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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 醫道官途 作者:石章魚 0001章-10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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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明健不由得有些為張揚感到擔憂,這廝實在太口無遮攔了,居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大姐是處女,如果在平時,顧明健一定以為這是胡說八道,可今天他親眼目睹了大姐的反應,對張揚的話,他信了七八成。可是他更瞭解父親的古板,和對子女的回護,張揚剛才的那番話說不定已經激起了老爺子的憤怒,老爺子越是生氣越是表現的平靜,望著父親臉上古井不波的表情,顧明健暗自捏了一把冷汗。
  顧允知的真正境界遠非兒子可以想像,他看人往往看重的是一個人真正的實力,至於這個人的行事方法,旁枝末節他都會選擇忽略不計,張揚剛才的那番話他聽得清清楚楚,一直以來他都在懷疑女兒和女婿之間有所不睦,張揚剛才的話更讓他相信,女兒的婚姻可能只是一個表像,一個用來搪塞和欺騙他的表像,顧允知暫且把這些事情摒棄到一旁,輕聲道:“小張,你有把握醫好我女兒的病嗎?”
  如果換成別人,張揚少不得要調侃一句,你讓我醫治大女兒還是小女兒啊,可是現在他面對的是平海省的大老闆,不苟言笑的顧允知,張揚不敢,他雖然性情張狂,可是也懂得何時應該收斂,否則那就是愚蠢,那就是跟自己的未來仕途過不去。張揚表現出少有的謙虛:“完全治好我不敢說,不過通過我的治療半年後,顧養養應該可以緩慢行走,不依靠任何輔助的工具。”
  以顧允知的鎮定功夫,此時雙目也不禁泛起微瀾。他的第一段婚姻並沒有帶給他任何的子女,在過去因為被打成右派而導致結髮妻子的離去,下放期間一位女知青愛上了他,並成為他的繼任妻子,所以生第一個孩子顧佳彤的時候他已經三十六歲了,三名子女之中他寄予希望最大的是顧明健,然而他的這個兒子似乎並沒有繼承他的政治基因,雖然在他的約束下沒有表現出其它官宦子弟那樣的紈絝,可是他也沒有表現出太多的上進心,二十五歲仍然渾渾噩噩,庸庸碌碌的混日子。
  大女兒顧佳彤骨子裡卻是充滿了倔強好強的血液,這樣的性情無論是政壇還是商場都註定她不會甘心居於人下,可她也沒能讓顧允知放心,她的丈夫魏志誠是東江捲煙廠副廠長,家世也非同一般,魏志誠的父親是平海工業大學的校長魏長嶺,母親也是平海工業大學的教授,可謂是書香門第。夫妻兩人如果只是一個人表現出強勢,也許這種婚姻可以保持平衡,可是顧佳彤和魏志誠都是不甘於人下之人,他們之間從結婚前就開始小摩擦不斷,到了近幾年,彼此間更是陷入了冷戰,顧佳彤最近已經在娘家住了一個月,這樣下去,他們的婚姻恐怕即將走到盡頭,張揚剛才的那番話也解開了顧允知心頭的迷惑,倘若女兒和女婿之間至今都是那種關係,難怪他們的婚姻會淪落到現在的地步。
  讓顧允知最為揪心的還是這個小女兒,顧養養出生的時候,顧允知已經度過了人生中最落寞最低潮的時候,可以說這個小女兒是泡在蜜罐裡長大的,可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一直在眾人呵護下長大的顧養養,卻在三年前放學途中一輛飛馳的汽車撞中,從那以後,她的世界便完全發生了變化。
  顧允知忽然想起一年前病重妻子彌留之際,抓著他的雙手,含淚囑託他的情景……允知,這三個孩子中,我最不放心的就是養養,這孩子單純善良……可是命運卻對她這樣的不公平……允知……答應我……無論花費怎樣的代價……都要呵護她,疼愛她,讓她在這世上幸福的活下去……
  顧允知的心頭一陣陣發緊,他雖然答應了妻子,雖然他也一直儘量去做好一個父親的責任,可是他卻知道,無法讓養養快樂起來,養養嚮往的是自由,她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夠像普通人一樣站起來,一樣生活,她不想成為他人的負擔。
  所以顧允知在聽到張揚充滿信心的這句話時心頭也感到一陣欣喜,可他超人的理智馬上又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在官場中浸淫多年,他對人的判斷能力已經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眼前的張揚實在太年輕,如果不是他剛才刻意顯露的本領,顧允知只會把他要在半年內治好養養的話當成一個笑談,可親眼目睹剛才發生的事情之後,顧允知對張揚已經多出了幾分期待,他點了點頭道:“小張,那就多謝你了!”這句話意味著顧允知終於同意張揚為女兒治病,也意味著他打算接受張揚的這個人情。放眼平海,想賣人情給顧書記的宛如恒河沙礫,不計其數,可是能夠讓顧允知樂於接受的卻是少之又少,他之所以願意接受張揚的好意,根本原因就是為了他的女兒。
  顧允知說完這句話,交代顧明健招呼張揚,然後轉身走上了樓梯。
  張揚並不瞭解顧允知的脾氣和性格,可顧明健對老爺子的脾氣可謂是相當的清楚,能夠讓他出來親自接見,並陪著說兩句話的人實在是少之又少,他也清楚老爺子之所以會對張揚如此客氣那是看在妹妹的面子上,可從這一點也證明,張揚的確很有一套。
  顧養養聽到父親答應讓張揚為自己治病,整個人就像一隻歡快的小鳥,移動輪椅來到張揚的面前:“張哥,你什麼時候替我治病?”
  顧明健不禁笑道:“你急什麼,張揚既然答應了你,他肯定不會反悔!”
  張揚道:“現在吧!”他看了看顧明健道:“有沒有清淨點的地方?”
  顧養養道:“去我畫室!”
  顧明健本想跟著一起過去,張揚卻阻止道:“我治病的時候不習慣外人在場!”
  顧明健不由得一愣:“我是他哥!”心說你打什麼主意?該不是對我妹妹圖謀不軌吧?可轉念一想張揚應該不是這種人,就算這廝圖謀不軌,諒他也沒有那樣的膽子。
  顧養養笑道:“哥,算了,既然張哥不喜歡外人在場,你就呆著這兒等著。”
  “憑什麼?”顧明健真的有些不滿了。
  顧養養嫣然笑道:“張哥是你朋友,你居然信不過他?小說上都寫著凡是武林高手治病的時候都害怕外人看到。”小妮子極其單純,一絲一毫的邪念都沒有。
  顧明健最終還是沒有跟著過去,一來是妹妹這樣說,二來他料想張大官人也不敢做出什麼非分的舉動。
  顧養養的畫室就位於後院的花園中,畫室的頂棚全部是用玻璃搭成,採光很好,雨點敲擊在玻璃頂棚上發出咚咚的聲音,無形之中拉近了人和自然之間的距離,讓人感到發自內心的愉悅。室內放著畫架和寫真用的石膏靜物,張揚在四周牆壁上掛著的油畫和素描前流連,發現顧養養繪畫的水準相當的高超,張揚贊道:“畫得真好,我看那些國畫院的大師都不如你!”
  顧養養銀鈴般笑了起來:“張哥,我這是西洋畫和國畫不同。”
  “畫種不同可是給人的美感卻是殊路同歸!”張大官人的這句話包含著平凡的哲理。
  顧養養若有所思。
  張揚來到她的面前,低聲道:“養養,在我給你治病之前,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顧養養純真的美眸望著張揚,一直以來她對外界對於陌生人都有著一種發自內心的畏懼感和排斥感,可是她對張揚卻沒有產生任何的防範,只覺著他值得信賴,她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張揚壓低聲音道:“我給你治病的具體過程你不可以告訴任何人,甚至包括你的家人!”
  顧養養有些迷惑的看著張揚,可她仍然堅定的點了點頭。
  張揚蹲下身去,指了指顧養養的雙腳:“可以嗎?”
  顧養養點了點頭。
  張揚伸手捧起她的左足,除下她的鞋襪,顧養養長期得不到運動的雙腿已經萎縮,腳掌很小,蒼白而瘦削,其上找不到任何生命的紅潤,張揚把她的雙腳放在自己的膝蓋之上,輕聲道:“養養,我會幫助你疏通雙腿的經脈,可是想要恢復如初,除了我的幫助和藥物的輔助以外,還需要你自己的努力,我會教給你一套練氣的功夫,你要認真修習,我相信半年內應該可以幫助你重新站起來走路。”
  顧養養一雙明眸發亮。
  張揚用雙手握住顧養養蒼白的腳掌,潛運內力,顧養養一直沒有知覺的腳掌忽然感到一陣刺痛,她的秀眉不禁顰起,仔細分辨著這種感覺,遊絲般的熱力從她雙腳的湧泉穴透入,向上進入申脈懸中陽輔光明,上溯陽明泉中演風市直至環跳。
  顧養養冰冷的下肢漸漸被這股熱力拓展開來,隨著熱力的拓展,疼痛也是越來越強烈,顧養養無疑是個堅強的女孩子,她緊咬下唇,俏臉蒼白,額頭上已經滿是冷汗,可在整個治療的過程中卻始終保持一聲不吭,張揚用內力幫助顧養養疏導下肢的經脈三個周圈,雖然僅僅過去了十五分鐘,他的體力消耗也是巨大,身上的T恤也被汗水濕透,如果不是顧養養的純真和善良感動了他,這廝才不會如此賣力呢。
  張揚並不知道,在他為顧養養治療的時候,一雙眼睛正在默默窺視著畫室內發生的一切。
  顧允知並不是有意要窺視張揚為女兒療傷的過程,處於對女兒安全的擔心,在修建畫室的時候,他就悄悄讓人安裝了監控系統,這件事情並沒有告訴任何人,作為父親,他瞭解女兒倔強的性情,假如養養知道這件事,一定會堅決反對的,她害怕別人的照顧,害怕別人的關心,因為那樣會讓她感覺到自卑感覺到成為大家的負累,這種害怕現在已經變成了一種抗拒。
  顧允知望著螢幕上女兒痛楚過後欣然的笑容,他冷峻的唇角不覺露出一絲會心的笑意,通過剛才的觀察,他幾乎能夠斷定張揚應該是一個身懷絕技的高人,不過這廝似乎並不想把他的這身本領公諸于眾,顧允知看到了希望,他帶著女兒無數次去走訪過名醫,可是每次治療的結果都是失敗,甚至女兒的雙腿從未有過感覺,女兒剛才的表情讓他相信,她竟然感覺到了疼痛,這對養養來說意味著一個可喜的進步。
  顧家除了顧允知和顧養養之外,其它人對畫室內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顧佳彤聽說張揚單獨為妹妹治病,恨不能馬上沖進去,幸虧顧明健阻止了她,顧佳彤對張揚顯然抱有極大的怨念,這也是最自然不過的事情,她在家裡經營了這麼多年的假面被這廝毫不留情的給撕了下來,如果不是她足夠堅強,這樣的打擊幾乎可以讓她崩潰,顧佳彤咬牙切齒道:“明健,你那裡找來的這個傢伙?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顧明健理解大姐對張揚的怨念,話說,誰讓人家揭穿了隱私也會惱羞成怒,他臉上堆著笑,可這笑容在顧佳彤看起來也好像是對自己的諷刺,顧佳彤咬了咬嘴唇道:“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顧明健這個冤枉,叫苦不迭道:“姐,我可沒招你沒惹你!你幹嘛連我一起罵在裡面?”
  顧佳彤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他要是敢打小妹的主意,我讓你好看!”
  顧明健苦笑道:“姐,您這是哪跟哪,胡說八道什麼?”
  姐弟兩人正在口角的時候,張揚推著顧養養從裡面走了出來,顧養養的小臉紅撲撲的,唇角掛著甜甜的笑容,從她的樣子就可以知道小丫頭的心情一片大好,顧佳彤原本想沖出去問責的話只能有咽了回去。
  張揚看到雨差不多也停了,於是提出告辭。
  顧養養依依不捨道:“張哥,你明天還來嗎?”
  張揚點了點頭道:“明天我還會幫你治療一次,對了,交待你的事情你千萬不要忘了。”
  顧佳彤充滿敵意的看了張揚一眼,然後陪著顧養養返回房間,顧明健向張揚充滿歉意的笑了笑:“別介意啊,我姐就是那個脾氣!”
  顧明健大笑起來,這時候張德放打來了電話,約他們晚上去福德樓吃飯,顧明健忍不住罵了一句:“我說張德放,你這人真沒創意,中午在那兒吃,晚上還在那兒,你有毛病啊!”

電話那頭張德放笑道:“這證明我這人念舊,還有晚上把顧董請出來,我想托她點事兒。”張德放口中的顧董就是顧佳彤。
  “你自己不會跟她說?”
  “顧董架子大,我請不動她!”
  顧明健答應下來,掛上電話就把張德放的邀請告訴了張揚,張揚聽到顧佳彤也去,不禁有些猶豫,畢竟和這麼一位對自己充滿敵視的女人坐在一起吃飯不是什麼舒服的事情,可想想人家張德放也是滿懷誠意。實在有些卻之不恭,張揚已經越來越意識到經營自身關係網的必要。想往上去就必須將這面關係網不斷的放大。而顧家是他在東江所遇到的一個最大的契機,如果能把握住這個機會,他未來的仕途之路必然會順利許多,張大官人並沒有想刻意利用這個機會,可是機會既然擺在了自己的眼前,也沒理由放過不是?
  距離晚飯的時間已經很近,張揚於是就打消了返回酒店的念頭,因為手機被雨水浸透,不能正常使用。這會兒收到了不少的傳呼,利用顧家的電話一一回了過去,其中一個電話是李長宇的,趙靜是李長宇的乾女兒,他表示下關心也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不過李長宇看到張揚的電話號碼的時候還是吃了一驚,作為一位常務副市長,對省長省委書記的電話那是耳熟能詳,所以一看到號碼馬上就聯想到了什麼,他強行抑制住詢問張揚的念頭,寒暄了幾句,掛上電話,然後迅速找到他的電話本,當李長宇證實這個號碼的確是省委書記顧允知的電話,李長宇陷入驚喜參半的狀態之中,驚的事張揚居然能夠和省委書記攀上關係,更證明此子絕非池中之物,喜得是,自己和張揚的關係一直都很不錯,如果真的能夠通過張揚和顧允知搭上關係,對自己以後的仕途肯定大有幫助。短暫的喜悅過後,李長宇很快又冷靜了下來,他忽然想起自己走到了今天這一步,和省委書記顧允知沒有任何的關係,省長許常德起到了關鍵的助力作用,自己就算排隊,也應該排在許常德之間做了一個全面公平的比較。李長宇很快就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已經屬於許常德的陣營。政治上,最忌諱的就是左右搖擺不定。尤其是像他這樣級別的幹部,顧允知的權利已經達到巔峰,而許常德還有很大的可能再進一步,人不能只看到眼前,還要看到長遠,雖然如此,張揚為何會跟顧允知搭上關係仍然深深困惑著李長宇,他下定決心,等下次見到張揚的時候,一定要問個清楚。
  這兩天是許常德最為鬱悶的日子,他吃了一個暗虧,這種事情永遠無法擺上檯面,可是他卻清楚,這件事上讓他栽跟頭的真凶是顧允知,他惱火之餘,開始反思自己來到省城後的舉動,顧允知利用這件事敲打自己絕不是一時興起,他一定是經過深思熟慮遇到這個機會才趁機發難。許常德明白,自己在來到省城之後肯定在不同程度上觸動了顧允知的利益。
  冷靜下來之後,許常德開始反思自己在處理這件事上所犯下的衝動和幼稚的錯誤,以他的年齡,以他的地位,本不該犯下這樣的錯誤,為了一個女人太不值得。
  然後許常德得出這個結論的過程卻是極其痛苦的,他從未有如此看重過一個女人,海蘭在他心中的地位顯然是極其重要的,一直以來他把海蘭視為自己的私有財產,認為自己可以主宰她的前途和命運,可現在他才知道,這女人早已背叛了自己。這不次於在他高貴的面孔之上狠狠甩上了兩記響亮的耳光,這樣的行為已經超越了他可以忍耐的底線。
  許常德任然決定見海蘭一面,他需要一個解釋,他無法接受一個女人這樣對待自己。
  海蘭靜靜吧一個牛皮信封放在許常德的面前,她美眸波瀾不驚,昨天夜晚發生這麼大的事情換成別人早已崩潰,然而海蘭堅持住了。
  許常德拿起那個信封,將其中的東西倒在茶几之上,裡面是一串鑰匙。一張存單,許常德的內心仿佛被人用刀狠狠捅了一下,他明白這意味著什麼,這個女人要和他徹徹底底的劃清界限。
  海蘭輕聲道:“你給我的別墅我從未去過,這些錢,我一分沒有動過。我欠你的已經換清了,以後你不要再糾纏我!”
  許常德陰沉的雙目閃過一絲怨毒,血絲瞬間佈滿了他的雙目,他慢慢的點了點頭,抓起鑰匙和存單狠狠扔在地上:“你欠我的永遠都還不清!”
  海蘭淡然一笑,她咬住蒼白的唇:“這五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痛苦和折磨中活著,你帶給我的全都是噩夢,你幫助過我,可是我也付出了自己的青春,你給我的窩不再需要,我要的是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
  “你離得開嗎?你的地位你的名聲你的一切都是我給你的,我可以給你,我一樣可以把他們收回!”
  海蘭站起身:“忘了告訴你一件事,我已經從省台辭職了,你不需要勞心勞力的收回。”
  許常德最深層的憤怒被被她激起了。望著向門外走去的海蘭,他忽然喪失了理智,他沖了上去,一把抓住海蘭的短髮,大聲怒吼著:“賤人,為什麼要背叛我?為什麼要背叛我?”
  “放開我!”
  許常德揚起手狠狠給了海蘭一個耳光,海蘭的身體失去平衡仰首倒了下去,她重重摔倒在茶几上,茶几的玻璃檯面裂得粉碎。
  許常德愣了,望著臉色蒼白的海蘭,他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裡,一灘殷紅色的鮮血從海蘭的腦後流了出來。迅速在地面上擴展開來,海蘭的嘴唇一張一合,她眼前的空間忽然變成了一片空白,這空白的空間中,只剩下張揚一個人的身影,海蘭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張揚……”

卷一 第076章 蘇醒
  此時的張揚正坐在福德樓的閱江閣中吃飯,張德效果然是個沒有創意的人,同樣的飯店同樣的包間,不過晚上準備的菜肴要比中午還要豐富,喝得是1970年產的芝華士,從這一點張揚就看出,張德放主要宴請的對象並不是自己,而是顧佳彤,客氣點說叫一箭雙雕,張德放利用一頓飯想賣兩個人情,可是顧佳彤卻並沒有喝酒,要了一聽果汁。
  顧佳彤晚上表現的還是中規中矩,一旦到了外面的場合,顧佳彤就是顧董事長,舉止得體,優雅高貴。
  張德放請她主要是想幫人購買幾台電腦,在九十年代初期,電腦還是一個稀罕物,張德放的目的當然是便宜了,顧佳彤對這個表哥雖然不喜歡,可起碼的面子還是要給的,所以張德放一開口,她就表示會給張德放一個進價,這已經是很大的情面了,張德放也相當的滿意,高興之餘又道:“我本來今晚還給妹夫打了電話,約他一起過來,可是他廠裡有事,沒辦法過來。”
  顧佳彤聽到張德放提起丈夫魏志誠,臉色頓時一變,她暗罵張德放多事。
  張德放卻沒有啥眼色,偏偏抓住這個話題不放,又提起很久沒跟他們兩口子一起吃飯了,搞得顧佳彤一張俏臉頓時沉了起來,她一旦不爽,任何人的面子都不會給,起身道:“我還有事,你們繼續吃!”她丟下這句話就離席而去。
  張德放都不知道啥時候得罪的這位顧家大小姐,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望向顧明健,顧明健愛莫能助的笑了笑。
  這時候張揚的傳呼響了,他的手機還沒有修好,只能借顧明健的手機回了過去,電話是省人民醫院打來的,當張揚聽清他們說的什麼,臉色頓時變了,自從顧明健認識張揚以來還從來沒有見他這麼驚慌失措過,張揚轉身向門外跑去,甚至連招呼都顧不上打一個。
  張揚沖出福德樓的時候,顧佳彤剛好開著她的賓士車出來,這廝猛然沖到車前,嚇得顧佳彤慌忙踩下油門,她今晚的火氣也到了燃爆點,頭伸出窗外尖叫道:“你找死啊?”說完這句話才認出這個突然竄出的傢伙竟然是張揚。
  張揚也認出了她,拉開車門,毫不客氣的轉入汽車,坐在副駕上:“送我去省人民醫院!”
  顧佳彤一肚子的火,一雙眼睛虎視眈眈的看著張揚,這廝什麼人啊,他憑什麼對自己頤指氣使啊?她怒道:“你給我下車!”
  張揚的聲音比她更大:“少廢話,快開車!”他的怒吼聲把顧佳彤嚇得一哆嗦,竟然沒有跟這廝繼續爭執下去,她咬了咬嘴唇,開車向省人民醫院駛去。
  張揚接到那個電話是有人通知他海蘭出事了,現在已經送入了省人民醫院搶救,陷入深度昏迷狀態,不知是死是活,院方通過海蘭的電話簿打了許多電話,其中一個通知了張揚,海蘭在東江並沒有什麼親人和朋友,多數人聽說這件事都選擇回避,就算是省電視臺也一樣,因為她已經從省台辭職,人家才不願意攬上這個麻煩。
  顧佳彤一邊開車一邊從煙盒中取出一支摩爾香煙,用火機點燃。張揚臉色蒼白,整個人幾乎就要崩潰,他拿起那盒香煙,從中抽了一支,又拿起點煙器把香煙點上。
  顧佳彤暗罵這個傢伙實在無禮到了極點,不但強行徵用了自己的汽車,還抽自己的香煙,居然還表現的這麼心安理得。最可氣的是自己,自己這輩子怕過誰啊?居然被他剛才的那聲大吼嚇得沒了主意,媽的,我竟然會怕他?顧佳彤心情矛盾的想著,可是她女性特有的敏感覺察到,張揚的情緒很不對,這廝的情緒躁動不安,目光中閃動著悲憫和痛苦,究竟是什麼事情能夠讓這個傢伙如此痛苦和揪心?顧佳彤原本想痛駡他一頓的話,終於忍住。
  汽車抵達省人民醫院的停車場,張揚推開車門就向急診中心沖去。顧佳彤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泊好車跟了過去。
  張揚驚慌失措忙不擇路,途中和急診室推著治療車的小護士撞在一起,治療車上的東西散落了一地,小護士怒道:“你這人走路不長眼睛的?”
  張揚大聲道:“請問有沒有一個叫海蘭的病人?”
  “你是誰啊?”小護士對這廝顯然沒有什麼好印象,狠狠瞪了他一眼,蹲下身去收拾被他撞落在的的東西。
  張揚原本就心急火燎的,看到這小護士態度不善,再也按捺不住心頭的怒火,大吼道:“麻痹的,你什麼態度?信不信我抽你丫的!”
  那小護士也不是省油的燈,柳眉倒豎道:“流氓,這是法治社會,我看你敢胡來!”
  張揚一腳就把治療車踹開了,伸手想要去抓她,換做平時張大官人一定不會如此沒有風度,可是關心則亂,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海蘭的生死存亡,什麼素質風度早已被他拋到一旁。
  那小護士看到張揚兇神惡煞的模樣這才知道害怕,嚇得大聲尖叫起來。
  顧佳彤及時來到了張揚的身邊,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道:“你幹什麼?冷靜一下好不好?”
  這時候一名急診室的醫生走了過來,他問明發生了什麼事情之後,低聲道:“海蘭正在手術室搶救,病人的頭部受到撞擊,情況不容樂觀!”
  張揚和顧佳彤趕到手術室門前的時候,手術仍然在進行中,張揚不顧一切的向手術室沖去,被門前的兩名員警攔住,張大官人現在顯然失去了理智,一雙眼睛佈滿血絲,虎視眈眈的盯住那兩名員警:“滾開,否則我不客氣了!”
  顧佳彤真是服了這廝的膽量,不知道該說他膽大呢,還是說他愚蠢。她真是鬱悶到了極點,自己怎麼稀裡糊塗的捲入了這場麻煩中,她來到張揚身邊:“張揚,你怎麼回事?現在人家在裡面搶救,你沖進去又有什麼用?你幫得上忙嗎?”
  張揚怒吼道:“老子要去救人!誰他攔著我,我就滅了誰!”
  那兩名守門的員警也被激起了火氣:“你小子有種,你過來試試!”說話的時候,手術室的燈滅了,首先走出的是負責手術的醫生,張揚走了過去:“醫生,海蘭的情況怎麼樣?”
  那醫生看了看張揚:“你是她家人?”
  張揚看到醫生臉上不苟言笑的神情,一顆心涼了半截,自從重生以來,他還從沒有這麼害怕過,突然生出一種命運完全不由得自己掌控的感覺,自己空有一身神乎其技的醫術,可是海蘭最需要他的時候,自己並不在她的身邊,假如……張揚幾乎不敢繼續想下去。
  顧佳彤生怕張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來,慌忙上前道:“你好,我們是傷者的朋友,請問她的情況怎麼樣了?”
  “生命是保住了,不過至於什麼時候蘇醒,蘇醒後的情況會怎樣,我就很難保證了。”
  張揚整個人宛如虛脫般,仿佛隨時都要坐倒在地上,知道海蘭仍然活著,他高懸的心終於落地。
  三名醫護人員推著海蘭從手術室內走出,張揚慌忙迎了過去,卻被其中一名護士攔住:“對不起,病人需要進入重症監護室,你先去辦下手續,回頭去ICU探望吧!”
  張揚理都不理她,一把將她推到一邊,來到海蘭面前,卻見海蘭頭上的青絲已經被完全剃光,頭上被白紗包裹著,俏臉蒼白,呼吸微弱,美眸緊閉,顯然仍舊處在昏迷之中,張揚握住海蘭的手腕,觸手處感覺她肌膚冰冷,脈搏細弱,不過讓他欣慰的是,海蘭的生命力仍然頑強。
  那護士對張揚的行為還是表示了充分的理解:“麻醉的藥效還沒有過去,你最好還是讓病人休息一下,自己也冷靜一下好嗎?”
  張揚終於冷靜了下來,他跟著推車來到ICU的門口,顧佳彤提醒他道:“現在病人仍然昏迷不醒,就算你跟過去也無濟於事,還是先搞清楚發生什麼情況再說!”
  張揚點了點頭,發現三名員警向他走了過來,其中一人正是昨天晚上指揮抓捕行動的白沙區公安局副局長欒勝文,欒勝文並沒有想到顧佳彤也會在這裡,不由得呆了呆,他認識顧佳彤,知道這是平海大佬的千金,可顧佳彤並不認識他,所以欒勝文並沒有冒昧的打招呼,而是直接走向張揚:“張揚!有些情況我想讓你配合調查一下。”
  張揚現在心煩意亂,他搖了搖頭道:“想調查情況,以後再說,現在我只要你告訴我,海蘭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欒勝文道:“她在申園路,駕駛的奧拓車失去控制撞在護欄上沖下斜坡,車內酒味很大,駕駛人可能在之前喝了不少的酒,因為地勢偏僻,當時並沒有人發現車禍的過程,所以事故大隊聯繫我們協同處理。”他停頓了一下,又道:“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今天中午到現在去向?”
  張揚的情緒極度惡劣,他冷冷看了欒勝文一眼道:“滾蛋!”
  欒勝文的臉漲紅了,媽的,這廝實在太囂張了,老子怎麼說都是白沙區的公安局副局長,你什麼態度,他正要發火的時候,顧佳彤走了過來,輕聲道:“整個下午他都在我家裡,這一點我們家的所有人都可以為他證明,晚上我們一起吃飯,我有足夠的理由證明張揚和這件事沒有任何的關係。”
  欒勝文聽到顧佳彤這麼說,只能作罷,人家顧佳彤是什麼身份?這句話同時也在暗示張揚和顧書記家的關係那不是一般,自己如果繼續追究下去肯定是自找難看,放眼平海省內,還有什麼人比省委書記的證詞更為可信嗎?
  在經過一番交涉之後,張揚終於獲得允許,船上無菌服進入ICU,因為擔心張揚情緒失控,顧佳彤也換上無菌服跟了進去,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何會被糊裡糊塗的拖入了這件麻煩之中。
  海蘭靜靜躺在床上,宛如熟睡,蒼白的俏臉之上帶著安詳的表情,床頭監護儀上顯示著她的血壓脈搏情況,張揚在海蘭的身邊坐下,握住她微涼的右手,眼圈微微有些發紅,無論花費怎樣的代價,他都要幫助海蘭儘快恢復過來。他低聲道:“姐……你醒醒……你醒醒,我不能沒有你……告訴我,究竟是什麼人害你?我絕不會放過他!”
  海蘭沒有說話,她仍然靜靜躺著。
  張揚就這樣靜靜看著她,足足有半個小時,方才站起身,一名小護士來到他面前,把欠費單遞給他,急救手術的費用都是院方臨時墊付的,欠費單上已經欠了一萬多塊,張揚身上可沒有這麼多的現金,一文錢難死英雄漢,張大官人低聲道:“要不我明天把錢送來!”
  那小護士歎了口氣道:“你知道的,住院費如果不能及時到位,許多藥品和治療措施都不能用上去,這也是院裡的規定,我們也沒有這個權利……”
  顧佳彤把欠費單拿了過去,看了一眼道:“小問題,我來解決,張揚,這筆錢也不要你還,只要你把我妹妹的腿治好了,這錢就當成你的報酬!”
  張揚搖了搖頭道:“一是一二是二,錢我必須還你,為養養治病,我沒想過報酬!”
  因為ICU的特殊規定,他們兩個還是被請了出去,顧佳彤為海蘭墊付了醫藥費,這讓張揚對這位顧家的大小姐又有了全新的認識,看來顧佳彤也並不是不通情理,在關鍵時刻還是表現出非同一般的大氣。

冷靜之後的張揚配合警方錄了口供,有了顧佳彤的證詞,張揚在這件事上沒有任何的疑點,他對公安介入海蘭的車禍事件頗感好奇,在錄口供的時候,顧明健和張德放也趕到了省人民醫院,通過張德放的旁敲側擊,終於查明這次公安機關之所以介入這場交通事故,是因為海蘭的主要傷處在後腦,和車禍造成的傷害不符,也許其中的具體詳情只能等海蘭蘇醒才能夠知道。
  許常德握著電話,臉色異常蒼白,他咬牙切齒道:“你就是這麼做事的?她還活著,你就這樣把她送到了省人民醫院?”
  聽筒內傳來一個懊惱的聲音:“對不起,我也沒有想到,我以為她死了,所以製造了一場車禍,我根本沒想到她還活著……”
  許常德用力咬了咬嘴唇:“我不管你用什麼手段,花費怎樣的代價,都要把這件事給我擦乾淨!我決不允許這件事牽連到我……”
  “你放心,我一定做好!”
  辦完一切的手續之後,已經是夜裡兩點,張揚將顧家姐弟的這份情義深深記在心裡,如果沒有顧佳彤,今晚他會遇到很多的難題,想起自己白天對她的態度,張揚不由得有些歉疚,他低聲向顧佳彤道:“謝謝,彤姐,我平時說話口無遮攔,你別跟我一般計較。”
  顧佳彤忍不住笑了一聲道:“那筆帳我早晚都會跟你算,不過看在你還是一個重情重義男人的份上,我應該會原諒你。”
  張揚看了看時間:“已經很晚了,你們都回去休息吧,我留在這裡!”
  顧佳彤點了點頭,顧明健和張德放來到張揚身邊道:“公安方面,我們儘量幫你留意,看看這件事能不能查出一個結果。”
  張揚道:“對了,明天我可能去不了你家了,幫我跟養養解釋一下,反正近期我可能不會離開東江,等海蘭這邊的情況穩定,我馬上過去!”
  顧明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只管直說,咱們哥兒們沒啥需要客氣的。”
  張揚點了點頭,他是個知道感恩的人,顧家對他的這個情分,張大官人算是牢牢記住了。
  張揚在ICU外面坐下,透過玻璃窗看著病房內的海蘭,暗淡的燈光下,海蘭睡得如此沉靜如此安祥,在知道海蘭不會有生命危險之後,張揚的情緒冷靜了許多,他把腦子裡紛亂的念頭仔仔細細梳理了一下,從目前得到的情況來說,海蘭很有可能是被人陷害,可是海蘭在東江有什麼仇人,她如此美麗如此善良,又有誰這麼殘忍,對一個如此美麗的生命下手呢?
  張揚用力揉了揉眉頭,這時候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推著治療車慢慢向ICU的方向走來,張揚看了他一眼,目光重新垂了下去,他的耳中傳來充滿節奏的腳步聲,張揚感到有些錯愕,這男子邁出的步伐是如此的精准,幾乎每一步的距離都相同,而且落腳的方式很奇怪,似乎在刻意收斂落腳的力度。這種情況通常只會出現在高手的身上,張揚又抬起頭,發現那名男子帶著口罩,黑框眼鏡下一雙眼睛深邃而冷靜,他推開ICU的大門。
  張揚留意到他腳上穿的是運動鞋,右腳不顯眼的地方還沾著一塊黃泥,應該是從外面趕過來,在張揚觀察那名男子的同時,他已經推車走了進去。
  張揚猛然站起身來,他感覺有些不對,猛然推開ICU的大門,那男子正在套上無菌服,張揚怒吼道:“你給我站住!”他向那名男子沖了過去。
  那男子愣了一下,意識到被人識破了行藏,他抬起右腳狠狠踹在治療車上,治療車高速向張揚的身體撞去,與此同時,他右手揚起,三柄手術刀向張揚閃電般射來。
  張揚側身閃過,手術刀篤!篤!篤!釘在他身旁的門板上,那男子看到行藏被識破,不敢繼續逗留,趁著張揚躲避的刹那,從一旁的縫隙中逃了出去。
  張揚哪肯讓他就此溜掉,雙手抓起治療車,整個向那男子砸了過去,準確無誤的砸在那男子的後背,可是那男子也極其強悍,被治療車砸中之後,身體只是踉蹌了一下,他繼續向電梯的方向沖去。
  張揚從門上摘下一柄手術刀,咬牙切齒的追了上去,以他的武功,對方絕對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電梯門打開,顧佳彤拿著張揚的手包走了出來,剛才她準備離去的時候發現張揚的手包還落在自己車裡,於是又給他送了回來,誰曾想正遇到這種場面。
  那男子一把扼住顧佳彤的脖子,把她推入電梯之中,手術刀抵在顧佳彤的咽喉之上,怒吼道:“不要過來!”
  張揚也沒有想到顧佳彤會去而複返,看到顧佳彤被制,他不得不停下腳步,大聲道:“放開她,我讓你走!”
  電梯門緩緩關閉,那男子冷酷的雙目死死盯住張揚,似乎要把他牢牢記在心裡。
  張揚望著電梯,電梯開始向下駛去。
  張揚向樓梯跑去,他跑到樓下大廳的時候,那男子已經拖著顧佳彤退出大門外。
  張揚繼續緊追不捨,這不僅僅是因為顧佳彤的安危,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有人要制海蘭於死地,他要找出幕後的真凶。
  那男子看到張揚仍然如影相隨,他用手術刀抵在顧佳彤的頸側動脈,低吼道:“滾回去,否則我殺了她!”
  張揚雙目死死盯住那名男子的眼睛,逼人的殺氣在夜色之中彌散開來,他的目力犀利非常,從那男子的目光中感受到一種殺機,他如果不及時出手將對方制住,顧佳彤恐怕會更加的危險,可是出手殺了這名男子等於將線索全部斬斷,張揚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
  那男子不斷後退,就在他把手術刀離開顧佳彤頸部的刹那,張揚右手一張揚,手術刀在夜色中劃出一道寒芒,宛如彗星般射向那男子的前額。
  手術刀準確無誤的從那男子的前額刺入,穿透堅硬的額骨,深深刺入他的腦部,直至沒柄,那男子直挺挺倒了下去。
  顧佳彤因為震驚而發出一聲尖叫,張揚第一時間沖了上去,一把將顧佳彤拉到自己的身邊,然後抓起那名倒在地上的男子,在他身上運指如風,連續點中他的幾處穴道,以內力透入他的要穴,激發此人的潛在生命力,張揚怒吼道:“說!什麼人讓你來的?”
  那男子的目光中充滿了不可思議的神情,他口鼻中開始溢出大量的鮮血,他艱難道:“做……夢……”然後頭一歪,死在張揚的面前。
  張揚懊惱的大叫了一聲,如果不是過於顧忌顧佳彤的安危,剛才他一定可以生擒這名男子,也會從他的嘴裡問出一些事情,可是他不敢拿顧佳彤的生命當賭注,所以出手的時候仍然用盡了全力,手術刀深深刺入這男子的腦部,直接造成了他的死亡。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張揚站起身,他已經聽到警笛響起的聲音,顧佳彤臉色蒼白的站在那裡,望著那名男子的屍體,仍然沒有從剛才的驚恐中完全解脫出來。
  張揚低聲道:“你有沒有事?”
  顧佳彤失魂落魄的搖了搖頭,整個人感覺就要虛脫一般。
  員警聞訊趕到了這裡,欒勝文剛剛才離開,沒想到這邊就出了人命案,當他們看到現場的情景,所有人都吃了一驚,那手術刀深深刺入殺手堅硬的額骨,這樣的腕力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夠達到的。
  張揚殺人之後仿佛沒事人一樣,在一旁接受了警方的例行詢問取證,當時的情景被很多人看到,如果張揚不出手的話現在被殺的應當是顧佳彤,周圍人的證供一邊倒的對張揚有利。
  顧佳彤恢復鎮定之後,也將當時的情景敘說了一遍。
  欒勝文最後來到張揚面前,通過這兩天和張揚打交道,他對這個北方縣城的小幹部從不屑已經變成了看重,這種看重中不乏尊敬的成分在內,無論任何時代,任何國度,英雄人物往往容易獲得別人的認同,而張揚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樹立起了英雄的形象。
  “張揚,你怎麼知道他是殺手?”
  “感覺!”
  “感覺?”
  “他的身上殺氣很重,而且一名醫生很難做到如此精准的控制自己的腳步和力量!”張揚不屑的笑了笑:“還好他遇到的是我!”
  欒勝文點了點頭道:“你放心,我會加派人手守住監護室,確保受害人的安全。不過我希望最近幾天你不要離開東江,我們會隨時需要你協助調查!”
  “沒問題,欒局,我希望你們能夠徹底調查海蘭事件,我可以斷定,這件事絕不是一起普通的車禍那麼簡單。”
  “作為員警我會伸張正義,作為一名國家幹部,我會給受害人及其親屬一個滿意的交代!”
  錄完口供之後已經是淩晨四點,張揚去探望海蘭之後走出ICU,發現欒勝文已經安排了兩名員警在門口值班,剛才的刺殺事件發生之後,海蘭的安全問題已經得到了足夠的重視,警方的安防工作明顯嚴密了許多。
  顧佳彤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她並沒有選擇離去,剛才的事情讓她深受刺激,她從心底感到害怕,因為不想家人為她擔心,她藉口幫助張揚看護海蘭,留在了醫院,至於被殺手劫持的事情,她隻字未提,她也要求欒勝文為她保密,雖然欒勝文爽快的答應下來,不過顧佳彤也清楚,以自己的身份,這件事只能隱瞞一時,早晚都會被父親知道,知道就知道,只要不是現在,顧佳彤現在心煩意亂,實在不想再面對父親的詢問。
  張揚來到顧佳彤的身邊,有些詫異的問:“還沒有回去休息?”這一晚的經歷,讓他們忽然放下了彼此的偏見和敵視。
  顧佳彤點了點頭,把張揚的手包遞給他。
  張揚接過手包,心中不由得產生一絲歉疚,如果不是顧佳彤回來送包,也不會發生那驚魂一幕,他在顧佳彤的身邊坐下:“你是不是害怕?”
  顧佳彤有些所答非所問:“我餓了!”
  張揚笑了起來,這還是他今夜第一次露出笑容,他的笑容很有感染力,牙齒潔白而整齊,就像陽光驅散了陰雲,看著他的笑容,顧佳彤也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溫暖,內心的恐懼瞬間減輕了許多,她終於明白,為什麼妹妹會信任這樣一個陌生人,張揚的確擁有著與眾不同的魅力,他的眼神堅定而篤信,讓人感覺到一種信任,一種安全,說來奇怪,為什麼自己之前沒有發現?反而一直覺著他的眼神邪邪的,怪怪的?也許一切都從張揚把她從死亡邊緣挽救回來改變了。
  張揚現在的心情好了許多,剛才他再次探查了一下海蘭的脈息,發現海蘭的脈搏正在逐漸變強,他過去一直對西醫相當的排斥,可是海蘭能夠活下來,全靠了西方醫術,手術輸血這些對於急症的處理還是行之有效的,張揚從過去的抵觸已經開始接受,甚至產生了有時間也要研究一下西醫的念頭。聽到顧佳彤這樣說,他也感覺有些餓了:“走,我請你去吃點東西!”
  顧佳彤爽快的點了點頭,起身和張揚一起向外面走去。
  淩晨四點鐘想要找到一個吃飯的地方並不容易,省人民醫院旁邊的巷口有一座燒烤攤兒還在營業,事實上這也是他們唯一能夠找到吃飯的地方,換做平時,顧佳彤是絕不會在這種地方吃飯的,可今天她卻收起了以往的挑剔。

卷一 第077章 調查
  短短的幾天時間內,許常德瘦了許多,原本烏黑的頭髮也出現了許多的銀絲,額頭的皺紋也顯得深刻了許多,這讓他看起來顯得有些蒼老,他的手中拿著一張照片,照片上的海蘭笑得如此甜美,許常德的內心忽然感到一陣沒來由的刺痛,他拿出火機,啪!的一聲點燃,躍動的火苗照亮了他陰沉不定的面孔,握著火機的手凝滯了許久,這才湊了過去,點燃照片的一角,火苗迅速躥升了起來,許常德卻仍然沒有放手的意思,看著在火光中海蘭逐漸模糊的俏臉,他的心頭正在滴血,火焰燒到了他的肌膚,這燒灼的痛感絲毫沒有讓他的心裡感到好過。
  電話鈴突然響起,許常德如夢初醒般放開了那張點燃的照片,這時候他才感到有些疼痛,活動了一下發紅的手指,伸手握住了電話,他並沒有立刻拿起電話,直到電話鈴又響了六聲,這才拿起:“喂!”
  電話中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她什麼都不記得了,選擇性失憶,聽主診醫生說,她的記憶停留在二十歲之前。”
  許常德抿了抿嘴唇,臉上掠過一絲愧疚一絲欣慰,匆匆閃過的表情竟然如此複雜,他偷偷吸了一口氣,然後道:“確定?”
  “可以確定!主診醫生說,她恢復記憶的可能性幾乎等於零,你放心,等過了風頭,我會清除這個隱患。”
  許常德閉上雙目他的腦子裡在飛快地盤算著,足足沉默了半分鐘,他才道:“就此罷手!”
  “可是……”
  “沒有可是,就此罷手,就算她真的想起過去的一切,我也認命!”
  張揚是個不甘心接受命運擺佈的人,然而他開始意識到,有些事並不能完全由自己所控制,正如海蘭的這次意外,又如海蘭對他的排斥,原本他以為和海蘭之間的感情終於有了結果,可是卻沒有想到中途生變,在醫院的護理下,在他的精心治療下,海蘭的身體正以驚人的速度康復著,可是她對於這幾年的記憶仍然是一片空白,她忘記了煩惱,忘記了不幸,忘記了張揚,忘記了感情,對她而言,生活似乎已經重新回歸到五年前的歲月,她對這個世界充滿著美好的懂憬,她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顧佳彤找到張揚的時候,他正坐在省人民醫院斜對面的慕尼克1860酒吧中喝酒,這段時間張揚一直都留在省人民醫院陪護海蘭,海蘭蘇醒之後對他的排斥和恐懼,讓張揚有些無所適從,他發現了這間酒吧,這幾天幾乎大部分的時間都泡在這裡。
  昏暗的燈光下,張揚拿起一大杯紮啤慢慢品著,他並沒有因為海蘭的表現而喪失信心,可是他卻必須要面對眼前的現實,海蘭在短時間內恢復的可能性不大,他有自己的工作和事業,不可能長期在省城逗留下去,其實就算他留下來,對海蘭的恢復也無濟於事,海蘭從蘇醒之後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看他的目光中找不到一絲一毫的溫情,剩下的都是驚慌和恐懼,張揚討厭這種感覺,他一口氣把紮啤喝了個底兒朝天,向酒吧的服務生打了一個響指,示意他再送上一杯。
  空氣中飄來一陣淡淡的幽香,張揚對這誘人的味道已經十分熟悉,沒有轉身就知道是顧佳彤到了,自從海蘭出事之後,他們兩人突然放下了彼此的成見,現在已經成了很好的朋友,顧佳彤身穿黑色長裙,落落大方的在張揚的身邊坐下,看了看桌上空空如也得啤酒杯,不禁笑道:“怎麼著?自己一個人在這裡借酒澆愁呢?”
  張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向那服務生大聲道:“兩杯!”
  顧佳彤把黑長的卷髮攏向腦後,從精緻的LV皮包中取出張揚的手機,推到張揚的面前:“我讓朋友幫你修好了,下次小心,不要進水了。”
  張揚拿起手機,順便打開了電源鍵:“佳彤姐,多少錢?”
  顧佳彤有些不滿的瞪了他一眼道:“我說你這人怎麼這麼市儈?咱能不談錢嗎?那東西髒著呢!”
  張揚呵呵笑道:“既然那東西髒著呢,你每天還拼命的想要啊!”
  送酒過來的服務生剛好聽到了他們的對話,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曖昧,眼角掃了掃顧佳彤,像顧佳彤這種氣質高貴的美女很容易引起男性的注意,顧佳彤敏銳的覺察到服務生眼中的曖昧,回想了剛才和張揚的對話,臉上沒來由有些發熱,狠狠瞪了那服務生一眼道:“看什麼看?信不信我讓老闆炒了你?”
  服務生嚇得慌忙垂下頭去,拿著託盤匆匆走了。
  顧佳彤取出香煙,從中抽出一支,卻發現自己並沒有帶火機。
  張揚拿起火柴,點燃後湊到她的面前,顧佳彤低下頭,飽滿豐潤的唇輕輕吸吮著香煙,煙火在她的抽吸下一明一暗,她直起腰,用左手把散亂的卷髮重新整理了一下,吐出一團淡淡的煙霧,透過煙霧,發現張揚深邃的雙目正注視著自己。她優雅而矜持的笑了笑:“看我幹什麼?”
  張揚指了指她手中的香煙:“吸煙有害健康!”
  顧佳彤道:“習慣了,可能改不了了!”
  張揚笑道:“聽說你那位是煙廠副廠長,咱們也不能因為自己家抽煙不花錢就可著勁的抽吧?”
  假如別人這麼說她,顧佳彤一定會把點燃的香煙扔到對方的臉上,可是張揚說出這樣的話,顧佳彤並沒有感到生氣,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了起來:“我本來是抱著安慰你的目的過來的,看你這德性,仍然沒有忘記打擊我,證明你的情緒好得很,根本不需要人安慰。”
  換做平時張揚一定會調侃一番,可是現在因為海蘭的事情搞得他也沒有了調侃的心情。
  顧佳彤的電話響個不停,連續接了三個電話,掛上電話有些不好意思的向張揚笑了笑道:“需要辦的事情太多,對了,咱們說到哪裡了?”
  張揚喝了一大口啤酒道:“說你要安慰我來著!”
  顧佳彤不禁笑了起來:“海蘭的情況怎麼樣?”
  提起海蘭,張揚不禁皺了皺眉頭道:“身體恢復的不錯,不過她仍然記不起來我,最近五年發生的情況被她忘得一乾二淨。”事實上海蘭的情況比他所說的要嚴重得多,海蘭非但把他忘了,而且簡直就是把他當成仇人看待,充滿了戒心和恐懼,每次看到海蘭驚惶失措的目光,張揚都感到內心一陣刺痛,這也是他寧願選擇酒吧買醉而不是留在醫院的根本原因,不過他的酒量實在太大,這啤酒只能成為他夏季消暑解渴的飲品。
  顧佳彤提醒他道:“這些天你一直忙於海蘭的事情,還沒有為我小妹複診呢?”
  張揚充滿歉意的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這段時間我渾渾噩噩的,沒有顧忌到這件事。”
  顧佳彤歎了口氣道:“關心則亂,海蘭記不起你,完全當你是陌生人,看來短時間內不會恢復,難道你打算一輩子守在這裡?”
  “我明天離開省城!”
  顧佳彤愣了愣,想不到張揚回答的這麼乾脆。
  張揚放下啤酒杯,起身道:“走,我跟你去看養養!”
  顧養養大部分時間內都泡在她的畫室中,張揚到來的時候,她正在繪製著一幅風景畫,灰色的天空,潔白的江灘,深藍色的江水流淌著淡淡的憂傷,只有畫面上展翅飛翔的兩隻白鷺帶個人些許的希望和亮色,這熟悉的畫面讓張揚不禁聯想到第一次見到顧養養的情景,他的唇角不禁泛起一絲微笑。
  顧佳彤輕輕咳嗽了一聲,驚醒了沉浸在繪畫中的顧養養,她轉過頭,看到張揚,缺少血色的嘴唇微微上翹,清澈的美眸閃過淡淡的漣漪,整張俏臉頓時變得生動了起來。
  “張哥!”顧養養放下手中的畫筆,轉動輪椅來到張揚的面前,幾天不見,張揚明顯瘦了許多,頭髮也顯得有些蓬亂,唯一沒變得是他挺拔的脊背,清亮的眼睛,親切的笑容。不過顧養養還是捕捉到他雙眼深處淡淡的憂傷。
  張揚蹲了下去,這樣的高度讓顧養養感覺到和他的距離變得很近,她輕聲道:“張哥,這些天你為什麼沒有過來,你答應第二天要幫我治療,我等了你一整天!”
  望著這個單純的小丫頭,張揚不禁笑了起來:“對不起,因為工作上的事情耽擱了,我今天過來就是為了給你治療,對了,之前給你開的藥有沒有按時吃啊?”
  顧養養用力點了點頭。
  顧佳彤知道張揚看病的規矩,悄悄退出門外。
  顧養養看到姐姐離去才小聲對張揚道:“張哥,你教給我的那套氣我每天都會練習,不過這兩天感覺到從雙腳開始有一種灼熱的痛感。”
  張揚伸出手去,在她腳上的陷谷沖陽解溪三穴上逐一點了點道:“是不是從這裡開始疼痛的?”
  顧養養點了點頭。
  張揚微笑道:“要得就是這種效果,放心吧,疼痛不會太劇烈,應該在你可以承受的範圍內,看來你雙腿恢復的速度要比我預計中更快。”他小心翼翼的幫助顧養養除下鞋襪,把她的雙足捧在手心。
  顧養養雖然知道張揚是在為自己治病,仍然感到有些羞澀,黑長而蜷曲的睫毛輕輕顫動著,就像風中蝴蝶美麗的翅膀,她最終選擇閉上了眼睛,感覺到張揚抵住自己腳掌的手心開始變得越來越灼熱,兩股遊絲般的熱力從她的足心透入,抽絲剝繭般擴張梳理著她下肢的經脈,然後隨著她血管的脈他逐漸蔓延開來,她的下肢仿佛有千萬隻螞蟻爬過,這種感覺癢中帶痛,顧養養下意識的咬緊了嘴唇,強忍住不發出聲音,一雙潔白的纖手緊緊抓住了輪椅的扶手。
  張揚利用內力為顧養養疏通淤積閉塞的下肢經脈,從大隋朝來到九十年代,他雖然很僥倖的保存了內力,可內力畢竟大打折扣,如果是在過去,他單憑內力就可以將顧養養閉塞的經脈打通,不過也要損耗極大的內力,現在他雖然很想幫助顧養養,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只能先打通主要的穴道關節,至於經脈完全貫通則要依靠藥物和顧養養自身的鍛煉。
  張揚的內力運行三個周天之後,這才放開了顧養養的足踝,他幫助顧養養穿好鞋襪。
  顧養養靜靜看著張揚,心中忽然生出一陣難言的溫暖,張揚為她穿好鞋襪之後,站起身:“你繼續畫畫吧,有時間我會來省城為你複診。”
  “你要走?”顧養養的聲音中充滿了驚詫和不舍。
  張揚笑道:“我工作單位在春陽,那邊還有好多事等我去處理!”
  “假如你想調動工作,也許我可以讓爸爸幫忙。”顧養養脫口而出。
  這句話如果是其它人聽到一定會驚喜萬分,喜出望外,而張揚卻沒有任何的表示,他對省委書記顧允知的確有攀交之意,可是他並沒有利用給顧養養療傷取悅顧允知的意思,更不想利用單純的顧養養達到升官發財的目的,張揚目前對省城沒有任何的興趣,寧為雞首不為牛後,這是張大官人最起碼的原則,就算是利用也要把這份人情放在最關鍵的時刻,至少現在他不需要勞動顧書記為自己做什麼,張揚微微一笑道:“我幫你並不是想求你做什麼,養養,安心休養,不要多想。”
  他越是這樣說,越是讓顧養養感動,顧養養知道因為父親顯赫的官位,周圍人才對她表現出如此的關愛和尊敬,多數人都是有目的的,而張揚與其它人不同,自己剛才的那句話反而顯得有些冒昧,顧養養充滿歉意道:“對不起……”
  張揚笑道:“沒什麼對不起的,以後跟我不要說客氣話。”他告辭走出畫室,發現顧佳彤在外面等他,張揚接過她遞來的毛巾,擦去臉上的汗水。
  顧佳彤又遞給他一杯水,從張揚的表情已經可以看出他的疲憊,顧佳彤充滿好奇道:“你究竟是怎樣為養養療傷的,看起來你很累。”
  張揚笑道:“是不是所有女人都擁有像你一樣的好奇心?”

顧佳彤瞪了他一眼道:“張揚,你是不是三句話不損我心裡難受?”
  張揚搖了搖頭,他和顧佳彤並肩來到客廳,顧允知父子都不在家,顧家的這座小樓顯得更加的空曠,張揚已經是第二次來到這裡,顧家給他的感覺很壓抑很沉悶,缺少尋常家庭的歡樂氣氛,看來顧允知不自覺的將政府中的一切帶到了家裡,在張大官人看來,家應該是一個讓人鬆弛放鬆的場合,在家裡應該放下外面經營的一切假面,而官場中人很少有人可以做到,無論是李長宇還是顧允知,他們的家中總是籠罩著一種生疏的氣氛,這並非是針對外人,而是家庭成員本身的問題。
  張揚要了紙筆在上面迅速寫了一張方子,遞給顧佳彤道:“佳彤姐,你按照這個方子抓藥,對你的身體有好處。”
  顧佳彤瞄了一眼藥方,她對醫術一無所知,不知張揚寫的究竟是什麼。
  張揚最近的性情雖然因為海蘭收斂了許多,可是惡作劇的心思不由自主的還會流露出來,在顧佳彤看來,這廝現在的笑容顯得有些邪惡:“那啥……只要按照我寫得方子服藥,保你一個月之後,月事順暢自如,恢復正常的規律。”
  顧佳彤一張俏臉羞得通紅,這廝真是皮厚到了極點,這種事情也能堂而皇之的說出來,他難道不懂得婉轉二字是怎麼寫的嗎?顧佳彤咬了咬嘴唇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張揚笑了兩聲,並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和顧佳彤鬥嘴,他雖然決定離開省城,可是海蘭的事情仍然讓他牽掛,他鄭重道:“佳彤姐,我想你幫我一個忙!”
  顧佳彤不等他說出就已經明白他要求自己什麼,點了點頭道:“是不是想我幫你照顧海蘭?”
  張揚道:“不僅僅是照顧,海蘭的身體應該很快康復,她的記憶何時恢復只能寄希望於上天,可是那天晚上的情景你應該看到了,有人想害她,我擔心這件事仍然沒有過去,她的生命還會受到危及!”
  顧佳彤道:“你放心,這件事我會讓張德放去辦,最近一段時間內會讓警方介入保護海蘭。”
  張揚相信顧佳彤的能力,他喝了口清茶,真誠道:“佳彤姐,多謝你了。”
  “你最近會不會常來東江?”
  張揚點點頭:“應該會經常過來,一是為了探望海蘭,還有為養養複診。”
  顧佳彤道:“好,來的時候記得給我打電話。”
  這趟省城之行耗去了張揚整整七天的時間,返回春陽之後,他變得沉默了許多,在春陽的臨時宿舍中休息了整整一天,自從重生後,他從未感到這樣的疲憊,這是一種近乎心力憔悴的感覺,發生在海蘭身上的事情讓他意識到這世上還有很多事自己無法做到,許多事並不是僅僅依靠武功和醫術就能夠解決的。
  手機響了很多次,張揚都沒有去接,直到夜幕降臨,他才從床上爬起,看了看未接來電,多數都是楚嫣然打來的,想起楚嫣然青春可人的俏臉想起她對自己的關心,張揚從心底感到一陣溫暖,傳呼上顯示著楚嫣然的留言……臭小子,你躲在哪裡?回來了沒有?
  張揚拿起手機給楚嫣然撥打了一個電話。
  聽筒中傳來楚嫣然驚喜和嗔怪參半的聲音:“你怎麼回事兒,這幾天都失蹤了,醫院的事情你還管不管?醫療美容中心的事情你還管不管?你總不能把我們的投資騙來了,然後就撒手不管……”
  張揚打斷她的話:“丫頭,你關心的是投資還是我?”
  楚嫣然愣了,長久的沉默了下去,過了好久方才低聲道:“你沒心沒肺的,值得我關心嗎?”
  張揚的嘴唇露出一絲笑意:“我知道,如果這世上還有一個人關心我,那個人一定是你!”
  “咦!你真噁心,肉麻死了,我才不關心你呢,老實交代,這些天你幹什麼去了?”
  張揚當然不會把在東江發生的具體事情告訴楚嫣然,他笑道:“幫我妹安排上學的事情,順便疏通一下方方面面的關係,所以耽擱了幾天,可巧手機淋雨後壞了,今兒才修好,長途剛回來,我太累,所以剛才沒有聽到電話鈴聲,不好意思啊。”
  楚嫣然輕輕咬了咬嘴唇,女孩兒家的心思最為細緻,細細一品張揚的這番話就有敷衍應付的成分,他若是當真想著自己,這麼多天難道不知道給自己打個電話,想到這裡楚嫣然不禁感到有些委屈,自從她認識張揚以來,好像一直都是自己在找他,這廝就沒有主動聯繫自己的時候,如果勉強說有,也只是他想讓自己投資美容中心的時候,心裡感到委屈,情緒就變得低落起來,女孩子情緒化的表現很明顯,她毫無徵兆的掛上了電話。
  張揚原本想調侃幾句呢,可這電話卻突然斷了,他正準備打回去,可這時李長宇的電話打過來了,李長宇的語氣顯得十分的嚴肅,單從他的語氣上,張揚就咀嚼出幾分不祥的味道:“張揚,你在東江是不是出了點事兒?”
  張揚愣了愣,回想了一下東江發生的事情,雖然被員警突襲查房,把自己和海蘭抓了個現形,不過那事兒已經得到解決,欒勝文沒理由把這件事透露出去,為了營救顧佳彤,自己殺掉了一名男子,可這件事已經被定性為正當防衛,警方不會追究自己的任何責任,而且這兩件事都相當的隱秘,屬於警方的保密範圍內,李長宇沒理由知道啊。
  張揚短暫的錯愕之後,馬上笑了起來:“李副市長,我在東江也就是喝喝酒交交朋友,違性原則的事情我可沒幹。”
  李長宇聲音低沉道:“張揚,有人想動你,我想你最近行事低調一些。”他和張揚之間原本用不著隱瞞,這些話都是直接了當的說出來。
  “誰想動我?”張揚皺了皺眉頭,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得罪了哪一個。
  李長宇歎了一口氣,卻沒有繼續說下去:“你自己注意點,我早就告訴你,做事情不能占盡風頭,槍打出頭鳥的道理難道你現在還不明白?”
  “誰想動我?”張揚就像一隻渴望攻擊的狼,他現在極度需要發洩內心的鬱悶和仇恨,一旦找准目標,他會毫不留情。
  李長宇顯然不願繼續在這個問題上跟他糾纏下去,低聲道:“你不要刨根問底,還是多找找自己的原因。”說完他就掛上了電話。
  張揚感到很鬱悶,自從海蘭出事之後,他肚子裡就憋了一口惡氣無處發洩,李長宇是好心提醒自己,他不願說出誰想對付自己,顯然是很有些忌憚的,這個人應該是李長宇都惹不起的對手,李長宇對自己的提醒也是一種暗示,讓自己好自為之,他也無能為力。
  張揚很快就明白李長宇提醒自己的真正用意,第二天他前往婦幼保健院上班沒多久,就接到了縣委辦公室的電話,張揚來到縣委大院之後,直接被請到了縣紀委。
  縣紀委主任吳光喜和另外兩名成員都在等著他,張揚雖然混入官場不久,可也清楚紀委不是什麼好地方,一旦被紀委的沾上了,十有八九就是想查自己的問題,張揚不怕查,畢竟他自從進入仕途之後,一直清清白白本本分分,貪污受賄跟他挨不上,他又是未婚青年一個在作風問題上做文章也搞不動他,所以小張書記表現的十分硬氣,大剌剌的在沙發上坐下,微笑道:“吳主任找我有什麼事嗎?”
  吳光喜是春陽有名的笑面虎,這廝白白胖胖滿面紅光,看起來相當的和藹,可是其人最擅長的就是翻臉,一旦抓住對方把柄絕對是翻臉不認人的角色,他笑眯眯道:“小張,是這樣啊,最近我們收到了不少的人民來信,所以請你協助調查一下。”
  張揚翹起二郎腿,冷笑道:“也就是說有人誣告我了?”他用詞極為巧妙,一句誣告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老子沒毛病,告我的全都是別有用心。
  吳光喜心中暗罵他囂張,臉上卻是笑容不變,呵呵笑道:“小張啊,你不要誤會,讓你來並不是認為你有問題,而是想你協助瞭解一下情況,有些誤會說清楚就行了,你是國家幹部,應該知道我黨的政策!”
  張揚呵呵笑了一聲,森冷的目光卻沒有絲毫的笑意,如果不是問心無愧,他也不敢如此的高調囂張:“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我張揚一不貪污二不受賄,能有什麼誤會,哦,我的確有個毛病,一言不合就喜歡大打出手,不過打人應該輪不到你們紀委管吧?”這句話充滿了威脅的味道,你別惹我,要是把我惹急了,老子一樣揍你!
  聽話聽風,吳光喜也聽出了張揚這句話暗藏的意思,臉上的肥肉沒來由抽搐了一下,張揚動輒出手的惡名在春陽已經是無人不知,他這次找張揚談話的確沒有什麼確實的證據,假如惹怒了這廝,真要把自己揍一頓,這他多划不來啊,可這是上頭壓下來的事情,自己必須要做。
  吳光喜道:“有人舉報你在婦幼保健院的合資專案中有經濟問題,收受對方好處,為出資方極力爭取政策上的優惠。”
  “純屬放屁!”張揚斬釘截鐵道,他望著臉色鐵青的吳光喜道:“醫療美容中心的事情是縣裡衛生局先後批下來的,這個項目雖然是我聯繫的,可是在實際運作中我根本沒有參與,知道為什麼嗎?老子就是為了避嫌,我害怕別人說三道四,說我從中謀取私利,那點兒錢我根本看不上,吳主任,我跟你打個比方,我送你一百塊,讓你用自己的前程當賭注你會幹嗎?”
  吳光喜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張揚就替他回答道:“除非你是個傻子,你會為了這麼點錢而堵上你未來的官運,你不會,我也不會,也許有一天我會被金錢所惑,但絕不是現在,我才二十歲,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不會看上這一丁點的蠅頭小利。”
  吳光喜三人怔怔的看著張揚,他們原本打算好好給張揚上一堂課,卻沒有想到聽課的會是他們,上課的變成了張揚,其實紀委這幫人都清楚這個道理,是凡犯錯誤的官員,都有一定的自律性,可是一旦受到的誘惑已經觸及了他們的底線,他們就會放棄這種自律,比如張揚剛才問吳光喜的問題,如果把一百塊換成一百萬,恐怕吳光喜就要心動了。
  張揚的底子的確很乾淨,紀委這幫人找他問得這些事情根本查無實證,所謂調查,只是噁心一下張揚,原本他們想用慣用的手法恐嚇一下,可人家張大官人根本不吃這一套,很快吳光喜就意識到,再問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而且張揚已經表現的越來越抗拒,語氣也變得不耐煩和強硬起來,這廝的脾氣眾所周知,真要是惹得他不快,他真有可能當場翻臉。
  吳光喜咳嗽了一聲道:“這樣吧,今天就到這裡,我們以後如果有什麼搞不清楚的地方再找張書記聯繫。”這句話擺明是告訴張揚,一切不會就此結束,以後還會調查他,麻煩他。
  張揚頓時有些不高興了,他冷冷看著吳光喜:“我說吳主任,你是不是針對我啊?”
  吳光喜笑得極其虛偽:“咱們都是國家幹部,都是為黨和人民工作,哪會有針對之說啊?再說了,把這些事搞清楚,也是為了你好啊。”
  張揚冷笑道:“收起你這份好心,我他媽不需要,還有想搞我的另有他人吧,我告訴你們,老子行得正站得直,你們如果公事公辦就算了,假如讓我知道,誰他媽為虎作倀,趁機搞我的話,我張揚絕不客氣。”雙目一瞪,逼人的殺氣向周邊排浪般彌散開來,在場的人不由得同時打了一個冷顫,這廝的氣場實在太足了。
  吳光喜的臉色十分難看,他眼睜睜看著張揚走出了紀委辦公室,內心感到一陣陣的懊惱,這種事情為啥輪到自己去做?吃力不討好,麻痹的,誰想搞人家你自己動手啊!

張揚還沒有走出縣委縣政府大院,就接到了秦清的電話,秦清在樓上看到了他,讓他到自己的辦公室來一趟。張揚剛好也是一肚子的疑問,他合上電話,就來到縣長辦公室。
  秦清已經有十多天沒有見到張揚,想不到這段時間不見,他居然瘦了許多黑了許多,目光在他臉上飛快的掃了掃,然後垂了下去:“坐!”
  張揚並沒有選擇坐下,而是淡淡笑了笑道:“我在紀委坐了一上午了,還是站著舒坦些。”
  張揚被叫到紀委問好的事情,秦清顯然已經知道了,她漫不經心道:“紀委只是叫你過去調查情況,又不是說你有問題。”
  張揚冷笑一聲道:“他們懷疑我貪污受賄,秦縣長應該事先知道這件事吧?我不知道你們是怎樣看我的,有件事我想告訴你們,在你們沒有真憑實據之前,不要把自己的懷疑強加給我,我很不爽!”

卷一 第078章 莫須有
  秦清抬起頭,明澈的雙眸看著張揚,透過張揚鬱悶狂躁的目光,她意識到了什麼,輕輕抿了抿嘴唇道:“我沒有懷疑你,這件事很複雜。”說完這句話,她不由得有些後悔,自己是一縣之長,竟然用這種軟弱的口氣跟他說話,他是自己的下級,何以自己面對他的時候底氣會這麼不足?秦清不敢繼續想下去。
  張揚盯住秦清:“複雜?是不是有人想搞我?你告訴我,這件事究竟是誰在針對我?”
  秦清皺了皺眉頭:“張揚,你能不能成熟一點,政治不是小孩子玩過家家,你是一個國家幹部,別這麼意氣用事好不好?”
  張揚大聲道:“意氣用事?現在有人已經欺負到了我的頭上,他想打我的左臉,是不是讓我把右臉也伸出去給他?更可笑的是,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什麼人在打我!”
  秦清歎了一口氣道:“張揚,你有沒有發現,自己現在的情緒很不對頭?你狂躁不安,你失去了最基本的冷靜,你在東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很好奇啊!你不回答我的問題,我憑什麼要告訴你?”
  秦清怒道:“張揚,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可是我能夠感覺到你已經失去了理智,身為一個黨員,一個國家幹部,我不知道你這種狀態能否再繼續你的工作。”
  張揚冷冷看著秦清,從昨晚李長宇對自己的提醒開始,一連串針對他的事情就已經發生了,秦清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難道她也要對付自己?迫於某種無形的壓力,她也要對自己下手?張揚的目光充滿了憤怒。秦清卻敏銳的把握到他目光中的憂傷,她的芳心顫抖了,她不禁悄悄詢問自己,為何要如此在意他的感受?
  秦清咬了咬嘴唇:“小張,我看你應該休息一下。”這句話她說的很艱難,很沒有底氣。
  張揚點了點頭,一言不發的轉過身去,他大步走出門外。
  望著張揚的背影消失在門外,秦清感覺到悵然若失,張揚離開春陽的這段時間有許多不利於他的傳言,婦幼保健院方面也對這位新任書記的作為有了許多不好的反應,雖然每個領導都會遭受到或多或少的非議,可張揚這次不同,婦幼保健院方面各科室主任聯合簽名,把這廝告到了衛生局,縣衛生局不好處理,把這件事又推到了縣裡,秦清本來打算把這張聯名抗議書給張揚看看,可是才和他說了兩句話就不歡而散,根本沒有給他看的機會。
  秦清辦公室的房門被輕輕敲響,卻是縣委書記楊守義走了進來,秦清感到十分的詫異,自從她來到春陽上任,楊守義還是第一次主動登門拜訪,這對他而言已經是屈尊,畢竟楊守義才是春陽縣的一把手。她慌忙站起身來把楊守義請了進來:“楊書記,您怎麼來了?有事情你招呼一聲讓我過去就是!”
  楊守義微笑著在秦清的對面坐下,他習慣性的去摸香煙,可是想起秦清是位女性,又打消了抽煙的念頭,笑道:“我剛好從這裡經過,想跟你談點事情。”
  秦清忙著去給楊守義泡茶,楊守義擺了擺手道:“不用這麼麻煩,我說完就走!”話雖然是這麼說,秦清還是給他泡了一杯清茶送到面前,微笑道:“楊書記有什麼指示?”
  楊守義歎了口氣道:“我也不瞞你,我這次來,是為了張揚的事情,他去婦幼保健院沒幾天,那邊就被鬧得雞犬不寧,民憤極大,各科室的主任已經透出風來,說他如果繼續在那裡幹下去,他們就集體罷工。”
  秦清不動聲色的看了看楊守義,她沒有說話,楊守義的這句話頗有些危言聳聽的味道,據她所知,張揚自從擔任了婦幼保健院的書記,還是實打實做了許多事情的,首先成解決了困擾醫院許久的醫患糾紛問題,還為醫院成引入了外來資金,如今春陽的第一所醫療美容中心正在裝修,十一就可以開業迎賓,短短的時間內,能夠做出這樣的成績已經是難能可貴,想不到現在他的這些成績反倒成為了別人攻擊他得罪證。
  楊守義道:“年輕人有闖勁,有幹勁是件好事,可是做事情一定要踏踏實實,一步一個腳印,不能好高騖遠,這世上沒有人可以一步登天。”這句話有些一語雙關,秦清也在他所說的年輕人範疇之內。
  秦清淡然笑道:“其實張揚還是工作很努力的,只是手段激進了一些,不過他也是為了醫院著想。”
  楊守義終於忍不住煙癮,抽出一支香煙點上,抽了一口煙,吞吐出一團煙霧道:“我也知道他有能力,不過有件事你聽說了沒有?”說到這裡,他有意無意的停頓了一下。
  秦清靜靜看著楊守義,能夠讓這只老狐狸親自跑到自己的辦公室來,又讓他花費這麼大的功夫歷數張揚得罪名,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楊守義鐵了心要搞張揚,他要借著這次的機會把張揚搞下去,讓張揚永世不得翻身。
  楊守義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他在省城嫖妓被抓,後來通過關係把這件事解決了,可是仍然有消息傳到了我這裡!”
  秦清的俏臉上充滿錯愕之色,心中沒來由感到一陣憤怒,可馬上她又提醒自己,就算張揚真的做了這件事,跟她也沒有任何關係,那只是他個人生活作風的問題。
  秦清臉上表情的細微變化並沒有逃過楊守義的眼睛,他說出這件事的真正用意就是想看秦清的反應,從秦清稍縱即逝的憤怒和羞惱,楊守義已經判斷出秦清和張揚之間的關係絕非上下級那麼簡單,外面的傳言果然有可信之處,楊守義極其卑鄙的想到,寡婦清?看來秦清也並非像傳說中的寡婦清那般冰清玉潔。
  秦清穩定了一下情緒道:“這件事只怕還待商榷,畢竟沒有確實的證據之前,我們不可以懷疑一名黨員一名幹部。”
  楊守義又吸了一口煙。
  秦清忽然劇烈咳嗽了起來,她用手背掩住嘴唇,明澈的美眸悄悄觀察著楊守義,她是故意做出這樣的舉動,目的就是給予楊守義一個不著痕跡的反擊。
  楊守義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在煙灰缸中摁滅了香煙:“不好意思,我煙癮大,忘了你是女同志。”
  秦清又咳嗽了一聲道:“沒關係,楊書記繼續抽!我咳嗽兩聲就好了。”
  楊守義還能不明白人家的意思,呵呵笑了一聲,把話題重新回到張揚的身上:“雖然說張揚的很多事情都沒有確實的證據,可是從他平時的做派就不難看出他有些問題,你看他的穿著打扮,全都是名牌貨,還有他用的大哥大,憑他的工資,根本不可能買起,吉普車壞了一輛,緊接著又弄了輛新的……”
  秦清毫不客氣的糾正道:“是二手車!”
  “二手車也要好幾千塊,他只不過是一個剛上班半年多的年輕人,工資加獎金也不過二三百塊,你說他養得起車嗎?”
  秦清的表情仍然古井不波:“楊書記的意思是,張揚有著重大的經濟問題?”
  楊守義狡猾笑道:“我可沒說,也許人家出身富貴……不過據我所知他爹娘只不過是農機廠的普通工人,指著工資過日子,按理說也沒啥錢,你說是不是?”
  “楊書記認為應該怎麼做?”秦清對楊守義此人已經生出了極度的反感,他顯然在一步步將矛頭指向張揚,就算張揚跟他有些過節,也不至於這樣處心積慮的對付張揚吧,秦清因此而得出一個結論,楊守義是個小人,不折不扣的小人,可是她也明白,張揚得罪的人物非同尋常,他正在通過方方面面施壓,要讓張揚在體制中寸步難行。秦清面臨著兩難的抉擇,是應當順應潮流把張揚打入深淵,還是應當頂住壓力,幫助張揚渡過難關?秦清的內心無比矛盾。
  楊守義道:“我建議,這件事調查清楚之前,張揚暫時不可以再用。”
  秦清輕聲道:“紀委不是已經調查了一個上午,也沒有調查到任何的問題,哦,我說錯了,應該是調查已經有三四天了吧,無論是醫院,還是招商辦,甚至連張揚工作過的黑山子鄉,都有過調查取證,聽說也沒有什麼結果。”
  楊守義聽出秦清這句話中暗藏的諷刺,不過他寧願相信秦清並不是存心說出這番話,在他看來,秦清應該不會為了一個小小的副科跟自己當場翻臉,楊守義道:“只要查下去,就不怕他沒有問題。”
  秦清靜靜看著楊守義:“楊書記不是在告訴我莫須有吧?”
  楊守義臉上的笑容頓時收斂了,他萬萬沒有想到,秦清的反擊來得竟然如此迅速如此直接,所謂莫須有,也就是不一定有,當初宋朝大將岳飛便是死在這莫須有三個字上,古往今來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為莫須有而丟官送命,區區一個張揚也配老子用莫須有這三個字?不過楊守義卻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手段的確是在重複著莫須有得罪名,他要用莫須有這三個字將張揚打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他對張揚的仇恨不僅僅源于兒子與張揚的那場過節,更是因為礦難事件,那只被扭斷脖子塞入被褥的死雞仍然讓他記憶猶新,那血淋淋的場景無數次出現在他的噩夢之中,讓他難以安眠。張揚是一根深深紮入他心頭的芒刺,楊守義恨不能馬上將他清除掉,張揚留在春陽一天,他就一天不會好過,可是秦清說出莫須有三字,根本就是挑明指責他想要陷害張揚,楊守義再深的政治涵養也無法繼續保持鎮定了,他笑了一聲道:“秦清,你這句話什麼意思?”
  秦清寸步不讓道:“我們人做任何事都要講究實事求是,決不能僅憑著莫須有這三個字就懷疑一個好同志,更不能以莫須有三個字去抹煞別人的工作成績。”
  楊守義已經聽出秦清在表明,她會不計一切代價來維護張揚,楊守義內心中感到一陣憤怒,人在憤怒的時候往往會說出一些欠於考慮的話,老道如楊守義也不免犯了這樣的錯誤,他冷冷道:“秦縣長,有件事我必須提醒你,身為一個黨員,一個國家幹部,要懂得把工作和感情分開!”這句話已經說得再明白不過他直接指出秦清堅持維護張揚是因為他們兩人之間有私情。
  秦清當然明白他這句話的含義,她露出一絲不屑的笑容:“楊書記,我的個人問題不勞您過問,至於工作上的事情,我絕不會把個人的恩怨摻雜在其中,實事求是,我自問還做得到!”她是在指責把感情因素摻雜在其中的是楊守義。
  楊守義站起身來:“看來我們已經沒有談下去的必要。”
  秦清甚至沒有起身相送的意思,端起自己的那杯清茶,輕輕抿了一口:“一路走好!”和楊守義的這番談話,讓秦清明白了一件事,楊守義是要決心借著這次機會把張揚一搞到底,而她也發現她雖然一直都在回避和張揚的感情,可是在她的潛意識之中,她不容許任何人傷害張揚,在楊守義的威壓下,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為了張揚,她甚至可以不惜一切。
  秦清深思熟慮之後,還是先給李長宇打了一個電話,她知道李長宇和張揚之間的關係,關於張揚的未來,還是先徵求一下他的意見為好。
  李長宇對秦清的這個電話早有心理準備,他低聲道:“事情走到這一步幾乎是必然的,張揚的確很有能力,可是他凡事太過激進,自然讓很多人看不過眼,他行事又不懂得低調,別人很容易抓住他的小辮子。”
  秦清反問道:“李副市長也相信那些流言嗎?”
  李長宇淡然笑道:“張揚如果想掙錢,他根本沒必要在官場上混,他的心很大,那點小錢根本不會被他看在眼裡。”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張揚超群的醫術。
  秦清對此深有同感,拋開別的不說,單單是張揚神秘莫測的醫術,憑藉他的那雙妙手就可以換得無窮無盡的財富,只是秦清到現在都搞不明白,張揚為何要選擇官場這條曲折而崎嶇的道路。

秦清婉轉的指出縣委書記楊守義對張揚的怨念很大,現在正著手打壓張揚,秦清的真正目的是讓李長宇意識到張揚目前的困境,從上方施以援手,可是秦清並沒有想到,李長宇對這件事的反應出奇的淡漠,甚至沒有給予張揚幫助的意思。
  李長宇還是提出了自己的意見:“有必要的話給他調動一下位置,我看婦幼保健院應該不適合他繼續呆下去了。”
  秦清輕聲道:“現在有人很針對他,就算調動位置,他仍然難免會受到非難。”在她看來眼前是張揚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只要李長宇願意幫助,可以輕易讓張揚跳出春陽這個是非窩,可是李長宇的態度很模糊,至少到現在為止沒有看出他想幫助張揚的意思。
  電話的那頭李長宇也在考慮,張揚這次得罪的並不是一般的人物,別說是在春陽,就算是把他弄到江城,人家一樣還咽不下那口氣,而自己也不好做得太明顯,否則會因為張揚的緣故而得罪那位幕後的大人物,其中的苦衷他是無法向秦清說明的。李長宇昨天已經向張揚暗示過,可說過之後,李長宇又不由得感到有些歉疚,他和張揚之間從開始的戒備和敵視,從利用和被利用,已經漸漸的過渡為亦師亦友的關係,是李長宇一手將張揚送入了仕途,張揚的每一次進步都會讓他感到一種成就感,而張揚的失敗也會讓他感到挫敗感,自從他認識張揚以來,可以說張揚對他的幫助遠遠超過自己對張揚的幫助,李長宇的歉疚感就是如此,在幕後大人物的威壓下,李長宇不得不選擇明哲保身的策略,張揚也沒有任何的怨言,可是李長宇心中卻十分的不安,他覺著自己如果就這樣放任張揚不理,恐怕對自己的良心很難交代。
  秦清決心維護張揚的態度更讓李長宇感到汗顏,短暫的思索後,他低聲道:“秦清,張揚得罪了一個人,我很難做!”
  聽到李長宇這樣說,秦清已經基本明白了,無論張揚得罪的這個人是誰?有一點可以肯定,李長宇是惹不起的,李長宇招惹不起,她一樣招惹不起,可是她卻不甘心眼睜睜看著張揚就這樣被別人設計,秦清低聲道:“沒有辦法了?”
  李長宇歎了口氣,忽然道:“春陽有個駐京辦,你可以讓他去那裡暫避風頭,不過……”李長宇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臉上不禁有些發熱,要知道這個提議等於將全部的壓力都轉移到了秦清的肩頭,秦清把張揚送入駐京辦,等於一力承擔了所有的責任,張揚可以從鬥爭的風頭浪尖上退出去,自己則可以明哲保身,而秦清卻要以自己的前程和未來當賭注。
  秦清沒有流露出任何的猶豫,她輕聲道:“謝謝李副市長指點!”秦清掛上電話,整個人在強大的壓力下幾乎要軟癱下來,從李長宇的話中她意識到張揚得罪的至少是位市長級的人物,甚至可能更大,她當然清楚李長宇的提議是在推卸責任,如果自己按照他所說的去做,那麼以後所有的後果就要由自己承擔,可是秦清沒有害怕沒有猶豫,她不承認這是因為自己對張揚有著某種不同的感情,而是固執的認為,自己是在報恩,是在報答張揚對她的救命之恩。
  張揚還是從趙新紅的口中知道了在自己去東江期間,嚴世東鼓動醫院各科室主任,搞出的這一系列小動作,張揚很鬱悶,他需要發洩,他更需要一個發洩的物件,而嚴世東很不幸的成為了這個對象。
  雖然張揚被紀委叫去問話,可是他現在仍然是婦幼保健院書記,一周一度的院周會,他還有資格參加,與會者大都知道張揚最近被聯名上告搞得焦頭爛額,也知道這廝的好日子沒有幾天了,幾乎所有人都在等著看他的笑話。
  嚴世東恢復了昔日的瀟灑氣度,說話的時候,目光時不時看著臉色陰沉的張揚,他心中不無得意的想,老子才是醫院的老大,跟我鬥,你還不夠資格。其實他冤枉了人家張揚,張揚壓根就沒有把嚴世東看成和自己一樣的對手,以張大官人的眼界,嚴世東這種人只是政壇上的小蝦米,根本蹦躂不出任何的風浪,可是張揚卻沒有想到自己沒心情去踩死這只小蝦米,這東西居然會偷咬自己一口。難怪之前誰說過,在仕途上,即使是一顆小小的圖釘,也能夠紮傷你的腳。
  嚴世東最近主要的精力投入到兩件事中,一是醫院的建設,還有一件事就是儘快把張揚這個眼中釘趕走,在後一件事上,他充分利用了群眾的力量,不得不承認,嚴世東在政治上還是有些手腕的,往往人一旦覺得自己勝利的時候,就會得意,一得意就容易忘形。
  嚴世東現在就很得意,他得意的直接表現就是拐彎抹角的指明有些幹部生活腐化,犧牲集體利益成就自己。傻子都聽得出來,嚴院長那是在說張書記,可是沒人主動站起指出來這件事。
  張揚笑眯眯望著嚴世東道:“嚴院長是在說我?”
  嚴世東當然不會承認,他狡猾笑道:“我只是舉個例子,沒有其它的意思,小張書記不要多想!”
  張揚冷笑道:“我新近聽說一件事兒,咱們醫院各科室的主任都聯名把我告到了衛生局,不知道有沒有這件事?”張揚的目光環視會場,幾乎所有人都將目光垂了下去,誰都知道張揚的脾氣,看他一幅興師問罪的樣子,誰還敢主動觸小張書記的黴頭啊。
  嚴世東也感覺到有些不妙,不過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也不怕張揚發瘋,微笑道:“有些傳言,張書記可不能當真啊!”
  張揚雙眼一翻:“當你媽逼!”他拍案怒起:“我查得清清楚楚,聯名上告就是你嚴世東發起的,你說我在醫療美容中心的建設中收受賄賂,我今兒就要你拿出證據!你也算個男人,做事情堂堂正正都不懂得,非要背後搞小動作,真不知道丟人怎麼寫啊?”
  嚴世東氣得臉都青了,這廝真是一點素質都沒有,當著這麼多知識份子的面竟然罵人,他冷哼一聲:“我不跟你這種沒有素質的人一般計較。”說是不計較,可肺都要被氣炸了,他也不是什麼好脾氣,假如不是顧忌自己的位置和場合,他也要該出手時就出手。
  張揚哈哈笑道:“老子就是沒有素質,你們不是知識份子嗎?素質高啊,素質高打什麼小報告?你說你們搞點真東西出來,老子也不怪你們,可是你們空口無憑,想誣陷我,門都沒有!”
  在全院幹部的面前嚴世東是不會示弱的,他起身指著張揚的鼻子道:“你這是什麼態度?有意見可以私下談,你這樣做,影響會有多壞,你知道嗎?”他的火氣在張揚的撩撥下變得越來越大了。
  “不知道,我現在很記仇,凡事聯名告我的,那就是誣我清白,今天大夥兒都湊齊了,我明白的告訴你們,誰誣告我,老子就不會放過他。”
  會場中已經有多名科室主任垂下頭去,他們打心底都不屑小張書記的流氓作風,可是這些知識份子又不得不承認,他們害怕這廝的流氓作風,這玩意兒挺嚇人的。
  嚴世東對張揚的囂張早已忍無可忍,冷冷道:“散會!”他站起來的時候,張大官人卻不著痕跡的將手中扣著的小石子彈了出去,正撞擊在嚴世東左腿的膝關上,嚴世東覺著膝蓋一麻,竟然撲通一聲跪在了張揚的面前,雖然是單膝跪的,可是也已經讓所有人大吃一驚,誰都不明白嚴院長為什麼要給小張書記跪下。
  張揚臉上浮現出充滿譏諷的笑容:“別介啊,嚴院,你覺著對不起我,道個歉就行了,何必行這麼大禮啊,我又沒真跟你一般見識。”
  嚴世東又羞又怒,一張臉惱得青一塊紫一塊,人惱火的時候往往會做出失去理智的實情,向來冷靜的嚴世東在張揚的嘲諷下也失去了鎮定,他站起身子,忽然揚起拳頭狠狠向張揚的臉上打了過去,嚴世東雖然是個知識份子,可並不代表他沒有力氣,平時他還是一個拳擊運動的愛好者,他的出拳那是相當的有力,可是嚴世東打出這一拳之後,就開始後悔了,媽的,當著這麼多人,自己太衝動了,可是開引沒有回頭箭,他似乎看到張揚被自己打得滿地找牙的情景。
  張揚直挺挺倒了下去,所有人都愣了,不過最愣的要數嚴世東,他敢對天發誓,自己連這廝的一根汗毛都沒有碰到,就在自己的拳頭即將挨到他臉上的時候,這廝倒下去了,嚴世東自問沒有那樣的本事,張揚雙目緊閉,看起來已經人事不省,所有人都愣了,所有人都看到是嚴世東一拳把張揚打昏了。
  參加會議的都是各科室的主任,短暫的錯愕之後,已經有人來到主席臺為躺倒在地上的張揚檢查身體進行搶救,張揚的呼吸脈搏全都停頓,這廝心裡跟明鏡似的,他是用了龜息,讓身體短時間內處於假死狀態,圍在他周圍的醫生雖然很多,可是沒有人能夠識破這廝的奸計,現代醫學遇到了傳統武術,很多時候都是沒轍。
  嚴世東的臉色很難看,他的目光充滿了錯愕和惶恐,自己根本沒有碰到他,他怎麼會這麼嚴重?這廝該不會突然暴斃吧?嚴世東很無辜很委屈的說道:“我沒碰到他……”
  趙新紅冷冷看了嚴世東一眼:“這件事你應該向警方解釋!”
  嚴世東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假如張揚真的被自己一拳打死了,自己就是殺人犯,衝動是魔鬼,媽的,老子怎麼就這麼沉不住氣呢?
  在趙新紅的指揮下,大家七手八腳的把張揚送到了搶救室,趙新紅當仁不讓的充當了搶救小組的組長,當時發生的情況實在太突然,所有人都沒有看清嚴世東這一拳到底落沒落在張揚的臉上,不過趙新紅有一點能夠斷定,以張揚的身手,一個可以單挑四十多名健壯村民的傢伙,根本不可能被嚴世東一拳擊倒,而且張揚的臉上沒有一丁點的傷痕,聯想起他治癒自己的事情,趙新紅得出了一個推論,張揚十有八九是在陰嚴世東,既然他想這麼做,趙新紅乾脆將計就計,幫著他把這件事給鬧大了,女人對利益不乏敏感的嗅覺,趙新紅是個聰明的女人,她首先感覺到的就是,這件事如果處理得當,最後的利益獲得者會是自己。
  張大官人處於休克狀態,院長把書記給打了,這件事必須要報上去,趙新紅充分發揮了她的能量,很快這件事就上報了衛生局,上報到縣裡,整個春陽縣的領導層也被這件事驚動了。
  不過幾乎所有人都對張揚挨打之事表示懷疑,嚴世東一拳把張揚打得昏迷休克,說出來誰都不會相信,可這件事偏偏擺在那裡,衛生局長高占遠和縣長秦清先後過來探望了張揚,這廝靜靜躺在重症監護室裡,身上帶著監護儀,仍然昏迷不醒,院長嚴世東神情沮喪的坐在門外,剛才縣公安局也來調查情況了,這事兒從一開始就偏離了既定的軌道,嚴世東感覺到自己莫名其妙的被人引入了一個漩渦裡,越陷越深,不能自拔。在他揮出那一拳之前,張揚的處境可謂是四面楚歌,把這個眼中釘從婦幼保健院踢出去已經成為定局,自己應該是勝券在握,可所有的一切從他揮出那一拳開始已經完全改變了,假如張揚真的出了什麼大事,自己就觸犯了法律,眾目睽睽之下,就算他說自己沒有碰到張揚,又有誰會相信?他也看出來,趙新紅正在有意識的將這件事鬧大,鬧得滿城風雨,鬧得路人皆知,讓所有人都把自己當成罪人看待,這女人是想趁火打劫。
  衛生局長高占遠在來醫院之前已經跟幾位縣領導交換了意見,嚴世東的行為影響極其惡劣,縣裡明確態度,不可姑息,如果觸犯了法律,就直接追究他的法律責任,高占遠和嚴世東的私交很好,所以在和嚴世東談話的時候,還是比較婉轉的,縣裡的意思是讓嚴世東暫時停職。
  嚴世東宛如一隻鬥敗了的公雞,耷拉著腦袋,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道:“我沒打他,我連他一根汗毛都沒碰著!”
  “所有人都看到了,當時會場的每一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老嚴啊,想不到你這麼衝動。”
  嚴世東又說了一句:“有人想陷害我!”
  高占遠歎了口氣:“你既然看得那麼清楚,為什麼還要陷進去?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吧。”作為一個旁觀者,他看得很清楚,之前張揚的處境不妙,他現在是臨死拉一個墊背的,故意激怒嚴世東讓他犯錯,拉著這傢伙一起掉進去,嚴世東卻偏偏中了他的圈套,高占遠對嚴世東並不同情,這種錯誤太低級也太愚蠢,一個普普通通的激將法就讓嚴世東這個久經沙場的老將栽了跟頭,只能怪他自己太沒有涵養。
  秦清聽說張揚被打這件事之後,首先想到的就是這廝在玩手段,可是內心卻仍然不免感到緊張,在監護室內看到張揚那張慘白的面孔,微弱的氣息,秦清也不禁大吃一驚,周圍人都已經看出這位美女縣長對張揚的關切。官場上講究一個眼頭活兒跟默契,趙新紅率先退了出去,她這一走,周圍人心領神會的退了出去。

病房裡只剩下張揚和秦清兩個秦清呆呆看著人事不省的張揚,輕輕咬了咬下唇,她有些猶豫的伸出指尖,輕輕觸碰了一下張揚垂在床邊的大手,卻想不到這廝反手將她的指尖握在手心,秦清險些驚呼出來,這才看到張揚的臉上帶著壞壞的笑容,秦清已經可以確定從頭到尾張揚就是在偽裝,他是故意激怒嚴世東,讓嚴世東陷入囫圇之中,秦清咬牙切齒道:“你好卑鄙,這樣的手段也使得出?”
  張揚低聲道:“他做初一我做十五,想把我從醫院中踢出來,老子便讓他跟我一起。”
  “胡鬧!”秦清真不知說他什麼好,可想想嚴世東在這種時候不斷的用軟刀子紮張揚,換成任何人也要生氣,張揚採用的手段雖然不夠光彩,可是卻的確有效。
  張揚雙目盯住秦清的美眸道:“你很關心我!”
  秦清有些慌亂的擺脫了他的大手:“我是你的領導,這是領導對下屬的關心。”
  張揚笑道:“僅此而已?”
  秦清逃避著他灼熱的眼神,穩定了一下情緒道:“嚴世東的問題會得到處理,你不可以繼續胡鬧下去,我給你一個機會,要麼自己醒過來走出去,要麼我揭穿你的本來面目。”
  張揚似乎已經拿捏住秦清的七寸,笑眯眯道:“我現在的情況,再壞又能壞到哪裡去?”這廝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盤,借著這次的事情先休一個病假,暫避風頭再說。
  望著張揚這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秦清真是無計可施,她輕聲道:“你給我馬上出院,把這邊的工作交接一下,晚上東坡漁莊,我有事情單獨和你談!”秦清說完便匆匆離去。
  望著秦清完美的背影,張揚得唇角不禁流露出一絲會心的笑意,在他的記憶中這還是秦清第一次主動約自己見面,而且是單獨見面,做戲也要恰到好處,凡事都過猶不及,張大官人既然目的已經達到,就沒有繼續偽裝下去的必要,縣裡的初步處理結果已經出來了,讓嚴世東暫時停止,在他停職期間,副院長趙新紅主持醫院的工作,這樣一來婦幼保健院的院長和書記同時被停職,真正獲得利益的是趙新紅,這正應了一句話,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其實也不儘然,人家張揚根本沒有想和嚴世東鬥的意思,只是這嚴世東一直把張揚當成假想敵,張揚目前正處於政治上被打壓被排擠的低潮期,心情又不算太好,所以捎帶著找一個目標發洩一下,他嚴世東自己往槍口上撞,又能怨誰?
  嚴世東被確定停職之後,張大官人以神速恢復著,轉眼間又已經是龍精虎猛的那個大好青年,不過病歷在趙新紅的叮囑下還是以公平公正的方式書寫了,至今還以腦震盪的名目住院中,公安機關也為整件事做了筆錄,人家小張書記怎麼著也是休克過一段時間的人,只要人家想,隨時都有起訴嚴世東的權利。
  張揚趕到東坡漁莊的時候,秦清已經先來到那裡等待,還是過去的那間水閣,氣溫比起前兩天又升高了一些,空氣中透著一股潮濕的燥熱,水閣內空調已經打開,張揚穿著黑色T恤,藍色牛仔褲走入房內,發現秦清居然也穿著黑色的T恤,藍色牛仔褲,兩人的裝扮像極了一對情侶,秦清也微感錯愕,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真巧啊!”張揚在秦清的對面坐下,他可不是刻意穿上這身衣服配合秦清。
  秦清輕描淡寫道:“喝點什麼?”
  張揚想了想道:“紮啤吧,天太熱,喝白的口渴!”
  秦清已經點好了菜,二涼四熱,兩人吃飯還是簡單一點好。
  秦清抿了一口啤酒,一雙妙目悄悄打量著張揚,輕聲道:“你設計對付嚴世東是不是有點過分?一個党的幹部不可以把私人恩怨帶到工作中。”
  張揚知道她肯定會提這件事,他並沒有馬上回答秦清的問題,而是大口把滿滿一杯紮啤幹了,砸吧砸吧嘴唇道:“啤酒不錯,我喜歡喝哈啤!”
  秦清看到他故意回避自己的問題,不覺有些怒氣,自己畢竟是一縣之長,是他的領導,可每次兩人相處的時候,好像她才是下屬,這廝才是自己的上級,秦清表露自己的不滿就是顰起她那雙修長的秀眉。
  張揚看在眼裡,自然明白美人兒縣長已經不悅,可臉上還是那幅沒心沒肺的笑容:“有個問題,咱們單獨相處的時候,你是喜歡我叫你清姐呢?還是喜歡我叫你秦縣長?”
  秦清最討厭這廝有意無意的把任何事都往兩人之間上引,她俏臉含慍道:“今晚我叫你出來是談工作!”這句話等於告訴張揚,你小子給我放老實點,我現在是以縣長的身份出現在你面前。
  張揚吃了她的冷臉,可是那嬉皮笑臉的樣子仍然沒有改變半分:“我說秦縣長,你真覺著嚴世東值得我跟他一般見識?”這廝一雙劍眉擰在一起,做出一幅痛心疾首的神情:“我一直以為你是最瞭解我的一個我甚至將你視為我的紅顏知己,可是今天我發現我錯了!”
  秦清被他的這番話說得有些毛骨悚然,感覺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美眸圓睜道:“你有話說話,別在這兒讓我肉麻!”
  張揚嘿嘿一笑道:“嚴世東這種小人,我壓根沒放在眼裡,我最近一直很窩火,你縣長大人剛剛把我從招商辦踢出來,我還沒在婦幼保健院的位置上坐熱,這又想一腳把我給踹下去,我也是個男人,我也有自尊,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秦清聽他這麼一說反倒平靜了下來,冷冷道:“於是你就把嚴世東當成了出氣包,一口惡氣全都撒在了他的頭上,你自個兒的位置坐不住,就想拽著人家一起跳下去。”
  張揚理直氣壯道:“誰讓他先陰我來著,老子總不能這麼窩窩囊囊地下臺吧,順帶收拾他一下也是應該的。”
  秦清歎了一口氣道:“得饒人處且饒人,假如你想在這條路上走的更遠,就不要樹敵太多,不要忘記,哪怕是一顆小小的圖釘一樣可以紮傷你的腳掌。”
  張揚眯起雙目,秦清所說的道理他當然清楚,可是他混跡官場的原則和其它人不同,對於厚黑學他有著自己獨特的理解,他就是要標新立異,他就是要與眾不同,老子重生到這個時代原本就和絕大多數人不同,我當然不會隨波逐流。
  秦清也沒指望能夠說服他,認識了這麼久,張揚骨子裡的倔強秦清是瞭解的,憑心而論,這次嚴世東也的確過分了一些,在對付張揚的問題上,他採用聯合上訪,威脅罷工,書寫匿名信種種不光彩的手段,張揚給他一個教訓也是應該的。可是現在周圍的情況對他很不利,秦清不想張揚繼續鬧下去,事情鬧得越大,越容易引起更多人的主意,她想要保住張揚的難度也就越大,秦清之所以叫張揚出來就是想跟他攤牌的,秦清細膩潔白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她的聲音很輕但是節奏掌握得很好,政壇上多年的修為這可不是蓋的:“張揚,最近很多事情都對你不利,我考慮過,你如果繼續在原有的工作崗位上呆下去,恐怕很難繼續開展工作。”
  張揚一邊聽一邊喝著自己的啤酒,秦清說完,他這一杯啤酒也見了底兒,張揚把酒杯頓在桌上:“是不是我讓你難做了?”
  秦清輕聲道:“春陽駐京辦設立兩年,一直管理不擅,最近原駐京辦主任謝雲亭因為貪污公款被人舉報,目前已經被正式批捕,我打算讓你去駐京辦任職。”
  張揚有點迷糊了,他最近已經嗅到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連李長宇都忙著和自己撇開關係,秦清最明智的決定應當是和自己劃清界限,而她提出讓自己擔任駐京辦主任,顯然是想讓自己離開春陽暫避風頭,可秦清這樣做,勢必會為她帶來不小的麻煩,為了保護自己她柔嫩的雙肩要承受怎樣的壓力,張揚不由得有些感動,他靜靜凝望著秦清:“你沒必要這樣做,假如因為我而影響到你的前程,我甚至可以選擇退出……”
  秦清忽然打斷了他的話:“張揚,我相信你不會貪污,他們針對你的那些舉報根本查無實據,所以我才會支持你,身為一個男子漢,不應當在出現問題的時候選擇逃避,而是要挺起胸膛勇於承擔。”
  張揚點了點頭,秦清的話已經讓他難以拒絕,他抿了抿嘴:“清姐,以後我要學你挺起胸膛勇於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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