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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 醫道官途 作者:石章魚 0001章-10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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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048章 男兒有淚不輕彈
  張揚開著自己的吉普車把他們帶到了上清河村,安志遠特地讓張揚到村口牌坊處停車,下車後拿起相機對著牌坊拍了幾張照片。
  張揚把從老支書劉傳魁那裡聽來的典故說給安志遠聽,安志遠不禁哈哈大笑起來,他搖了搖頭道:“這牌坊是大清朝乾隆年間那會兒才立起來的,為得是紀念上清河村的一位老寡婦,那寡婦生了三個兒子,兒子很小的時候,她丈夫就過世了,寡婦生的美麗非凡,不少人勸她趁著年輕改嫁,可是都被她拒絕,後來這位寡婦含辛茹苦的把三個兒子撫養成人,三個兒子都考中了進士,做了大官,乾隆爺有感于寡婦的貞潔,所以就御賜了這座牌坊。”
  安語晨道:“爺爺,我小時候就聽你說過這個故事,原來牌坊就立這裡!”
  安志遠拍了拍牌坊的柱子道:“我記得小時候還能看清上面的一些字跡,現在早已被風雨侵蝕的模糊了,什麼都看不清了,真是光陰似箭歲月如梭啊!”
  安語晨對這座古牌坊很感興趣,站在牌坊前拍了幾張照片。不過這丫頭十分奇怪,拍照的時候也卡著墨鏡帶著口罩,看得張揚很是納悶。
  這廝笑眯眯道:“你這麼喜歡牌坊,不如勸你爺爺投資家鄉,我也給你立一座!”
  安語晨瞪了他一眼,根本沒搭理他。
  安志遠笑道:“這牌坊豈是能隨便立的?古時候那都是貞潔烈女才有資格立牌坊!”
  安語晨一聽這話可不樂意了:“爺爺,你怎麼說話呢?我難道不是貞潔烈女嗎?”
  安志遠和張揚同時笑了起來,安語晨一張冷臉對著張揚道:“你笑什麼?”
  張揚一臉的無奈,麻痹的我笑也得罪你?不就是個殖民的出來的資產階級小千金嗎?惹惱了老子,我他媽找機會專政了你!當然張大官人只是在心裡想想罷了。
  這時候上清河村婦女主任劉信娥騎著自行車從牌坊旁經過,看到了張揚,慌忙下了車子,滿臉笑容道:“張主任,您怎麼來了也不事先通知一聲?”劉信娥最近接連舉報了幾個超生案例,從計生辦得到了一筆獎金,也是張揚重點提出表張揚的先進工作者,張揚是她的直接領導,看到張揚前來自然表現的十分熱情。
  張揚笑道:“又不是為了公事,這不,我大爺來了,我帶著他到處轉轉看看!”
  安志遠暗笑這小子真能胡說,自己搖身一變成他大爺了。
  劉信娥看了看安志遠又看了看捂得嚴嚴實實的安語晨:“這位是……”
  “我侄女!”張揚大言不慚的說。
  安語晨差點沒被他氣得閉過氣去,這廝厚顏無恥的占自己便宜呢,可當著劉信娥的面也不好說穿這件事,只能透過墨鏡又狠狠瞪了張揚兩眼,假如她的目光是刀子,這時候張揚已經被她戳成了馬蜂窩。
  安志遠果然是一隻老狐狸,順著張揚的話說道:“你好,我是江城市文聯的,來這裡是為了搜集一些素材,寫作。”
  劉信娥一聽安老是作家,馬上雙目生光,畢竟在這些淳樸的鄉民眼中文化人的身上都披著一層神聖的光環,劉信娥有些激動道:“老先生來這裡可算來對地方了,我們上清河村是個文化歷史悠久的地方,咱不說別的,單說這牌坊就有幾千年的歷史了……”其結果自然是把張揚說過的典故又說了一遍。
  安志遠耐著性子聽完,不過這老爺子的涵養還是讓人佩服的,聽劉信娥廢話了半天,愣是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不耐煩的神情,安語晨始終蒙著臉,所以看不清她的表情,張揚卻是聽得氣悶,終於忍不住打斷劉信娥道:“老支書在嗎?”
  “沒在,去縣裡了!”
  安志遠微笑道:“我聽說過去這裡出過一位抗日英雄孫二娘,不知她是不是上清河村的?”
  劉信娥不由自主向安志遠看了一眼,她低聲道:“有倒是有過,不過早在抗日戰爭那會兒她就抱著手榴彈跟日本人同歸於盡了。”
  安志遠低聲道:“她的墳在這裡嗎?”
  劉信娥搖了搖頭道:“早沒了,那個孫二娘聽說是當年馬匪頭子安大鬍子的女人,安大鬍子死後,她就隱姓埋名的在上清河村住了下來,她炸得也不是日本人,而是幾個打她主意的漢奸,那幾個人看到孫二娘孤兒寡母的,對孫二娘生出邪念,你想孫二娘是當過安大鬍子壓寨夫人的,那性子可不是一般的剛烈,抓住一個手榴彈就拽響了,幾個想欺負她的漢奸一起被炸上了天。”
  安志遠點了點頭道:“孫二娘沒有親人嗎?”
  劉信娥歎了口氣道:“聽說有個兒子,不過爆炸之後她兒子也沒影了,有人說死了,也有人說逃了,不過這麼多年也沒聽到任何的消息,看來是死了。”
  劉信娥忽然想起家裡的豬還沒有喂,向張揚告辭後慌忙去了。
  張揚在一旁聽出了些許的門道,難道這個安志遠就是安大鬍子和孫二娘生下的那個?這事涉及人家的隱私,不好問出口來。
  安志遠向安語晨道:“知不知道她為什麼叫孫二娘?”
  安語晨充滿迷惑的搖了搖頭:“為什麼?”其實張揚也是滿心的疑惑,不過這是人家的家事,他不好問,也沒資格問。
  安志遠道:“她是我的繼母,我爹娶她的時候,我已經十歲了,她對我很好,我一直都叫她二娘,喊得時間長了,所有人都跟著我稱呼二娘,甚至忘記了她本來的名字,黑風寨被清剿的時候,我爹和兄弟們多數戰死了,我本以為只有自己逃了出來,88年回來的時候,才聽說了孫二娘的故事,原來二娘也逃了出來,她還帶著我的弟弟。”
  安志遠說到這裡不由得有些傷感,他深深舒了一口氣道:“二娘死了,看來在黑山子我再也沒有親人了。”
  張揚本想說點諸如咱們家鄉人都是安老的親人,可轉念一想,這種冠冕堂皇的話人家聽得多了,說出來反而讓人感到虛偽,有故意套近乎的嫌疑,乾脆就保持沉默。
  安語晨聽完孫二娘的事蹟頗為感動,她一激動滿口的廣東話就衝口而出,嘰裡咕嚕的張揚也沒聽清楚她說啥,瞪著一雙大眼呆呆看著她。
  安老笑了起來,他點了點頭道:“是啊,應該為二娘立一座牌坊!”
  張揚這才明白,搞了半天這丫頭嘰裡咕嚕的是要給她二祖奶奶立牌坊呢。想想也是一件好事,那啥……這立牌坊也算是投資不是,也算給招商辦開了一個好頭。
  張揚陪著安老在上清河村轉了一圈,來到了當年孫二娘老宅的位址,現在隨著村子格局的變化,已經變成了一片荒地,安志遠在那塊荒地上站了好久,來到張揚的身邊提出了一個請求:“張主任,我有個願望!”
  張揚點了點頭道:“安老請說!”
  安志遠道:“多年以來我都有一個願望,我想找到我父親的屍骨,把他和二娘葬在一起,現在總算找到了他老人家的屍骨。”
  張揚明白了安志遠的意思,孫二娘在拉手榴彈之後,人就變成了飛灰,估計她的骨灰也就是在這一塊兒了,把安大鬍子的墓移到這裡,也就等於給他們兩人合葬了。
  安志遠看來早就有了這樣的想法,現在父親的墳墓也找到了,合葬的條件也已經成熟,所以安志遠提出想要買下這塊地修建墓地,另外再準備在村口修一座牌坊。
  張揚想都沒想就應承了下來,只要能哄得安老高興,讓他在春陽投資,這點條件根本算不上什麼。話說這春陽上到縣委書記李長宇,下到這上清河村的老支書劉傳魁,跟他的關係都很不錯,要塊墓地,還不是分分鐘搞定的事情。
  安志遠也並不急著要走,最近他還要在江城範圍內考察一下,言語中透露出他已經有在內地投資的意思,張揚真正關心的是讓他把投資放在春陽,若是這筆資金投到了別處,那肯定不會算成他的政績了。
  離開黑山子鄉之前,安志遠把聯繫方式留給了張揚,由此可以看出他對小張主任還是十分欣賞和信任的,不過安志遠也有一個要求,在他沒打算正式在春陽公開露面以前,張揚不可以暴露他的行蹤,他想利用一周的時間在江城市城區以及六縣好好看看,在不受外界干擾的情況下,客觀的評估一下各地的經濟發展狀況。
  送走安志遠爺孫兩個,張揚回到鄉政府看到上上下下還在忙著打掃衛生,為安老的到來做著積極的準備,心中不禁暗暗發笑,想想那個安志遠也的確有些性格,政府部門整天說實事求是,可做得盡是一些表面文章,人家安老爺子的行為這才叫務實。
  於秋玲出現在三樓的陽臺上,微笑著向張揚招了招手:“小張,你來一下!”
  信任鄉長大人召喚,張揚豈敢不從,至少在表面上還要做出恭恭敬敬的樣子,在許多人羡慕的眼神中來到鄉長辦公室。
  於秋玲從抽屜裡拿出一打加油票的給了他,張揚多少有點兒受寵若驚,有道是無不受祿,于鄉長肯定不會平白無故給自己那麼多加油票,張揚小心翼翼道:“于鄉長有什麼吩咐?”
  於秋玲笑了起來:“合著給你點東西就一定要讓你做事啊,小張啊小張,你這人太現實了吧?”她這麼一說,張揚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嘿嘿笑道:“我這是感動,士為知己者死,我願為于鄉長上刀山下火海,皺一下眉頭的那是孫子。”心中卻暗忖,這于鄉長千萬別是看上了自己的姿色,讓他英勇獻身。給徐副縣長帶綠帽子的勇氣他倒是有,可這于鄉長長得也太殘了點,咱說啥也不能從。
  於秋玲早就領教過張揚的伶牙俐齒,微笑道:“等會兒你跟我回縣城去一趟!”
  張揚痛快的點了點頭,人家給了他這麼多油票,給她當回司機也是應該的,暗自慶倖,幸好不是看中了自己的姿色。
  於秋玲小聲解釋道:“王書記這幾天就要走了,今晚你徐哥在金凱越訂了位子,給王書記送行,這件事別讓其它人知道。”
  張揚心裡這個舒坦,看來人家於秀玲能夠當上鄉長絕不是偶然,不但身後有人,說話也讓人如沐春風,一句你徐哥就把和張揚之間的距離瞬間拉近,而且放著現成的司機不用,而是用張揚的吉普車,這意味著她把張揚當成自己人,也可以說,整個鄉政府她只把張揚當成自己人,這對張揚的意義更是非同小可,證明王博雄走後,張揚在黑山子鄉仍然擁有絕對的靠山。
  不過張大官人也沒有什麼感激涕零的心思,為了於秋玲上刀山下火海,也就是那麼一說,傻子才會那麼幹呢,自己現在雖然只是個掛名招商辦副主任,可一旦搞定了安老投資的事情,從黑山子鄉走出去肯定是百分百的事情,再說他的背後有縣委李書記撐著,根本無需巴結一個剛剛上任的女鄉長。
  下午四點鐘的時候張揚就開車帶著於秋玲回到了春陽,於秋玲讓張揚把車停在了縣工商局,去和她丈夫徐兆斌匯合。
  距離晚上吃飯還有一段時間,張揚開車去了縣中,上次陳崇山托他給陳雪捎的東西一直都沒有來得及送呢,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張揚對陳崇山的人品做派還是十分敬重的,他交代的事情,自然格外上心。
  張揚把吉普車停在縣中校門口,想想這幾個月,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從一個一名不文的窮小子,現在也算是小有身份的鄉計生辦主任,縣招商辦副主任,連汽車也混上了,雖說是個報廢吉普,可那也是四個輪子不是。張揚意識到自己有些沾沾自喜的情緒時,馬上提醒自己一定要戒驕戒躁,謙虛謹慎,只有這樣在政治上才能取得更大的進步。
  放學的時候,陳雪和趙靜一起從校園中走了出來,自從上次愛神卡拉OK事件之後,兩人的關係就變得親密了許多。
  趙靜率先發現了站在吉普車前的張揚,興奮的揮了揮手,向他快步跑了過來。
  陳雪看到停下腳步遠遠站在樹下等著趙靜,並沒有走過去的意思。
  張揚捏了捏趙靜白嫩的臉蛋,又習慣性的揉了揉她的頭髮。
  “哥!討厭了,把人家頭髮都弄亂了!”趙靜把書包交給張揚,對著吉普車的反光鏡整理了一下頭髮,這才欣喜的看了看那吉普車:“我聽媽說你有車了,就是這輛?”
  張揚點了點頭,笑道:“最近學習怎麼樣?緊不緊張?”
  趙靜歎了口氣道:“整天做卷子,幸好有陳雪幫我,感覺最近還是有些進步的。”
  “放心吧,你一定能夠考上大學!”張揚對弄到保送名額有著相當的把握,不過這件事在沒有確定前還是不能告訴趙靜。
  “希望能夠考上!”趙靜自己顯得沒多少信心,她小聲道:“我打算報考江城師範學院,二類本科。”
  張揚笑道:“報考志願的事情你自己拿主意,對了,陳雪准備考那所大學?”

  趙靜的眼睛在張揚身上轉了轉,臉上卻露出一絲耐人尋味的笑意:“哥,你為什麼不問她自己啊!”她轉身向陳雪招了招手道:“陳雪,過來啊,我哥有話問你呢!”
  陳雪這才慢慢走了過來,她穿著一件灰色的毛衣,灰色的褲子,樸素而簡潔,然而再普通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都掩蓋不住她清麗絕倫的氣質,臉上仍然是那幅冷冷清清的表情,清澈純淨的美目中沒有一丁點兒的波瀾,仿佛任何人的出現都引不起她情緒上絲毫的激動。
  張揚已經多次領教過她冷冰冰的性子,也沒有在意,從吉普車上取出了陳崇山托他帶來的東西:“你爺爺讓我帶給你的,他讓我告訴你,學習不要太刻苦了,要注意勞逸結合。”
  陳雪唇角總算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謝謝!”說完又沉默了下去。
  跟陳雪相對張大官人不由得感到有些氣悶,如果他不主動說話,場面會一直這麼冷下去,他低聲道:“謝謝你幫助趙靜溫習!”
  陳雪點了點頭,轉向趙靜道:“我先回宿舍了!”
  張揚無奈的笑了笑,怎麼說自己也多次幫助過她,可每次見到她,這丫頭總擺出一幅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難道自己上輩子跟她有仇?
  趙靜望著陳雪遠走的背影笑道:“哥,你別生氣啊,她就是這個脾氣。”她忽然想起了什麼,趴在張揚耳旁小聲道:“前兩天海蘭姐來我們學校採訪了,看到我還專門問我的學習情況呢,哥,她真漂亮,是你女朋友嗎?”
  張揚愣了,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她這個問題,想了想方才苦笑道:“胡說什麼,人家是大明星,當紅女主播,我是個小小的鄉幹部,就是我想跟人家發展,人家也看不上我啊!”
  趙靜卻道:“我看她對你挺好的,陳雪也這麼看,我們都覺著你們挺般配的!”
  張揚心頭一陣莫名的激蕩,可面孔卻故意板起來:“我說丫頭,難怪你成績老上不去呢,原來整天就知道瞎琢磨這些事兒!”
  “我不是關心你嗎?”
  “打住啊,我告訴你,現在是高考關鍵的衝刺階段,別整天沒事就胡思亂想。”傳呼忽然響了,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海蘭打來的。
  張揚擰了擰趙靜的鼻子,這才去公用電話亭內給海蘭回了電話。
  “小張主任,怎麼回春陽也不告訴我一聲啊!”海蘭的語氣充滿了興師問罪的味道。
  張揚呵呵笑了起來,想不到海蘭的消息倒是靈通,自己和於秋玲剛回來沒多久,她怎麼會知道?張揚透過公話亭的玻璃四處張望著,以為海蘭就在附近,可是看了一圈也沒有找到她的倩影,低聲道:“剛到,這不,給人送了點東西,正在縣中門口呢?”
  海蘭道:“這幾天你幹什麼去了,週六也沒有過來?”
  張揚這才想起自己跟楚嫣然去北原的事情並沒有事先告訴海蘭,不過這事兒也怨不著他,海蘭一直都不讓他主動和她聯繫,想起這件事張揚不由得感到一些沮喪,自己雖說和海蘭有了那層關係,可是卻見不得光,想想兩人在一起除了那事兒還真沒有其它的交流。
  海蘭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轉移話題道:“今晚回去嗎?”
  “不回去了!鄉里幾個人在金凱越給王書記送行,噫!你怎麼知道我來春陽呢?”
  海蘭不無得意的笑道:“我是做記者的,你的一舉一動休想瞞過我的眼睛。”說完她才解釋道:“牛文強剛才給我打電話,邀請我去吃飯,我是從他那裡得知你來春陽的。”
  張揚這才明白海蘭怎麼知道自己的行蹤,笑道:“要不我去接你一起去金凱越吃飯?”
  “算了,我已經回過牛文強了,晚上我還有點其它事情,不去了,再說那種嘈雜的場合我也不喜歡。”
  張揚想想她不去也好,畢竟海蘭不希望別人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終日這麼出雙入對的就算是別人不說,心裡肯定也會有想法,兩人聊了幾句,張揚提出結束後去海蘭家裡找她,海蘭卻有些猶豫道:“算了,你還是玩的開心點,我今晚可能要通宵加班。”
  掛上電話,張揚心頭隱隱感到一陣失落。
  晚上的送行宴會,張揚也表現的心不在焉,徐兆斌、於秋玲、王博雄甚至連牛文強的老爺子牛學東也抽空冒了一個頭,人家隨便哪一個的身份地位都要比小張主任顯赫,張揚明白自己不是今晚的主角,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始終想著海蘭的事情,內心始終沉浸在失落的氛圍中。
  徐兆斌夫婦通過這樣的形式繼續在春陽劃著自己的圈子,馬上徐兆斌就是副縣長了,他要為日後的升遷做好準備,仕途之路宛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決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鬆懈。
  王博雄也是個在體制中打拼多年的沙場老將,這次托了小張主任的洪福才混上了稅務局局長,在過去,這個肥缺是他做夢都不敢想像的,徐兆斌通過這種方式向他示好,等於主動邀請王博雄加入到他的陣營之中,王博雄明白,可是王博雄卻不敢這麼盲目的選定立場。
  春陽縣雖然不大,可是縣裡各領導之間的關係更是錯綜複雜,王博雄能有今天的位置是因為他選對了立場,站在了縣委書記李長宇的隊伍中,李書記即將前往江城赴任,日後在春陽的打拼,王博雄肯定要面臨著一個重新站隊的問題。徐兆斌雖然是新提的副縣長,可王博雄對他卻沒有足夠的信心,這表現在於秋玲在鄉長選舉前暗箱操作的一系列事件上,連王博雄和耿秀菊的私情都被捅到了縣紀委,王博雄雖然沒有足夠的證據,可是對徐兆斌兩口子還是充滿提防的。在王博雄的概念裡,他們兩口子屬於那種表面和和氣氣,背地裡不擇手段的人,跟這種人為伍,無異於與虎謀皮,時刻都要保持著十二分的警惕。
  有了這樣的基調,酒宴就很難盡興,表面上大家都是一團和氣,可實際上誰都在提防著對方,虛情假意的寒暄了兩個小時後,這場宴會終於結束。
  王博雄似乎喝高了,走路都顯得搖搖晃晃,張揚主動提出送他回家,上了張揚的吉普車,王博雄一雙迷朦的醉眼馬上變得深邃而明亮。
  張揚馬上意識到這廝剛才根本是在裝醉。
  “於秋玲兩口子不簡單!”王博雄的這句話說的有些突然。
  張揚愣了愣,隨即笑了起來。
  王博雄現在已經開始以局外人的眼光看待黑山子鄉的事情,這黑山子鄉唯一能夠讓他感到親切感的就是張揚,這不僅僅因為張揚在他提升中起到關鍵作用,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這個年輕人和他並沒有任何的利害衝突,既然張揚還要繼續在黑山子鄉走下去,作為前輩,王博雄就有必要提醒他兩句:“政治上也要提防兩種人,一種是小人,一種是女人。”
  他雖然沒有點名,張揚還是領悟到他在暗指徐兆斌兩口子,一個是小人一個是女人,這兩人的組合殺傷力可見一斑。
  王博雄點到即止,並沒有繼續在這個話題上深入下去,低聲道:“聽說李書記快去江城了?”
  張揚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您來春陽,誰來接替您的工作?”
  王博雄笑了起來:“原西樓鄉鄉長祝慶民,老人了,估計黑山子鄉是他的最後一站。”說這句話的時候,王博雄的內心中充滿了得意,政治上提升一小步,眼界就已經提升了一大步,現在他已經放眼于春陽全縣,這就是大局觀。
  張揚把王博雄送到了他家樓下,王博雄客氣的邀請張揚上去坐坐,雖然他的確有幾分誠意,可張揚心裡一直惦記著海蘭,婉言謝絕了他的好意。
  來到最近的公話亭,張揚給海蘭家中打了電話,電話始終處於無人接聽的狀態,給她打傳呼也如同石沉大海,十多分鐘也沒有回音。於是張揚又給電視臺新聞部打電話,讓他詫異的是,海蘭並沒有上班。
  就在張揚準備放棄了的時候,海蘭終於給他回了一個傳呼:“我在鴻雁塔!”
  鴻雁塔位於春水河畔,也是春陽的有名地標之一,和鴻雁塔一樣有名的是塔下的夜市,沿著春水河而建,是春陽老百姓晚上最喜歡去的地方。
  張揚驅車來到鴻雁塔下的時候,夜市已經開始散場,攤主小販們也開始收攤,張揚逆著稀稀落落的人流向塔下走去,終於在人群中找到了海蘭的影子。
  海蘭身穿墨綠色高領毛衣,紅黑方格披肩,黑色皮裙,雙臂交叉抱在胸前,形單影隻的站在路燈下。顯得如此無助,如此彷徨。
  雖然是逆光而立,張揚仍然能夠看到她眼中憂傷,他大步走了過去,在海蘭的對面停下腳步,兩人彼此對望著,海蘭輕輕咬了咬下唇,憂傷的目光中浮現出一絲淡淡的暖意。
  張揚握住她冰涼的小手,海蘭黑長的睫毛垂了下去,將俏臉藏在披肩之中,牽著張揚的手向鴻雁塔走去。周圍已經沒有路人,張揚用力一牽,將海蘭擁入自己的懷中,海蘭的嬌軀微微顫抖著,冰冷的俏臉貼在張揚溫暖的面龐上,一顆冰冷的心在張揚的溫暖下漸漸恢復了活力,她小聲道:“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張揚捧住她的俏臉,凝望她的美眸:“為什麼會這樣想?”
  海蘭抓住他的手腕:“今天是我的生日!”張揚這才明白海蘭的情緒因何而低落,低下頭在她的柔唇上輕吻了一記:“生日快樂!”
  海蘭不無嗔怪的看著他:“小氣吧啦的,連禮物都沒有!”
  張揚笑道:“你要什麼?”
  海蘭抬頭仰望高塔:“好想去上面看看!”鴻雁塔因為年久失修早已對外封閉,為了防止遊人偷偷上去,現在連下面三層的門窗都已經用木板釘上。
  張揚牽著海蘭的小手,圍著鴻雁塔繞了一圈,微笑道:“我背你上去!”
  海蘭望著高聳入雲的塔尖,搖了搖頭道:“怎麼可能!”
  張揚蹲了下去:“閉上眼睛!抱緊我!”
  海蘭順從的趴在張揚寬厚堅實的後背上,雙臂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張揚單手托住海蘭的玉臀,騰空躍起,右手抓住翹起的飛簷,然後一個全力的提縱已經來到二層,雖然身上背負了海蘭,可是絲毫沒有影響到張大官人的動作,月光下,他宛如一隻遊牆的壁虎,在塔身之上縱騰飛躍,片刻功夫就已經來到了鴻雁塔的頂層塔尖之上。
  海蘭雖然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可是一顆芳心禁不住怦怦亂跳,她不敢睜開眼睛,直到張揚的身軀停穩,她的雙腳落在了實地,她才小心翼翼的睜開美眸。
  卻見整個春陽都已經在他們的腳下,陣陣夜風從他們的身邊吹過,下方的燈火變成了螢火蟲般微弱,海蘭尖叫了一聲,嬌軀撲入張揚的懷中,牢牢抱住他的身體:“天哪!你是怎麼做到的?”
  張大官人不無得意的笑道:“難道你沒有聽說過這個世界上有一門夫叫做輕功。”
  他環圍住海蘭的嬌軀,讓海蘭靠在自己的懷中,海蘭從最初的震駭中平靜了下來,睜開美眸,欣賞著這難得一見的夜景,站在塔頂,感覺到距離夜空如此之近,仿佛伸出手就可以觸摸到閃爍的星星,天地間好像就剩下了他們兩個,海蘭勾住張揚的脖子,轉過臉去,和張揚灼熱的唇熱吻在一起。
  很快張揚就感覺到海蘭略帶鹹澀的淚水,他捧住海蘭美得讓人心醉的俏臉,抵住她光潔的額頭:“為什麼要哭?”
  “因為高興……”
  “只要你高興,每年這個時候,我都會陪你一起渡過!”張揚這這句話是表白也是一種試探。
  海蘭溫婉的笑了,宛如一朵飽含露珠的百合花:“我從不相信承諾!”
  “如果你不相信,我會從鴻雁塔上跳下去!”
  海蘭的唇角帶著戲謔的笑意,張揚卻突然抱緊了她的嬌軀,縱身從塔上躍下,海蘭發出短促而惶恐的尖叫,然後抱緊了張揚的身子,耳邊風聲呼嘯,張揚的手臂卻在落下時準確無誤的抓住飛簷的一角,稍稍停頓之後繼續向下躍去,宛如一隻飛簷走壁的靈猿。
  重新回到地面上,海主播還沉浸在張揚帶給她的前所未有的刺激之中,俏臉兒紅紅的,雙目盯住張揚。
  “感覺怎樣?”張揚笑問道。
  “我發現你不但是頭驢子,還是一隻猴子!”海主播如是說。
  張大官人強調道:“做驢子我逃脫不了被你騎的命運,做猴子,我改變不了被你牽著走的命運,我認命!”

  海蘭感覺到這廝的某部分又開始硬邦邦的頂著自己,伸手將蠢蠢欲動的那部分握住,眉眼含春道:“你這孩子,真不老實。”
  深夜的春水河畔寂靜無人,停靠在樹林深處的綠色吉普車不斷晃動著,車內不時發出濃重的喘息聲,偶爾還會聽到極其壓抑酥媚入骨的吟聲,一隻白嫩的手兒猛然貼在吉普車的車窗上,然後近乎痙攣的扭曲著,似乎在釋放著所有的情和力量,細嫩的手掌無力的脫垂下去,在車窗上留下一道長長的浮水印。
  海蘭迷蒙的眼神和張揚在黑暗中深情對望著,微啟的唇再度糾纏在一起……
  一切終於平靜了下去,水霧已經將車窗完全遮住,只剩下那個清晰的掌印,海蘭躺在張揚的懷抱中,臉上的潮紅仍然未能消褪,她玩弄著張揚的手指,輕聲道:“你是個不折不扣的壞蛋,這種事情你也想得出!”
  張揚露出一絲微笑,說來慚愧,在春水河畔玩車震可不是他的創意,人家李書記和葛大隊早已成為先行者,自己多少有點侵犯人家的智慧財產權。只有身體力行才知道這種活動的刺激和興奮,難怪人家這樣的身份都敢於冒險勇於嘗試,不過無論膽量如何,這樣刺激的活動還是要以身體為基礎的,沒有一個強健的身板兒,這種高風險的行為還是少嘗試微妙,話說……那啥……李書記不就是因為活動過於劇烈差點兒沒命。
  海蘭宛如一隻溫柔的小貓一樣蜷曲在張揚的懷抱中,只有和張揚在一起的時候,她才感覺到遠離了現實,她才可以暫時忘記那種種的煩惱。
  “張揚,我要走了……”猶豫再三,海蘭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張揚微微一怔,坐起身,扳過海蘭的身體,讓她轉向自己,海蘭明澈的美眸中蕩漾著淚光:“下周我會去省台報到!”
  “東江?”張揚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了下去,東江是平海的省會,距離春陽直線距離有接近五百公里,在張揚的眼中那顯然是個遙遠的地方。
  海蘭點了點頭,她看出張揚情緒的變化,主動握住張揚的大手,用自己掌心的溫度給他些許的安慰。
  “為什麼要走?”張揚有些激動的問。
  海蘭有些不敢直視張揚的目光,黑長而蜷曲的睫毛垂了下去:“我來春陽只是短期借調,在我來這裡之前,就已經定下去省台的事情,現在手續已經辦好了……”
  張揚憤怒的打斷她的話:“為什麼要走?”他的目光中充滿了悲傷和憤怒。
  海蘭咬了咬下唇,她忽然感覺到自己的任何理由在張揚的質問下都變得那麼蒼白那麼無力。
  一種前所未有的悲涼情緒在張揚的內心中蔓延開來,先是左曉晴,然後是海蘭,自己在她們的眼中竟然沒有值得留戀的地方,假如左曉晴的離去可以用迫于家人壓力來解釋,可海蘭呢?張揚明白自己對海蘭已經不僅僅限於上的需求,他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喜歡上了海蘭,雖然海蘭始終在逃避,可是他堅信只要自己努力,終有一天會讓海蘭對自己徹徹底底的敞開心扉,可現在海蘭要去東江,她不願給他機會,這是在逃避自己。讓張揚憤怒的是,海蘭甚至沒有提前把這件事告訴自己,也沒有徵求過自己的意見。
  海蘭悄然整理了一下衣服,冷靜的表情平靜的目光更讓張揚感覺到一種被人漠視的憤怒,他無法接受,一個剛剛還在自己身下輾轉承歡的女人,轉眼間就可以變得如此冷靜如此理智,難道她真的從未對自己動情,他們之間的一切,都只是海蘭為了排遣內心空虛的需要?
  張揚的內心中產生了極大的挫敗感,在他過往的觀念中,女人是為男人服務的,女人的一切要以男人的意志為轉移,可是海蘭的特立獨行完全顛覆了他的這個概念。
  海蘭輕聲道:“假如我讓你放棄你現有的一切,你會不會願意?”
  張揚沒有回答。
  海蘭繼續道:“我有我的理想,我有我的生活,我不會為任何人而改變自己,我早已對你說過,我只愛我自己!”
  張揚默默看著她,過了許久方才低聲道:“你說得對,你不屬於春陽,更不屬於我,我送你回家!”他發動了引擎,汽車向遠處的燈火駛去。
  來到春寧社區門口的時候,海蘭終於還是流淚了,她從身後抱住張揚的脖子,親吻著他冰冷的面龐。
  張揚表情木然道:“姐,你到家了……”
  海蘭點了點頭,一種刻骨銘心的疼痛在折磨著她的身心,她咬住嘴唇,強行控制住自己內心悲傷的情緒:“保重……”
  張揚將車慢慢開向午夜的街頭,紅燈前踩下刹車,打開收音機,裡面傳來鄭智化沙啞而滄桑的歌聲:“一個人走向冷冷的夜,一個人走向長長的街,一個人在追尋什麼,不是別人是自己,一個人在祈求什麼,不是黑夜是愛情……”
  紅燈綠燈交替變換,張揚並沒有意識到,吉普車仍然停在那裡不動,後面的一輛紅色夏利計程車不停摁著喇叭,司機搖下窗戶,憤怒的罵道:“我操你媽,等著下崽呢?”
  張揚猛然推開車門大步走了下去,伸出手去一把揪住那名司機的衣領,把他整個人從車窗中拉了出來,摁倒在地上,一拳就砸在他的臉上,那司機被他打得滿臉都是鮮血,可是張揚分明已經紅了眼睛,揚起拳頭又是一拳一拳的打了下去。
  “張揚!住手!”海蘭臉色蒼白的沖了過來死死抱住他的身體,張揚揚起的拳頭停頓在半空中。
  那名計程車司機捂著流血的鼻子從地上爬了起來,他驚恐的看著張揚,這廝的眼神恨不能把他殺了。計程車司機連留下來理論的勇氣都沒有了,逃命似的沖入車內,迅速倒車然後向遠方沖去。
  海蘭滿臉都是淚水,她握住張揚滿是血跡的拳頭,顫聲道:“張揚!”
  張揚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攤開沒有血跡的左手,輕輕為海蘭攏起被夜風吹亂的頭髮,低聲道:“回去吧,我沒事兒!”
  海蘭靜靜站在街心,望著吉普車漸行漸遠,終於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淚水在她的俏臉上肆意縱橫,她蹲下去雙手蒙住面孔大聲哭泣起來,這一瞬間,她感到周圍的世界似乎已經完全崩塌……

卷一 第049章 誰說女子不如男
  周圍的每個人都能夠感受到張揚的情緒變化,海蘭離開之後,張揚才意識到,她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竟然如此的重要,失去以後才知道那份感情早已在他的心底留下了深深的印記。
  看來海蘭是要決心斬斷和張揚之間的一切,自從她前往東江之後,再也沒有給張揚打過一個電話,一個傳呼,甚至寫一封信,她過去的傳呼也已經不用了,這件事張揚還是聽牛文強說的,牛文強原本想給海蘭搞個送行儀式來著。
  張揚現在最常想到的一句話就是生活還要繼續,有道是天涯何處無芳草,以我張大官人的才情還愁找不到好女人嗎?話雖然這麼說,可是內心中的那股酸楚和失落卻是真真切切的。
  趙新紅複診的結果終於出來了,讓所有人驚奇的是,原本她肝上的那個轉移灶居然神奇的消失了,所有醫療專家都將這件事歸結為醫療奇跡,只有趙新紅自己心裡清楚,這跟奇跡沒什麼關係,這是人家小張主任深不可測的醫術起到了作用。
  複診之後,趙新紅就第一時間約見了張揚,她把檢查結果遞給張揚。
  張揚看都不看就給她推了回去,微笑道:“是不是好了?”
  趙新紅點點頭:“轉移灶已經消失了,現在我的精神也恢復了許多。”從她紅潤的臉色就已經能夠看出,她的身體正在處於迅速的康復中。張揚寵辱不驚的態度更讓趙新紅打心底感到驚奇,看來張揚在給她治病之前就已經想到了結果,人家是真有本事啊。
  趙新紅是個頭腦極其靈活的女人,她知道轉移灶消失後第一個想法就是,這藥方中孕育著一個巨大的商機,假如張揚願意的話,單單是這個藥方就可以換來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巨額財富,她很婉轉的將自己的意思說出。
  張揚冷冷看了趙新紅一眼,趙新紅敏銳的覺察到了其中的不屑成分,臉不禁紅了起來:“小張,我只是一個建議。假如可以把這種藥方研製成中成藥然後規模化生產的話,不僅可以造福人類,也可以得到可觀的經濟回報。”
  張揚低聲道:“假如我想要賺錢的話何必留在春陽,再說了我開出的每一付藥方都是針對個人,拿你的藥方對別人不一定適用,而且搞不好會害了人家的性命,趙姐,我看你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吧。”
  趙新紅看到張揚不願意,也只能暫時放棄了這個想法,低聲道:“你上次托我的事情,我跟老宋提過了,東江師範大學的保送名額沒有任何問題。”
  張揚露出會心的笑容,東江師範大學屬於一類本科,就算趙靜高考時發揮出最好的狀態,也未必能夠考上。這樣的結果已經讓張揚相當的滿意,他點了點頭:“謝謝趙姐!有空安排一下,我請姐夫吃飯。”
  趙新紅搖了搖頭道:“他那人最不喜歡酒場,還是算了吧,其實這次的保送名額很緊張,按照硬杠杠,原本是屬於一個叫陳雪的女孩子的,可是那女孩子很有些傲氣,拒絕了學校的保送。”
  張揚微微一笑,想不到這件事陳雪間接幫到了趙靜。他和趙新紅聊了幾句,又幫她號了號脈,調整了一下藥方,這才告辭離去。
  剛剛走出和趙新紅見面的茶社,就接到了李長宇的傳呼,說蘇老太病了,讓張揚去薇園給她看病,自從張也能夠給蘇老太治好了偏頭痛之後,蘇老太對其它的醫生已經基本無視了,只要是有什麼不舒服,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
  張揚開車直接前往了薇園。蘇老太剛剛才從老家回來,鄉里生活條件畢竟簡陋,再加上前兩天受了點風寒,回家的途中就已經開始發熱,張揚給她看過之後,發現沒什麼大不了的,開了張方子讓劉海濤去抓藥了。
  李長宇也留意到張揚停在門口的吉普車,低聲提醒他道:“你當上招商辦副主任沒幾天,做事還是要低調一些。”
  張揚知道他是好心,笑道:“這吉普是輛報廢車,育才駕校趙新偉幫我弄來的,我給錢了!”
  李長宇抽了一口煙道:“有些時候,給錢未必是好事!”
  張揚莫名其妙的看著他。
  李長宇知道他不明白,這才又多點撥了他一句:“誰也沒規定國家幹部不能借車開的!”
  張揚這才明白了,呵呵笑了一聲,原本趙新偉倒是想用這種方式白送給他來著,可是他不想欠別人太大的人情,所以才給了錢,經李長宇這麼一點撥,他才意識到給錢頗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味道。
  李長宇再過半個月就要前往江城,接替他的新縣委書記就是過去的縣長楊守義,所以交接工作自然簡單了許多。真正讓李長宇放心不下的還是這位老嫂子,蘇老太鐵了心繼續留在春陽,李長宇只能由著她的性子,接她去江城的事情只有日後再說,可是讓蘇老太一個人孤零零住在這兒也不是個事兒,平日裡有個小病小災的誰來照顧?所以李長宇就動了給蘇老太找個保姆的心思。
  他跟張揚一說,張揚馬上就有了主意,他母親徐立華不是在家閑著嗎,與其在家裡受趙鐵生父子的閒氣,還不如給她找件事幹幹,再說蘇老太這裡也沒什麼活幹,平時過來陪老人家聊聊天就行,張揚將自己的意思一說,李長宇馬上表示同意。
  家裡的事兒聊完,兩人的話題自然而然回到了工作上,安老在江城各處微服私訪的事情畢竟還是被人覺察到了,有人上報給江城,江城那邊又把這件事通知了縣裡,搞得李長宇有些被動。
  張揚聽出李長宇話中有抱怨的意思,所以沒有馬上承認自己早就清楚這件事,他微笑道:“其實安老這樣做再正常不過你想想,人家自己的錢,想拿出來投資當然要選一個好地方了,只要他這筆錢投在江城,您這位江城副市長不一樣臉上有光。”張揚是故意這麼說,說話的時候已經在觀察李長宇的表情。
  李長宇笑道:“你啊,還是年輕,安老是春陽走出去的成人士,咱們前期做了這麼多的工作,他的這筆資金當然要讓他落在家鄉,這可不是眼光和胸懷的問題,關鍵在於影響力和帶動性!”
  張揚明白,李長宇真正在乎的並不是安老投資對於其它商人的影響力,而在於他利用安老這張牌,日後可以在江城大做文章。只要安志遠在春陽投資,李長宇應該有足夠的把握,把這件大大的績劃歸到自己的頭上,這是別人搶都搶不去的。
  張揚低聲道:“安老那個人頭腦很清晰,除非特殊的原因,外界很難對他造成影響。”
  李長宇從張揚的話中敏銳的把握到了什麼,深深看了張揚一眼道:“你見過安老了?”
  張揚暗自生出一種由衷的敬佩,麻痹的,人家這就是政治嗅覺,自己雖然兩世為人,可是在政治洞察力上和李書記那還是無法相提並論的。
  張揚點了點頭,這才把之前和安志遠祖孫倆相遇的事情避重就輕的跟李長宇說了,李長宇從中把握到了兩個關鍵之處,第一是安老不想被政府過多的干預到他的實地考察,第二是安老在整個過程中並沒有回避張揚的意思,甚至包括他要為安大鬍子修建祖墳地事情,由此可見他和張揚的關係很不一般,甚至可以這樣說,張揚是他在春陽,甚至在江城唯一信得過的政府官員。
  李長宇忽然發現自己也接受了張揚成為政府官員的現實,這廝不但頭腦靈活,而且運氣絕佳,別人夢寐以求的事情,毫不費力的就落在了他的頭上,比如和自己的相識,又比如和安老的相識,李長宇也開始認為上天對這廝有著特別的眷顧了。
  李長宇道:“既然安老不喜歡政府過多介入,這件事我也只能保持低調,上清河墓地的事情你抓緊給落實了,假如遇到什麼阻力,直接向我回報。”
  張揚笑道:“小事一樁,我跟上清河的劉支書關係很好,對了,李書記,假如我能夠說服安老在春陽投資,那啥……”
  李長宇對這廝的脾性已經十分瞭解,知道這厚臉皮的傢伙又想讓自己給他升官呢。對張揚這小子恩威並施的那一套根本沒用,李長宇沉吟了一下道:“假如你能夠說動安老在春陽投資,你的副科應該會很快落實下來。”
  張揚這才滿意的笑了起來。
  李長宇又道:“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低於一千萬的投資額就別想提條件了。”
  張揚愣了愣,轉念想了想李長宇說的也有道理,總不能當真勸人家在上清河村修座墳,蓋個牌坊就當成投資吧,咱張大官人丟不起那人!
  讓張揚沒想到的是,墓地的事情剛剛提出來就遭到老支書劉傳魁的堅決反對,他臉紅脖子粗的站了起來,粗糙厚重的手掌狠狠在桌面兒上拍了一下,虎視眈眈的瞪著張揚:“你說啥?要把安大鬍子的墳挪到那塊地方清河是我們上清河村的靈氣所在,你居然要把個土匪埋在那裡,你想把我們村的風水都給毀了不成?”劉傳魁一惱火,口頭語也就帶了出來。
  張揚也毛了,老子怎麼說也是你上級領導啊,你這老傢伙怎麼一點面子都不給我,他板起面孔道:“劉支書,我不是跟你商量,我這是宣佈縣裡的決定,安老是我們春陽最尊貴的客人,人家就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咱們家鄉人都不能滿足嗎?”
  劉傳魁瞪大眼睛道:“一個土匪的兒子,麻痹的,啥時候變得尊貴起來了?我告訴你張揚,你想幫他修墳,你去鄉政府大院給他修,你去縣政府大院給他修,那他多威風,想打我上清河村的主意,白日做夢!”
  張揚也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我也告訴你劉傳魁,這上清河村的土地,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那是政府的,政府想把的給誰,的就是誰的,你還真管不了。”
  劉傳魁這個怒啊,指著張揚的鼻子罵道:“我說你這小收了人家多少好處,王八吃秤砣,鐵了心幫那個土匪說話?麻痹的要把墳修在我上清河村的上風口,還他要在我村口給孫二寡婦建牌坊,你當我好欺負啊,你當我上清河村千把口子人好欺負啊,想修墳,容易!你踩著我的屍體走過去,我劉傳魁有一口氣在,我看哪個敢在我上清河村給安大鬍子建墳。”
  張揚雖然強勢,可總不能真的向劉支書出手不是,再說人家也不僅僅是自己的意見,那也代表著上清河村八百多口子人的意見。不到最後一步,張揚也不想對老支書採取專政,老支書的威風他又不是沒有領教過,一個連荊山市公安局長都不放在眼裡的人物,會怕他這個小小的鄉計生辦主任?
  張揚這才想起杜宇峰和劉支書的關係很好,這種時候應該讓他出面了,杜宇峰聽完事情的經過,不由得苦笑起來:“我靠,你小子真是有毛病,誰不知道劉傳魁跟安大鬍子一家有仇啊,他大爺當年是被安大鬍子殺死的,他爹又被孫二娘給炸死了,你說他能讓你在上清河村給安大鬍子修墓嗎?”
  張揚愣了,他倒是沒聽說過這個典故,低聲道:“難不成他爹就是當初想對孫二娘圖謀不軌的漢奸?”
  “他爹倒不是漢奸,據說是聽到孫二娘家吵鬧,原想去幫忙的,誰曾想忙沒幫上,手榴彈倒把他給捎進去了,也就是說孫二娘是他的殺父仇人,你要給孫二娘立牌坊,他沒拿鍘刀劈你都算是給你面子了。”
  張揚也覺著這件事有些棘手了,可是他已經在安老和李長宇面前誇過海口,總不能就這樣放棄,低聲道:“杜哥,這事兒你一定要幫幫我,現在所有人都盯著安老,他是咱們春陽土生土長的財神爺,要是這投資落在了別處,以後咱們兄弟這張臉往哪兒擱?”
  杜宇峰笑著糾正道:“是你這張臉往哪兒擱,跟我沒啥關係啊!”
  “薑亮安排你下周跟邵局長吃飯,既然跟你沒關係,我幫你推了啊!”張揚裝腔作勢的去拿電話。
  杜宇峰慌忙按住了電話:“別介啊!咱們自己兄弟,我說不幫你了嗎?”和邵衛江見面可是杜宇峰期盼已久的事情,好不容易才搭上這條線,杜宇峰對此十分的重視,他可不想在這山溝溝裡窩上一輩子。
  張揚笑駡道:“杜哥啊杜哥,你真現實!”
  杜宇峰嘿嘿笑了一聲,慢吞吞道:“要不我去找他商量商量,不過能不能成我也不敢保證。”
  張揚想起劉傳魁對他的態度,也不禁歎了一口氣道:“這事兒恐怕不太樂觀,你說他萬一跟我們死扛到底,我是不是要給他點顏色看看。”

  杜宇峰瞪了他一眼道:“老支書這人古道熱腸,任俠仗義,我可告訴你,你小子最好別對他動壞心眼兒,否則我第一個不會放過你。”他停頓了一下又道:“你說這事兒是不是有些欺負人啊?要是我把墳頭修你們家門口,再給你家大門外立一牌坊,你會樂意嗎?”
  張揚沒說話,可是心裡卻想,誰他媽的敢,老子廢了他,設身處地的為劉傳魁想了想,也覺著這件事安老做得的確有些過分了。
  杜宇峰道:“其實這清臺山上的風水寶地多了,他隨便選那塊兒都成,為什麼偏偏要選在上清河村?不如你也勸勸安老?”
  安老並沒有如期返回春陽,可是這件事的發展卻有些出乎張揚的意料,這兩天因為蘇老太生病,李長宇又去市里開會,所以張揚一直都留在春陽,他把給蘇老太當保姆的事情跟母親一說,徐立華聽到工資條件自然有些動心,只是擔心人家官宦人家不好伺候,張揚就開車把她帶到薇園和蘇老太見面,想不到蘇老太居然和母親相當的投緣,徐立華看到蘇老太是個慈和的農村老太太自然也打消了疑慮。
  蘇老太對張揚那是一個讚不絕口,徐立華這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兒子攀上了縣委書記的高枝,難怪在短時間內發生了這樣天翻地覆的變化,做母親的看到兒子有了成就自然感到欣慰,再加上知道張揚走的是正路,徐立華心中的幸福和激動已經溢於言表。
  趙鐵生對徐立華出去做保姆倒沒有什麼意見,畢竟每月三百塊錢的工資在他眼中已經屬於頂級高薪了,這樣的機會難能可貴,知道張揚為徐立華找的這份工作,他只是撇撇嘴,罵了一句:“這小兔崽子走了狗屎運。”然後就沒了下文,雖然他不知道張揚具體在幹什麼,可是從街頭巷尾的議論中他也知道,如今張揚再不是過去那個他說打就打的拖油瓶,聽說已經成了政府官員,政府對趙鐵生這種小民來說已經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存在,他嘴裡雖然不服氣,可心裡已經對張揚產生了敬畏。
  張揚本想多陪母親適應適應環境,可是在春陽才呆了兩天就收到了杜宇峰的傳呼……出事兒了,馬上來上清河村。
  張揚僅用了一個半小時就趕到了上清河村,杜宇峰正蹲在村口的牌坊下一口口抽著香煙,地下已經扔了十多支煙頭,看到張揚的吉普車過來,他起身迎了過來。
  “怎麼回事?”張揚顧不上關門就大聲問道。
  杜宇峰苦笑道:“打起來了!”
  張揚這才留意到牌坊上有幾灘血跡,杜宇峰的這番話說得多少有些不明不白,張揚大聲道:“誰跟誰啊?”
  杜宇峰道:“我也不知道誰跟誰,剛才來了六個香港人,扛著攝像機什麼的,圍著牌坊開始拍攝,不知怎麼和當地的村民生了衝突,他們推倒了一名村民,所以就激起了眾怒,上清河村來了七八十個壯勞力,把這幫香港人一通痛揍,現在已經押到村委會去了。”
  張揚一聽頭就大了,這幫香港人十有八九跟安老有關,要是真把他的人給打了,恐怕想拉他回春陽投資的事情要完全泡湯。
  杜宇峰道:“你上次跟我提過安老的事情,所以我接到報警就一個人過來了,這事兒在沒弄明白之前不能鬧大。”
  張揚拍了拍老大哥的肩頭,贊同他這件事做得對,有些事情能夠控制就儘量控制住,假如鬧大了,就會假如許多預想不到的因素,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張揚低聲道:“劉支書在不在?”
  杜宇峰搖了搖頭道:“去他閨女家串門了,我估計這會兒也該回來了。”
  兩人正說著話,劉傳魁帶著他的孫女兒招弟臉色陰沉的走了過來。
  杜宇峰跟他打了個招呼,張揚朝他笑了笑。
  劉傳魁冷哼了一聲:“瑪麗隔壁的,那幫孫子殺到我家門口來了!”
  張揚並不清楚具體的情況,耐著性子跟在他的身後,杜宇峰追上劉傳魁道:“老支書,你們手下的村民也把那幫香港人給打了,現在把他們關在了村委會,這事可不能那麼幹,要是傳出去,恐怕……”
  劉傳魁雙眼一翻:“怕個鳥!大不了老子這村支書不幹了!”
  杜宇峰道:“人家是香港同胞……”
  “香港同胞怎麼了?麻痹的香港人也是中國人,就興他們欺負我們,不興我們反抗嗎?”
  張揚不輕不重的來了一句:“你們八十多個打人家六個到底是誰欺負誰啊?”
  劉傳魁停下腳步,惡狠狠瞪著張揚:“你小子最沒資格說這話,下清河的那四十多口子人不是你欺負的?”
  張揚頓時無語,雖然他也是一個不饒人的脾氣,可這畢竟是劉支書的地盤,再說了那六個香港人還在他的手上,張大官人實在不想將這件事情鬧大。
  三人來到村委會,門前的空地上停著一輛破破爛爛的豐田麵包,看來是讓人給砸的,三五個小孩正圍著麵包車藏貓貓,還有倆小子捏著小雞在那兒用童子尿刷輪胎。
  劉傳魁的兒子劉大柱滿臉憤怒的迎了上來,叫了一聲爹,跟杜宇峰打了個招呼,唯獨沒有理會張揚,看來他也從他爹那裡知道張揚胳膊肘子往外拐,幫助香港人的事情。
  “咋回事?”劉傳魁不慌不忙的問道,張揚不禁暗暗佩服,雖然劉傳魁只是一個村支書,可是在關鍵時候表現出的鎮定和穩重都是超人一等,這絕對是值得他學習的地方。
  劉大柱憤憤然道:“今兒一早咱們村來了六個香港人,他們先是在村子裡轉轉,然後有兩人用相機拍這座牌坊,還有人拍咱們的房子,最過分的是,招弟她媽給絕招餵奶的時候,這些人竟然拿著相機狂拍,這不是流氓是什麼?”
  劉傳魁聽到這幫香港人居然敢拍他兒媳婦奶孩子的場面,不由得勃然大怒,他端起旱煙用力抽了兩口,低聲道:“人呢?”
  劉傳魁道:“都被我們關在村委會了,等爹回來處理!”
  劉傳魁望著村委會前幾十名看熱鬧的村民,雙目圓睜,罵道:“都他媽看什麼?滾蛋,該幹啥幹啥去!”
  一幫村民看到老支書回來了,慌忙作鳥獸散。
  劉傳魁進了村委會,看到六名香港人被打得鼻青臉腫,一個個沒精打采的靠牆坐著。
  杜宇峰和張揚都是松了一口氣,這些香港人的模樣雖然狼狽,可畢竟只是一些皮肉傷,沒鬧出什麼大事就好。
  一名白白胖胖帶著金絲眼鏡的香港人用半生不熟的粵式普通話道:“偶們系香港來滴蠟,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子對待我們,這系犯罪行為,你雞母雞啊?”
  劉大柱指著這傢伙道:“剛才拍招弟娘的就是他!”
  劉傳魁向前走了兩步彎下身子望著那個胖子道:“雞母雞?麻痹的你拍我兒媳婦,公雞老子也讓你變成母雞!”他仰手就給了那個胖子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得胖子慘叫一聲,金絲邊眼鏡也飛了出去。
  杜宇峰慌忙上前阻止他,非法囚禁已經是犯罪,再濫用私刑的話,這件事會變得不可收場。
  在他的勸說下劉傳魁這才跟他來到隔壁的村支書辦公室。
  劉傳魁坐下之後仍然餘怒未消的罵道:“麻痹的,一群流氓!”
  杜宇峰勸道:“老支書,其實他們也就是拍幾張照片,沒幹啥出格的事兒,我看這件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乾脆讓他們走得了!”
  劉傳魁怒吼道:“那是沒拍你媳婦兒,你站著說話不腰疼!”
  杜宇峰也有些上了火氣:“我說老支書你今兒是怎麼回事?他們拍照又不犯法,你非法禁錮可是觸犯刑法的,現在政府對港臺同胞的政策你是知道的,這種事情要是讓上面知道影響會多麼惡劣。”
  “老子一人做事一人擔。”
  門外傳來張揚冷冷的聲音:“只怕你未必能扛得住!”
  劉傳魁現在看張揚極不順眼,吧嗒了一口旱煙道:“該死該活鳥朝上,屁事!”
  張揚剛才落在後面已經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問了個清清楚楚,那幾個香港人是受安語晨小姐邀請特地前來為牌坊和墓地選址的,其中有風水師,有攝影師,還有導演,那個白白胖胖帶金絲眼鏡的傢伙是他們這夥人的頭,也是導演,叫王准,過去還拍過幾部很有名氣的港產電影,這麼一群人風塵僕僕的來到上清河村,都是為了同一個目的,他們原本沒有觸怒上清河村村民的意思,開始圍著牌坊拍照片,風水師選位,這都是為了最終回到香港定下最終的設計方案,可是王准和攝影師看到這裡的山山水水,不禁激情勃發,帶著相機到處拍村裡的美景,這自然招來了村民的注意,最後的導火索就是他們拍了村長的兒媳婦奶孩子的照片,按照攝影師的說法,那是藝術,那是母愛的體現,那是人世間最真最美感情的體現,可惜這些解釋對憤怒的鄉民們根本沒用,老百姓認死理兒,得出的結論就是,這攝影師是個流氓,這六個香港人全都是流氓,他們是個流氓團夥。
  張揚道:“事實是你們村的人先動手的,而且他們的麵包車也被砸了,三部大哥大都被砸爛,加上損壞的攝影器材和其它財物,這件事究竟嚴重到什麼程度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劉傳魁雖然嘴上很硬,可是他心裡也明白今天這件事恐怕沒那麼容易解決,拋開損毀他人財產這件事不提,單單是毆打六個身份敏感的香港人就可以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杜宇峰充當和事老的角色,他笑道:“咱們都是一個鄉的,平時關係親得跟一家人似的,千萬別為那些外人傷了和氣,我看這件事還是想辦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那幾個香港人打發走了完事,千萬別鬧到上面去。”
  劉傳魁不說話了,盤著腿吧嗒吧嗒抽著旱煙。
  張揚歎了口氣道:“我看這件事恐怕捂不住!就算那幾個香港人現在答應不說,離開之後誰還能保證他們不說?安老如果知道了這件事,恐怕……”張揚對於安志遠投資的前景已經感覺越來越黯淡了。
  劉傳魁仍然嘴硬道:“他知道又能咋的?”
  杜宇峰知道張揚不是故意在出言恐嚇,被打的全都是香港人,現在全國各地都是如火如荼的招商引資,這件事如果傳出去誰還肯道春陽來啊,縣裡一定會追究這件事,杜宇峰低聲道:“不如跟他們解釋一下,看看這件事能不能捂得住?”
  張揚搖了搖頭:“想捂住就只有一個辦法!”
  杜宇峰和劉傳魁同時望向張揚,都知道這小子鬼主意多,他們也都在期待著一個妥善的解決方法。
  “滅口!”張揚一句話把兩人都氣了個半死,劉傳魁罵了一句:“鳥!”杜宇峰來了句:“扯淡!”
  誰都知道滅口是不現實的事情,可是誰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連一向詭計多端的張揚也沒了主意,徹底冷靜下來的劉傳魁也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只要那些香港人追究,村裡就要為這件事買單,賠錢還是小事,恐怕會有人因為這件事而進局子。
  杜宇峰道:“無論怎樣,先把人放了,其它的事情走一步算一步吧。”
  張揚低聲道:“我給安老先打個電話,這件事與其讓他們說,不如我們自己說。”
  杜宇峰點了點頭,就在他們剛剛達成默契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驚慌失措的聲音:“劉支書,劉支書,不好了,有個女人殺上山來了!”
  三人都是一愣,真是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別多,這事兒怎麼聽怎麼怪異啊,劉傳魁第一個沖出了門外,張揚和杜宇峰對望了一眼也跟了出去。
  上清河村村口的牌坊處正上演著一出讓上清河村人永生難忘的一幕。
  二十多名精壯的小夥子試圖圍困住一名黑衣少女,那少女帶著墨鏡口罩,身穿黑色皮風衣,手握銀色ASP甩棍,宛如一頭上山猛虎,向村委會的方向沖來,地上已經倒下了七名小夥子,全都是被她一個回合內給擊倒,這二十多名上清河村的精壯小夥顯然無力阻攔她前進的勢頭,一人剛剛沖上前去,就被她一腳踢中下陰,反手一棍,很搗在一名意圖從後方偷襲她的青年心口。
  四名小夥子舞動木棍向她圍攻而去,她一個跟頭已經從他們的包圍圈中翻越出去,手中甩棍接連揮出,將前方兩名意圖阻攔她去路的村民擊倒在地。
  劉傳魁愣了,這丫頭是什麼人?咱們黑山子鄉何時出了這號彪悍人物?
  杜宇峰看呆了,麻痹的,過去只聽說過張揚一打四十三,今天算是開眼了,一個女孩子面對二十多名壯漢,而且打得這些漢子沒有任何的還手之力,這樣的實力和傳說中的小張主任不分上下啊。
  張揚樂了,他已經認出這以寡敵眾的彪悍少女正是安志遠的孫女安語晨,真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安大鬍子的後代果然有股子彪悍的匪氣,張揚留意安語晨的出手,這小妮子武功不弱,近身搏擊的招數十分純熟精妙,這二十多名壯漢雖然有些蠻力,可是在訓練有素的安語晨面前根本沒有任何的還手之力。

  現場不斷有村民被擊倒,慘呼聲不絕於耳。
  劉傳魁大步沖上前去:“全都給我住手!”他這麼一吼,上清河村的那幫村民全都停下了攻擊,可是安語晨根本不理他那一套,轉瞬間已經從人群中沖了出來,手中甩棍一晃,閃電般抵咋劉傳魁的咽喉之上,怒吼道:“把人給我交出來!”
  劉傳魁冷冷看著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他不慌不忙的抽了口旱煙道:“你是誰?”老支書臨危不亂,老黨員的心理素質就是不一樣。
  “少廢話!”安語晨的普通話也有些不利索,軟軟綿綿的,明明是威脅人聽著卻有那麼一些可愛的味道。
  杜宇峰低聲向張揚道:“怎麼辦?”
  張揚極為不滿的瞪了他一眼:“我是計生辦的,這事兒不歸我管!”
  安語晨卻已經看到了人群中的張揚,她怒視張揚,擰動劉傳魁的手臂,押著老支書以噴氣式的姿勢向張揚走去:“張揚,把人給我交出來!”
  杜宇峰幸災樂禍的笑了笑,你狗日的不是說跟你沒關係嗎?好嘛,這下人家點你名了,我看你怎麼收場!
  張揚歎了口氣,慢慢向安語晨迎去:“我說安小姐,這兒是社會主義新中國,不帶玩黑社會的,先把劉支書放開再說。”
  安語晨微微揚起面孔,雖然墨鏡和口罩遮住了她的表情,仍然將這個傲慢不屑的動作展露的淋漓盡致。
  張大官人最看不得別人這個神態,不就是襯倆臭錢嗎?那錢也不是你的,你說你得瑟什麼?
  劉傳魁這輩子哪受過這麼大的氣啊,被一小丫整了一個噴氣式,而且是在全村老少爺們的面前,這他人可丟大發了,他咬牙切齒的罵道:“有種把老子殺了!老子要是皺皺眉頭就不是共產黨員!”老支書還硬氣呢。
  安語晨手上稍稍加力,劉傳魁的屁股撅起的高度馬上超過了雙肩,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劉大柱悄悄從人群中沖了出來,操著一根扁擔向安語晨的頭上砸去,這小子看到老爹在全村人眼前被制,眼都紅了,所以下手也就不講個輕重。
  安語晨右腳向後反踢,準確無誤的踢在扁擔之上,扁擔喀嚓一聲分成兩斷,劉大柱愣了,這他媽是女人嗎?根本是個無敵女金剛啊!腦子裡那點空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安語晨又是一個後踹,正踹在劉大柱的小腹上,劉大夫慘叫著倒飛了出去,落在十多米外的紅土地上,摔得七葷八素,好半天沒從地上爬起來。
  杜宇峰和張揚看到劉大柱的慘狀,幾乎同時閉上了眼睛。
  杜宇峰實在看不下去了,怒道:“我警告你,再敢胡鬧我就把你銬起來!”
  安語晨點了點頭,一把將劉傳魁推開,用甩棍指著杜宇峰的鼻子挑戰道:“你過來試試!”杜宇峰向張揚看了看:“她叫你呢!”
  張揚知道這廝肯定沒把握對付安語晨,不禁笑了起來:“叫你呢!”杜宇峰暗罵張揚沒義氣,自己過去還不是丟醜,知道這是安老的孫女,他也不敢用槍啊。
  安語晨又道:“怎麼?你怕了?看你生得高高大大,怎麼膽量比女人還不如?”
  張揚歎了一口氣,深表同情的看著杜宇峰道:“杜哥,不是我挑事兒,這事擱我身上是不能忍!”

Good

Very go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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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050章 鬥爭的藝術
  杜宇峰咬牙切齒道:“小丫頭片子,還反了她了。”
  他拾起地上的一杆白蠟杆,今天已經有些騎虎難下了,看來要把過去那點壓箱底的功夫都拿出來了,要知道咱杜所過去也是練過兩下子的。
  杜宇峰瀟灑的抖動了一個棍花,大聲道:“今天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五郎八卦棍!”他揮動白蠟杆向安語晨沖了過去。
  眾人眼前一晃,安語晨已經在瞬間貼近了杜宇峰的身前,手中甩棍砸在白蠟杆的中間,喀嚓!一聲,白蠟杆從中斷成兩段。安語晨帶著黑色手套的左拳已經擊打在杜宇峰的小腹上,杜宇峰只覺著一個小鐵錘砸在自己的小腹上,然後以這一點為中心,強大的衝擊波向周圍輻射而去,他痛得面部的肌肉都扭曲了起來,噔噔噔向後退了四五步,幸虧張揚在後面扶了他一把,否則當場就會坐倒在地上。
  杜宇峰好不容易才緩過氣來,艱難道:“兄弟,哥頂不住了,這兒交給你了!”
  張揚微微一笑:“安語晨,得饒人處且饒人,這事兒我看還是到此為止吧。”
  安語晨一言不發,藏在墨鏡後的雙眼死死盯住張揚,對這廝她從來就沒有任何的好印象,實在想不通爺爺為何會對他如此客氣,她腳步向前邁出。
  張揚從地面的震動已經察覺到這丫頭正在積蓄力量,看來她想要對自己出手,張大官人算明白了,這丫頭整一暴徒,平時跟人的交流方式就是打架。
  張揚倒背著雙手,唇角露出淡淡的笑意,一副目空無人的模樣:“安語晨,你爺爺沒教你自取其辱這四個字怎麼寫?”
  安語晨用行動回答了張揚的問題,她腳下的步幅越來越快,距離張揚還有兩米的時候騰空飛躍而起,雙腳連番踢出。
  腳雖然沒有踢到張揚的身上,可是張揚卻已經從空氣的劇烈鼓蕩感覺到她一踢之中蘊含強大力量。張揚身軀微微後撤,單手在她腿上輕輕一拍,他強任他強,清風繞山崗,張揚這一拍看似輕描淡寫,實際上力道和角度拿捏的恰到好處,順勢而為,一個牽帶已經讓安語晨的攻擊偏離了方向。
  安語晨在空中一個轉體,這才站穩在張揚的身後。高手之間,只需要一招就可以估計出對方的深淺,安語晨望著張揚傲然挺立的背影,這才知道這個嬉皮笑臉厚顏無恥的傢伙居然還是一個武功高手。
  安語晨右手一抖,ASP甩棍再度伸長,手中寒光一閃,砸向張揚的肩頭,張揚看都不看,一把伸出準確無誤的抓住棍梢,左肘擊向身後,安語晨一個收腹,然後抬起右腳踢向張揚的下陰,張大官人此時不禁有了些怒氣,我他媽跟你有什麼不共戴天的仇恨,你居然對我用這種陰招?老子還沒用夠呢。他雙腿合攏,將安語晨的右腿夾在雙腿之間,安語晨不得不放開甩棍,攥緊雙拳,向張揚的軟肋擊去。
  張揚冷哼一聲,任憑她擊打在自己的軟肋之上,安語晨只覺得觸手處堅逾金石,還沒有來得及收回雙手,又被張揚的手臂給夾住,在外人看來,就好像是安語晨從背後把張揚抱住了一般,安語晨用力掙扎,卻感覺到來自張揚雙腿雙腳的壓力越來越強大,幾乎要把她的骨骼壓碎了一般。
  安語晨有苦難言,幸好這時候張揚腰間的傳呼響了,他稍稍分神的刹那,安語晨趁機從他的束縛中掙脫開來。
  張揚看了看螢幕,卻是楚嫣然打來的,上面寫著楚嫣然到鄉政府了。
  安語晨甩棍被張揚奪去,她來到村委會前拿起靠在牆上的鐵鍁再度向張揚沖去,她身上有股永不服輸的彪悍勁兒。
  張揚揮動甩棍,輕輕擊打在鐵鍁之上,發出托!的一聲悶響,然後手腕一個不經意的旋轉,一股潛力順著木棍傳遞過去,這股力量震得安語晨雙臂發麻,再也拿捏不住鐵鍁,噹啷一聲落在了地上,張揚卻在瞬間欺近了她的身前,甩棍指向她的下頜。
  安語晨揚起的拳頭凝固在半空之中。
  張揚歎了口氣,然後搖了搖頭,意思再明白不過你安語晨根本不是老子的對手。
  安語晨有些惱羞成怒,大聲道:“張揚,這件事我跟你沒完!”
  張揚扔下甩棍道:“沒勁了啊,現在是你打傷了這麼多人,我還沒追究你責任呢,你還敢反咬一口。”他轉向一旁揉著肚子的杜宇峰道:“杜所,安小姐打傷了這麼多老百姓,又挾持劉支書,是不是觸犯了法律?”
  杜宇峰馬上明白了這廝的意思,用力點了點頭道:“單單是挾持人質這一條就已經觸犯了刑法,至少要處以三年以上七年以下的有期徒刑。”
  安語晨怒道:“是你們非法禁錮我的人在先!”生氣歸生氣,現在她再也不敢貿然向張揚出手了。
  張揚冷笑道:“非法禁錮?你哪只眼睛看見了?我們在場這麼多人都看的清清楚楚,那是他們主動來做客,現在我們好酒好煙的招待著,安語晨,你少在這兒顛倒黑白!”
  “顛倒黑白的是你,信口雌黃的也是你,想不到你們大陸的官員就是這種素質!”
  張揚這可不樂意了,面孔一板:“合著你就不是中國人?香港身份證有什麼了不起,你根上也是咱們黑山子鄉人,按成分你還是土匪的後代呢,別覺著被殖民了幾十年就鍍了層金似的,說實話我們對你客氣那是可憐你,還他媽真覺著自己多高傲似的!”
  安語晨被這廝氣得七竅生煙,有生以來還沒有人敢用這樣的口氣跟她說話。
  周圍的上清河村人卻是聽得大快人心,這小張主任真是好樣的,你安語晨牛逼什麼?按成分來說你是土匪後代,連地主都不如,在過去那是該戴高帽子遊街示眾的主兒。劉傳魁激動的連抽了幾大口旱煙,小張主任這人仗義啊,原來人家一直都是向著自個兒的,過去那是咱誤會了人家啊!
  憤怒解決不了問題,很多時候都是要依靠實力說話,安語晨也明白在張揚的面前自己討不了好去,打不過他,這廝對自己的身份也似乎很不買帳,事情如果這樣繼續下去肯定無法得到解決,她咬了咬嘴唇:“我要見見我的人!”語氣雖然還像剛才那樣強硬,可誰都能聽出她已經開始服軟了,剛才是直接要人,現在是要見見。
  張大官人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點了點頭道:“誰也沒攔著你啊!”
  張揚、杜宇峰和劉傳魁陪著安語晨來到關押幾名香港人的小屋。幾名香港人看到安語晨過來,如同看到親人一樣,那個叫王准的胖子眼淚都掉下來了,聲淚俱下的控訴著,只可惜他們嘰裡呱啦的說著粵語,張揚他們三個愣是一句沒有聽懂,不用想肯定沒說啥好話。
  安語晨怒視張揚道:“你們就是這麼招待他們的?”
  張揚笑眯眯來到王准面前,蹲了下去,幫助王准整理了一下衣領道:“剛才是誰拍別人餵奶的照片的?”王准指著一旁的那位被打得豬頭一樣的攝影師道:“他……”
  攝影師分辯道:“偶們系搞藝術啊!”
  張揚冷笑道:“狗屁藝術!我看你們幾個是拍三級片出身的吧?”這廝誤打誤撞的一句話竟然說准了,這王准還真是拍片起家的一個腦袋頓時耷拉了下去。
  張揚起身看著安語晨道:“明白了嗎?他們耍流氓!”
  王准慌忙分辯道:“是為藝術啊,我們怎麼可能耍流氓呢?”
  張揚斬釘截鐵道:“我不管你們為什麼?安語晨找你們過來幹什麼的?是讓你們考察地形看風水的,還是讓你們拍女人餵奶的?麻痹的藝術!從香港大老遠飛來拍這種下流照片,你們幾個也真給香港人長臉!”
  幾名香港藝術家欲哭無淚,麻痹的跟這廝怎麼說不通理兒。
  安語晨也有些惱火了,這些人是她自作主張請來的,她的初衷是讓他們看風水選址,參謀一下在什麼地方修墳,在什麼地方立牌坊,誰能想到會捅下這麼大的漏子。
  張揚看到安語晨不說話,知道她已經開始感到理虧了,這廝是個得理不饒人的角色,步步緊逼道:“安語晨,你也是個女人,要是你將來給孩子餵奶的時候,他對著你喀嚓喀嚓的拍照片,你能忍住嗎?”
  安語晨雙眸中迸射出憤怒的火焰,她恨不能把這廝的嘴巴給扯爛,不過得是她能打過人家的前提下,忍住怒氣冷靜想了想也的確是這個理兒,假如人家敢拍她,她一定會砸爛他的相機,把拍照者打到連姓名都忘記才行,她低聲道:“可是你們也不該砸車打人啊!”語氣已經明顯緩和了下來。
  劉傳魁和杜宇峰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將,兩人此時心裡只剩下對小張主任的佩服了,現在他們才明白,為什麼小張主任不及時出手,原來他的目的就是讓安語晨可著勁鬧,鬧得越大越好,現在兩邊都有損失,而且道理還站在他們這一邊,解決問題就變得簡單了。
  張揚轉身走了出去,安語晨咬了咬嘴唇,居然也跟著走了出去,所有人都看出來了,人家這是要單獨談判了。
  來到隔壁的村委辦公室,張揚大剌剌在辦公桌前坐下:“你看這件事怎麼解決吧?”
  安語晨怒道:“這裡是大陸又不是香港,我怎麼知道?”語氣雖然強硬,可骨子裡還是已經示弱了。
  張大官人心中暗自得意,丫頭,論道行,你比哥哥差太遠了,臉上卻裝出一副十分為難的樣子:“這事兒,真是有些不好辦啊,其它事都好說,可是他耍流氓,按照上清河村的規矩,這是要沉塘的啊!”
  安語晨雖然生在香港可也聽說過沉塘是怎麼回事,心中不由得有些緊張了:“不是說現在都是法治社會,怎麼還可以濫用私刑呢?”
  張揚冷笑了一聲:“這是哪兒?這是黑山子,死個把人往山上一丟,第二天清早連骨頭渣都被惡狼給吃完了,聽說過天葬沒?”
  安語晨知道他在恐嚇自己,可畢竟這事兒她是瞞著老爺子做的,也不想把這件事鬧開了,低聲道:“無論如何你都要把人放了!”
  “放人沒問題,不過我擔心那幫拍片的傢伙出去亂說!”
  安語晨這次才算真正認識到張大官人的厲害:“他們的工作我來做,我保證他們不會亂說。可是損毀的那些財物,你們必須負責賠償。”安語晨原本也不在乎那點兒錢,可是總覺著這件事如果就這麼算了,自己豈不是一點面子都沒有了。
  “安語晨,這麼說話就沒勁了,這幫上清河村的老百姓都是窮苦出身,你把他們打傷了,我還沒找你要醫藥費呢,你居然還倒打一耙,我告訴你,要錢的話,別說他們六個,連你也別想走出村口的那道牌坊!”
  安語晨怒了,用力拍了拍桌子。
  張揚安之若素,微笑道:“如果拍桌子能夠解決問題,這桌子你拍爛了都無所謂,我倒是勸你,女孩子家的別這麼大火氣,萬一弄出個內分泌失調的毛病,將來生孩子都受影響。”
  “FUCK!”安語晨向張揚伸出中指忍不住冒了句粗口。
  張大官人那是一英語白癡,發啥……科?可這手勢多少還是能明白的,感情這安小妖是罵我呢!他也犯不著跟這土匪的後代一般見識,從他目前瞭解的情況來看,安語晨做這件事是瞞著安老的,這就讓他有了可乘之機,張揚道:“安語晨,你要是這種態度,咱倆就沒啥好談的了,要不我給你爺爺打個電話,讓他來解決這件事?”
  安語晨徹底被張揚擊中了軟肋,默默在張揚的對面坐下:“反正這件事你得給我一個說法!”
  張揚看到她徹底認輸,也知道應該見好就收,微笑道:“這樣吧,兩邊各看各的病,這事兒權當沒有發生過。”
  “那我們豈不是很吃虧?”安語晨憤憤然道。
  張揚笑道:“話說,吃虧就是佔便宜,你鬧這麼一出,已經給上清河村的人留下了極其惡劣的印象,現在我都沒有把握他們還會不會答應你們安家遷墳立牌坊的事情,如果真到了這種地步,你自己向你爺爺交代吧!”
  安語晨被張揚的恐嚇徹底擊敗了,她原本是熱心來著,誰曾想把事情弄成了這個樣子,心中也開始後悔起來。
  張大官人心中暗樂,讓你鬧,老子正愁沒辦法搞定上清河村的事情呢,這麼一鬧,我正好有推卸責任的地方了。
  剛烈強悍如安語晨也不得不在張大官人的淫威下低頭認輸,帶著六名香港藝術家灰溜溜離去。
  劉傳魁望著他們遠走的背影,忍不住吐了一口唾沫,罵道:“老子這次饒了他們,下次再敢來,把他們腿都打斷了!”回頭看到張揚和杜宇峰怪模怪樣的笑容,頓時有些心虛,乾咳了一聲,老臉都紅了起來,老支書也不得不承認,今天如果不是人家小張主任仗義出手,恐怕這件事要鬧得灰頭土臉,不說別的,單單是安語晨那個土匪後代,一個人就有單挑上清河村老少爺們的實力。
  劉傳魁是個懂得感恩的人,當然他現在內心仍然懸著,具體張揚和安語晨談什麼?達成了怎樣的協議,沒有第三個人知道,所以劉傳魁盛情邀請張揚和杜宇峰留下來吃飯。
  張揚早就猜到了老支書的心思,淡淡笑道:“改日吧,鄉里還有事!”這廝總是拿捏不好委婉拒絕的分寸,表現在臉上就是一種不屑。
  劉傳魁今天栽了有生以來最大的一個跟頭,所以耐受力變得極強,雖然心中對小張主任的表情很是腹誹,可臉上仍然表現出陽光燦爛的笑容:“那啥……進屋喝口水再走吧!”

 張大官人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跟杜宇峰一起走入了村委辦。
  劉傳魁鼓起勇氣問道:“小張主任,安家丫頭咋說的?”
  張揚故意歎了一口氣:“還能怎麼說?你們打了六個港商,她要追究責任唄!”
  “她也打我們的人了!還挾持我了呢!”劉傳魁這點倒是學得很快。
  張揚心說你老傢伙侵犯我的智慧財產權,臉上帶著幾分無奈道:“不過她也留下一個活話兒!”
  “說啥?”
  “就是安大鬍子遷墳,孫二娘立牌坊的那事唄!”
  “不行,這土匪的崽子真是欺人太甚!”
  此時傳呼又響了起來,張揚一看楚嫣然的留言措辭越來越激烈了。他有些不耐煩的站起來:“這事兒我也不想管了,反正是你們上清河村自己的事情,我瞎摻和啥,得!我真的走了,鄉里還有事!”
  劉傳魁追出門去:“我說張揚,你小子這話可不夠意思,啥跟你沒關係,你不是鄉計生辦主任嗎……”
  張揚擺了擺手道:“老支書,啥時候你兒子再超生跟我說一聲!”
  劉傳魁頗為無奈的望著張揚遠去的背影,忍不住罵道:“王八犢子!”唇角卻浮現出一絲苦笑。
  張揚趕到鄉計生辦辦公室的時候,楚嫣然已經坐在那裡等了他整整兩個小時,時間已經是一點半了,楚嫣然趴在他的桌子上百無聊賴的看著大門口,心裡卻已經是怒火沖天了。
  張揚這邊才邁進辦公室的大門,楚嫣然的憤怒就像壓抑已久的火山一樣爆發出來:“你怎麼回事兒?我都呼你半天了,一個電話都不回,有你這麼對待客人的嗎?我餓著肚子在這裡等了你整整兩個小時。”
  張揚沒好氣道:“我請你來了?挺大一個人你餓了就不會自己找吃的?是不是要我喂你啊?”
  其實張揚只要說兩句軟話,楚嫣然自然氣就消了,想不到自己眼巴巴等了半天,這廝回來就給自己擺出一副雷公臉,楚嫣然心中這個委屈,起身罵了一句:“張揚,你是個大混蛋!”一把推開張揚,向門外走去。
  張揚也沒有馬上追出去的意思,最近海蘭的事情鬧得他心裡很煩,內心深處對女人有些抗拒心理,在楚嫣然剛才坐的位置上坐了下去,椅子上還留有她淡淡的體溫,這種溫暖感讓張揚開始感覺到有些內疚,人家楚嫣然又沒招惹自己,大老遠從荊山過來,自己對她那麼凶實在沒啥理由啊,低頭一看,下面兩個紙袋中還帶著荊山的特產美食,想想楚嫣然餓了一中午,居然是為了給自己送吃得來,張揚這心裡更是慚愧了,他慌忙起身追了出去。
  楚嫣然已經開著她的那輛紅色牧馬人一溜煙消失在鄉政府門外。
  張揚慌忙沖向他的吉普車,可是走到近前才發現吉普車的右前輪癟了下去,上面還有一個清晰的口子,一定是楚嫣然幹的。
  於是黑山子鄉的大路上出現了一幅讓人注目的情景,紅色牧馬人慢慢悠悠開在前方,小張主任大步流星的在後面追趕。
  楚嫣然是真傷心了,想不到這廝居然是這樣一個沒心沒肺的東西,自己大老遠從荊山跑來給他送吃的,這廝一句好話都沒有,紅著眼圈,強忍著眼淚沒有掉下來,張揚的車胎也是她用螺絲刀給捅得,不這樣不足以洩恨啊,可是這樣做了也沒覺著心頭舒服多少,從後視鏡中看到張揚追了出來,楚嫣然恨恨咬了咬嘴唇,本想一腳油門踩下去甩他一個十萬八千里,可是想想那樣豈不是太便宜了這廝,讓他在後面吃吃灰也好。
  想到這裡,楚嫣然便控制著車速不緊不慢的開著,鄉里的道路跟城市中不能比,吉普車後塵土漫天,黃土向張大官人兜頭蓋臉的撲了過來,張揚追出一小段就明白了,合著這丫頭是故意讓自己吃灰呢,女人啊,這報復心可真不是一般的強悍。
  以吉普車現在的速度,張揚只要施展出輕應該可以輕鬆追上,可是大街上人來人往,張大官人怎麼也要顧忌政府官員的形象不是?看著路人對自己指指戳戳,張揚心中這個鬱悶呐,大聲道:“同志,你錢包掉了!”
  楚嫣然在車裡聽得清清楚楚,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廝真是太狡猾了,害怕別人說三道四居然找出了這麼一個理由,到這種時候還記得要面子,楚嫣然小聲自語道:“累死你這個烏龜王八蛋!”
  張揚看到楚嫣然始終不停車,心中也明白這丫頭打得那點兒算盤,乾脆停下了腳步,你不是想讓我吃灰嗎?老子不追了!
  楚嫣然猛然踩下刹車,從車窗中探出頭來:“喂!我錢包呢?”
  張揚呵呵笑了起來,這丫頭畢竟還是沉不住氣啊,張揚慢慢走了過去,楚嫣然虎視眈眈的瞪著他,明澈的美眸之中還是透著委屈。
  張大官人清楚自己理虧,所以表現出誠懇的認錯態度,仰著一張灰頭土臉的面孔道:“真生氣了?別介啊!我跟你開玩笑的!”
  楚嫣然哼了一聲,仰著臉不去看他。
  張揚乾咳了一聲道:“餓了吧?”
  楚嫣然聽到這話,心裡又委屈了起來,眼圈兒一紅,淚水險些落下來,抓起車座上的企鵝公仔狠狠朝張揚扔了過去,張揚一把抱住:“都說女人胸大心眼小,咱楚大小姐胸大心眼也大,不但不生氣,還送我東西,以德報怨啊!”
  楚嫣然忍不住露出笑意,卻怕被張揚看到了,慌忙扭過頭去,肩頭卻終於抑制不住顫抖起來,張揚把手伸進去,輕輕拽了拽她的衣袖。
  “走開!”
  張揚樂呵呵拽開車門到副駕上坐下:“走,我帶你去吃驢肉!”
  楚嫣然白了他一眼,看到這廝臉滿臉的塵土,終忍不住又笑了起來,從手套箱中拿出一包濕巾遞給他:“瞧你這副熊樣,擦擦臉再說話,滿身的塵土味兒!”
  張揚對著化妝鏡擦淨了臉上的塵土,這才把因何耽擱的事情向楚嫣然解釋了一下。
  楚嫣然仍然有些委屈道:“當個這麼小的官兒就把工作上的情緒帶到生活中了,你要是當了縣長,那人家都不要活了。”
  張揚贊道:“我認識的女同志中,你是最通情達理善解人意的一個,我這人脾氣不好,態度惡劣,咱倆在一起還真有點互補,要不這樣吧,你委屈委屈,把自個兒搭給我吧,挽救我醜陋而邪惡的靈魂,讓這個世界上從此少了一個歹徒多了一個君子,這也算是一件功德無量的大好事,你考慮考慮。”
  楚嫣然斷然回絕道:“不用考慮,憑什麼呀,我憑什麼要委屈自個兒?再說了這世上值得我去挽救的人多了去了,我憑什麼要在你這棵歪脖子樹上吊死?”
  張揚歎了口氣道:“我說咱倆沒愛情還有點友情吧,你能不能別這麼殘忍,我就那麼點兒自尊心,你就別繼續摧殘了。”
  楚嫣然從張揚的眼中看到了一絲淡淡的傷感,她心中一動,難道他真的遇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楚嫣然小聲道:“是不是挨領導批評了?被人告了?丟錢了?失戀了?”
  張揚沒有回答楚嫣然的問題,望著遠處延綿的群山忽然低聲道:“丫頭,你覺著我是一殘次品嗎?”
  楚嫣然眯起眼睛看了看他:“我覺著你有病!”
  他們開車來到清台山莊的時候已經是一點多了,門前已經停了四輛小車,張揚特地留意了一下,都是春陽本地的牌照,其中一輛豐田佳美看著有些熟悉,只是一時間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看來也是慕名前來吃驢肉的。飯店老闆孫滿囤和張揚已經很熟悉,滿臉堆笑的迎了上來:“小張主任,您來了怎麼不事先打個電話啊!”
  “臨時才決定過來的,去給我弄點拿手菜,快點啊!”
  張揚去水盆前洗了把臉,足足洗了兩遍,水盆中的水才見清,楚嫣然從車裡拿了條毛巾給他,張揚擦淨臉,感覺清爽了許多,楚嫣然望著門口拴得那頭小黑驢道:“我好久沒吃過驢肉了!”
  張揚邪惡的笑了笑道:“好吃,不是自己人我都不帶你來!”
  楚嫣然皺了皺鼻子,可愛之極。
  這時候一個穿著藍色運動服的青年男子從裡面出來,經過張揚身邊的時候,向他多看了一眼。
  張揚盯著這廝的背影小聲道:“這小子有點奇怪!”
  “有什麼奇怪?”楚嫣然好奇道。
  張揚解釋道:“只要是個正常男人,他應當先看你而不是先看我,我又不認識他,他盯著我看幹什麼?”
  楚嫣然笑道:“也許他認識你,也許他是個同性戀專門對男人感興趣!”
  張揚聽得毛骨悚然,慌忙和楚嫣然走進了孫滿囤為他們安排好的小包。
  孫滿囤的特色菜逐一端了上來,驢肉、大腸、驢鞭、白血都是不可少的,楚嫣然對肉類也沒什麼興趣,吃了一小塊驢肉,然後就轉向那些野菜,尤其是對他們店特色的野菜餅感興趣。張揚本想惡作劇的騙楚嫣然吃兩口驢鞭,可是楚嫣然的警惕性極高,一看這廝給她夾菜就已經意識到那圓圓的肉片兒是什麼,啐道:“拿走,我才不吃這東西!”
  “好吃,你沒吃過!”
  “沒吃過也不吃,你自己吃吧!”楚嫣然馬上識破了這廝的險惡用心。
  張揚歎了口氣:“你不吃我自己吃,這麼好的東西可不能糟蹋了!”他弄了半斤汾酒,舒舒服服的自斟自飲,楚嫣然吃著野菜喝著可樂。
  張揚問道:“我說你一個小丫頭留在荊山,平時都幹什麼?”
  楚嫣然笑道:“看不出你還挺關心我啊!”
  “我是怕你涉世不深被壞人騙!”
  “我在荊山大明路開了一家健身中心還有一間車行,這是我名片!”楚嫣然用紙巾擦了擦手,然後取出裝飾精美的名片盒,從中取出一張名片遞給了張揚,名片製作的相當精美,上面寫著荊山市健美麗人健身中心董事長,車麗行汽車美容裝飾公司董事長。
  張揚瞪大了眼睛:“乖乖裡格隆,不是真的吧?”
  “我騙你幹嘛?這些公司都是我和林阿姨合股的,我是大股東!”
  張揚充滿迷惑的看著楚嫣然,楚嫣然這才向他解釋,那個林阿姨叫林秀,是荊山市公安局副局長謝國忠的妻子,楚嫣然的母親死後,一直都是林秀幫忙照顧她,所以楚嫣然和林秀一家的感情很深,謝國忠過去又是楚鎮南的通訊員,兩家的關係一直都很密切。楚嫣然雖然身兼兩個公司的董事長,可實際上卻根本不用操心,錢都是她外婆給的,至於怎樣經營都由林秀幫她操心,所以平日裡才無所事事。
  人跟人真是不同命啊,這楚嫣然是對官場沒興趣,假如她對官場有興趣的話,單單是她背後的那些關係,可以說在北原的官場之上一定會暢通無阻了,張揚有些羡慕,甚至產生了一個邪惡的想法,要是自己把楚嫣然那個啥了……楚嫣然的那些關係豈不是就成了自己的關係,可馬上他就開始為自己的這個想法感到可恥,我張揚什麼人?想當官想往上爬,那是要靠自己的本事的,依靠女人,就算成了也沒有那種滿足感,大老爺們丟不丟人呢。
  楚嫣然可不知道這廝這一會兒功夫已經轉了這麼多的心思,輕聲道:“想什麼呢?”
  張揚抿了口酒道:“我在想,你一個女孩子家這麼混日子也不是辦法,雖然你現在是要什麼有什麼,可人活在世上總得有點追求是不是?”
  楚嫣然喝了一口可樂道:“我現在挺羡慕你的,發現你一個計生辦主任當得還是有滋有味的,要不這麼著,你給上頭打個報告,我勉為其難的過來給你打個下手,當個黑山子鄉計生辦副主任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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