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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 醫道官途 作者:石章魚 0001章-10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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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懷明道:“長遠的利益雖然不如眼前的利益誘人,但是從發展的角度來看,眼前的利益永遠與長遠的利益無法相提並論,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根本不需要去選擇。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環保標準,我們不能因為經濟上的原因,就犧牲我們生存的土地對於重污染企業,他們不符合國家的環保標準,關閉是必然之路,如果他們能夠符合我們的環保標準,我們歡迎他們繼續在平海做下去,如果不然,他們要走就走,愛上哪兒去就去哪兒,說到這裡,我想起了一個問題,為什麼許多國外無法生存下去的污染企業,會在我們的國家找到生存的土壤?就是因為我們的某些同志只看到眼前的經濟利益,而忽略了引進這些企業會帶給你怎樣的損害,我舉一個不恰當的例子,都知道販毒是世界上最高利潤的事情,如果有毒販要在我們的土地上開毒品加工廠你們答不答應?”
  沒人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不用回答,誰也不會答應。
  宋懷明道:“重污染企業從本質上來說就是一座座的毒品加工廠,最大的分別是,毒品加工廠將毒品變成商品流入市場,而他們將毒品免費的排入我們的大氣,我們的土壤,我們的河流,毒害著我們所有人的身體健康,或許你們覺著我的話有些危言聳聽,但是污染的治理刻不容援,國際工業園區必須要馬上整改。”
  梁天正道:“宋省長,各位常委,我也不是反對整改國際工業園,我的意思是,整改需要時間,我們需要一步一步的解決這個問題,爭取既可以解決困擾我們的環保問題,又能在經濟上避免最大的損失。”
  宋懷明道:“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這世上從來都沒有什麼兩全齊美的事情。”
  梁天正抿了抿嘴唇不再說話,宋懷明想要整治國際工業園的態度是極其強硬的,他爭執下去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喬振梁喝了口茶,輕輕地把茶杯落下,目光在現場掃了一圈道:“大家說得都有些道理,雖然觀點有些不同,可都是為了平海的未來發展。”他停頓了一下道:“東江國際工業園這次的水污染,不是偶然,而是盲目工業發展的必然結果,我可以告訴你們,我回來之前,專門去湍江邊看了看,腥臭的空氣很遠就能夠聞到,我不想再說污染如何如何的嚴重,那樣味道的水,卻是南錫市民的生活水源,人可以幾天不吃飯,卻一天都不能夠離開水,讓平海的老百姓無水可用,咱們於心何忍啊!”
  梁天正的目光盯著桌面,喬振梁一開口,他就已經明白,這次喬振梁無疑是和宋懷明的觀點一致,國際工業園的整改已經無可避免了。
  喬振梁道:“我贊同懷明同志的觀點,發現了錯誤,就必須馬上改正錯誤,經濟發展絕不能以犧牲環境作為代價,即便是一個小學生都明白保護環境的重要,我們腳下的土地是祖先留給我們的財富,身為後代,我們有什麼資格去破壞它?如果我們今天破壞了環境,以後,我們將會怎樣去面對我們的子孫?”
  常委會結束之後,喬振梁和宋懷明走在了一起,喬振梁歎了口氣道:“平海不知最近怎麼了,連一刻都不讓我安寧。”
  宋懷明道:“喬書記,咱們這些人就是勞碌命,真正閑下來反而不正常了。”
  喬振梁呵呵笑了一聲,他低聲道:“懷明啊,今天你的措辭比較強硬,還是要顧及一下同志的感受,國際工業園區對東江乃至平海的經濟發展還是有貢獻的,雖然污染問題很嚴重,我們必須要改正這一點,可是還是需要時間的。”
  宋懷明道:“喬書記剛才不是已經明確表態要整治國際工業園了嗎?”
  喬振梁點了點頭道:“整治是必須的,我是說你要考慮其他同志的感受!”說著他笑了起來:“或許是我多慮了,當年很多同志為工業園付出了大量的心血,今天我們決定整治國際工業園,等於否定了他們的成績,他們的心底肯定不會好過。”
  宋懷明點了點頭,喬振梁說的這番話其實他也考慮到了。
  喬振梁道:“這次水污染的處理我有了一些瞭解,東江方面的應對並不及時,在發生水污染之後,沒有果斷停止重污染企業的生產,致使污水源源不斷的流入湍江,給湍江帶來了更為嚴重的傷害,梁天正給我的理由並不充分。”
  宋懷明在這一點上還是維護梁天正的他低聲道:“這一點我也有責任,我並沒有意識到污染會這麼嚴重。”
  喬振梁道:“是誰的責任就應該由誰來承擔,懷明啊,這次的水污染事件不僅僅是一起污染事件,背後還存在著相當嚴重的管理問題,今天在會上我沒說,因為我目前沒有足夠的證據。”
  宋懷明的內心突然打了個冷顫,他抬頭望著喬振梁,正遇到喬振梁深邃的目光,喬振梁這句話的背後懷有深意,難道他要利用這次水污染的機會再掀起一場政治風暴?想到這裡,宋懷明再也無法淡定了。
  喬振梁回到自己的力公室沒多久,東江市委書記梁天正就前來求見。
  夜幕已經降臨了,喬振梁有些無奈的笑了笑道:“你不下班啊?你不下班我還要下班呢!”
  梁天正愁眉緊鎖,他低聲道:“喬書記我來是想跟您說兩句話,不會耽擱你太久的時間。”
  喬振梁道:“這樣吧,咱們去國際工業園現場看看,邊走邊說。”喬振梁已經讓省委秘書長安排好了行程,喬振梁是一個相當敬業的人,今天剛剛從江城趕回來,沒顧得上回家,下班了還要親自前往國際工業園看看排汙管搶修的現場情況。
  梁天正有些慚愧道:“給喬書記添麻煩了。”
  喬振梁道:“你不是給我添麻煩,是給南錫的老百姓添麻煩了。”
  梁天正上了喬振梁的紅旗車,他來找喬振梁是因為他很委屈,他也很忐忑,喬振梁今天在常委會上公開支持宋懷明的觀點,但是喬振梁說得又不是太明白,梁天正需要和這位元平海的掌門人好好談談。
  梁天正道:“喬書記,國際工業園的整改方案我會集合東江市的幹部群策群力,儘早拿出來。”
  喬振梁點了點頭道:“這件事不能耽擱,必須要儘快。”喬振梁的態度很溫和,這讓梁天正的內心多少安穩了一點。梁天正對喬振梁其人還算是有些瞭解的,喬振梁這個人很難捉摸,他笑眯眯的外表很容易迷惑別人,他的政治作風卻是極其的強硬,今天在常委會上,喬振梁雖然說話不多,可是他顯然把握住了這次水污染事件的關鍵,和宋懷明關注水污染帶來的民生問題,以及國際工業園區的改造問題不同,喬振梁看到的卻是管理和責任問題,他更關注水污染發生後的應對和處理。
  梁天正現在已經有些後悔了,他應該儘早做出決斷,在污染剛剛發生的時候,如果就能果斷下令讓國際工業園的企業停工,那麼他就不會落入這麼被動的處境之中,他開始擔心自己的政治前途會不會因為這次水污染事件而受到影響。
  梁天正對宋懷明今天的表現是很不滿意的,他認為即便是自己應對不當,宋懷明也不該在常委會上公開提出來,在這種非常時刻,梁天正很需要支援,一直以來,他都是堅持在宋懷明的陣線中,而在自己遇到了困難的時候,宋懷明沒有向他伸出援手,這樣的做法讓他心寒。
  梁天正表態道:“喬書記放心,我會全力處理好這件事。”
  喬振梁嗯了一聲,他沒有繼續說話,合上雙眼道:“奔波了一天,真有些累了,天正,等到了地方叫我一聲。”
  梁天正愣了一下,想不到喬振梁真的坐在那裡打起了瞌睡,梁天正不知道他究竟是真的累了?還是通過這樣的一種方式表達對自己的不滿,一時間梁天正變得有些忐忑不安,他又開始後悔,自己過來找喬振梁是不是有些太冒失?
  喬振梁真的累了,最近一段時間,他的血糖控制的並不是太好,這兩天去平海北部視察,今天剛剛趕回來,又聽說了水污染的事情,緊急召開了這個常委會,還要去國際工業園搶修現場看看,當省委書記並不容易,喬振梁眯了十多分鐘,汽車已經到了地方,梁天正卻沒敢馬上叫醒他,喬振梁睜開雙目,發現汽車已經停了,梁天正就坐在自己的身邊,喬振梁笑道:“為什麼不叫醒我?”
  梁天正道:“看到您太累,所以沒忍心!”
  喬振梁笑著推開了車門:“打個盹兒就是不一樣,頓時感覺到精力充沛。”
  梁天正跟著走了下來:“喬書記,一定要保重身體,你可是咱們平海的總指揮啊!”
  喬振梁笑了笑,舉目向前方望去,開發區管委會副主任劉寶全和幾名開發區的官員聽說省委書記和市委書記都來了,慌忙過來見面。
  劉寶全有些激動地叫道:“喬書記、梁書記,你們怎麼都來了?”
  喬振梁道:“聽說水污染很嚴重,我不放心,所以過來看看!”空氣中仍然帶著一股腥臭的味道,喬振梁皺了皺眉頭,向前方的搶修現場走去:“怎麼?問題還沒有解決?”
  劉寶全跟在喬振梁身邊道:“喬書記,根據領導們的指示,我們已經通知國際工業園區的所有企業停止生產,停止排放廢水,現在已經沒有污水繼續排入湍江了。”
  喬振梁點了點頭。
  劉寶全又道:“排汙管的另外一個洩漏點找到了,工人正在進行搶修,預計三個小時內可以修復完畢。”
  喬振梁道:“你們都沒有休息啊!”
  劉寶全道:“事情沒有解決之前,我們都不能回去休息,這些工人師傅就快一天一夜沒合眼了。”
  喬振梁歎了口氣道:“真是辛苦了。”
  梁天正忽然發現開發區管委會主任廖博生不在現場,省委書記過來視察,他為什麼不出面?
  喬振梁看到現場有不少員警,皺了皺眉頭道:“需要這麼多員警來幹什麼?”
  劉寶全歎了口氣道:“喬書記,今天發生了一些事,南錫來的同志和我們東江開發區的幹部發生了一些衝突,因為處理的觀點不同,鬧到大打出手,幾名工人受傷了,我們廖主任也被人打了。”
  梁天正心中一驚,他還真不知道廖博生被打的事情。狠狠瞪了劉寶全一眼,心說這種時候,你居然還在省委書記面前搬弄這些是非,還嫌目前的情況不夠亂?
  向喬振梁告狀是劉寶全個人的主意,廖博生被張揚抽了一個耳光之後,他雖然惱羞成怒,可是也沒敢把這件事上報,劉寶生不然,他被張揚潑了髒水,從那時起就記恨在心,一連串的事情發生之後,他就想找個機會報復一下,可始終沒想好怎樣對付張揚,喬振梁來現場視察,他剛好找到了機會,於是添油加醋的將那件事說了一通,說到動情之處淚都快下來了,劉寶生當然不會說張揚的好話,把這廝說成了一個蠻不講理目空一切的狂妄小子。
  喬振梁對張揚的脾氣性格很瞭解,劉寶生說的話雖然有添油加醋的成分在內,不過多數都是事實,喬振梁聽完之後也有些生氣,這個張揚也太不懂事了,你以為自己有些背景就敢任意胡為?劉寶全、廖博生這幫人都是東江開發區的幹部,你一個處級幹部頂撞人家兩句就行了,居然還動手打人?眼中究竟還有沒有領導?還有沒有組織紀律性?

梁天正此時倒是為張揚說了一句話:“小張畢竟年輕,遇到事情容易衝動,再說了這次污染損害了南錫方面的利益,他著急上火也是難免的,是不是你們之間的溝通工作沒有做好,所以才發生了誤會?”
  劉寶全道:“對人民群眾我們可以做到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可是他也是國家幹部,他也是自己的同志,怎麼可以這樣野蠻?廖主任都快五十歲的人了,他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一個耳光就打了過去,廖主任這輩子沒受過這樣的侮辱,死的心都有了。”
  喬振梁一言不發的向前走去。
  梁天正又瞪了劉寶全一眼,劉寶全知道自己的話起到作用了,他沒有繼續說下去,跟著兩位領導向前走去,他大聲道:“大傢伙先把手頭的工作停一停,我們省委喬書記慰問大家來了!歡迎喬書記給大家講話!”
  工人們聽說省委書記喬振梁來了,一個個都把手頭的工作給停下了,全都在哪兒列好了隊準備迎接喬振梁,齊刷刷鼓起掌來。
  喬振梁看到眼前的情景,臉色頓時變了,他轉向劉寶全,向來和藹的喬振梁此時臉色鐵青,怒吼道:“搞什麼?都什麼時候了?還要停工迎接?列隊歡迎?我沒什麼話好講,你剛才說三個小時可以將排汙管全部修復,好!超出一分鐘,你明天自己辭職!”喬振梁是真火了,說完這句話,再也沒有視察維修現場的打算,轉身向自己的專車走去。
  劉寶全被嚇得臉都白了,這件事怪不得他,一直以來都是這樣,領導來了,再大的事情也得放一放,列隊歡迎有錯嗎?讓領導講話有錯嗎?我究竟哪兒錯了?劉寶全想不通,他實在是想不通。
  梁天正冷冷看了劉寶全一眼道:“三個小時,喬書記的話你聽到了!”


卷七 第672章 紅顏知己
  張揚得到國際工業園區企業停止生產的消息終於長舒了一口氣,終於沒有污水繼續流入湍江了,看來他的這一巴掌打得還是有些效果的,水利局局長趙寶群和他一起就站在國際工業園的大門處,張揚打廖博生的時候,趙寶群並不在現場,可他也聽說了這件事,趙寶群佩服這廝膽色的同時,又不禁有些為他擔心,這一巴掌恐怕惹下了一個大麻煩,打得雖然是廖博生,卻等於把東江市的領導層全都得罪了。
  張揚望著黑漆漆的天空,低聲道:“這件事不能這麼就算了,我還要去省裡反映,國際工業園只要繼續存在下去,就是一個隱患,以後污染的事情很可能還會發生。”
  趙寶群道:“剛才我已經打電話回去證實過了,國際工業園區已經停止了排汙。”
  張揚道:“這件事不能就這麼完了,他們必須要為這次的水污染事件負責,要對我們南錫人民做出賠償!”
  趙寶群道:“市里並沒有讓我們負責這件事。”他可沒有張揚這麼大的膽子,今天一天張揚的所作所為已經讓趙寶群心驚肉跳了,繼續搞下去,還不知要招惹多大的麻煩。
  張揚正想說什麼,他的手機響了,接通之後,電話竟然是紀委副書記劉豔紅打來的,劉豔紅的語氣很嚴肅:“張揚,你還在東江嗎?”
  張揚道:“當然在啊,水污染的事情一天沒有說法,我就賴在東江一天。”
  “很厲害啊!你來省紀委一趟,我在辦公室等你!”
  張揚笑道:“劉姐,不好吧,這天都黑了,咱們孤男寡女的見面,你也不怕別人說閒話?”
  劉豔紅卻沒有因為他的調侃而發笑,冷冷道:“我找你有公事,我給你半個小時,你最好別遲到!”說完劉豔紅就掛上了電話。
  張揚握著電話愣了一會兒,這才慢慢收起了電話。
  趙寶群看到他表情有異,關切道:“有事兒?”
  張揚道:“紀委找我去一趟!”他已經預料到這件事十有八九和他打廖博生有關,只是想不到省紀委的反應會這麼快,下午發生的事情,晚上就找到了他。
  趙寶群有些緊張道:“省紀委?”
  張揚點了點頭:“跟你沒關係,你在這兒盯著,確保他們把排汙管修好,我去看看情況。”
  趙寶群看張揚的目光已經有同情的成分在內了,紀委是什麼地方?對他們這些幹部來說,紀委的召喚絕對是個噩耗。趙寶群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想了想,最後來了一句:“你小心一些!”
  張揚不禁笑了起來,他拍了拍趙寶群的肩膀道:“搞什麼?我是去紀委又不是去森羅殿!”
  話雖然這麼說,可是張揚也明白這次劉豔紅找自己絕不是為了閒聊的,廖博生不是普通人物,打完是要有後果的,自己在東江的作為,已經觸動了東江某個政治階層的敏感神經,或許不僅僅是東江。
  大概是張揚那句話的緣故,劉豔紅並不是一個人在等著張揚,陪同她的還有紀委監察處的一位副處長。
  張大官人雖然頂著壓力前來,可臉上仍然是春光燦爛,到目前為止,在水污染的處理上他還是取得了初步的勝利,至少東江國際工業園已經停止污水的排放了。
  劉豔紅看到這廝笑得沒心沒肺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在她眼裡一直將張揚當成一個晚輩看待,她對張揚很瞭解,知道這小子的脾氣,也明白這次他發火是有原因的,可無論如何這小子都不該對廖博生揮拳相向!
  張揚走入辦公室後,很禮貌的稱呼了一聲:“劉書記好!您辛苦了,這麼晚了都沒休息!”
  劉豔紅道:“坐,小陳,你去把我要的那份報告打出來。”
  那名副處長起身走了。
  張揚看著那人的背影,原本以為劉豔紅弄了個陪審團來審問自己,搞了半天人家沒這個意思。
  劉豔紅道:“張揚,你什麼時候能成熟一些?你現在已經是一名處級幹部,動不動就向自己的同志揮拳相向?這是一種怎樣的行為?你眼中有沒有組織紀律觀念?廖博生同志是你的前輩,也是你的上級,你怎麼可以打他?”
  張揚道:“我打上級領導也不是第一次了。”這句話倒是實情,一言不合揮拳相向,張大官人的從政史就是一部暴力戰鬥史,不過最近一段時間這廝還算是收斂多了。
  劉豔紅道:“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張揚道:“我打他也不是為了私事,東江國際工業園往湍江排汙,污染了我們南錫自來水廠的水源,致使一百多萬人無水可用,我們市里和他們多番交涉,可是他們要麼是避而不見,要麼就是百般拖延,我承認,他級別比我高,年齡比我大,我不該打他,可是我沒有因打他而後悔,如果這件事能夠重來,我還是會毫不猶豫的一個嘴巴子扇過去,現在想想,我那一巴掌打輕了,我應該抽得他滿地找牙。”
  劉豔紅怒道:“你胡說什麼?你知不知道這件事已經鬧得體制內人盡皆知?你知不知道喬書記因為這件事很生氣,要求我們紀委要嚴肅處理你?”
  張揚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處理就處理唄,反正人我也打過了,你找我來,不就是為了處理我?”
  “我是為了搞清楚情況!”劉豔紅強調道。
  張揚道:“情況很清楚,我打了他,如果我早打他那一巴掌,可能他早就下令停止排汙了。”
  劉豔紅歎了一口氣道:“你啊,明明可以通過正當途徑解決的問題,為什麼要採用暴力手段?”
  張揚道:“我就這個脾氣,我政治修養沒到你們那種境界,廖博生是個老狐狸,談到鬥心眼兒我玩不過他,這個人善於轉嫁矛盾,既然文鬥不行,我就武鬥!”
  劉豔紅真想罵他兩句,可話到唇邊又不忍心說下去了,其實張揚在這件事上很無辜,劉豔紅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東江在這次的水污染事件中無疑要負上主要的責任,可是南錫方面不應該派張揚過來,南錫那幫領導派張揚過來的目的就是考慮到了這件事涉及到兩個城市之間的矛盾,比較複雜,搞到最後肯定是得罪人的事兒,所以要派一個拼命三郎過來,於是乎張揚成了當然的人選,在這一點上,劉豔紅認為李長宇那幫領導人很不厚道,他們利用了張揚。劉豔紅低聲道:“你說你,一個體委幹部,這件事和你有什麼關係?”
  張揚道:“我知道,我和這件事看起來八竿子打不著,我被人利用了!”
  劉豔紅又好氣又好笑道:“你還知道啊!”
  張揚道:“但是我甘心被利用,我現在是南錫的幹部,危及到南錫利益的事情,我為什麼不能出面?李書記他們讓我來,就是因為這件事棘手,別人撕不開這張臉,怎麼都要顧及一些同志間的關係,知道我關鍵時刻能夠撕開這張臉,什麼面子也不講。其實一開始的時候,我也沒想把事情給鬧大,我和水利局的趙寶群一大早從南錫顛過來,找開發區的負責人找不到,那個副主任跟我們繞彎子,好像我們南錫的老百姓活該倒楣,好像污染根本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所以我用污水潑了他,至於後來說我打他,那純粹是扯淡,保安我打了幾個,可是開發區的那幫幹部我沒碰。我找不到廖博生,只能去找東江市委梁書記投訴,梁書記也對我避而不見。”
  劉豔紅道:“所以你只能去找宋省長投訴了!”
  張揚點了點頭:“我就搞不明白,水污染的事情都擺在那裡了,誰的責任,大家心中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為什麼還要藉故拖延?他們不願停產,無非是為了維護本地的利益,他們害怕停產造成經濟損失,可是他們有沒有考慮到南錫的利益?他們造的孽憑什麼讓我們來承受苦果?”
  劉豔紅道:“我負責紀委工作,今天找你來也不是為了聽你講道理的。”
  張揚道:“我也沒想講什麼道理?都跟我強調大局觀,屁的大局觀?所謂的大局觀就是照顧自己的利益嗎?一個個說得冠冕堂皇,可心裡面前緊張著自己的利益和官位,我早就看透了。”
  劉豔紅道:“你看問題有些偏激。”
  “偏激?我想去看看排汙管排入湍江的污染情況,結果呢?開發區將那片區域給封鎖了,說什麼國家機密,什麼時候污染也成國際機密了?東南日報的那幫記者不是我請過去的,是我偶然遇到的,於是我就調了架直升飛機,幫助新聞媒體瞭解事實真相,我想這點知情權我們應該有,東江方面在掩蓋什麼?國家機密?他們只不過是害怕自己的錯誤被人知道。”張揚憤憤然的敲了敲桌子。
  劉豔紅沒說話,她對官場上的這些陋習比張揚還要清楚。

張揚道:“廖博生害怕這件事被報導出去,出動開發區分局的公安試圖控制我們,在我們即將發生衝突的時候,傳來排汙管維修完畢的消息,他以為這件事解決了,所以自作聰明的帶我和媒體記者前往現場去看,結果……”張揚冷笑了兩聲:“排汙管還有其他的漏點,他蓋不住了,竟然挑動工人圍攻我,我承認,這個人很厲害,我衝動之下打了他!事情的全過程就是這樣,應該怎麼處理我,你們隨便吧,我全都接受!”
  劉豔紅道:“有些時候,我真不知道你是勇敢呢還是魯莽?”
  張揚道:“我都不知道,劉書記,要是打算雙規我呢,我今兒就不走了,我從中午到現在還沒吃飯呢,麻煩安排人給我送點飯,南錫市領導方面還不知道我的下落,也麻煩你儘快通知一聲,讓他們趕緊找人接替我的工作,我被雙規事小,可耽誤了南錫的體育事業事大。”
  劉豔紅聽到這裡忍不住笑了起來,可笑了一聲之後又覺著有些不對,今天本來是很嚴肅的事情,張揚就是有這個本事,明明一件很嚴肅的事情,讓他不知不覺攪和的味道就變了。
  張揚看到劉豔紅笑了,心中也稍稍有了些回數,看來這次自己犯錯是肯定的,受到批評處分也是肯定的,不過還沒嚴重到被雙規的地步。
  劉豔紅道:“這樣吧,你先回去,這兩天先不要返回南錫,我今天叫你來就是為了瞭解情況,至於怎麼處理,等我請示領導之後再做決定。”
  張揚道:“就我一個處級幹部還值當的去請示領導?”
  劉豔紅望著他道:“張揚,你真沒覺著你自己犯的錯誤很嚴重嗎?”
  張揚道:“覺著很嚴重,但是我沒覺著自己犯錯誤!”他站起身道:“劉姐,你也挺不容易的,這麼晚了還得做我的思想工作,為了表示對你的感謝,我請你吃飯!”
  劉豔紅搖了搖頭道:“今天我還有事情,改天吧。”
  張揚笑了笑:“看來我的問題很嚴重,您急著跟我劃清界限了。”
  劉豔紅瞪了他一眼道:“你少貧嘴,最近給我放老實一點!”
  張揚離開紀委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半了,他正打算找個地方吃飯,一個人喝點小酒,無論今天惹了多大的麻煩,犯了多大的錯誤,可畢竟水污染的事情已經得到了初步解決,鬥爭的過程雖然是艱難的,可他畢竟取得了勝利,既然是勝利就是值得慶賀的。
  人在失敗的時候需要人分擔,人在勝利的時候需要分享,此時的張揚站在東江的街頭忽然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和茫然,如果在過去,他想到的第一個人一定是顧佳彤,可是現在……
  站在這料峭的春寒裡,張揚忽然從心底感到一種難以名狀的寒冷。他用衣服緊緊裹住自己的身體,他強迫自己不去想佳彤的樣子,因為每當想起佳彤的音容笑貌,他就會感到一種撕心裂肺的痛楚。
  手機鈴聲打斷了他的沉思,張揚拿起電話,他多麼期待電話的那頭會帶給他驚喜,幻想著顧佳彤突然之間會打給自己一個電話,然而他卻又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電話那頭是一個溫柔的聲音,喬夢媛。
  張揚微微愣了愣,他低聲道:“沒想到你這麼晚會給我打電話!”
  喬夢媛輕聲道:“聽說你來了東江,所以問候一下。”
  張揚道:“你吃飯了沒有?”
  “吃過了!”
  “我沒吃!”
  電話那頭喬夢媛沉默了下去,過了一會兒方才道:“我請你,我家對門開了一間川菜館,水煮魚很好吃。”
  張揚笑了:“我馬上到!”
  深藍色的夜晚,喬夢媛穿著深藍色的風衣,嫺靜而姣美,如此和諧如此恬淡,站在月光下鐘天地靈秀於一身,眉宇間的那種淡定從容是在別人身上很少找到的。
  張揚下了計程車,咧著嘴笑得依然燦爛。這廝把工作和生活分的很開,從不因為工作上事情影響到自己的情緒。
  喬夢媛春蔥般的手指指了指一旁的川香園,輕聲道:“不好意思,來到這裡才知道他們廚房已經下班了。”
  張揚笑了起來,指了指街道盡頭:“我記得那邊有個路邊攤。”
  喬夢媛道:“走吧!”
  張揚大步流星的趕過去,很快就和喬夢媛並肩而行,然後步幅馬上放慢,配合著喬夢媛的節奏,喬夢媛做任何事都是不緊不慢,她剛洗了頭髮,還有些潮濕夜風拂動她的秀髮,將她的發香送入張揚的鼻息之中,張揚吸了吸鼻子:“這麼晚了,喬書記還放你出來啊?”
  喬夢媛道:“我爸很少過問我個人的事兒!”明澈的眼眸轉了轉,輕聲道:“你居然沒有開車!”
  張揚道:“這次來東江辦事,搭公車過來的,最近油費總是上漲,我那點工資已經開不起車了。”
  喬夢媛忍不住笑了起來。
  兩人很快就來到了那家路邊攤攤主是一對老年夫妻,在街道的盡頭開了這家小吃鋪,每到晚上就拉出幾張桌子擺在馬路旁招攬一些生意,不過生意還是很冷清。鍋裡正煮著幾隻老母雞,張揚因為餓了聞到母雞湯的香味,肚子咕咕直叫,他笑道:“老闆給我來一隻雞!”
  老頭兒笑眯眯道:“喝酒嗎?”
  張揚點了點頭:“來瓶二鍋頭!”
  喬夢媛道:“空肚子喝酒不好!”她向老闆道:“先下一碗餛飩!”
  張揚又點了兩個小菜,他們就在路邊的小矮桌旁坐下,在喬夢媛的建議下,張揚先喝了點雞湯吃了碗餛飩,這才端起倒好的那杯白酒抿了一口,他砸了砸嘴道:“總算能吃個安穩飯了。”
  喬夢媛也給自己倒了小半杯酒,陪著張揚抿了一口,她有些受不了二鍋頭的剛烈,秀眉微顰,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太辣!”
  張揚道:“辣點兒才夠勁!”他夾了只雞腿放在喬夢媛碗裡。
  喬夢媛道:“我都吃過了!”
  張揚道:“好東西要分享,只有分享才是快樂的。”
  喬夢媛笑道:“聽起來你的境界好像提高了不少,你找我分享什麼?”
  張揚又抿了口酒道:“不是我找你分享,是你主動找我分享的。”
  今晚的確是喬夢媛主動相約,喬夢媛黑長的睫毛低垂下去,盯著玻璃杯中透明澄澈的白酒:“我聽說你又惹事了!”
  張揚笑道:“你很少關注我工作上的事情!”
  喬夢媛道:“郭志江今天到我家裡來過,我爸問了他一些事。”
  張揚道:“這混小子,把我給賣出來了?”
  喬夢媛道:“我住在省委大院,很多事都是瞞不住的,東江開發區的廖主任,他夫人和我媽媽一樣都信佛,平日裡和我媽媽的關係很好,今晚她哭看來我家……”
  張揚道:“喬書記怎麼說的?”他已經知道這件事瞞不住了。
  喬夢媛仰起俏臉:“我爸很生氣,我看得出來,張揚,你這次惹下的麻煩很大,我想,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張揚道:“謝謝你提醒我!”喬夢媛的這句話已經充分表明,喬振梁對這件事大為光火,今晚劉豔紅找他去紀委瞭解情況並沒有危言聳聽,這次自己打廖博生耳光的事情恐怕真的惹下了一個大麻煩。
  喬夢媛道:“我始終覺著,你並不適合搞政治!”
  張揚笑了:“既來之則安之,我已經走上了這條路,目前還不想走,感覺還很有意思。”
  喬夢媛道:“沒有人會把政治當成一場遊戲,張揚,你也不能率性而為,政治中是不可以摻雜太多個人感情因素的。”她雖然沒有從政,可是家庭的薰陶讓她對政治的理解天生就高人一籌。
  張揚道:“你關心我?”
  一句話讓喬夢媛芳心大亂,她咬了咬紅潤的柔唇,美眸堅持和張揚對視著,終於點了點頭道:“我一直都把你當成我的朋友!”
  “我始終覺著咱們之間比朋友要更近一些。”張大官人得寸進尺道。
  喬夢媛搖了搖頭:“太近的距離會讓人失去安全感,我還是把你當成普通朋友!”
  張揚道:“無論你怎樣說,我知道不是!咱們之間早已不普通了,何必自欺欺人!”
  喬夢媛的俏臉忽然感覺到一陣發燒,她雙手捧起玻璃杯,咕嘟喝下了一大口酒,然後緊緊閉上了眼睛。
  張揚道:“我從紀委出來的時候,始終在想,我想找人說幾句心裡話,可找誰呢?正想著呢,你就打來了電話,有個啥詞兒?那叫……”這廝裝出一副苦思冥想的樣子。
  喬夢媛當然知道他想說什麼,輕聲道:“說吧,有什麼心思全都說出來吧,我不介意當一個傾聽者。”
  張揚凝望著喬夢媛的剪水雙眸,咽了口唾沫。
  喬夢媛敏銳地覺察到了什麼,忽然夾起了那只雞腿,在張揚張嘴的時候塞入了他的嘴裡,把張大官人下面的話全都給堵進去了:“別說!說出來連朋友都沒得做!”
  一輛紅旗車從路旁經過,宋懷明坐在車內,正看到了路旁的一幕,他不覺皺了皺眉頭,雙手下意識的緊緊攥在了一起,汽車駛過之後,他又轉過頭去,似乎聽到了張揚和喬夢媛的歡笑聲。
  宋懷明這麼晚出來是為了和劉豔紅見面,這次的見面和過去並沒有任何不同,純粹是為了工作上的事情。
  自從劉豔紅的提拔落空之後,宋懷明一直都沒有機會和她好好談談,無論是作為上級,還是作為她的老同學老朋友,宋懷明都應該安慰她一下。
  今天晚上的見面是劉豔紅主動邀約的,她處理完張揚的事情之後,又在紀委處理了一些事情,離開的時候,給宋懷明打了一個電話,她邀請宋懷明一起吃夜宵。
  宋懷明來到富錦茶舍的時候,看到劉豔紅的車已經停在了門外,他下車之後讓司機先回去。
  富錦茶舍距離省委省政府並不遠,位於明心公園西側,劉豔紅和茶舍的老闆是好朋友,這裡相對幽靜,少人打擾,而且任何時候來,廚房都有飯菜供應。
  宋懷明來到明珠閣,劉豔紅坐在那兒,室內溫度很高,她脫了外套,穿著紅色的羊絨衫,劉豔紅雖然人到中年,可是保養得很好,胸前雙峰仍然豐挺,皮膚細膩,臉上找不到一絲皺紋。
  宋懷明笑了笑,脫去他的風衣,劉豔紅站起身,幫著他脫掉風衣,宋懷明道:“我自己來!”
  劉豔紅笑道:“怎麼了?還怕我吃了你?”
  宋懷明呵呵笑道:“我怕誰也不會怕你這個老同學。”
  劉豔紅道:“女人是老虎,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啊!”
  宋懷明哈哈大笑,他拿起桌上的濕巾擦了擦手,看到桌上精緻的四道涼菜,嘖嘖有聲道:“老同學,這麼晚了,還請我吃飯,到底有什麼重要事情啊?”

 劉豔紅道:“不是專程請你吃飯,是我加班晚了,一個人吃飯實在太寂寞,所以我想到了你,把你宋大省長叫過來給我當三陪!”
  宋懷明笑得很開心,在平海也只有劉豔紅敢這麼說,不過他和劉豔紅之間是坦蕩的。
  劉豔紅幫著宋懷明把風衣掛在衣架上,她鼻子很靈:“怎麼你這衣服上一股奶味兒?”
  宋懷明微笑道:“今晚抱了一會兒孩子,這孩子最近特別粘我。”
  劉豔紅道:“兒女情長肯定英雄氣短,老同學,你要警惕了。”
  宋懷明道:“大概如此吧,我最近感覺已經沒有過去的雄心壯志了。”
  劉豔紅對宋懷明是瞭解的,知道他嘴上這麼說,可心裡絕不是這麼想,她拿起桌上的五糧液給宋懷明倒上,自己也倒了一杯。
  宋懷明提醒她道:“你開車來的,還是別喝了。”
  劉豔紅道:“沒事兒,回頭我把車放在這裡,打車回去。”她端起酒杯道:“來,很久沒一起吃飯了,謝謝你能夠給我這個面子,大半夜的過來陪我吃飯。”
  宋懷明聽到她這樣說,心中不免有些歉疚,這段時間自己一直都在刻意保持和她之間的距離,他們的位置決定,他們之間的交往不能像普通人一樣自如,即便是他們再坦蕩,他們之間再沒有什麼?仍然會有有心人會利用這些事做文章,宋懷明低聲道:“咱們這麼多年的同學,用不著這麼客氣吧?你這樣說,我會產生距離感的。”
  劉豔紅意味深長道:“距離產生美啊!”
  宋懷明呵呵笑了一聲,他知道什麼時候應該答話,什麼時候應該用笑聲搪塞過去。
  劉豔紅和宋懷明碰了碰酒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落下酒杯,一邊倒酒一邊說道:“剛才我找張揚瞭解了一下情況,他的事情有些麻煩。”
  宋懷明已經聽說了張揚打廖博生耳光的事情,他夾了一片蓮藕放在口中,低聲道:“這小子就是這個脾氣,控制不住情緒,本來這件事已經就要解決了,他偏偏要生出事來。”
  劉豔紅道:“喬書記很生氣,讓我們紀委要嚴肅處理這件事,我看張揚這次要栽一個不小的跟頭。”
  宋懷明沒說話,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劉豔紅道:“也許你應該幫他說說話。”
  宋懷明依然沒有表示。
  劉豔紅有些急了:“你倒是說話啊!張揚雖然衝動了一些,不過那幫東江的官僚的確該打,為了地方利益就不顧別人的感受,任由污水源源不斷的流入湍江,我看就算處理張揚的同時也要處理他們,他們根本就是不作為!”
  宋懷明道:“我過來的路上看到張揚了。”
  劉豔紅微微一怔:“什麼?”
  宋懷明把剩下的那點酒一飲而盡,低聲道:“他和喬書記的女兒在路邊攤吃飯呢!”


卷七 第673章 值得
  劉豔紅從宋懷明的這句話中品味到了什麼,難道張揚這小子把喬夢媛給哄上了?怪不得這廝有恃無恐呢?可轉念一想又有些不對,喬振梁今天生氣可不是裝裝樣子,他是真的要辦張揚。不過從宋懷明的這句話可以感覺到,他對張揚頗有微詞,其實這也很容易理解,畢竟張揚之前是和他女兒楚嫣然相戀的,這小子感情上從來就沒有定性的時候,劉豔紅忽然意識到,前任省委書記顧允知、現任省委書記喬振梁,還有眼前這位省長宋懷明,他們的女兒幾乎都和張揚發生了感情,這廝也真是有本事啊,術業有專攻,他專攻領導幹部的寶貝女兒。
  劉豔紅道:“根據我瞭解到的情況,張揚發火是有原因的。”
  宋懷明道:“無論怎樣的原因,毆打上級領導都是不對的,官場有官場的規則,喬書記無論是真心想辦他也罷,做做樣子也罷,這次張揚的處分肯定是跑不了的。”
  劉豔紅道:“你真打算置之不理?”
  宋懷明道:“我不方便說話!”
  劉豔紅微微一怔:“可是……如果沒有人替他說話,這次的事情恐怕會很嚴重。”
  宋懷明道:“水污染事件性質雖然嚴重,可是卻很簡單,所有人都知道責任方在東江,南錫過來問責,原本就是理直氣壯的事情,可是南錫的這幫領導為什麼要派張揚過來?”
  劉豔紅道:“因為他們不敢承擔責任,因為他們害怕得罪人!”
  宋懷明道:“有這方面的原因,重要的原因是,他們意識到他們過來交涉,未必如張揚過來效率高,起到的效果更好。張揚一直都是個拼命三郎,他敢作敢當,體制中這樣的年輕人很少見,也只有他在遇到阻撓之後,一級一級的告上去。”
  劉豔紅道:“因為他有個副總理的乾爹,還有你們這幫叔叔伯伯罩著他!”
  宋懷明道:“政治是公平的,也是殘酷的,在體制中如果一個人的行為蒙上了太多的感情色彩,那麼就註定他走得不會太遠。”
  言者無心聞者有意,劉豔紅從宋懷明的這句話中忽然想到了自己目前的處境,她的神情不由得一黯。即使這樣的表情稍縱即逝,仍然被宋懷明犀利的目光所把握,宋懷明歉然道:“我不是說你。”
  劉豔紅笑了笑,她端起酒杯又和宋懷明碰了碰道:“水污染的事情責任方在東江,梁天正身為市委書記要為這件事承擔主要的責任,國際工業園當初就是他一手建立起來的,這件事會不會對他的前途有影響?”
  宋懷明沒說話,答案顯然是肯定的,他建議整頓國際工業園也並非是針對梁天正,作為平海的領導者之一,宋懷明首先考慮到是平海的民生和未來發展,他不可能為了自己的政治利益而違心的支持梁天正,雖然宋懷明心中清楚,梁天正必然因為這件事他的仕途受到影響,甚至可能會危及到他唾手可得的常務副省長的位子。喬振梁在這次的事情上顯然又獲得了一次政治利益,在常委會上,他在整治國際工業園的問題上推波助瀾,將主要的矛盾集中在自己的身上,無論他是有意還是無意,這件事都將造成宋懷明和梁天正之間的矛盾。
  自從喬振梁來到平海之後,宋懷明在政治局面上無疑是處於被動的,這次的黨代會,省領導班子將會大換血,幾個重要崗位的人選已經基本確定,宋懷明很難改變這個註定的結果。
  劉豔紅能夠體諒宋懷明現在的處境,她輕聲道:“這次的水污染事件會不會追究到底?”
  宋懷明道:“東江方面的部分領導的確在處理上存在著貽誤的嫌疑,但是如果僅僅因為他們沒有第一時間讓國際工業園區停產,而將他們問責的話,這個理由又稍嫌不夠充分。”
  劉豔紅道:“水污染本身就證明相關部門在管理上存在缺陷?”
  宋懷明笑道:“喬書記為什麼要鄭重其事的處理張揚?事情還沒有完全調查清楚之前,為什麼要把第一板子落在張揚的身上?”
  劉豔紅還真的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在她看來張揚縱然衝動,但是張揚為的也是南錫的利益,是東江方面不對在先,所以才惹毛了張揚,張揚的衝動可以理解,但是宋懷明的話開始讓她深思,為什麼喬振梁要將第一板子打在張揚的身上,只有一個原因,喬振梁不想張揚繼續鬧下去,他不希望湍江水污染的影響繼續擴大,國際工業園的整改勢在必行,但是這次的事件不會演變成一場政治風暴,喬振梁要平息這件事。
  宋懷明道:“南錫的事情還沒有完全過去,平海的政壇實在是傷不起了。”
  劉豔紅道:“憑什麼這一板子要打在張揚的身上?開發區水利局、環保局、管委會沒有毛病嗎?”
  宋懷明微笑道:“打他這一板子或許是為了讓別人無話好說,究竟是為了維護他還是打他,只有以後才知道,不過東江方面肯定有人會因為這次的事情受到影響。”
  宋懷明這句話說得雖然很含蓄,但是劉豔紅已經從中猜想到了,受到影響最大的那個人恐怕就是東江市委書記梁天正。劉豔紅輕聲感歎道:“最近我忽然對政治感到了厭倦,也許我們做女人的本來就不該從事這種勾心鬥角的職業,相夫教子才是我們最適合的工作。”
  宋懷明呵呵笑道:“你是咱們平海政壇的鐵娘子,怎麼忽然說起這種話來?”他當然明白這次劉豔紅接替曾來州成為東江紀委書記的事情落空,對她造成了很大的打擊,心中失落也是在所難免的。
  劉豔紅道:“鐵娘子可不好當,當今的時代,鐵娘子女強人都是以犧牲家庭為代價的。”
  宋懷明端起酒杯望著劉豔紅忽然低聲道:“對不起。”
  劉豔紅愣在了那裡,她呆呆的看著宋懷明,從宋懷明的目光中瞬間讀懂了什麼,他們之間已經足夠瞭解彼此,很多話並不用說的如此明白,劉豔紅的眼圈突然紅了,她有些惶恐的垂下頭去,端起那杯酒,一口氣喝幹了,然後格格笑道:“老同學,你越來越像一個政治家了。”
  宋懷明有些內疚的看著她。
  劉豔紅道:“政治中還有真實的東西嗎?”
  宋懷明點了點頭道:“有!而且這一直是我們為之努力和奮鬥的目標。”
  春雨潤如酥,張揚就在這樣一個春雨飄搖的日子來到了紫霞湖,前來探望賦閑在家的顧允知,當然他還有一個目的,為了祭掃一下顧佳彤的衣冠塚。
  今天顧家的人很多,顧明健、柳延、還有專門從江城過來的常海天和江城製藥廠的兩名高管。他們專程過來向顧明健彙報江城製藥廠的事情的,這兩天還有一個藥會在東江進行。顧佳彤去世之後,顧明健接管了姐姐一手開創的企業,成為江城製藥廠的任董事長。
  看到張揚過來,常海天有些驚喜,他和帶來的兩名高管都起身向張揚打招呼。
  張揚笑道:“真巧啊,想不到你們也在。”
  常海天道:“我們來開藥會,順便來向顧總彙報一下最近的生產情況。”
  顧明健笑著站起身道:“張揚,我爸去釣魚了,我讓小延去叫他。”
  張揚道:“不用,還是我自己過去。”
  顧明健也沒把張揚當成外人,點了點頭道:“也好,從我們家往湖邊走,老君岩附近。”
  張揚是打車過來的,好在雨不大,絲絲細雨灑落在身上,感覺到非常沁涼,身上臉上麻麻酥酥的無比受用,沿著防腐木鋪成的道路緩緩而行,很遠就看到顧允知坐在老君岩上獨自垂釣,他的身影在煙雨之中顯得有些朦朧。
  顧允知的眼神很專注,注視著湖面。
  張揚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爸!您是在獨釣寒江雪呢?還是在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顧允知的唇角露出了一絲笑意,他指了指魚簍道:“釣了一斤多小魚,沒什麼成果。”

張揚來到他身邊和他並肩坐在一起,顧允知道:“今天怎麼有空?”
  張揚道:“來東江兩天了,事情辦完才過來看您。”
  顧允知點了點頭:“湍江水污染的事情?”
  張揚有些詫異道:“您老不是退了嗎?消息這麼靈通?”他馬上想到了夏伯達,難道是夏伯達將這個消息告訴了顧允知?
  顧允知揚起魚竿,魚餌已經被吃光了,張揚幫忙裝上魚餌,顧允知重將魚鉤投入水中,他低聲道:“電視新聞在播,我雖然不在位了,可是我還是平海的老百姓,仍然關心平海的大事。”他轉過頭看了張揚一眼:“何況國際工業園是我在位的時候批准的項目,現在捅了這麼大的漏子,我也難辭其咎。”
  張大官人因為這句話,臉皮有些掛不住了,他乾咳了一聲道:“爸……那啥……”
  顧允知笑了:“說,我沒有責備你的意思。”
  張揚道:“我只是為了南錫的利益據理力爭,我也沒想這麼多。”
  顧允知微笑道:“政壇上的事情都是絲絲縷縷相互關聯的,牽一發動全身,從來都是如此,現在回想起來,當初我批准國際工業園這個專案的確存在著失誤。”
  張揚道:“誰都不是聖人,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知道國際工業園和顧允知有關之後,張揚開始為他說話了,這廝還是存在著不少的私心的。
  顧允知道:“改革開放剛剛開始的時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經濟這兩個字上面,都在想盡辦法在短時間內如何把本地區的經濟搞上去,出現了很多不符合經濟規律,不符合發展規律的事情,國際工業園成立之初,其定位還是好的,也考慮過有可能造成的污染問題,並對相關處理做出了完整規劃,可是國際工業園成立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內處於無人問津的狀態,投資了這麼大的人力物力,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這片土地閒置下來,東江市的幹部為此也做了不少的工作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從國外招商引資了不少的專案,國際工業園也漸漸興旺起來。公平的說,國際工業園區為東江乃至平海的經濟發展還是做出過很大的貢獻的。”
  顧允知說完這番話又歎了一口氣道:“水污染的問題證明了一點,當初我們建立國際工業園區在選址和定位方面存在著很大的錯誤,這一錯誤不僅僅是專案的宣導者和執行者造成的,我作為當時平海最高的領導,也應該承擔相當的責任,經濟的發展超出我們每個人的想像,污染比起我們當初的預計更加嚴重。”
  張揚道:“聽說省裡已經下決定要重點整改國際工業園區了,這次要把重污染企業全都從國際工業園區遷出去。”
  顧允知點了點頭道:“這個決定是正確的,環保是惠及子孫萬代的千秋大業,經濟的發展只在一時。”
  魚浮忽然向下一沉,顧允知雙目一凜,中斷了和張揚的談話,在魚浮再次沉入之後,開始牽拉,一條水線分開平靜的湖面迅延伸到遠方。
  張揚看到了一條足有尺許的黑色背鰭,驚喜道:“大魚啊。”話音未落,只聽到哢啪一聲,顧允知手中的魚竿竟然斷了。
  張大官人反應神,連衣服都沒顧上脫,縱身就跳入湖水中了。
  顧允知阻止他都沒來得及,卻見這小子迅速游向那斷裂的魚竿,一把抓住了,這條魚遇到了張大官人也活該倒楣,好不容易掙斷了魚竿,誰能想到這廝會不顧一切的跳入湖水裡把斷竿給撈起來。
  張揚牽拉著那條大魚重遊了回來,顧允知用抄網將魚給撈上來,一條足有六斤多重的螺螄青,顧允知樂得哈哈大笑。
  張揚水淋淋爬上了湖岸,顧允知道:“你這小子,值得嗎?”
  張揚笑眯眯道:“認准的事情,我一定要幹!”其實一條螺螄青並不值得張揚躍入湖中,他不想顧允知因為這件事而感到失落,顧佳彤離去之後,能讓顧允知開心的事情實在是太少了,張揚縱然一身濕透,只要能換得顧允知的開心,對他而言已經是最大的欣慰,佳彤如果在天有靈,也一定會贊同他這樣做。
  顧允知收了漁具,催促張揚趕緊回去換衣,畢竟是春寒料峭,張揚雖然年輕,也要注意身體。
  張揚濕淋淋的跑回別墅,自然又招來一片詫異的目光。
  顧明健帶著他來到自己房間內,挑了一身衣服給他換上,兩人身材差不多,張揚穿上倒也合適。
  顧允知帶著戰利品也隨後趕到了,他笑道:“中午都留下來吃飯,我親自下廚!”
  常海天那些人看到顧書記親自相邀,當然不好拒絕,一個個點頭答應。
  顧明健驅車去外面買菜,柳延很乖巧,去廚房幫顧允知做菜了。
  張揚來到後院,祭掃了一下顧佳彤的衣冠塚,因為顧允知每天都會抽時間來整理這裡,所以墓碑一塵不染,張揚伸手小心擦拭了一下顧佳彤的照片,望著伊人的笑靨,他不禁眼睛又濕潤起來。
  常海天來到後院找他,看到此情此境,不敢打擾,正準備轉身離去的時候,張揚早已覺察到他的腳步聲,輕聲道:“既然來了,就過來一起陪佳彤說說話吧。”
  常海天笑了笑,來到顧佳彤的衣冠塚前,輕聲道:“事情過去了這麼久,你就不要太傷心了。”
  張揚搖了搖頭道:“很奇怪,我總覺著佳彤仍然活著,只是她躲起來不願見我。”
  常海天以為這廝是因為思念顧佳彤而變得有些魔障了,心中暗自歎息,想不到張揚這廝平時玩世不恭嬉皮笑臉的,對待顧佳彤卻是一往情深,至情至性。常海天道:“佳彤要是能夠聽到你的這番話,看到你所做的這些事,心中一定很幸福。”
  張揚道:“人活在世上真的要懂得珍惜二字。”
  常海天點了點頭,他低聲道:“你失去了一個至愛,我失去了一位最好的老闆。”
  張揚從常海天的話中聽出了弦外之音,他看了常海天一眼道:“藥廠的生產還正常吧?”
  常海天道:“還好,不過我決定過些曰子之後離開了。”
  張揚微微一怔,自從常海天前往江城藥廠擔任廠長之後,藥廠在他的管理之下效益蒸蒸日上,顧佳彤對他也給予了相當的信任和賞識。並給了他一部分藥廠的股份,現在常海天已經是藥廠董事會的成員之一,他沒理由離開啊,張揚很快就猜到這件事和顧明健入主藥廠有關,看來他和常海天之間的合作並不愉快。
  張揚道:“是不是和明健之間的溝通有問題,要不要我幫忙?”江城製藥廠是顧佳彤留下的事業,張揚當然不想藥廠有任何的變故。
  常海天道:“張揚,咱們是好朋友,顧總生前對我很好,我一向把她當成我的伯樂和知己,江城製藥廠能有今天的規模,是我們這些人齊心合力開創起來的,說真心話,我當然不捨得離開,可是天下無不散的筵席。顧總如今已經不在了,江城製藥廠交給了她的弟弟。”
  張揚道:“可能是缺少溝通吧。”
  常海天搖了搖頭道:“他這個人疑心太重,對我們這幫老臣子缺乏信任,接手藥廠之後進行了幾項改革,真正和生產銷售有關的不多,主要是針對人事方面,進了一些人,裁了一些人。”
  張揚皺了皺眉頭,顧明健接手藥廠的時間並不長,他進行這樣大規模的人事變動並不明智,即使張揚對企業上的事情不甚瞭解,也能推測出讓常海天寒心的正在於此。張揚拍了拍常海天的肩頭:“海天,咱們是好朋友,當初是我介紹你去江城製藥廠工作的。”
  常海天點了點頭。
  張揚道:“佳彤雖然走了。可是在我心中她是我的妻子,藥廠是她留給我記憶的一部分,我不想藥廠垮掉,我想藥廠仍然維持她在時候的樣子。”說到這裡,張揚明顯有些動情了。
  常海天的心裡也不好受,正如他剛才所說,江城製藥廠是他們這些人齊心合力開創起來的,在他眼中已經成為他人生的重要一部分,他當然捨不得離開,可是自從顧明健接手江城製藥廠之後,對藥廠的管理干涉太多,最近的人事變動全都按照他自己的意願進行,搞得廠內的那幫高管天怒人怨,最近已經有三名高管辭職,常海天為此專門和顧明健談過幾次,可是根本沒有起到任何的效果,顧明健這個人很自以為是,他認為任何企業的管理都差不多,他將在藍海的兩名親信弄到了江城製藥廠,其目的就是想逐漸的收回常海天的管理權,常海天心中明白,顧明健對自己很不信任,所以才萌生去意,這件事他早就想對張揚說,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今天遇到了,乾脆就說了出來,常海天道:“張揚,藥廠垮不了,現在藥廠的效益蒸蒸日上,我們的產品供不應求。你別留我,我已經考慮好了,與其等最後他趕我走,不如我現在堂堂正正的離開,大家賓主一場還能保持良好的關係。”
  張揚歎了口氣,看出常海天心意已決,也不好繼續出言挽留,他低聲道:“海天,你有什麼打算?”
  常海天道:“我這些年積累了一些資金,在醫藥行業摸爬滾打了這麼久給了我一份寶貴的經驗,最近國內保健品市場方興未艾,我打算進軍這一市場。”
  張揚道:“還在江城?”
  常海天道:“我打算去南錫發展。”
  張揚又驚又喜道:“你要去南錫?”
  常海天笑道:“本來想回嵐山的,可是我又害怕做事情總有人會說三道四,畢竟我爸是嵐山的市委書記,我不想別人以為我是借用他的人脈,可是我父母的年紀也大了,我也不想離開家太遠,所以就選定在南錫,如今海龍和海心都把工作重心放在了南錫,這也是我決定在南錫開廠的真正原因。”
  張揚點子點頭道:“好啊,咱們兄弟又在一起了。”
  常海天道:“張揚,我走之前還有幾件事必須要解決,其中一件事就是關於你在藥廠的分紅問題。”江城製藥廠之所以能有今天的規模,全都是依靠張揚的那些藥方,這件事只有少數人知道內情,常海天就是其中之一。
  張揚搖了搖頭道:“佳彤不在了,我不會再從藥廠拿一分錢。”
  常海天道:“帳目方面我已經做得很清楚,我在藥廠一天,你的那筆收入就不會少。”常海天在這一點上並不完全瞭解張揚,張揚根本不在乎什麼金錢,即便是藥廠的分紅,也是每年顧佳彤強加給他的。
  張揚道:“做個了斷吧,佳彤給我分紅的事情,你知我知,以後不要再提,我也不會再拿!”
  常海天點了點頭:“剩下的那筆錢我會儘快打到你的賬上。”
  張揚搖了搖頭道:“你不是要做保健品嗎?先拿去用,我有工資,平時花錢的地方少。”
  常海天倒也爽快,他點了點頭道:“那好,我把你的那些收入全都換成股份,以後等我的保健品廠開起來,你就是公司的大股東。”常海天十分的精明,他當然知道張揚的能力,投資保健品廠,在產品配方方面肯定會有求助張揚的地方,利用這件事將張揚拉到一起正是他所期望的。
  張揚道:“股東別找我,這樣吧,還用佳彤的名字。”
  常海天有些為難道:“這恐怕不合適吧!”

張揚想了想,的確有些不合適,他低聲道:“要不寫養養吧,以後我找機會跟她說。”
  當天中牛,所有人都在顧允知家裡很開心的吃了一頓午餐,氣氛很好,無論是常海天還是張揚都沒有提起他們的談話內容,當作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張揚和顧明健雖然認識在先,可是他和顧明健之間並不如他和常海天更談得來,顧明健這些年的確有了不少改變,他和張揚的關係也從朋友變成敵人,又從敵人變成了朋友,不過他們之間從來都不是無話不談。顧明健比起過去的確多了些穩重和心機,這在他和人相處的時候都能夠感覺的到,張揚明確的察覺到了這種距離感。
  顧佳彤死後,張揚跪在顧允知面前叫了聲爸,從那時開始他就再也沒有改口,顧允知也認同了他這個女婿,因為顧允知知道女兒的心願,連顧養養見到張揚也不再叫他張哥,而改口叫他姐夫,但是顧明健沒有,從美國回來之後,張揚和顧明健見面的時候,感覺顧明健在刻意保持和他的距離,他不知道顧明健的真正想法,也許顧佳彤的死讓關心她的每個人都發生了改變。
  常海天等人吃過飯就告辭離去了,顧明健也和他們一起走了,下午還要去新藥發佈會的現場看看籌備情況。柳延本來想留下來刷碗的時候,顧允知讓她跟著一起去了,按照他的說法,請不要剝奪一個老人勞動的權利。
  張揚卻知道顧允知有話想單獨對自己說,所以他沒走在午飯後留了下來。幫著顧允知收拾了餐具之後,顧允知邀他一起來到露臺上飲茶。
  顧允知說的第一句話卻是謝謝。
  張揚有些詫異道:“爸,您跟我說謝謝?為什麼?”
  顧允知笑道:“為了那條螺螄青,為了你讓我開心!”
  張揚笑了,他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經被顧允知洞察。
  此時細雨漸止,空氣清新,太陽從雲層中重新露出歡顏,顧允知享受著這溫暖和煦的陽光,低聲道:“記得我跟你說過的一句話嗎?”
  張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您跟我說的話很多,我不知道您指的是哪一句?”
  “別當那個倒楣孩子!”
  張揚笑了起來,他想起來了,顧允知的確點撥過他,可是他卻不長記性,這次的水污染事件中仍然充當了一個倒楣孩子的角色,喬振梁的大板子終於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可以說這個結果是自己咎由自取。張揚道:“爸,我就是這個脾氣,我忍不住。”
  顧允知道:“廖博生這個人,我瞭解,政治修為很高,很聰明,口才很好,他的發言很會調動別人的情緒,和他相比,你太年輕了。”
  張揚對廖博生的本事已經有了切身的瞭解,他點了點頭道:“是只老狐狸。”
  顧允知笑道:“事情很簡單,你想維護南錫的利益,而他們想要維護東江的利蓋,還有自身的政治利益,發生矛盾和衝突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矛盾發生之後,本來你佔據了主動,如果你能夠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在這次的事件中完全可以立於不敗之地,但是你偏偏沒有做到,當然你本身的衝動是一個重要的原因,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你遇到了廖博生,他是一個政治老手,他就是要挑起你的怒氣,讓你失去鎮定。”
  張揚道:“我打完他就明白了。”
  顧允知道:“明白了又怎樣?”
  張揚道:“喬書記已經放話出來要處理我了。”
  顧允知微笑道:“在政治上你只是一個孩子,他不會當真處理你,不過這次你讓不少人在政治上陷入了困境。任何事都是有底線的,你恰恰觸及了這個底線。”
  張揚道:“發生了水污染這樣的事情,當然要有人承擔責任,他們管理上肯定存在問題。”
  顧允知道:“張揚,我感覺你從美國回來之後,心態始終沒有調整好。”
  張揚沒說話,大口大口喝著茶。


卷七 第674章 女生向外
  顧允知道:“投入到工作中固然可以讓人忘記痛苦,可是那只是一種自我的欺騙,想要徹底振作起來,就要忘記過去,張揚,佳彤的事情已經成為過去了,連我這個老人都能夠接受現實,你為什麼不能夠接受?”
  張揚咬著下唇。
  顧允知道:“對佳彤最好的安慰就是活得更好,我相信,佳彤希望你儘快的擁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感情,對你來說,路還有很長,總是沉浸在回憶中對任何人都不是一件好事。”
  張揚道:“爸,我明白了!”
  顧允知道:“無論這次省裡對你做出怎樣的處罰,你都要保持冷靜,你打了廖博生,這一事件已經觸犯到了官場的禁忌,誰都不可能保你,這種事情不能縱容,也不能姑息,不然就會讓其他人產生心理上的偏差,喬振梁打你的板子,很及時,打得越早越好,換成我也會這麼做!”
  張揚點了點頭,剛開始的時候,他對喬振梁要處理自己還心懷不忿,可顧允知這樣一說,他心中頓時釋然了。
  顧允知道:“平海黨代會即將召開,這次的黨代會極其重要,領導班子面臨新老更替,你在無意中影響到了平海未來政局的走向,張揚,恐怕連你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吧。”
  張揚當然沒有意識到。
  換成過去,顧允知是不會在張揚的面前探討如此深刻的問題的,可是因為佳彤的關係,他已經是愛屋及烏,不忍心看著這小子在官場中摸黑走下去,所以才出言點撥。
  張揚道:“爸,您是說,這次的水污染事件可能會對一些人的政治前途造成影響?”
  顧允知微笑不語,話他已經說得足夠清楚了,剩下的事情就靠張揚自己去領悟了。
  一直以來張揚關注的都是水污染事件的本身,至於背後深刻的東西他沒去想過,也無暇去想,其實以他現在的位子,考慮的沒有那麼深遠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顧允知在關鍵時刻的點撥,讓張揚才開始考慮更深層的東西。
  劉豔紅把處理張揚的方案交給曾來州過目,曾來州掃了一眼,低聲道:“黨內警告處分?太輕了!”
  劉豔紅道:“曾書記,我已經瞭解過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張揚雖然衝動了一些,可是……”
  曾來州打斷她的話道:“我不想聽前因後果,喬書記的意思很明確,這次一定要嚴肅處理張揚。我們不要問為什麼,只需要執行領導的意圖。”
  劉豔紅道:“曾書記,這件事我不想管了,既然你們領導上都已經定下來的事情,又何必讓我過問?”
  曾來州聽出了劉豔紅話中的抵觸情緒,他低聲道:“這樣吧,給他行政記過處分!”
  劉豔紅有些吃驚道:“行政記過?會留下記錄的,而且會影響到他整整一年的晉升,對一個年輕幹都來說,這件事是不是有些太殘酷了?”劉豔紅對張揚的回護之意十分面明顯。
  曾來州道:“喬書記專門強調要嚴肅處理,我們要領會領導的精神,如果這次的板子打輕了,對上對下都交代不過去。”
  劉豔紅道:“曾書記,我真的有些鬧不明白了,水污染事件和打人事件究竟哪個才是重點?放著一幫人的管理責任不去追究,反而去追究一個年輕幹部一時義憤的衝動行為,我看不懂了,這件事我不想管,您還是找別人去負責吧。”
  曾來州看到劉豔紅鬧起了情緒,不由得笑道:“小劉啊,這件事最好還是你去負責,張揚的脾氣我們都清楚,我也很欣賞這個年輕人,可是我們瞭解他,不代表別人也能夠瞭解他,由你去宣佈這件事,相對來說他更容易接受一些。”
  劉豔紅道:“我不是害怕得罪人,我是覺著這件事對一個年輕幹部來說太殘酷了,而且他的出發點是好的,就算是處理,也應該先追究國際工業園區的那些負責人,追究他們的管理責任。”
  曾來州道:“正在查,喬書記也發了話,一定要落實到人,這次的水污染不會輕描淡寫的繞過去的。”曾來州即將到點,紀委的工作他基本上已經放手給了劉豔紅,本來他也以為劉豔紅會理所當然的接班,可是中紀委劉釗的即將空降已經讓這種可能不復存在,到了這種時候,曾來州已經無意在過問平海的政事,在紀委書記的崗位上他已經沒幾天好過,在他的眼中政治紛爭已經和他無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劉豔紅道:“如果讓我負責,我認為對張揚的處理有些過重,這件事是不是再商榷一下?”
  曾來州道:“小劉,你可以先徵求一下喬書記的意見,不過我看應該沒有那個必要。”喬振梁這次的態度很堅決,明顯是要打張揚的板子,如果他們紀委這次把板子高高舉起然後輕輕落下,肯定說不過去,曾來州也看出其中的玄機,喬振梁這麼急於打板子的目的可能是為了堵住其他人的嘴巴,打完張揚,讓別人無話好說,然後再追究東江的那幫幹部管理上的責任,喬振梁的做事風格曾來州已經相當的瞭解,這次湍江水污染事件,是一個機會,喬振梁不會輕易放過,利用水污染事件,可以否定梁天正為首的一幫幹部的政績,曾來州更關注的是這件事背後的政治影響,他已經預料到,在這次水污染事件中受到影響最大的將會是梁天正,在此之前,梁天正出任常務副省長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可因為水污染事件,他的前途也變得渺茫起來。在這件事上宋懷明的態度讓曾來州有些奇怪,按照他的看法,宋懷明本應當給予梁天正堅定的支持,可宋懷明卻主動站出來大張旗鼓的反對國際工業園,而他的行動對梁天正的打擊是巨大的。曾來州有些看不懂了,難道宋懷明真的是一個大公無私的人,把平海的利益,百姓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他難道沒有察覺到目前自己的政治處境有些不妙,而梁天正已經是他在平海常委班子內不多的盟友之一?
  劉豔紅準備離開的時候,曾來州卻又把她叫住:“小劉啊,有件事我不知該不該對你說。”
  劉豔紅道:“曾書記,有什麼你就說唄,別賣關子,我心裡可存不住事兒。”
  曾來州笑了笑,顯得有些為難,他拿起煙盒,抽出一支香煙點燃,抽了一口,咳嗽了兩聲道:“昨晚你很晚才走啊!”
  劉豔紅點了點頭,內心中已經被一層莫名的陰影所籠罩。
  曾來州道:“工作不要太拼命,這麼晚了才去吃飯,總要顧及一下身體。”
  他似乎說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說。
  劉豔紅一雙秀眉顰起,輕聲道:“曾書記,你有什麼話明說,你是我的老領導,在我面前沒什麼不好說明白的。”
  曾來州有抽了一口煙道:“有空也請我去富錦茶館喝茶!”
  劉豔紅咬了咬瓔唇,她終於明白曾來州是什麼意思,她有些委屈的吸了一下鼻子:“曾書記,我連和朋友一起吃飯的自由都沒有了?”

曾來州道:“你別多想,我也沒多想,可是有人想借著這件事做文章,你從事紀委工作已經很多年了,什麼樣的事情都經歷過,體制內別有用心的人很多,無中生有的事情也很多,如果你只是一個普通人,這些事算不上什麼,可是你不是,你站在平海政壇的高處,體制中無數人仰望著你,有人羡慕你崇拜你,可是有人希望你從高處摔下來。”
  劉豔紅道:“無論我站在那裡,我都站得直立得正,我對得起天地良心,別人想說我什麼我不在乎!”
  曾來州道:“你不在乎,未必其他人就不在乎,小劉……”
  劉豔紅搖了搖頭阻止曾來州繼續說下去,然後轉身匆匆向門外走去,剛剛離開曾來州的辦公室,她的淚水就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劉豔紅捂住嘴唇向前方跑去,沒看清前方的道路和迎面走過來的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劉豔紅低下頭:“對不說……”她想要儘快離去,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道:“豔紅!”
  劉豔紅迅速的擦去淚水,抬起頭,她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吳明。
  吳明一臉的關切,他有些擔心的看著劉豔紅道:“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風迷了眼睛……”劉豔紅的理由連她自己也不會相信。
  吳明是個聰明絕頂的人物,他當然知道這個理由根本不成立,但是他沒有繼續追問,掏出紙巾遞給劉豔紅,笑道:“我和夏市長一起來東江,他去了省委,我反正沒什麼重要事,所以過來找你。”
  劉豔紅道:“我很忙。”
  吳明微笑道:“沒關係,等你下班我來接你一起吃晚飯。”
  劉豔紅搖了搖頭道:“晚上我約了別人。”
  吳明道:“那就一起吃夜宵。”
  劉豔紅還想說什麼,可是看到吳明誠摯的表情,她實在不忍心繼續拒絕他了,劉豔紅道:“請我喝咖啡吧,對面的藍山咖啡館。”
  吳明笑道:“沒問題!”
  ……
  夏伯達這次和吳明一起過來是為了湍江水污染的事情,水污染事件已經給南錫方面帶來了相當嚴重的經濟影響,夏伯達此次前來是專程和東江市委市府方面協商善後事宜的,東江方面已經主動表態,會針對這次水污染事件向南錫方面進行賠償,夏伯達來到東江之後,他首先去的並不是東江市府而是去省委拜會了省委書記喬振梁。
  原因很簡單,喬振梁在水污染事件之後對南錫領導層的表現也十分不滿,南錫方面派張揚過來的確是一手妙棋,但是從這件事上喬振梁也看到了南錫領導層遇到大事不敢擔當,讓張揚這樣一個處級幹部充當急先鋒。
  夏伯達從喬振梁不苟言笑的臉色上已經察覺到省委書記心情不好,心中暗叫倒楣,這趟的東江之行只怕要從被罵開始了。
  喬振梁道:“你們可真行啊,南錫水污染,相關官員不來,派了個體委主任過來!”
  夏伯達道:“喬書記,這是……長宇同志的決定……”他把這件事推了個一乾二淨。
  喬振梁聽到這話就有些冒火:“夏伯達,你是南錫市長?水污染的事情,你沒有參與意見?你沒有發言權?啊?你們南錫沒有環保局?沒有水利局?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打什麼算盤!張揚這小子是什麼人?活脫脫一個孫猴子,你們把他派到東江來幹什麼?上演一齣大鬧天宮給我看!”
  夏伯達心說都是李長宇幹得,跟我沒關係,可這種話斷然是不能說出口的,要是說出來,只怕喬振梁會更生氣,夏伯達道:“喬書記,其實我們之前已經和東江方面交涉了,因為進展不太順利,所以我們才把張揚給派來……”這次他不敢說全都是李長宇的主意了。
  喬振梁道:“他多能耐啊,跑到東江拳打腳踢,往開發區幹部的頭上潑髒水,廖博生這麼大年紀,被他一個大嘴巴子打得找不到北,死的心都有了,這也是你們授意的?”
  夏伯達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喬書記,我們沒有讓他這麼做,絕對沒有,我們只是讓他過來協調解決水污染問題,絕對沒有讓他打人。”
  喬振梁道:“看看你們的樣子,我就不明白了,有了麻煩你們就把這小子給推出來,可事情鬧大了你們就推得一乾二淨,棄卒保帥嗎?”
  夏伯達一張老臉掛不住了,尷尬的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早知道這次來東江這麼難堪,他說什麼都不會來,其實這件事跟他的關係真不大,他是以旁觀者的角度來看這件事的,這不,以為水污染的事情已經解決了,所以才過來善後收尾,誰能想到喬書記心頭的火會這麼大,拿他當出氣筒了,夏伯達道:“喬書記,對不起,我們對事情的發展估計不足,我們也沒有想到會鬧成這樣。”
  喬振梁道:“身為領導幹部,一點前瞻性都沒有,稱職嗎?咱們中國有句老話,兵對兵將對將,水污染的事情本來很簡單,你們直接約談梁天正,坐下來解決這件事,如果解決不了,可以通過省裡,可你們倒好,非得繞彎子,非得讓這只孫猴子過來大鬧一場,唯恐天平不亂啊!”
  夏伯達紅著臉道:“喬書記,我們真沒有這個意思。”心中卻想,如果像你說得那麼簡單就好了,我們約談梁天正,他肯定有數不清的理由在那兒等著呢,要不是張揚這只孫猴子,你們省裡會關注?事情能這麼快得到解決?
  喬振梁道:“水污染的問題要追究東江方面的管理責任,張揚的問題就是你們對他太放縱,要追究你們的管理責任!”
  夏伯達這會兒只能點頭,沒辦法,在領導面前哪有說理的地方,誰讓自己過來的呢?過來就是挨駡的。說到對張揚放縱,其實真正放縱張揚的是你喬書記,你把他放到南錫來攪和就不是放縱?如果沒有你的背後支持,他敢這麼倡狂?
  喬振梁道:“你別光點頭,你認為張揚的問題應該怎麼處理?”
  夏伯達道:“張揚同志年輕衝動,這次打人的確不對,不過考慮到他的動機還是為了南錫老百姓的利益,也沒有造成太嚴重的後果,還請領導們給他一個機會,處理是要處理的,希望不要太重。”夏伯達在這一點上還是很厚道的,他是南錫市長,當然要維護自己的幹部,這也是他必須要說的話,如果在這種時候,他把張揚推出去,不但南錫領導層會看不起他,連喬振梁也看不起他。
  喬振梁聽到夏伯達這樣說氣反而順了一些,他搖了搖頭道:“這件事不能輕描淡寫的越過去,我已經將他的事情交給了省紀委,處理方案很快就會出來,張揚是你們南錫出來的幹部,身為他的領導,也就是他的家長,子女打了人,家長要有個態度。”
  夏伯達慌忙表態道:“喬書記,我馬上就去探望廖博生同志,我去登門道歉!”
  喬振梁意味深長道:“你和廖博生是老朋友吧,你們好好溝通一下。”廖博生的妻子尚莉和喬振梁的老婆孟傳美關係很好,因為廖博生被打的事情來到喬振梁家裡哭訴,喬振梁對此也頗為光火,他讓夏伯達過去也是為了平息這件事。
  ……
  喬振梁回到家裡的時候,發現女兒在那裡等他,喬振梁笑道:“夢媛,你媽呢?”
  喬夢媛道:“尚阿姨生病住院了,我媽去探望她了。”
  喬振梁皺了皺眉頭,來到沙發上坐下。
  喬夢媛給父親泡了一杯茶放在他的面前,然後在他的身邊坐下,喬振梁看出女兒有事想說,微笑道:“有事?”
  喬夢媛點了點頭,她小聲道:“張揚這次惹得麻煩是不是很大?”
  喬振梁端起茶杯,吹去水面上的茶葉,抿了一口茶,低聲道:“什麼時候開始關心政治了?”
  喬夢媛道:“爸!張揚是我朋友,關心一下朋友不可以嗎?”
  喬振梁緩緩落下茶杯道:“哦,我倒忘了!”
  喬夢媛道:“爸,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喬振梁呵呵笑道:“女兒啊,真是嚴肅啊,政治上的事情你不懂,別問了!”他起身想走,卻被喬夢媛一把抓住了手臂,拖住他不讓他起身:“爸,你倒是說啊,準備怎麼處理他的?”
  喬振梁無奈的搖了搖頭道:“這件事交給紀委了,好像是要記過吧!”
  喬夢媛道:“記過?為什麼呀?記過會留下記錄的,對他以後的政治前途都會造成影響,爸,你不覺著對他的處理太嚴厲了?”
  喬振梁道:“女兒啊,你先放開我,我累了一天了,你別纏著我啊!”
  “就不放!你還沒說清楚呢,張揚打人是不對,可是那些官員也要對水污染事件負責啊,和水污染的管理責任相比,張揚打人只是小事情,你身為省委書記,什麼是主要矛盾看不清楚嗎?”
  喬振梁真是哭笑不得,他歎了口氣道:“女兒啊,你不懂政治,張揚沒有組織紀律性,記過處分對他來說都是輕的,他今天能打開發區主任,現在不嚴肅處理,保不齊明天他的拳頭就會落在我頭上。”
  喬夢媛被父親的話逗笑了,她咬著嘴唇道:“他不敢,他對你尊敬著呢,背後常說你的好話,說你英明睿智,說你運籌帷幄,說你高瞻遠矚,還說啊,他最崇拜的人就是你。”
  喬振梁覺著有些不對了,女兒今天的表現真是一反常態,張揚的事情竟然讓她這麼緊張,難說……
  喬夢媛道:“爸,我從沒求你辦過什麼事情不?”
  喬振梁道:“別說,假公濟私的事情我不幹!”
  喬夢媛道:“爸,你真要處理張揚啊?”
  喬振梁點了點頭道:“組織上定下來的事情不能變!”
  喬夢媛道:“張揚救過我的命啊,你現在要處分他是不是有些恩將仇報啊?”
  喬振梁真是頭疼了,他歎了口氣道:“女兒啊,這件事是公事,他救你是私事,我是平海省委書記,我得公私分明。”
  喬夢媛今天的刁蠻勁兒上來了,她還是不放開父親:“那好,你收了張揚這麼多賄賂怎麼說?”
  喬振梁瞪大了眼睛:“女兒,你別胡說八道啊,我什麼時候收他賄賂了?這事兒傳出去,我一輩子的清名就被你毀了。”
  喬夢媛振振有辭道:“你找他要了多少幅字?張揚的一幅字市價得值多少錢?何長安出兩百萬買他的滿江紅是不是確有其事?你手頭有多少?算算!”
  喬振梁苦笑道:“女兒啊,說……這怎麼能相提並論呢?”
  喬夢媛道:“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軟,爸,我知道您向來恩怨分明,這次你就當還他一個人情,放過他吧。”
  喬振梁心中暗歎,難怪說女生外向,一向乖巧的女兒為了張揚居然跟自己翻起了老賬。喬振梁捏了捏女兒的俏臉:“吃飯!”
  喬夢媛看到父親仍然沒有答應放過張揚,知道再求他也是沒用,撅起櫻唇道:“我不吃了!”
  喬振梁笑道:“真要和我抗爭到底了?”
  喬夢媛道:“我是對你的做法不滿,我出去了!”

喬振梁愕然道:“你留我一個人在家裡吃飯?”
  喬夢媛道:“飯都準備好了,你自己吃吧,我和同學約好了一起吃飯。”
  喬振梁道:“不是約了張揚吧?”
  喬夢媛沒說話,穿上外套向父親擺了擺手就出門了。
  喬振梁望著女兒的背影,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政治上的事情的確不能摻雜任何的感情成分,平心而論,和東江管理層的責任相比,張揚打人事件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但是喬振梁卻不能視而不見。官場有官場的規則,身為平海的最高領導人,他必須維護這個規則,而張揚卻恰恰是最喜歡破壞規則的那個。對這個年輕人是該到了敲打的時候,喬振梁認為自己對他的敲打並不是什麼壞事,在目前的狀況下,對他的敲打應該是好處更多一些,他先打了張揚的板子,就堵住了其他人的嘴巴,讓其他人無法說出話來,這是對張揚的一種變相的保護,同時也通過這件事向南錫領導層表示了自己的不滿。水污染事件鬧到目前的地步,對喬振梁的未來政治佈局是有益無害的,必須要有人對這次的事件承擔責任。東江市委書記梁天正無疑要對這件事負責,雖然這件事還不至於對他省常委的位子造成影響,可是足以影響到常務副省長花落誰家。
  真正讓喬振梁感到困擾的是女兒剛才的表現,夢媛一直都是一個乖乖女,想不到今天為了張揚一反常態,旁觀者清,喬振梁看出女兒是真真正正的緊張張揚,可喬振梁又對張揚的感情世界早有耳聞,他雖然欣賞張揚,可是並不認同這小子的感情觀,喬振梁此時不禁有些頭疼了。
  夏伯達聽說廖博生的老婆尚莉生病,買了些營養品專程跑到醫院去探望,尚莉一直都有心臟病,因為丈夫被打,這兩天替自家男人委屈,一著急上火,心臟病就犯了。
  夏伯達在病房門外遇到了廖博生,聽說尚莉已經休息了,也就沒有進去,把營養品交給廖博生,廖博生也沒推辭,把東西放回病房,轉身又出來了,向夏伯達道:“走,我請你吃飯。”
  夏伯達道:“還是我請你吧!”
  廖博生道:“你大老遠從南錫過來,怎麼能讓你請我,走吧,對門的魚頭王隨便吃點兒。”
  兩人是老朋友了,對彼此都十分的瞭解,他們在對面的魚頭王要了包間,這並不是因為他們喜歡鋪張,而是他們害怕打擾,東江的地盤上認識他們的很多。
  廖博生叫了一個魚頭火鍋,夏伯達從車裡拿了瓶五糧液,微笑道:“你請我吃飯,我請你喝酒。”
  廖博生道:“老朋友了,何必分得那麼清楚,你大老遠的來看我,本來就該我請你。”
  夏伯達道:“聽說弟妹病了,我是來探望弟妹的。”
  廖博生道:“不用解釋了,你來這裡什麼目的,我清楚。”
  夏伯達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面對廖博生這種政治老將,他的確不應該繞彎子,廖博生看得很透。
  夏伯達道:“今天喬書記把我叫了過去,痛駡了一頓,說我對屬下管教不嚴,過於放縱,我今天來找你,是特地向你當面道歉的。”
  廖博生道:“咱們這麼多年的朋友沒必要說客氣話,說實話,我心裡是很憋氣,一個年輕小子,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打了我一巴掌,我這張老臉全都丟光了。”
  夏伯達安慰他道:“張揚就是那種人,脾氣一上來,天王老子都不顧,不過你犯不著跟他一般見識。”
  廖博生道:“水污染的事情責任在我們,今天下午洩漏點已經全部找到了,也修復完畢了,工業園的企業獲准重新開工,其實如果當初我們不是害怕影響到東江的經濟收入,也不會造成後來的狀況,我要為這件事承擔主要的責任。”
  夏伯達道:“省裡會怎樣處理這件事?”他已經意識到這次的水污染事件不會就此算了,肯定要有人出來為這次的事件承擔責任。
  廖博生道:“老夏啊,咱們這麼多年的朋友,我也不瞞你,我很後悔,這次的事情完全沒必要鬧這麼大,我太看重國際工業園,我沒想到這件事會造成這麼大的影響,而且在這次的事情上我很自私,沒有考慮到兄弟城市的利益。”
  夏伯達端起酒杯道:“博生,我今天來可不是為了聽你道歉的,其實我是想向你道歉。”
  廖博生端起酒杯跟他碰了碰,兩人把這杯酒幹了,廖博生道:“你瞭解張揚嗎?”


卷七 第675章 逃過一劫
  夏伯達愣了一下,他本來以為自己很瞭解張揚,可是隨著接觸的加深,他發現自己越來越不瞭解這個小子,這廝表面上是個官迷,一心想往上爬,可是他的很多行為卻與之不符,就拿這次的事情來說,張揚在政治上犯了一個極其低級的錯誤,如果這件事發生在別人的身上,恐怕會把以後的政治前程都斷送掉。
  廖博生道:“我專門瞭解了一下他,老夏,我不知道你們派一個體委主任來東江的目的是什麼,可是我看到了結果,結果是越鬧越大,鬧到了市里,鬧到了省裡。”
  夏伯達道:“喬書記已經表態,這次一定要嚴肅處理張揚!”
  廖博生淡然笑了笑道:“誰給張揚這麼大的膽子,讓他鬧出這麼大的風波?誰在這場風波中受到的損失最大?誰又是這場風波的真正受益者?”
  夏伯達微微一怔,他皺了皺眉頭,廖博生的這句話提醒了他。
  廖博生道:“水污染發展到現在已經不再是單純的環保事件,而是把國際工業園區推向了公眾矚目的焦點,隨之而來的,是對國際工業園區的全面整治,是對國際工業園區的全盤否定,老夏,當初國際工業園成立的時候,你還在省委,你應該知道我們這些人為國際工業園的成立付出了多少努力,國際工業園區能有今天的規模,又凝聚了多少人的心血……”廖博生停頓了一下方才道:“沒有人願意看著自己為之努力為之奮鬥的一切被別人否定,你能理解我嗎?”
  夏伯達默默點了點頭。
  廖博生道:“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開始的時候,我以為張揚來鬧,只是為了湍江污染,可現在我終於發現並不是那麼回事,他的背後肯定有人在推動,通過這次水污染事件把公眾的視線吸引到國際工業園的問題上。”
  夏伯達仍然沒說話,但是心中已經認同了廖博生的觀點。
  其實張揚來東江本來沒有這麼複雜的使命,可是在這幫政治老手的分析下,這件事變得越來越複雜,而張揚也成為了這場政治陰謀的主要執行者。
  廖博生道:“赤壁之戰的時候,周瑜打黃蓋,那叫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夏伯達道:“苦肉計!”
  廖博生道:“喬書記出面打了張揚的板子,還會不會有人再提出追究張揚打我的責任?”
  夏伯達搖了搖頭。
  廖博生又道:“我在體制中混了這麼多年,什麼樣的事情沒見過,什麼樣的狀況沒有經歷過,張揚的這一巴掌把我打醒了,不是他要打我,是有人讓他打我!”
  夏伯達歎了一口氣,廖博生雖然沒說這個人是誰,夏伯達已經猜到是喬振梁了,兩個政治老手在一起切磋,他們都是陰謀論者,事情在他們的推演下,抽絲撥繭漸漸接近真相,不過他們有一點算錯了,張揚的背後並沒有任何人指使。
  廖博生道:“就快召開黨代會了,平海新的領導班子就要出臺,在這種時候鬧出這種事情,必然會對有些人造成影響。”
  夏伯達低聲道:“我聽說梁書記出任常務副省長的呼聲很高。”
  廖博生道:“梁書記和文副總理一直走得都很近。”
  夏伯達道:“宋省長和文副總理的關係也很好。”
  廖博生歎了一口氣道:“這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為什麼這次反對國際工業園呼聲最強烈的是他?梁書記陷於被動,對他又有什麼好處?”
  夏伯達道:“高層的心思咱們看不透,既然猜不透,乾脆就不用猜。”
  廖博生道:“所以這次水污染事件損失最大的不是我!”
  張揚已經從劉豔紅那裡得知,這次自己要被行政記過,或許因為之前已經找他談過話的緣故,張揚對此有了心理準備,可是行政記過的確是有些重了,劉豔紅對此也沒有說死,只是說在幫他爭取,看看能不能從輕發落。
  張揚嘴上說無所謂,上頭怎麼處理他都認了,可心裡還是很不舒服,他認為自己沒錯,真正犯錯的是那些導致水污染的管理者,喬振梁之所以要處理他,並不是因為他做錯了事,而是因為他違反了官場的規則。顧允知說的沒錯,他又當了一次倒楣孩子。
  張揚是無意中經過慕尼克1860酒吧的,經過的時候,他鬼使神差的走了進去,坐在他曾經和顧佳彤來過的位置,一個人叫了一杯黑啤,默默品味著,回憶著,記得有人曾經那麼說過,當一個人總喜歡回憶過去的時候,證明他已經開始慢慢變老,張揚聽著薩克斯低沉的旋律,仿佛看到顧佳彤就坐在眼前,微笑看著他,張揚忽然產生了一個想法,如果自己沒有踏足官場,佳彤的悲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
  喬夢媛又打來了電話,這兩天她很主動,真正的原因是處於對張揚的關心,張揚告訴她自己現在的位置,沒過多久,喬夢媛就來到了這裡。
  酒吧內的燈光很暗,喬夢媛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張揚的位置,看到他躲在角落裡,正握著啤酒杯若有所思。
  喬夢媛悄悄走了過去,在張揚的對面坐下。
  張揚察覺到了她的到來,微笑著招呼道:“來了!”
  喬夢媛道:“一個人躲起來喝悶酒,很容易喝醉!”
  張揚道:“不是喝悶酒,只是偶爾走到了這裡,想起了一些過去的事情。”
  喬夢媛眨動了一下明澈的美眸,有些好奇,卻又不好意思詢問。
  張揚低聲道:“過去我和佳彤來過這裡幾次,今天經過這裡,所以……”
  喬夢媛在過去對張揚和顧佳彤之間的感情並不清楚,只是在顧佳彤死後,她才聽說了他們之間的感情,喬夢媛輕聲道:“過去的已經過去,人不能永遠生活在回憶裡。”
  張揚笑了:“有人對我說過一樣的話。”
  喬夢媛也笑了:“證明大家都看出了你的問題。”
  張揚道:“喝點什麼?”
  喬夢媛道:“檸檬水吧,我過來只是想看看你。”
  張揚道:“我發現你這兩天很關心我。”
  喬夢媛聽到這話有些害羞又有些委屈,難道他認為自己只是這兩天很關心他嗎?喬夢媛道:“因為我們是朋友,在你工作上遇到挫折的時候,陪你說說話,開解開解你,害怕你一時想不通。”
  張揚笑道:“你怕我尋短見?”
  喬夢媛含笑搖了搖頭道:“你不會!”

張揚緩緩放下啤酒杯,向侍者打了個響指,示意他再送上一紮。
  喬夢媛道:“你一直都很堅強,在我看來你是不會被輕易打垮的。”
  張揚道:“謝謝你!”
  喬夢媛笑道:“謝我什麼?我又沒幫到你什麼。”
  “人在失意的時候能夠有人陪我說話,已經是難能可貴。”
  人活在世上充滿了意外,即使是省委書記喬振梁也不例外,就在他躊躇滿志的對平海政壇進行改革的時候,京城的家裡打來了電話,卻是父親面癱復發,讓他找張揚過去治病。
  倘若在過去這只不過是小事一樁,可喬振梁剛剛才下達命令讓紀委嚴肅處理張揚這次的違紀事件,剛擺出臭臉打了人家的板子,再轉過臉去求人家,即使老喬如此之老道,也抹不開這張面子。
  喬振梁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女兒,他找到女兒的時候,喬夢媛正在房間內收拾東西,準備前往京城探望爺爺。
  喬夢媛顯然還在生父親的氣,用力把皮箱給扣上,一雙小手還在皮箱上誇張的拍打了一下。
  喬振梁陪著笑道:“女兒,要去京城看爺爺?”
  “是啊,你去嗎?”
  喬振梁道:“我這兩天公務繁忙走不開啊,你替我去照顧爺爺,等我把手頭的事情忙完,馬上就過去。”
  喬夢媛點了點頭道:“就知道你沒時間。”
  喬振梁在女兒的床邊坐下:“那……你打算自己過去?”
  喬夢媛道:“你沒時間,我哥忙,我只能一個人過去。”她當然明白父親的意思,只是故意這樣說。
  喬振梁道:“嗯,你爺爺是面癱復發。
  喬夢媛道:“我知道啊!”
  喬振梁又道:“上次是張揚幫他治好的吧。”
  喬夢媛道:“是啊!”
  喬振梁笑道:“那就請他去京城一趟,給你爺爺再看看。”
  喬夢媛道:“你想請他你自己去,反正我是不去。”
  喬振梁對女兒生硬的態度早有預料,他陪著笑道:“女兒,你不關心爺爺啊?”
  喬夢媛道:“我拉不開這張臉,你這邊把板子高高的揚起,要處分張揚,還要給他記過處分,現在又想求人家給我爺爺看病,你覺著人家犯賤啊,雖然他官小,可也不能由著咱們這麼呼來喝去,他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才不去呢,沒事我不碰那釘子。”
  喬振梁哈哈笑道:“女兒啊,張揚還是不錯的,他心眼沒那麼小。”
  “你這麼瞭解他,你怎麼不自己去找他?你是省委書記,只要你發句話,他不敢不去!”
  喬振梁被噎得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兒才道:“我去不方便啊!”
  喬夢媛拎起皮箱道:“我就是不去,我要是真去了,人家怎麼看我?用著人朝前用不著人朝後,這世上又不是只有他一個大夫,趕著給我爺爺看病的名醫多了。”
  喬振梁何許人物,他當然知道女兒這番話都是說給自己聽的,他歎了口氣,拿起電話,當著喬夢媛的面給紀委書記曾來州打了個電話:“老曾啊,張揚的事情,我想了想,年輕人嘛,還是應該多給他一些機會,不能因為一次小小的錯誤就否定他的工作成績,我看這次的處罰不要太嚴厲了。”
  曾來州那頭接到電話,整個人懵了,這邊給張揚記過處分的通知書已經做好了,怎麼喬書記突然又變卦了?領導的心思真是難猜啊,比六月的天氣變得還快。
  曾來州放下喬振梁的電話,馬上給劉豔紅打了個電話:“小劉啊,關於張揚行政記過的處罰決定下發出去了沒有?”
  劉豔紅道:“正準備發呢,曾書記您這麼著急啊!”她顯然誤會了曾來州的意思。
  曾來州道:“我想了想,張揚還年輕,給他記過處分有些太嚴重了,會影響到他以後的仕途,這麼著吧,你先別發,我再找喬書記說說,看看這件事能不能有所轉機。”他不說喬振梁已經打算放過張揚,是想通過劉豔紅賣一個好給張揚,這幫政治老手都很重視細節,微不足道的事情他們也要做些文章。
  劉豔紅一聽就知道這件事肯定有了變化,不用問肯定是朝對張揚有利的一面轉化了,她抑制不住內心的驚喜:“那好,我就把決定給扔了!”
  曾來州道:“處分不是目的,其實關鍵是讓他認識到錯誤,改正錯誤,好了,這件事先放一放吧。”
  喬夢媛聽到父親當著自己的面打了這個電話,再也忍不住內心的喜悅,咬著櫻唇,只差沒笑出聲來,喬振梁看到女兒這般神態,心中暗自歎息,這丫頭為了張揚這個混小子何至於此,其實對張揚的處分與否還不在他一句話,喬振梁這次打板子也是為了堵住悠悠之口,可沒想到女兒的反應會如此強烈。喬振梁真是無奈,他雖然在平海說一不二,可是對這個寶貝女兒還真沒有太多的辦法,想起自己現在的做法,的確有些假公濟私之嫌,若非為了給父親治病,他這次肯定會堅持處理張揚,喬振梁不由得想起法理不外乎人情,看來自己和鐵面無私這四個字還是挨不上。
  張揚已經做好了接受處分的準備,卻想不到事情突然出現了轉機,喬振梁居然在最後一刻放過了自己,想起這件事背後的原因,張揚並沒有感到慶倖,卻因為這件事對喬振梁產生了一些看法,原來喬振梁對自己的這一板子還是可打可不打,並不像他想像中那樣,打他是為了保護他。老喬之前想要處分自己是出於政治目的,現在放過自己卻是為了他家老爺子的病情。
  如果喬振梁堅持處理張揚,反而不會讓張揚產生這麼多的想法,張揚也不會因為喬振梁處理自己就拒絕為喬老醫病,世上的事情總是充滿了矛盾。
  不過張揚看得出喬夢媛這段時間的努力,所以他沒有吐露半點怨言,表面上裝出任何事都沒有發生過。
  喬夢媛開著她的凱迪拉克吉普車去賓館接了張揚,張揚也沒什麼行李,上車後在副駕坐好了:“火車還是飛機啊?”
  喬夢媛道:“開車過去!”
  張揚愣了一下道:“喬老的病情不是很急嗎?”
  喬夢媛道:“火車不如開車快,能夠買到的航班到京城後時間也差不多。”
  張揚笑道:“那好,就開車,你先開,我休息一會兒接替你。”
  喬夢媛點了點頭。
  張揚並沒有休息,途中先給南錫市常務副市長龔奇偉打了個電話,雖然這次躲過了處分,可他前往京城估計得幾天功夫,去向是必須要向上級領導說一聲的,龔奇偉聽說是喬老傳召,當然不會說什麼,只是叮囑張揚,去京城千萬別再惹出什麼麻煩。
  張揚合上電話忍不住笑,看來自己在周圍人的眼中已經成了惹禍精了。
  張揚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解決,艾西瓦婭手術後仍然在南錫休養,他從美國回來之後,還沒有去探望過她,算起來康復的進程已經需要他的藥物介入了,他來東江之前已經寫好了藥方,又打了個電話給常海心,讓常海心抽時間將藥方給她送過去。
  幾件事交代完之後,喬夢媛驅車已經駛出了東江。
  張揚看了看時間,上午十點半,如果一切順利,晚上就能夠抵達京城。
  喬夢媛駕駛的速度並不快,從她的表情來看,並不是太緊張爺爺生病的事情。
  張揚道:“要不,我來開車,早點趕到京城,也好幫助喬老早點解除病痛。”
  喬夢媛道:“不用,這兩天你累得夠嗆,好好歇歇吧,反正也是定速巡航,不累,待會兒我累了,你再換我。”
  張揚點了點頭,這兩天為了水污染的事情的確是耗費了不少的精力,他把座椅放倒了,躺下道:“那我先眯一會兒。”
  喬夢媛道:“後座上有我的大衣,你蓋上,小心著涼。”
  張揚把喬夢媛的藍色大衣蓋在身上,感覺被喬夢媛淡淡溫馨的體香包容了起來,閉上眼睛,很愜意的說了一句:“真香!”
  喬夢媛有些嗔怪的橫了他一眼,俏臉不覺紅了起來。
  張揚這一覺睡得很沉,醒來的時候已經出了平海,進入東山省的境內,他也沒想到自己一覺睡了這麼久,把一半的路程都睡了過去,打了個哈欠,舒展了一下雙臂道:“我怎麼睡了這麼久?你也不叫醒我!”
  喬夢媛嫣然笑道:“看到你睡得那麼香,不忍心叫醒你。”
  張揚道:“找地兒吃飯!餓了!”
  喬夢媛看了看前方的路標道:“前方20公里有服務區,咱們就在那兒休息。”
  張揚對高速公路休息站從來都沒有什麼好印象,這裡的飯菜又難吃價格又貴,可喬夢媛這次出來的匆忙,並沒有做好充足的準備,兩人去高速服務區的超市內買了兩盒泡面,打算簡單吃點填飽肚子就離開,張揚無意中看到櫃檯上賣土特產的地方有何歆顏的畫像,於是多留意了一眼,卻見上面寫著東山虎鞭丸,壯男兒雄風!
  張大官人不覺有些鬱悶,何歆顏什麼時候給壯陽藥做起廣告來了?這不是給他的腦袋做綠化嗎?他走了過去,一問價,一個禮盒168,說是東山省臨郎市保健品廠生產的,賣東西的小夥子推銷這玩意兒還很熱情:“大哥,這藥可管事兒了,保你用了一次想兩次,用了兩次想三次,女人用了青春永駐,男人用了金槍不倒。”
  張揚道:“這也是地方特產?”
  小夥子咧嘴笑道:“是啊,咱們東山省誰不知道東山虎鞭丸啊!看到沒,大明星啊,這麼漂亮都是吃我們虎鞭丸吃出來的。您只管多買幾盒,保管讓你性福常在,沒準兒也能找到這麼漂亮的女朋友,嘿嘿,只要吃了我們東山虎鞭丸,包你爽!”
  沖著他在這句話,張揚就應該抽他,不過張揚還是忍住了,低聲道:“給我來一盒!”張大官人心裡很不舒服,這何歆顏做廣告也該有個底線啊。他拎著那盒虎鞭丸回到喬夢媛身邊,喬夢媛看到他手上的東西,俏臉不覺有些發熱,心中暗自責怪他買這些東西幹什麼。
  張揚把那盒虎鞭丸收好了,也沒向喬夢媛解釋,喬夢媛當然也不好問。
  兩人吃了碗泡面之後,繼續趕路,張揚開車的速度明顯比喬夢媛快了許多,進入京城境內的時候,喬夢媛看了他一眼,小聲道:“張揚,要是我騙了你,你會不會生氣?”
  張揚笑道:“說來聽聽!”
  喬夢媛咬了咬櫻唇道:“其實……其實我爺爺沒事!”
  張揚愣了一下,一腳踩下刹車,愕然望向喬夢媛道:“沒事?”

喬夢媛點了點頭道:“我聽說爸爸要處分你,所以想讓爺爺幫忙說情,爺爺於是就給我出了個主意。”
  張揚此時唯有苦笑了,搞了半天卻是喬夢媛和爺爺聯手做戲,不過苦笑歸苦笑,張揚心中對喬夢媛的行為還是相當感動的,喬夢媛之所以這樣做全都是為了讓他躲過責罰,喬振梁因為要求自己給喬老看病,當然不好再繼續打他的板子。
  張揚道:“為什麼才告訴我?”
  喬夢媛道:“我看你最近心情不好沒敢過早的向你說明,又害怕你知道真相後不願意來京城,那麼我爸豈不是就知道我和爺爺聯手騙他。”
  張揚笑了起來,他有些感動的抿起嘴唇,低聲道:“謝謝!”
  喬夢媛道:“不用謝我,是我爺爺教我這樣做的。”
  張揚笑道:“想不到喬老還有如此風趣的一面。”喬老既然沒事,他自然沒有前往喬老家中的必要,張揚道:“時間已經不早了,我今晚就不去拜會喬老了,省得妨礙你們家人團聚。”
  喬夢媛道:“沒事兒,我可以給你安排住處。”
  張揚搖了搖頭道:“這樣吧,今晚我還是去省駐京辦休息,明天上午我再過去拜會喬老。”
  喬夢媛看到張揚如此堅持只能點了點頭。
  張揚在省駐京辦門前下車,望著喬夢媛驅車遠去,方才轉身走入清江大酒店。平海駐京辦主任郭瑞陽和張揚的關係不錯,不過郭瑞陽這兩天剛好返回平海述職,在這裡主持工作的是副主任洪衛東,張揚和洪衛東沒多少交往,他在春陽駐京辦的時候,洪衛東也沒來京城。
  張揚本身也沒想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登記住下之後,他首先給邢朝暉打了個電話,從美國返回之後,還沒有和邢朝暉見過面,中間通過幾次電話邢朝暉也沒有提起任何關於美國的事情。
  邢朝暉聽說他來到京城,問了他現在所在的地點,半個小時後就來到了張揚的房間內。
  張揚笑著邀請邢朝暉進門,邢朝暉道:“不進去了,車在下面等著你呢,我請你吃飯。”
  張揚也沒多問,穿上外套,跟他一起並肩走了出去。
  門外一輛豐田霸道停在那裡,開車的是趙軍,張揚在國安的頂頭上司。不過現在張揚更像是一個遊兵散勇,國安近期一直都沒有什麼重要任務給他,反倒是張揚麻煩國安的事情多一些,他在美國的時候,雖然國安沒有公開相助,可是如果不是邢朝暉讓唐山給他幫助,張揚肯定不會如此順利的找到黎叔,從而將海瑟夫人這條線挖出來。
  張揚上了吉普車,邢朝暉扔給他一個黑色的頭罩:“自己戴上!”
  張揚不由得歎了口氣道:“以為你要請我吃飯,居然是這種待遇。”
  邢朝暉道:“帶你去一個秘密的地方,按照規定不能讓你知道路線”
  “有飯吃?”
  “不但有飯吃還有酒喝!”
  “你不是想害我吧?”
  邢朝暉笑了一聲道:“那也沒準兒!”
  張揚對邢朝暉一直都是信任的,他帶上了頭罩,在黑暗中渡過了二十多分鐘,邢朝暉道:“好了!”
  張揚除下頭罩,跟著邢朝暉走下車去,卻發現已經身處在一個防空洞中,前方燈光閃亮的地方卻是一個小小的月臺,月臺前停著一輛單軌電機車,張揚忍不住道:“秘密基地?”
  趙軍道:“你少問兩句也沒人把你當成啞巴。”
  張揚跟邢朝暉依然在後座坐下,電機車沿著軌道緩緩行進,在防空洞穿井的感覺不錯。
  邢朝暉道:“怎麼想起來京城了?”
  “開會!”
  邢朝暉笑了笑道:“你每次來京城基本上都是政治避難,這次該不是又捅了什麼漏子吧?”
  張揚也不禁笑了起來:“頭兒,還是你瞭解我。”
  電機車在防空洞內行進了大約兩公里的距離停下,他們逐一走了上去,這是一座建在山腹內的建築,門前有兩名黑衣警衛站崗,張揚好奇的打量了他們一眼。
  邢朝暉道:“收起你的好奇心!這是我們的秘密基地之一。”
  基地的安防措施十分嚴密,經歷三道關卡之後,方才來到辦公大廳,邢朝暉帶他來到了餐廳內,讓張揚意想不到的是,這裡真的準備好了一桌酒宴。
  室內溫度很高,張揚脫掉外套,搭在椅背上,邢朝暉邀請他坐下,趙軍並沒有跟過來。
  邢朝暉端起酒杯道:“雖然遲了一點,可是仍然要慶祝你從美國平安歸來。”
  張揚端起酒杯道:“沒仟麼可慶祝的,我不是個勝利者。”說這句話的時候,他不由得想起顧佳彤,心中一陣隱痛。
  邢朝暉把杯中酒喝完,低聲道:“美國的事情,我很抱歉,因為涉及到FBI,如果我們國安過多的介入,很可能會將這件事複雜化,引起不必要的爭端。”
  張揚道:“我明白,我沒有怪你,其實我一直都想找個機會當面向你道謝,如果不是你介紹唐山幫我,我可能留在美國回不來了。”
  邢朝暉歎了口氣道:“我能幫你的只有這些。”他知道顧佳彤的死對張揚的打擊是巨大的,所以並沒有提起這件事,害怕揭起張揚心底的傷疤,他低聲道:“唐山過去曾經是國安特工,後來因為犯了一個錯誤,險些因此而送命,我幫了他,他從此洗去過去的身份,人間蒸發。”
  張揚道:“他給了我很大幫助。”
  邢朝暉道:“你這次前往美國,從下飛機開始就被別人設計,我懷疑,組織裡有內奸。”
  張揚淡然笑道:“無所謂了,我這次見你,就是想對你說聲謝謝,我在國安這麼久,並沒有真正出過什麼力,一直以來都是你們在幫我,我給你們增加了許多麻煩,像我這種人不適合留在你們這支光榮的隊伍裡。”


卷七 第676章 救火隊員
  邢朝暉並沒有挽留他,繼續道:“你給我們的幫助很大,拿這次的美國之行來說,如果不是你,也不會挖出一個如此龐大的跨國洗錢集團,王均瑤、黎叔這幫人和國內腐敗官員相互勾結,將貪污款大肆轉移到境外,給國家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損失。”
  張揚道:“王均瑤已經死了,黎叔也被我殺了,這件事已經畫上了句號。”
  邢朝暉卻搖了搖頭,他問道:“FBI為什麼會在第一時間找到你,他們為什麼口口聲聲說你是諜報人員?有人一直在盯著你。”
  張揚道:“就算有人在盯著我,這個人也一定是來自你們國安內部,我的檔案不是一直都保密嗎?為什麼會被洩漏出去?”
  邢朝暉道:“組織裡出了內奸,我現在最想調查的就是這件事!”
  張揚道:“這和我已經沒有關係了。”
  邢朝暉道:“你有沒有想過,王均瑤一個人是做不出來這麼大的事情的,這個洗錢組織涉及到的層面超乎於我們的想像,黎叔死了,一切線索到此中斷,我們挖出了一部分腐敗官員,可是這些官員僅限於南錫,國內通過這條線從事洗錢的腐敗官員還有很多。”
  張揚道:“那是反貪局的事情!”
  邢朝暉搖了搖頭,他拿出一份文件遞給了張揚。
  張揚看到檔案袋上機密的標記,他搖了搖頭道:“我已經打算退出國安了,所以還是不要看了。”
  邢朝暉道:“你最好還是看一看,關於王均瑤的。”
  張揚微微一怔,聽到王均瑤的名字,已經足以驅使他打開這份檔案,他打開檔案仔細的看了下去,兩道劍眉慢慢擰結在了一起,怒火從他的雙目之中噴射而出。
  邢朝暉低聲道:“根據我們的DNA鑒定,在南錫君緣大酒店發現的那具屍體並不是王均瑤!”這一消息如同炸雷般響徹在張揚的耳邊,他搖了搖頭道:“不可能,我親眼看到過那具屍體,是她,沒錯!”
  邢朝暉道:“我只相信科學證據,你可能聽說過,日本戰國時代,很多梟雄人物全都擁有影武士,也就他們的替身,根據DNA的鑒定結果,我可以斷定,死去的那個人不是王均瑤。”
  張揚緊握雙拳,怒吼道:“怎麼可能?”他心中充滿著憤怒,一直以來他都以為王均瑤已經死去,也只有王均瑤死了才能讓他的心裡感到好過,可邢朝暉現在告訴他的無情現實讓他幾乎就要瘋狂,害死佳彤的元兇竟然利用金蟬脫殼之計瞞過了自己,死去的只是一個替身,而王均瑤此時不知正在哪裡逍遙自在。張揚咬牙切齒道:“就算找到天邊,我也要找到她,親手把她殺死!”
  邢朝暉道:“最近一段時間,我進行了多方調查,可是沒有任何關於王均瑤的消息,她已經人間蒸發了,所以,我懷疑王均瑤並不是洗錢組織的真正大佬,她的背後可能還有人在指揮,當初她自殺身亡,我就感到非常的奇怪,只要她逃出境外,就可以逍遙法外,她明明已經逃脫了警方的包圍,為什麼要選擇死?”
  一直以來張揚都沒有去仔細考慮這個問題,他緊咬雙唇,內心的仇恨已經燃燒了起來。
  邢朝暉道:“唯一一個合理的解釋是,她的背後還有人指揮,王均瑤必須要消失,不然就算我們不對付她,也一定有人會對她下手。”
  張揚道:“她在哪裡?”
  邢朝暉搖了搖頭:“這件事並不重要,我懷疑我們的內部,王均瑤,還有王均瑤背後的神秘人物,他們之間有著種種的聯繫,我們必須要挖出這條線,剷除組織內部的毒瘤,找出王均瑤以及她背後的神秘人物。”邢朝暉拿出火機,將那份關於王均瑤的DNA報告點燃,低聲道:“這份報告,只有你和我知道,王均瑤活在世上的消息不可以洩漏出去,她希望所有人都以為她死了,而我們只能選擇將計就計。”
  張揚道:“要我做什麼?”
  邢朝暉道:“冷靜,你應該做的就是冷靜,你恨王均瑤,而王均瑤一樣恨你,你想殺她,她一樣不會放過你,我相信,只要風聲過去,她一定會想辦法對你下手,等她出手的時候,我們就有了機會。”
  張揚道:“她害死了佳彤,我擔心……”話沒有說完,邢朝暉卻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邢朝暉道:“我認為王均瑤不會輕易對你的身邊人出手,如果她故技重施,就會讓你產生懷疑,從而聯想到她的身上,她好不容易才用假死逃過一劫,如果出手,出手的目標必然是你,她不敢冒險,也不會再有和你周旋的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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