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就聽到突突突的聲音,周山鬆開著農用三輪和周山河一起過來了,周山松遠遠就叫起了張大哥。他們幾個好朋友中,周山虎成了最早走出去的一個,在他們的眼中周山虎無異于鯉魚跳龍門,不但成了政府公務員,而且還找了一位高幹的女兒當未婚妻,周山虎的發跡史在盧家梁一帶已經成為傳奇故事,他本人也成了鄉里青年們羡慕的對象,尤其是周山松和周山河,兩人幾乎和周山虎是同一時間認識的張揚,可他們兩個就沒有周山虎那麼好命。他們對張揚簡直是敬若神明,當然就算沒有其他的因素,山裡人本來就是淳樸好客。
周山河道:“張大哥,你把車就停這兒吧,前面道路窄,你這車根本過不去。”
張揚點了點頭,打開後備箱,從裡面拿出兩條中華煙,每人給了他們一條,又將一個旅行袋取下來放在周山松的農用三輪上。
最後才去車上將孟傳美背了下來,喬夢媛拿著毛毯先在農用三輪上鋪好了,張揚這才將孟傳美放下,喬夢媛摟著母親坐好,張揚又從車內拿了毛毯給孟傳美蓋上,雖然是四月了,可山裡風大,孟傳美身體孱弱,擔心她病情加重。
張揚最後又從車內抱了一箱茅臺酒放在農用三輪上,這次去小石窪村,他還有個想法,找幾個老人,詢問一下當年的事情。
一切安排妥當之後,周山松方才啟動了農用三輪,在突突突的聲音中,農用三輪奔行在山路之上,孟傳美畢竟身體虛弱,在晃動中,不知不覺就已經靠在喬夢媛懷中入睡。
張揚坐在前方,向周山河道:“陳校長還在小石窪村嗎?”
周山河道:“在,他能上哪兒去?”
一旁周山松道:“張大哥,你這次來小石窪村什麼事啊?”
張揚道:“去西山寺進香。”
周山松道:“西山寺?怎麼會想起去那裡進香?荊山一帶,香火最旺的是荊山市和觀音院。那個西山寺一年也不見幾個香客過來。”
周山河道:“話不能這麼說,西山寺的玉佛一直都很靈驗。前陣子還有個人捐了一大筆錢重修寺廟呢。”
幾個人在聊天中不知不覺來到了小石窪村,張揚這次的主要目的是陪同孟傳美上香,所以並沒有在小石窪村停留,農用三輪來到石窪小學前停下,西山寺位於石窪小學北面的山峰上,繼續前進只能依靠步行了。依著周山松和周山河的意思是想請張揚吃過午飯再走,張揚謝絕了他們的好意,執意現在上山。
周山松和周山河商量了一下,決定由周山河引路,帶著張揚他們前往西山寺,周山松留在家裡準備,等張揚他們下山之後留下來吃飯。
張揚把周山松叫到一邊,交代給他一件事,讓周山松幫忙問問村子裡有沒有一個叫張解放的人埋在這裡,如果確有其人,讓他幫忙問清楚張解放的墓在哪裡。當然這一切都是在悄悄進行的,張大官人自然不會說明張解放是他親爹。
周山河在前方帶路,張揚背著孟傳美,喬夢媛在他身邊,四人向北峰西山寺走去。
山路非常險峻,可這對張大官人來說並沒有多少難度,背著孟傳美一路上山,來到半山腰的時候,喬夢媛擔心他疲憊,提出休息一下。
張揚這才將孟傳美放下,孟傳美自從來到這裡,開始變得沉默寡言,懶得和別人交流。
喬夢媛遞給張揚一瓶礦泉水,張揚喝了幾口,看似漫不經心的遞給她:“你也喝!”
喬夢媛俏臉一熱,心中頓時明白了這廝的險惡用心,可是喬夢媛並沒有拒絕,接過張揚遞來的那瓶水,喝了兩口,俏臉不覺飛起兩片紅雲。還好他們兩人距離孟傳美和周山河比較遠,沒有被他們看到。
張大官人一臉的壞笑,能讓喬夢媛心甘情願的嘗自己的口水,倒也是一件樂事,這廝的想法多少有些變態。
喬夢媛趁著其他人不注意,小聲啐道:“你混蛋!”她的聲音中並沒有生氣的成分,而是顯得羞喜交加。女孩子的心理總是很難揣摩的,換成別人逼她這麼做,喬夢媛早就一個耳光打了過去,可張揚這麼做,她心中卻是喜悅的成份更多一些,她忽然想到,即便是張揚要求她做任何事,她都不會拒絕。
這個想法讓喬夢媛害羞且惶恐,她感覺到自己的世界已經完全被張揚所主宰,這似乎不是什麼好事。
張揚抬頭望著山上的西山寺,紅磚碧瓦,隱隱從青翠的山林中露出一角,看來抵達那裡還需要一段時間。
張揚道:“繼續走吧!”
喬夢媛點了點頭,回到母親身邊詢問她感覺怎樣。
孟傳美只淡淡的說了聲我沒事,然後就不再說話。
張揚背起孟傳美繼續向山上走去,周山河雖然有替換他的想法,可是卻被張揚拒絕了。
有張大官人充沛的體力作保證,他們在中午十二點之前終於順利抵達了西山寺,近看西山寺顯得有些殘破,這座寺院年久失修,牆面的漆色斑駁陸離,大門上的銅鎖也是鏽跡斑斑,他們從大門進去,看到院子裡倒是打掃的乾乾淨淨,有一個小沙彌正在天王殿前打掃,這是濟善和尚剛收的弟子,整座西山寺也只有他們師徒二人。
周山河和小沙彌很熟悉,他笑道:“宇光師傅,方丈呢?”
小沙彌向他笑了笑,露出一口雪白整齊的牙齒:“我師父在後院吃飯呢。”
周山河道:“他自己去吃飯,卻讓你在這兒幹活,真是欺負人啊!”
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周施主,怎麼喜歡在背後說貧僧的壞話啊!”
濟善端著一個面盆大小的飯盆走了出來,一邊走一邊往嘴裡扒拉著麵條,濟善身高體胖,食量奇大,看到張揚,他目光一亮,當初盜賊從西山寺竊走玉佛,將他打傷,幸虧張揚給他接上了斷腿,濟善對張揚的印象相當深刻。濟善驚喜道:“張施主,怎麼是您啊!”
張揚道:“濟善師父,我帶我阿姨上香來了!”
濟善點了點頭,把飯碗放下,用大袖子擦了擦嘴巴,來到張揚面前雙手合什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一直沒有說話的孟傳美道:“帶我去玉佛殿!”
濟善看到孟傳美,面色略顯迷惘。旋即又若有所思。雖然是稍縱即逝的表情變化,卻被張揚準確地捕捉到了。張大官人心中暗道,難道濟善之前見過孟傳美?
濟善低下頭。為他們引路。
張揚背著孟傳美來到玉佛殿,孟傳美讓張揚將她放在蒲團之上,然後輕聲道:“你們都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張大官人和喬夢媛面面相覷,說心裡話,兩人都不放心孟傳美一個人呆在這裡,以她現在的情緒,單獨呆著好像並不穩妥。
喬夢媛道:“媽,不如我陪著您……”
孟傳美的聲音陡然變得淒厲:“不要,我的話難道你沒聽清楚?”
張揚向喬夢媛使了一個眼色,他們和濟善一起退了出去,張大官人之所以敢放任孟傳美一個人留在這裡。是建立在他對自己武功的強大信心之上。
喬夢媛和濟善離開門外,張揚卻悄然閃身入內,他向喬夢媛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又向他擺了擺手,喬夢媛明白他的意思,輕聲道:“媽,我們走了!”
孟傳美嗯了一聲。低聲道:“幫我將門關上。”
濟善伸手將大殿的房門掩上,孟傳美轉身向後看了看,然後又向周圍看了看,她的視力本來就不好,加上玉佛殿內光線昏暗。根本覺察不到張揚去而複返。
其實張揚去而複返也不是想偷聽偷看什麼,他是不放心孟傳美。目前孟傳美的精神狀況很不穩定,萬一出了什麼差池後悔就晚了,張大官人留下的目的就是為了確保孟傳美不出意外。
孟傳美嘴裡喃喃低誦,默誦佛經,殿門關上之後,玉佛殿內的光線越發暗淡,孟傳美念了一會兒佛經,她想要站起身來,可惜身體太過虛弱,雙腿根本無法支撐她的份量,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上,額頭重重磕在地面上,竟然擦破了頭皮,張大官人差點沖出去扶起她,可終究還是忍住了,孟傳美應該只是擦破一點皮,沒有什麼大礙。
孟傳美果然沒事,她掙扎著向佛像爬去,爬到供桌前,雙手抓住供桌用力一撐,居然站起身來。
張大官人看得有些頭皮發麻,信仰果然具有著神奇的精神力量,孟傳美在這種精神力量的支持下居然可以站起身來。很多時候精神力量要比他的醫術還來得有效。
孟傳美瘦弱的身軀靠在供桌之上,不住發抖,她仰起頭,雙目卻只能看到玉佛模模糊糊的影子,孟傳美低聲道:“我被你害了一生……當初你既然放棄了我……為什麼……為什麼又要來找我……”
張大官人聽到這裡心中不禁一怔,今兒十有八九是要聽到本不該聽到的事情了。張大官人也明白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的道理,可孟傳美和喬振梁之間的事情讓他實在是好奇心太重,所以張大官人今兒索性就不厚道一次。
孟傳美仰望高高在上的玉佛,雙目之中流露出的卻是仇恨之光:“我如此信任你,你卻狠心欺騙我,既然離開我,為什麼又要回來找我?為什麼又要給我留下這個女兒……”
張大官人聽得毛骨悚然,孟傳美說得難道是喬振梁?可她如果沖著喬振梁說得,何必大老遠跑到西山寺?這事兒於理不合啊,更何況孟傳美最後一句話說為什麼要給我留下這個女兒,她還有個兒子啊!如果是喬振梁,應該是連喬鵬舉一起算上,張大官人推測出一個可怕的可能,難不成喬夢媛不是喬振梁的親生女兒?回頭聯想喬家最近的變故,孟傳美出家,喬夢媛遭受重創心灰意冷,甚至結束了手頭上的生意,原來這一切都不是偶然,張大官人感覺到天雷轟頂了,原來喬部長這麼悲催,表面風光的他居然被孟傳美給戴了一頂超大的綠帽子,在這樣的狀況下,喬振梁仍然能夠保持鎮定,這份心理素質不可謂不強大。
孟傳美道:“……你聽不到……可是佛祖聽得到……當初我們跪在佛祖面前……你說什麼……你說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