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兆斌有些後悔接下這個差事了,自從縣長羅景元確診為肝癌之後,徐兆斌就開始了他的活動,他心裡也明白,縣長這個位置很難落在他的頭上,可畢竟有機會擺在眼前,不努力嘗試白白錯過多麼可惜,就算混不到縣長,當兩天代縣長也能滿足一下內心的。
準備就緒之後,徐兆斌做了一番熱情洋溢的講話,別的不說,這廝的演講水準倒是不賴,引得圍觀者熱烈鼓掌,鄉里準備了剪綵儀式,在眾人的推舉下,徐兆斌和安語晨作為中港雙方的代表為劇組的開工儀式剪綵。
鼓樂喧天之中,香港劇組的拜神儀式開始了,徐兆斌顯然不想出現在鏡頭中,低聲對電視臺台長邢濟民道:“老邢,拜神就不用拍了。”
邢濟民心中覺得徐兆斌多餘,這種事情根本無需他交代,對於新聞尺度的把握他才是專家,前來的鄉民多數都是來看熱鬧的,香港劇組拜神開機之後,第一天是沒有拍攝任務的,沒了新鮮可看,鄉民們一個個已經離去。
徐兆斌程式性的跟港方代表說了幾句話,也準備離去,他一走,大小幹部也沒有呆下去的必要,不多會兒功夫,這青雲竹海前就恢復了以往的寧靜。
不過現場仍然留下了一片狼藉,張揚留意到不遠處一位老人正在默默撿拾著地面的垃圾,他認出那就是陳崇山。
張揚慌忙走了過去,叫道:“陳大爺!”
陳崇山抬起頭看了看張揚,臉上卻沒有笑意,低聲道:“終於要開發這山溝溝了?”
從陳崇山的語氣張揚已經聽出了他的不悅,他充滿歉意道:“不好意思,打擾了您老的寧靜。”
陳崇山眯起雙目,向遠方已經初具輪廓的外景基地望去,目光中充滿了深深的憂鬱,他低聲道:“張揚,老祖宗給我們留下了這片山山水水是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財富,我們不但要開發她利用她,更要維護她,愛惜她!”
身後響起安語晨的聲音:“陳老先生放心,我一定會督促劇組注意環保事宜,儘量不破壞這裡的自然風貌。”
陳崇山點了點頭,他指向帳篷所在的位置道:“夜晚的時候,這裡時常有野獸出沒,你們住在山林裡,要注意安全。”
張揚想起陳崇山在這一帶生活多年,對這一帶的地理環境極為熟悉,於是提出讓陳崇山幫忙照顧劇組,陳崇山居然也沒有表示反對,點了點頭。安語晨趁機邀請陳崇山擔任劇組的顧問,陳崇山淡然道:“幫忙我可以,至於什麼顧問我還是不做了,閒散慣了,不喜歡約束!”安語晨看到他如此堅決只能作罷。
開機儀式還算得上順利,多數人都很滿意很高興,可林成武卻不這麼想,自從張揚提出港方資金必須要首先進入招商辦的帳戶,然後再由招商辦同一給付,他就知道這筆錢沒那麼容易拿,可更倒楣的是,昨天晚上回家的時候就受到了史家老三的電話,讓他準備兩萬塊封口費,否則就將他買兇殺人的事情捅出去,林成武意識到自己惹下了一個禍患,可這種事情跟別人是無法說的,無可奈何之下還是籌了兩萬塊在指定地點交給了史家老三。林成武並不知道,這筆錢最終還是進了張大官人的口袋。
史三柱把錢交到張揚的手中,張揚從中拿出五千塊扔給他:“拿去用吧!”
史三柱頗有些受寵若驚:“張……張……主任,我……我怎麼能拿你的錢!”他不是不能拿,壓根是不敢拿。
張揚不滿的瞪了他一眼:“讓你拿你就拿著,哪有那麼多的廢話?”
史三柱這才滿懷欣喜的把錢揣到兜裡,他有件事仍然不明白,小心翼翼的問道:“林成武那有的是錢,咱們為啥不多要點?”
張揚微笑道:“細水長流,咱們不能做的太絕,那孫子也不是什麼大方人物,要的太多,只會把他逼急了,每次少要一點,讓他肉疼,又不讓他覺著太過為難,整天還處於這種忐忑不安中,這才是我想要達到的效果。”
史三柱對張主任已經佩服的是五體投地,心說林成武啊林成武,你真是不開眼啊,得罪誰不行非要得罪小張主任,你想害人就自個兒去,別拉著我們三兄弟,這倒好,弄得我們哥三個都被人家捏在手心裡了,想起張揚說過他們只有一年的性命,史三柱就有些不安,他小心詢問道:“張主任,你看我們的事情。”
張揚淡然一笑,史家三兄弟全都不是什麼好鳥,他原本想殺了他們三個可後來想想,與其殺了他們不如留下來為自己所用,畢竟在自己的約束下能夠讓他們改過也算是為社會做了一件善事,張揚道:“好好做事,你們手頭也有些本錢,老老實實的找個生意做了,別再為非作歹,我會保證你們平平安安。”
史三柱忙不迭的點頭,向張揚辭別後,他來到黑山子鄉中學附近,他的兩個哥哥迎了過來,史三柱將張揚剛才的話說了,史大柱情不自禁歎了一口氣道:“一代英雄人物啊!”言語之中流露出無限落寞。
史二柱有些迷迷糊糊的問道:“大哥,您是怎麼個意思?”
“咱們仨兄弟捆在一起也鬥不過人家,還是認命吧!”
因為在江城黨校還有三天的課程,週一一大早張揚就返回了黨校,當天課程結束之後,秦清又把他叫到了辦公室,張大官人覺得有些納悶,好像今天自己聽課的時候都老老實實的,並沒有遲到也沒有蹺課啊,難道這位秦書記敲打自己敲打出癮頭來了。
秦清找張揚是為了瞭解春陽的情況,不過這次她的辦公室內多出了一張椅子,而且破天荒的請張大官人坐下,張揚看到她突然轉變得態度,這廝的腦筋馬上就飛速轉動了起來,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就算是自己救她性命之後,她對自己也一直都是不鹹不淡不冷不熱的,怎麼這會兒主動當起知心大姐來了?其中肯定有鬼。張大官人心裡既然有了防備,那自然就會表現出高度的警惕性,無論秦清怎樣旁敲側擊,他的回答滴水不漏,就是不往關鍵的地方扯。
秦清已經覺察到這廝的高度警惕,心中暗罵他狡詐,她把話題扯到了安老投資開發清臺山旅遊區的事情,看似漫不經心道:“小張啊,你這次回去還順利嗎?”
張揚心想你啥時候這麼關心我了?可細細那麼一品,秦清肯定不會是關心自己,假如不是關心自己那麼她關心的就是清臺山的事情?關心清臺山就是關心安老的投資,關心安老的投資就是關心春陽的未來,你說她一個團市委書記閑著沒事幹啊,這春陽也不是她的管轄範圍……
想到這裡張揚突然悟到了什麼,想起臨來江城之前聽說的事情,新任縣長羅景元得了肝癌,秦清對春陽縣的情況表現出如此的關心,再考慮到她現在的級別,張揚大膽的推斷出,十有八九秦清要頂替羅景元的位置,這個推斷讓張揚又驚又喜,假如寡婦清真的要去春陽當縣長,對自己而言應該是喜大過於憂,怎麼說自己都是她的救命恩人,雖說秦清對自己的印象不算太好,她也應該不會恩將仇報啊,蒼天啊,大的啊,我走了什麼狗屎運,這邊大靠山李長宇剛走,這邊就給我派了個美人兒縣長,張揚越想越是得意,這一得意就有些忘形,唇角就露出了笑意。
秦清何許人物,一眼就看出這廝笑容之中暗藏深意,一定是從自己的話中覺察到了什麼,正想敲打他兩句。
張揚冷不防問道:“那藥秦書記吃了還有些效果嗎?”
秦清這個怒啊,張揚啊張揚,你可真不是個東西,當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我這跟你談工作呢,你非要把我往個人私事上引,分明是故意讓我難堪,你雖然救過我,可是也實在太倡狂了,怎麼也要分清上下級的關係啊。
秦清一張俏臉頓時轉冷,輕輕扶了扶黑框眼鏡道:“沒其它事了,你可以出去了。”逐客令是表達此時不悅的最佳方式。
可惜逐客令似乎對厚顏無恥的張大官人起不到任何的作用,他仍然坐在椅子上,笑眯眯望著秦清道:“秦書記,是不是做領導的想做任何事情都要拐彎抹角旁敲側擊啊?我在學習班你和各位老師都教導我們要實事求是,開誠佈公,可你自己好像有點言行不一啊!我這人說話直率,你可別生氣!”
秦清一雙明澈的美眸平靜無波的看著他,實際上卻恨得有些牙癢癢,這廝真是狡詐啊,他居然還厚著臉皮說自己直率,根本是打著直率的旗號故意挑戰自己忍耐的底線,而且從他的表現看,他雖然張揚,可政治上的悟性卻是不低,從自己剛才的問話似乎悟出了點什麼,她平心靜氣道:“我怎麼不夠事實求是了?”
張揚的狡猾在和秦清的交手中展露無遺,他笑眯眯道:“那些藥到底有沒有效果?”
秦清想不到這廝兜了一圈又殺了一個回馬槍,又回到她私人的問題上,秦清將之理解為小人物的智慧,張揚指東打西,偷換概念,對付他的這種行為最好的方法就是穩坐釣魚臺,他強任他強,清風繞山崗,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秦清雖然年輕,可是政治的修為卻遠非現在的張揚可比,雲淡風輕的笑了笑道:“謝謝!”一句謝謝包含了很多的意義,假如張揚是個明白人,肯定會清楚人家秦書記這是在婉轉的表明藥很有效。
張揚顯然是個明白人,可這廝又是個揣著明白裝糊塗的傢伙,聽到秦清的回答,仍然嬉皮笑臉道:“那就是有效,嗯,我就放心了。”
秦清再好的涵養心頭也不禁生出了怒氣,這廝真是混蛋啊,這種事情為什麼非得要說出來?有效怎麼了?有效也輪不到你放心啊!秦清的自控能力很好,心理上少許的激動很快就被她的理智所平復,輕聲道:“小張,沒什麼事情了……”再次逐客!
張揚一雙清朗的眼睛注視著秦清,下屬對上級的這種注視肯定要被理解為膽大妄為,可張揚就是要達到這個效果,他微笑道:“其實春陽的事情我瞭解的大都是基層問題,秦書記想瞭解的高層,我所知道的並不多,不過我可以安排李副市長跟秦書記見個面,他對這方面的瞭解要比我清楚得多。”
秦清已經確信,張揚已經猜到了她的下一步動向,正考慮是不是向他透風聲的時候,張揚向前探了探身子,壓低聲音道:“秦書記要到我們春陽當縣長嗎?”
秦清真是服了他,什麼話都要說得這麼直白,難道不懂得政治上的規避和含蓄?她忽然感覺到跟這廝的交流很難用過去上級對下級的那一套,根本的原因在於,張揚對他不買帳。面對這種人,要重新考慮相處的方式了,話說到這個份上秦清也就沒有任何隱瞞的必要了,她點了點頭:“市里剛剛決定讓我在短期內代理羅景元同志的工作,這件事你不要隨便洩露出去。”
張揚看到秦清終於對自己吐露了實話,這才心滿意足的點了點頭道:“這樣直來直去的談話方式多好,秦書記,你說咱們之間用不著這麼多的彎彎繞繞吧?”
秦清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除了張揚救過自己的性命外,她還真想不出自己和他直來直去的理由,聽他話裡的意思好像他們親密無間似的。
秦清有著女性少見的理智,從張揚屢屢挑戰她忍耐底線的行為上就可以看出這廝是個不安分的角色,不過秦清這段時間根據自己的瞭解,也知道他的確擁有一定的能力,新任副市長李長宇是他背後的靠山,而香港富商安志遠又對他極其欣賞,難怪他在春陽能夠混得風生水起。秦清表現出一個領導的大度和胸懷,微笑道:“以後到春陽工作還要靠你多多幫助呢?”
張揚大言不慚的點了點頭道:“沒問題,遇到什麼麻煩事只管跟我說,要不你給我封個縣長助理啥的?”
秦清頓時無語,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要官要到這麼直白的地步,雖然張大官人的無恥讓她感到頗為不爽,可是她良好的涵養仍然讓她保持著謙和的風度:“無功不受祿,你要做得出成績,我才能相信你能夠襯得上那個位置。”
這句話讓張大官人不爽了,心說我是想幫你才找你要個縣長助理,你以為我真想給女人當跑腿的?縣長助理,這種溜鬚拍馬的小官,老子還看不上呢!這寡婦清藏得太深,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就是讓你知恩圖報以身相許都是應該的,要個小官都這麼費勁,合著這世上最沒有良心的就是女人,有句話怎麼說?寡婦無情婊子無義,看來真的是很正確。
秦清看到他臉上的表情變幻不定,猜到這廝十有八九在腹誹著自己,抬起白嫩的手腕看了看手錶,還是逐客令,只不過這次比前兩次更加婉轉。
張揚也有些窩火,老子就這麼不招你待見?不就是個處嗎?有什麼了不起?他正準備起身告辭的時候,兜裡手機響了起來,電話是安語晨打來的,安語晨火氣挺大,在電話裡就嚷嚷上了,她一急就忘了普通話,嘰裡咕嚕的說出了一串粵語,聽得張揚差點沒暈過去,好不容易才打斷了安語晨的話道:“我說,你能不能把舌頭捋直了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