就會把父親送來清臺山居住。
李信義道:“安老先生和我也頗有緣分,他若有這等心願,我可在紫霞觀騰出兩間靜室給他居住!”
安德淵幾人深表感謝。張揚卻已經明白,李信義終究還是手足情深,他想在哥哥臨終以前陪陪他。
安德淵和李信義聊的頗為投契,或許是因為張揚剛才那句話的緣故,李信義這會兒親情氾濫,居然主動邀請安德淵去道觀內飲茶。
張揚本想跟著過去。可林秀的一個電話把他給招了過去,楚嫣然陪著她外婆瑪格麗特今天下午就到春熙谷溫泉度假村,讓張揚馬上過去。
張揚跟安語晨說了一聲。安語晨對此也表示理解,讓他先去度假村,等他們這邊忙完之後,也去春熙穀跟他匯合。
瑪格麗特來春熙穀也是突然做出的決定,原本老太太在楚嫣然的苦勸下去了靜安,可和楚鎮南見面沒聊上幾句,兩人就發生了爭吵,楚嫣然看到這種狀況,根本沒辦法促成他們和好,她想起了春熙谷溫泉度假村,於是提出帶外婆過來感受一下,順便散心,瑪格麗特當機立斷馬上就走,所以上午作出決定,開車就直奔清臺山而來。
張揚來到春熙谷溫泉度假村的時候,發現這裡和上次過來的狼藉景象已經全然不同,門外的草坪已經重新修整過,再也看不到昔日在草坪上放羊的情景,看來上次對縣委書記朱恒的打臉效果還是良好的,張揚的吉普車駛入溫泉村大門的時候,兩名穿著制服的保安向他敬禮,看起來的確顯得很專業。
張揚直接把車開到了度假村的辦公區,就看到度假村經理康強迎了出來,滿臉堆笑的向他伸出手去。
張揚跟康強握了握手道:“林總呢?”
“辦公室等您呢!”
林秀已經泡好了茶,張揚對她新買的茶海很感興趣,湊上去看了看,林秀道:“托人從北原運來的!喜歡就送給你!”
張揚笑道:“林總好大的手筆,動不動就送人東西,君子不奪人所愛,再說了,我是國家幹部,哪能隨便收人家東西?”
林秀笑道:“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了,上次朱小橋村鬧事我還沒謝你呢!”
張揚撚起茶盞喝了一口,他把安德淵一家回頭要過來的事情說了。
林秀點了點頭道:“沒問題,度假村內房間隨他們挑選,我這兒的餐廳已經準備齊全了,什麼菜都有,連廚師都是我從荊山市政府一招給挖來的。”
張揚知道林秀的社會關係和生意頭腦,他忽然想起喬夢媛之前委託自己的事情,剛好可以詢問一下林秀的意見。
林秀聽他說完,想了想方才道:“喬夢媛準備在江城發展,這對江城來說應該是一件好事,她有意介入南林寺商業廣場,由此可見她對江城日後的發展還是長期看好的。”
張揚道:“林總有沒有這方面的打算?”
林秀笑了起來。她馬上明白了張揚的意思,看來張揚並不想幫喬夢媛這個忙,林秀對喬家的瞭解要比張揚多的多,她也知道楚嫣然的父親,平海省代省長宋懷明和喬老的關係,無論從哪方面考慮,她都不願看到張揚和喬夢媛發生衝突,和喬夢媛發生衝突也就意味著和喬家為敵,這顯然是不明智的。
林秀道:“南林寺商業廣場的開發問題我多少也聽說了一些,現在貝南集團的投資重心在春陽,江城的事情我們無心染指,再者說,我和喬夢媛過去就認識,雖然沒有多好的關係,可也絕不是仇人,這種釜底抽薪的事情我可不會做。”她停頓了一下方才道:“會得罪人的!”
張揚笑道:“林總會怕得罪人?”
林秀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春陽,在江城或許你可以為所欲為,可離開這裡呢?無論是生意場上,還是官場上,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好得多。尤其是像喬夢媛這樣的敵人,還是越少越好。”
張揚端著茶盞想了好半天,方才湊在唇邊喝了一口:“你給我一個啟發!”
林秀對這廝的性情還是有些瞭解的,她不禁要提醒張揚道:“你可不要打喬夢媛的主意。要是敢對不起我們家嫣然,我絕饒不了你!”
張揚苦笑道:“林總,您這是哪跟哪?”林秀的話反倒提醒了他,如果把喬夢媛給哄過來,對許嘉勇不就是天大的打擊,不過張大官人這個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畢竟他現在感情上收斂了許多,如今身邊不乏紅顏知己,他對喬夢媛那種過於理智,機心太重的女人也不感興趣。更何況就算是和許嘉勇交手,也要勝得堂堂正正,沒必要用這種卑鄙手段。
此時楚嫣然的歡笑聲已經在門外響起。
兩人同時站起身來。卻見康強陪著楚嫣然和瑪格麗特走了進來。
張揚嘴巴很甜,笑看來到瑪格麗特身邊叫了聲外婆,然後攙著她的手臂,扶著她坐在沙發上。
楚嫣然原本想給張揚一個突然襲擊,卻想不到張揚已經在這裡等著了,她猜到是林秀給張揚提前打了招呼。
瑪格麗特一坐下就憤憤然道:“那個老東西死性不改,我大老遠從美國過來看他,以為我們雖然離過婚了,可畢竟夫妻一場,還是朋友啊,你看看他那態度,好像我上輩子欠他一樣!”
楚嫣然好言勸慰道:“外婆,你既然知道他的臭脾氣,又何必跟他一般計較?咱們事先可說好了,過來這裡就把北原的煩心事兒丟得乾乾淨淨,誰都不許提,您老人家說話不能不算數吧?”
瑪格麗特在外孫女面前實在沒有多少脾氣,她向張揚道:“張揚!回頭給我一根針,再見到那老東西,我一針紮死他!”
“外婆,用不著這麼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