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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 醫道官途 作者:石章魚 0001章-10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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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嫣然收回駕照和鑰匙,看都沒看他一眼,啟動汽車一溜煙向前方高速駛去,瞬間速度已經加到了一百三。
  一個小員警低聲嘟囔著:“又超速!”
  潘軍忽然漲紅了面孔怒吼道:“超你他媽!”
  中午十二點半的時候,他們順利抵達了北原的省會靜安市境,楚嫣然帶張揚去的的方位于靜安的北郊,一處名為夢仙湖的地方。
  駛下公路,沿著五米寬的水泥路面行進七公里左右,前方出現了一面碧波蕩漾的小湖,正午的陽光直射在波光粼粼的湖面,小湖周圍綠柳成蔭,青草茵茵,因為剛下過雨,青草的葉尖上還滾動著雨珠兒,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璀璨的光芒,宛如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明珠。
  空氣中混合著青草和泥土的清新味道,陣陣涼風從窗外襲來,讓人一掃旅程的疲憊,精神頓時清爽起來,小湖之中不時有白鷺飛起,舒展著它們優雅的身姿,一切如此靜謐如此清新,讓人忘記了塵世的喧囂。
  楚嫣然忘記了剛才的不快,輕聲道:“夢仙湖是靜安最美的景致之一,傳說是仙女思凡之時留下的淚水形成,這裡遠離城市,有著都市中難尋的寧靜,在這裡你隨處可以看到翩然飛起的白鷺。”
  楚嫣然把吉普車駛向前方的碼頭。
  碼頭上停著四五艘快艇,一個身穿藍色運動衣的中年人從碼頭前的小屋中走出,笑著迎了上來:“嫣然回來了!”
  楚嫣然在他身邊停下汽車,親切的叫道:“洪叔,怎麼今天沒去釣魚啊?”
  那人笑道:“首長讓我在這兒等你,我哪兒也不敢去啊!”
  楚嫣然和張揚同時推門走了下去,那位姓洪的中年人上下打量了張揚一眼,充滿疑惑道:“這就是你說得神醫?”
  張揚笑了起來,重生之後還是第一次有人用神醫這個詞兒來形容自己。
  楚嫣然白了他一眼道:“就是他,洪叔,我帶他過去見外公了!”
  張揚跟著楚嫣然來到快艇之上,姓洪的中年人並沒有跟上來,他大聲道:“嫣然,我明天再過來陪首長釣魚。”
  楚嫣然向他擺了擺手道:“一路順風!”
  張揚望著那位姓洪的中年人走向小屋後的紅旗轎車,看車牌應該是軍牌,從剛才他對楚嫣然外公的稱呼上可以聽出,包括楚嫣然外公在內,這些人應當都是軍人。他不禁好奇道:“你外公是幹什麼的?”
  楚嫣然道:“老革命,老頑固,老頑童!”她突然啟動了快艇的引擎,張揚一個踉蹌坐了下去,他滿臉的驚慌失措道:“別介,我不會水。”
  楚嫣然咯咯笑道:“想不到這世上居然還有你小張主任害怕的事情!”
  快艇向夢仙湖中心的小島駛去,尾部拖出一條長長的白色水線,停在湖面上棲息的白鷺被突然驚起,舒展著美麗的羽翼在藍天碧水之間劃出一道道銀亮的軌跡。
  楚嫣然的長髮隨風飄舞,曲線優美的白嫩脖頸暴在陽光下,張揚站在她的身邊,品味著隨風送來的淡淡發香,欣賞著楚嫣然美麗的俏臉,忽然有種心曠神怡的愉悅。
  小島上只有七八棟別墅,楚嫣然外公所住的別墅位於小島的東南,整座別墅臨水而建,此時正沐浴在陽光下。
  楚嫣然直接將快艇駛到了別墅前方的碼頭,一名身穿軍裝的年輕士兵迎上來幫忙系好纜繩,楚嫣然率先跳到碼頭的木制臺階上,張揚也跟著她走了上去,那位士兵以標準的軍姿向張揚敬了一個軍禮。
  張揚笑著回了一個,卻引來楚嫣然的笑聲:“喂,怎麼看你敬禮像納粹法西斯啊?”
  張揚已經猜測到楚嫣然的外公身份肯定非同一般,心中感到有些奇怪,以楚嫣然的背景,為什麼會無聊到跑去清臺山飆車的地步,這些大戶人家的閨女真是讓人費解啊!
  兩隻蘇牧興奮的向楚嫣然跑了過來,楚嫣然笑著迎向它們,雙手著它們身上細軟的長毛,為張揚介紹道:“圖圖,朵朵,它們都是我的好朋友。”
  張揚可沒有楚嫣然的童心,嘿嘿笑了一聲道:“小心有跳蚤!”
  “你才有跳蚤呢!”楚嫣然站起身帶著張揚向別墅中走去。
  兩人剛剛走進別墅的大門,就聽到一個洪亮的聲音道:“嫣然回來了?”
  張揚順著聲音望去,卻見一個身穿軍裝的老人拄著拐杖從樓梯上走下來,他七十歲左右,中等身材,精神矍鑠,鶴髮童顏,兩道濃眉下一雙深邃的眼睛透射出威嚴的光芒,張揚只覺著這位老人身上充滿了一股高高在上的威壓,以他的心理素質也不由得感到呼吸一窒。
  “老楚同志!”楚嫣然嬌笑著沖了過去,挽住老人的手臂,撅起小嘴道:“讓你老老實實在床上躺著,你怎麼不聽話?自己又偷偷跑下來了?”從她對外公的稱呼可以看出,這爺倆兒之間倒是沒啥代溝。
  老人見到楚嫣然,滿臉都是笑容,笑容中還透露出那麼一股小心和膽怯:“下次不敢了,下次不敢了!”這才把目光落在張揚的身上,從頭到腳打量著張揚,他的目光具有說不出的穿透力,張揚在他的逼視下忽然生出一種光溜溜站在人前的感覺,他露出一個笑容:“首長好!”
  老人哈哈大笑起來,震得張揚耳門嗡嗡作響,這老頭兒中氣也太足了,他兩道濃眉舒展開來,主動向張揚伸出手去:“我是楚鎮南!”
  張揚跟他握了握手,感覺到他手上的力道很足,有點跟老虎鉗似的,看來這老頭兒明顯是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跟人家初次見面,張揚表現的還是相當客氣,任由楚鎮南緊握著自己的手,假如遇到別人對他這樣,張大官人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把他彈開,看著楚鎮南老胳膊老腿的樣子,十有八九是禁不起折騰了,張揚暗歎了一口氣,忍了!誰讓人家有個這麼漂亮的外孫女呢。
  楚鎮南的手勁那是出奇的大,本以為一把就能捏得張揚哭爹喊娘,沒想到人家跟沒事人一樣,臉上的表情從容不迫,張揚微笑道:“我看老爺子身體硬朗得很呢,楚嫣然咱不帶那麼騙人的。”
  楚嫣然早就看出了外公上來就給張揚一個下馬威,搖了搖他的手臂道:“喂!老楚同志,又想跟人家練手勁了?”
  楚鎮南這才笑眯眯放開了張揚的手掌,對這個年輕人從容不迫的氣度倒生出幾分欣賞來,指了指紅木沙發道:“坐!”
  張揚在對門的小沙發上坐了,楚鎮南爺孫兩個則在長沙發上坐下,楚鎮南眯起雙眼道:“小夥子,嫣然對你很推崇的,說你是神醫啊!”老頭兒的話語中明顯充滿了質疑。
  張揚微笑道:“神醫談不上,只是學過一些捏骨扎針的功夫,充其量能算個赤腳醫生,您孫女的性格你還不清楚,風風火火的,做事情顧前不顧後,她說的話哪能有個準兒?”
  楚鎮南哈哈大笑起來,楚嫣然可不樂意了,瞪著一雙美眸道:“張揚,有這麼糟踐人的嗎?小心我把你扔到湖裡喂王八!”
  楚鎮南笑道:“我倒覺著人家說得很貼切啊!”他這一高興,腰又疼了起來,抿起嘴唇,額頭上冷汗卻冒了出來。
  楚嫣然看到他神情不對,慌忙攙住他的手臂:“外公,我扶你去床上躺一會兒!”
  楚鎮南搖了搖頭:“沒事!這點小傷算什麼……哎呦……”
  張揚笑著走了過來:“不如讓我看看!”
  楚鎮南點了點頭,張揚讓楚嫣然扶他回到臥室內,脫去上衣趴好,卻見楚鎮南上身大大小小的槍傷竟然有十二處,不過老爺子身上倒是沒有多少贅肉,看得出他平日裡應該勤於鍛煉。
  張揚向楚嫣然道:“出去把門關上!”
  楚嫣然對張揚的醫術極有信心,可是楚鎮南的貼身警衛員小陳卻並不放心,仍然釘子一樣站在房內。
  張揚低聲道:“都出去!”
  小陳大聲道:“我要保衛首長!”
  楚鎮南笑道:“老子啥時候要人保衛了,滾蛋!”
  小陳這才紅著臉退了出去。
  張揚的右手沿著楚鎮南的脊椎一直摸了下去,在腰椎第三四節的時候停下,手上稍稍加力,楚鎮南不由得悶哼了一聲,他低聲道:“床頭櫃上有我上周照的CT!”楚鎮南對自己的病情十分清楚,腰椎間盤突出,省軍區總院的骨科專家建議他開刀,楚鎮南一直十分抗拒,所以病情耽擱下來,變得越來越重,這幾天,他已經動了開刀的心思,想不到外孫女非要從平海請個赤腳醫生過來,雖然他對張揚這個小夥子並不過厭,可也不相信他會有什麼真本事,雖說嫣然的腿是他治好的,楚鎮南還是將那件事歸結于楚嫣然年輕癒合恢復快的緣故。
  張揚左手食指按壓在楚鎮南後背的至陽穴上,悄然將一股柔和的內力徐徐送入他的體內,微笑道:“老首長,要是感到痛就叫出來!”
  楚鎮南笑道:“老子當初抗美援朝的時候,身中七槍一樣衝鋒陷陣,這點疼痛跟蚊子叮的似的,我會怕疼?”老頭兒年紀大了,脾氣卻倔得很。
  張揚運指如風,從至陽沿著脊柱一路向下點去,筋綰、中樞、脊中、懸樞、命門、下極俞……楚鎮南開始還沒有覺得什麼,可是隨著張揚的點擊,他感覺到一股股火辣辣的感覺透入脊柱,到最後竟然感到整條脊柱似乎連成了一體,只有腰間的一線冰冷異常。
  張揚右手的拇指準確貼在那冰冷的一線,猛然向下發力,楚鎮南清晰的聽到哢啪一聲脆響,發自骨髓的疼痛,讓他悶哼了一聲,然後他感覺到四肢關節瞬間已經失去了知覺,媽的!老子英雄一世,槍林彈雨都活了下來,該不會不明不白的死在這個蒙古大夫手裡吧?
  張揚呵呵笑道:“老首長果然是條硬漢呐,不過疼痛才剛剛開始,您老還需忍耐!”
  楚鎮南原本就是個好強的性子,聽他這麼一說,咬牙切齒道:“來吧!怕死就不是共產黨員!”
  張揚這才取出懷中的針盒,從中取出了一根銀針,就著酒精燈的火焰烤了烤,來到大床上坐下,銀針從懸樞刺入,一絲內力順著金針緩緩投入楚鎮南的體內。
  楚鎮南感覺到一股遊絲一樣的氣流進入了自己的脊椎,又有如一根鋼針在他的椎骨之間穿行,前所未有的疼痛讓這位老軍人雙拳緊握,臉色也變得有些發白了,他緊咬嘴唇,在小輩的面前說什麼也不能失了面子,可是那疼痛如此清晰,一陣陣鑽入骨髓,痛得楚鎮南差點沒罵出娘來,就是在朝鮮戰場上取子彈的時候也沒有那麼疼,楚鎮南顫聲罵道:“小兔崽子,你……有完沒完……”
  張揚唇角露出一絲狡猾的笑意:“老首長,你如果受不了就別硬撐著!”
  “老子撐得住……哎呦……”楚鎮南忽然感覺到疼痛集中到一個點上,然後又從這個點放射到身體的四面八方,他的脊柱在一瞬間仿佛全都碎裂開來,他再也控制不住了,大聲慘叫道:“媽呀……”
  一直在門外偷聽的楚嫣然和警衛員小陳聽到楚鎮南撕心裂肺的這聲慘叫,兩人再也沉不住氣了推門沖了進來。
  張揚笑眯眯拍了拍手掌,將銀針在酒精燈上炙烤了一下重新納入盒中。
  楚鎮南趴在床上一動不動,不知是死是活。
  楚嫣然花容失色,撲到床前驚聲道:“外公!”
  楚鎮南有氣無力的嗯了一聲,這時候身體才一點點恢復了知覺,他慢慢爬起來,看到張揚臉上沒心沒肺的笑容,一時間怒從心來,大吼道:“老子斃了你這個蒙古大夫!”他霍然從床上站了起來,向前走了兩步,這才意識到腰板一點都不痛了,他不可思議的活動了一下腰部,果然不痛了。
  張揚的語氣充滿了戲謔之意:“果然是爺倆啊,一樣的恩將仇報!”
  楚嫣然原本擔心的眼淚都出來了,此刻看到外公已經沒事,這才破涕為笑,宛如一朵帶著晨露的玫瑰花,明豔的笑容看得張大官人心曳神搖。
  楚鎮南大笑道:“小兔崽子,果然有些本事!”他向警衛員道:“小陳,快去讓吳嫂弄兩個好菜,我要好好謝謝張揚!”
  張揚不禁感歎這老爺子也真現實,假如自己治不好他,恐怕要面臨被掃地出門的命運。他提醒楚鎮南道:“一周內不要做劇烈運動,我給你開個藥方,外敷內用同時進行,也是七天一個療程,七天之後保你恢復如初。”
  現在楚鎮南已經對張揚的本領深信不疑,讓楚嫣然取來筆墨,張揚的書法自然又讓楚鎮南大為驚豔了一把,楚鎮南從北原軍區司令的位置上退下來已有六年,他本來就是個閒不住的性子,後來經人奉勸才學習書法釣魚磨礪自己的性情,誰成想居然因此而著迷,看到張揚一手如此漂亮的書法,老頭子馬上興起了切磋的念頭,拉著張揚來到他的客廳。
  其實張揚在進門的時候就已經看到了客廳中堂上掛著的那四個大字……橫刀立馬,憑心而論,這四個大字氣勢很足,可惜若是從書法的技藝和功底上來看簡直就是不值一提。
  偏偏楚司令還沾沾自喜的獻寶道:“怎麼樣?他們說我這四個字已經有了大家風範!”
  張揚已經摸到了楚鎮南的脾氣,呵呵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楚鎮南再糊塗也能看出這廝是在冷笑,忍不住罵道:“我又沒讓你奉承我,你冷笑什麼?”
  楚嫣然遠遠看著臉紅脖子粗的外公,咬著嘴唇強忍著沒笑出來。
  張揚歎了口氣道:“老首長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老子眼裡揉不得半點沙子!”
  “那就是想聽真話了?”
  楚鎮南認真的點了點頭。
  “字寫的很大!”張大官人給了短小精悍的五字評語。
  楚鎮南瞪大了眼睛,他明白了,這廝把自己的書法批得一無是處。楚司令的脾氣上來那不是一般的倔,拉著張揚又來到了書房,書房裡掛著他另外一幅得意之作……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張揚望著那個極不協調的殺字,真是有些無語了:“老首長,恕我直言,你的確沒什麼書法天份!”
  楚嫣然再也忍不住,嗤!的一聲笑了起來。
  楚鎮南極為不滿的看了孫女一眼,這才罵了一句:“媽個八字,那幫書畫協會的真他媽虛偽,洪長武這幫也只會哄老子,沒一個說實話的。”說完哈哈笑了起來,拍了拍張揚的肩膀道:“你小子有種!”
  楚嫣然慫恿道:“張揚,你別光說不練,說我爺爺字寫得臭,你來寫一幅!”
  這廝很無恥的笑了笑:“我的字金貴,一字千金!”
  “市儈!”楚嫣然咬牙切齒道。
  張揚話鋒一轉:“不過我和老首長這麼投緣,就送一幅給您!”
  楚嫣然取了筆墨,楚鎮南親自幫助張揚把宣紙鋪好,張揚想了想,提筆寫了四個大字……雄風猶在!筆走龍蛇一氣呵成,看得楚嫣然吃驚不已,看得楚鎮南目眩神迷,他望著這四個大字,簡直是如獲至寶,哈哈大笑道:“好字,好字,難怪我的書法入不了你的法眼,你這個小朋友,可交!可交!”楚鎮南連說了兩聲可交,對張揚的欣賞之情溢於言表。抬頭看了看自己寫的那些條幅,不由得感到有些沮喪,自己練了這麼多年和張揚的差距那不是一般的大啊。
  張揚看出了他的沮喪,笑著安慰道:“老首長,其實您的書法氣勢上還是很足的,比起那幫書畫院的傢伙已經勝出了不少,再說了寫字只是圖個心境,只要心到目的就已經達到,何須追求非要成為什麼大家呢?”
  楚鎮南深以為然,張揚治好了他多年的頑疾,又送給了他一幅書法,老司令今天情緒高漲,晚飯的時候特地讓警衛員小陳開了一瓶窖藏十五年的飛天茅臺,把張揚當成上賓接待。
  小陳對張揚也顯得恭敬了許多,畢竟能讓楚司令這樣看重的客人並不多見,楚鎮南過去每天都要喝一斤酒,現在年紀大了酒量也不得不有所收斂,喝了二兩酒,就被小陳提醒已經到了限量了,楚鎮南歎了口氣道:“年紀越大,約束越多,過去老子帶兵的時候,每個人都要看我的眼色,現在退下來每個人都可以管我了!”時間已經指向晚上六點五十,再有十分鐘就是新聞聯播了,老頭子每天這個時候雷打不動是要坐在電視機前收看新聞的。
  楚嫣然笑道:“老楚同志,你好像應該去看電視了!今天已經晚了!”
  楚鎮南歎了口氣,苦笑著起身離席,讓楚嫣然代他招待張揚。

卷一 第046章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晚飯過後,楚嫣然帶著張揚出門散步,夕陽剛剛落下,晚霞仍然掛在天水之間,湖水變換著五彩繽紛的色彩,沿著小島,漫步在茵茵綠草之上,腳下軟綿綿的宛如踩在地毯上,午後的微風掠過湖面,吹拂在他們的身上,帶著水汽和清涼,楚嫣然愜意的展開雙臂,原地旋轉了兩圈,笑道:“張揚!現在我發現你還有那麼點長處!”
  張揚充滿曖昧的笑道:“多長?”
  楚嫣然知道這廝是個蹬鼻子上臉的性子,揚起白嫩的拳頭道:“信不信我讓人把你扔到湖裡面去!”
  張揚一臉惶恐的閉上了嘴巴,望著滿眼的碧色,輕聲感歎道:“這裡真美,世外桃源啊!”
  楚嫣然笑道:“走,我帶你去遊覽一下夢仙湖的風光!”
  張揚跟著楚嫣然來到了碼頭,坐上快艇,忙不迭的穿上了救生衣,楚嫣然看到他惶恐的樣子,不禁笑他膽小,輕聲道:“放心,我水性好得很,就算你掉到水裡,我一樣可以把你撈上來。”
  張揚半信半疑的笑道:“我是擔心你把我弄到湖裡給沉了!”
  楚嫣然咬了咬花瓣般的柔唇道:“大有可能!”
  引擎的轟鳴聲中,快艇緩緩駛離了碼頭,水天之間的那一道黑線漸漸擴展開來,把天水紅彤彤的顏色浸染成了絳紫色,然後色彩越來越深,越來越濃,到最後已經變成了深藍色。
  薄冰一樣的彎月悄然出現在夜空之中,皎潔的月光將柔和的輕紗靜靜披在平靜的湖心,遠處青色的小島宛如一葉風荷,如癡如夢的浮在水面之上。
  楚嫣然熄滅了引擎,快艇隨著微風飄蕩在湖心,疏朗的月影之下,兩隻美麗的天鵝曲起優雅的長頸相對無聲,頸部的輪廓構成了一顆心形地圖案,張揚和楚嫣然肩並肩看著這美得讓人心醉的景色,目光都仿佛癡了。
  楚嫣然夢囈般感歎道:“真想時間永遠停下不走!”
  張大官人感歎道:“你看它們倆感情多深啊,公的像我,母的像你!”
  楚嫣然啐道:“胡說八道,那兩隻天鵝全都是公的!”
  張揚愣了,麻痹的,這年月,連天鵝也搞同性戀?
  楚嫣然清澈的美眸中居然流露出一絲莫名的憂傷:“你知道嗎?舞臺上,詩歌中都在歌頌天鵝忠貞不渝的愛情,其實天鵝卻是自然界中最喜歡的生物!”她忽然啟動了引擎,快艇高速向那兩隻天鵝沖去,天鵝被突然沖來的快艇驚醒,撲扇著翅膀飛向深遠的夜空。
  楚嫣然開出一段距離,方才發現張揚從快艇上消失了,她吃驚的轉過頭去,聽到遠方傳來哨聲,大約一百米外的水面上漂浮著一個紅色的物體,應該說不是物體,那是張大官人的救生衣。
  張揚用力揮舞著手臂:“救命……我不會游泳……”
  楚嫣然慌忙把快艇調頭,慢慢開到張揚的身邊,張揚一臉惶恐的叫道:“救命……”
  “膽小鬼!”楚嫣然斥了一聲,伸出手去拉他,可是她的那點兒力量根本沒有辦法把張揚拉上來,眼看張揚卻已經沉到水面下了,楚嫣然也不禁驚慌起來,她迅速脫掉鞋子和外套,從工具箱中拿出防水手電筒,縱身跳了下去。
  張揚已經沉到水下兩米的地方,看來已經失去了知覺,仍然在一點點下沉著。楚嫣然迅速遊到他的身邊,從身後抱住了他的身體,帶著他向水上浮去,浮出湖面,看到張揚雙目緊閉,似乎已經昏迷了過去,楚嫣然想要把他弄到快艇上,可是努力幾次,都沒有成,看來這廝的強悍只是在陸地上,到了水裡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廢物,楚嫣然歎了一口氣,轉頭向岸邊看了看,距離岸邊也不過一百多米的距離,她帶著張揚向岸邊遊去,倘若在平時這樣的距離當然難不住她,可是現在多了毫無知覺的張揚,自然要費力許多。
  好不容易才遊到岸邊,拖著人事不省的張揚來到草地上,楚嫣然喘息了一陣,這才來到張揚的身邊,伸手在他臉上拍了拍,張揚一動不動的躺在草地上,楚嫣然伸出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竟然感覺不到他的呼吸,解開他的衣服耳朵貼在他的胸膛上,居然也沒有心跳,這下楚嫣然才感到害怕了,她驚聲道:“張揚,你快醒醒,別嚇我啊!”任她怎樣搖晃,張揚還是沒有反應。
  楚嫣然嚇得六神無主,好不容易才想起來一些急救的知識,捏住張揚的鼻孔,把他的嘴巴撬開,看著張揚蒼白的面孔,用力閉了閉眼睛,深吸了一口氣,俯下身去,嘴唇貼在張揚的嘴巴上,用力吹了一口氣。
  張大官人的眼皮不由自主跳動了一下,只可惜楚嫣然救人心切,並沒有留意到他細微的變化,吸了口氣以後嘴唇再次貼了上去,氣才吹了一半,卻感覺到一根熱乎乎的舌頭從自己的雙唇中游了進來。
  楚嫣然一雙美眸猛然睜得滾圓,流露出羞憤交加的表情,嘴唇想要逃開,怎奈這廝嘴唇的吸力竟然如此強勁,一雙大手牢牢箍住了她的纖腰,楚嫣然揚起她的纖手狠狠給了這廝一個耳光,張揚猝不及防被她打了個正著,啪!的一聲脆響,趁著張揚心神一怔的刹那,楚嫣然成擺脫了這廝的糾纏,站起身,用衣袖擦了擦嘴唇,俏臉火一樣發起燒來,想不到自己的初吻竟然糊裡糊塗的就被這廝給得到了,看著張揚一臉的壞笑,想起他剛剛探入自己嘴唇的那根東西,楚嫣然咬了咬嘴唇,抬腳就向張揚踹了過去,張揚剛剛吃了她一巴掌,哪能再次吃虧啊,一個骨碌滾到一旁,就勢從地上爬了起來,拱手討饒道:“我真不是故意的,剛剛蘇醒,所有舉動都是條件反射!”
  “你流氓!”楚嫣然氣得眼圈都紅了。
  張揚苦笑道:“是你趁著我人事不省親我來著,怎麼反倒成我流氓了?”
  楚嫣然跺了跺腳:“混蛋,就知道你是個小人!”
  “反正你親也親過了,你不想負責,我也沒什麼辦法!”
  楚嫣然看到他那副無賴模樣,一時間又無從發火,想想的確是自己給人家機會,如果不是她給張揚做人工呼吸,這廝的舌頭也沒機會探進來不是?
  張揚看到楚嫣然真生氣了,想不到她開朗大方的性子對這種舉動會如此在意,這廝何其狡猾,知道不能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人家大戶人家的閨女矜持著呢,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轉移話題道:“快艇還在湖裡呢,咱們怎麼回去啊!”
  楚嫣然抬頭看了看,快艇已經越漂越遠了,暫時將剛才的難堪拋到一邊,咬了咬嘴唇,重新走入湖水之中,張揚在身後道:“小心啊!”
  楚嫣然沒有理會他,可是俏臉上卻流露出一絲羞赧的笑意,她展臂向快艇遊去,清涼的湖水讓她紛亂如麻的頭腦冷靜了下來,她越想越是蹊蹺,這廝今晚的舉動透著奇怪,他該不是故意設下圈套騙自己吧?想想張揚平日的為人,楚嫣然越想越是可能,她回頭看了看岸上的張揚,心中忽然生出一計,身軀向水面下潛去。
  張揚看到楚嫣然忽然在湖面上失去了蹤影,本來還覺得沒有什麼,可過了一會兒仍然未見她出來,不由得有些慌了,他大喊了一聲楚嫣然的名字,看到水面上一隻手無力的伸了出來,可一轉眼又沉了下去。
  張揚害怕了,顧不上多想,縱身跳入湖水之中,這廝不但會游泳,而且是精通,他展開雙臂以驚人的速度向楚嫣然沉沒的地方遊去,來到那裡,潛入水下,看到楚嫣然正在向水下墜落,張揚一把抱住楚嫣然的身軀,帶著她向上游去。
  楚嫣然一動不動躺在他的懷裡,心中卻已經把這廝認了個清清楚楚,真是卑鄙啊,他竟然無恥到利用自己同情心的地步。張揚卻已經從楚嫣然的脈搏和心跳中覺察到,她根本就是偽裝,這丫頭一定是對自己剛才的行為產生了疑心,所以利用這一招來考驗自己,張揚暗歎,看來好人真是不能當,不用問自己得罪行已經敗露了。
  張揚把她推上了快艇,緊跟著爬了上去,真是風水輪流轉今年到我家,這次論到張大官人為楚嫣然做人工呼吸了。
  楚嫣然靜靜等待著,張揚緩緩把嘴唇湊了過去,才到中途,楚嫣然揚手就向他打去,卻被早有防備的張揚一把抓住手腕,笑道:“想陰我沒那麼容易!”
  楚嫣然睜開美眸氣呼呼道:“你不是不會游泳嗎?”
  張揚笑眯眯道:“我天資聰穎,過目不忘,剛才學會!”
  楚嫣然真是服了這廝的厚臉皮,掙扎道:“不行,一定要讓我打一下!”
  張揚拗不過她,只能放開她的雙手:“說好了,只能打一下!”
  楚嫣然揚起右手,卻看到張揚緊閉雙目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這巴掌終究還是不忍心落下去,在他耳朵上用力扭了一下道:“流氓,下次再敢騙我,我就對你不客氣!”
  當晚張揚就在楚鎮南的別墅住下,這一覺睡得極其香甜,直到第二天十點的時候,楚嫣然才過來叫醒他。楚鎮南身體恢復了正常,一早就和洪長武,這洪長武身份也非同尋常,他過去是楚鎮南的通訊員,現在在靜安軍分區擔任政委一職,也是靜安市常委之一,平時楚鎮南將他當自己親生兒子一般看待,洪長武一有時間就會過來陪楚鎮南,也的確盡到了一個兒子的責任。
  張揚對於楚嫣然姓楚的事情感到十分好奇,吃早餐的時候將話題扯到了這上面:“我說你為什麼跟你他姓?”
  楚嫣然顯然對昨晚的事情還有些耿耿於懷,沒好氣道:“你管得著嗎?”
  張揚歎了口氣:“我最煩你這樣,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用完人家馬上就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孔,你低聲下氣求我的時候怎麼不這樣?”
  楚嫣然瞪著眼睛道:“誰低聲下氣了?你一個鄉計生辦主任,我犯得著嗎?”
  “鄉計生辦主任怎麼了?我也是靠自己的勞動吃飯,不像某些人這麼大了還是靠家裡人過日子,我看你無非也就是命好點生在大富大貴之家,要是生在一普通農戶家庭,像你這樣的不但要圍著灶台還要去田裡幹活,晚上還不能閑著,必須關燈夜戰,給家裡添丁加口。”
  楚嫣然紅著臉啐道:“太缺德了你!”
  張揚又笑嘻嘻道:“其實到了鄉下,你這樣的女孩子可不受人待見,人家喜歡的是腚大腰圓的,好生養能幹活,你看你小腰這麼細,先天資源不行,估計屬於天生計劃生育的一類。”
  楚嫣然知道這廝故意氣他,反唇相譏道:“那你去找一個腚大腰圓的給我看看,幹嘛死乞白賴的粘著我啊?”
  張大官人懵了,跟這妞咋就沒有道理可講呢:“我纏著你?有沒有搞錯啊,是誰大老遠從靜安可憐巴巴的追到黑山子?只差沒把自個兒搭給我了,分明是你想追我吧?”
  楚嫣然冷哼了一聲道:“追你?沒事,你也到湖邊溜溜,仔細欣賞一下自個兒的倒影,黑不溜秋的,天生一副貧下中農的憨厚面貌,你土氣就土氣吧,非得要弄身名牌套在身上,你真以為穿西裝打領帶就是貴族了?你拍拍胸口,是不是能夠聞到一股塵土味兒?”
  “你是貴族!你這麼高貴,憋不住了不一樣也要去我們鄉里的茅房,蹲在土坑的感覺和抽水馬桶有區別嗎?”
  兩人的口角逐漸升級,楚嫣然在小張主任有時是有根據的辯論下逐漸敗下陣來,君子動口不動手,可人家是小女子,楚嫣然氣急敗壞的抓起桌上牛奶兜頭蓋臉向張揚潑了過去。
  張揚身軀一個後仰,椅子向後傾斜四十五度,從容躲過了這杯牛奶的襲擊,然後笑眯眯回復原位,輕輕彈了彈肩頭道:“君子動口不動手!”
  “你不是君子,你就是一個流氓!”楚嫣然斬釘截鐵的給張揚下了一個結論。
  張揚歎了一口氣道:“你說像我這樣的流氓放到外面去不知要禍害多少良家婦女,你這麼有正義感,乾脆還是你捨身取義吧,犧牲你一個挽救這世界上無數善良的婦女同胞們,你說這件事又多大的意義?”
  楚嫣然橫了他一眼道:“那我多委屈啊!”
  “我說你這人怎麼這麼自私啊,一點犧牲精神都沒有。”
  “那是因為你沒有讓我赴湯蹈火的動力。”
  張揚笑道:“我知道,在你眼裡我就是一農民,其實你在我眼裡何嘗不是一塊鹽鹼地,大家誰也別嫌棄誰,各閉一隻眼,湊合湊捨得了!”
  楚嫣然再也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她指著張揚的鼻子一字一句道:“你真不要臉!”
  魚竿彎曲如引,楚鎮南耐心拖拽,足足耗費了半個小時,這才將那條足有七斤的青魚釣了上來。洪長武忙著幫他從水中抄起青魚,取下魚鉤,樂呵呵道:“老爺子,雄風不減當年呐!”
  楚鎮南望著自己的戰果,臉上充滿了得意。遠處不時傳來銀鈴般的歡笑聲,他抬起頭,看到別墅前的草地上,楚嫣然和張揚正在打羽毛球,不覺露出會心的微笑,在他的記憶力外孫女已經好久沒有這麼開心了。
  洪長武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低聲提醒道:“老爺子,有沒有覺著嫣然對這個小子有些特別?”
  楚鎮南看了看洪長武:“沒覺得!”
  洪長武滿懷深意道:“嫣然長大了!”

楚鎮南頗為不滿的罵道:“你想說什麼?少給我拐彎抹角的!”
  洪長武如今雖然已經是靜安軍分區政委,可在楚鎮南面前仍然是過去的那個小通訊員,他說罵就罵,洪長武被罵的也是心安理得,笑道:“老爺子,我昨天調查了一下他,張揚只是春陽縣黑山子鄉的一個計生辦主任,那啥……”他的言下之意就是張揚和楚嫣然之間的地位懸殊也實在太大了。
  楚鎮南皺了皺眉頭:“我說你小子什麼時候也學會劃分階級層次了?別說小張和嫣然之間沒有什麼,就是真的好上了,只要這倆孩子樂意,我也是雙手贊成,什麼時代了,你比我腦子還要僵化。”
  洪長武低聲道:“宋書記最疼的就是嫣然!”
  楚鎮南一張面孔頃刻間變得鐵青,他怒視洪長武,看得洪長武打心底有些發毛,楚鎮南忽然抬起腳狠狠在洪長武的屁股上踹了一下:“他算狗屁!嫣然是我老楚家的孩子,他算個球毛!洪長武啊洪長武,你跟了老子三十年,我怎麼沒看出你是個吃裡扒外的東西呢?”
  洪長武慌忙解釋道:“老爺子,我沒那意思,可宋書記畢竟是嫣然他爸……”
  “放屁!你今天過來存心氣我不是?給我滾蛋!聽到沒有,滾蛋!”楚鎮南揚起魚竿,大有洪長武再不走就對他出手的勢頭,洪長武哭笑不得的點了點頭:“老爺子,我走,我走還不成嗎?您別生氣,我倒死都是您的通訊員,吃裡扒外的事情我可不會幹!”
  洪長武灰溜溜的走向碼頭,經過楚嫣然身邊的時候,楚嫣然笑著迎了上來:“怎麼?洪叔,又被楚司令罵了?”
  洪長武回頭看了看遠方的楚鎮南,苦笑道:“還好今天只踹了我一腳!”
  楚嫣然咯咯笑了起來,洪長武歎了口氣道:“昨天遇到你爸了,他說想見見你!”
  楚嫣然的笑容凝結在臉上,輕輕咬了咬下唇:“除非我媽能夠活過來!”美眸中兩點晶瑩的淚光在閃動。
  洪長武搖了搖頭:“嫣然,有句話洪叔一直都想對你說,你媽媽已經去世這麼久,你不能總沉浸在悲痛中,你還年輕,應該完成自己的學業……”
  楚嫣然淡然一笑打斷了他的話:“洪叔,我自己的路該怎樣走,自己知道!”
  洪長武看到楚鎮南盯著這邊看,也不敢繼續多說話,慌忙向碼頭走去。
  張揚望著情緒突然低落的楚嫣然,心中不覺升起一絲同情,看來楚嫣然的日子並非像表面看起來那樣如意。暗歎道:“看來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啊!”
  張揚是第一次到北原的省會靜安來,所以也就沒急著趕回去,週六由楚嫣然陪著在靜安的幾大著名景點轉了轉,楚嫣然雖然跟張揚鬥嘴,可對他卻真的不錯,為了感謝張揚治好了她外公的病,還專門陪張揚去靜安幾大商場買了兩身衣服,按照她的說法,這是要幫助張揚改變一下他的農民氣質。
  當晚楚嫣然帶著張揚在靜安潮州海鮮城用餐,雖然北原這地方並不靠海,可是市民對海鮮的熱情卻是很高,潮州海鮮城是飲食一條街上最為高檔的飯店,這一點從門口停泊的汽車上就能夠看出。
  張揚和楚嫣然下了吉普車,看著門前的大停車場已經停的滿滿的,車牌多是公戶,現在正是公款吃喝最為盛行的時候。
  兩人肩並肩來到海鮮城的大門前,一位長相甜美的迎賓小姐露出溫柔的笑靨:“先生晚上好,小姐晚上好,請問有沒有預定?”
  張揚搖了搖頭,目光在迎賓小姐半露的酥胸上看了一眼,然後又不由自主在她旗袍的開叉處瞄了瞄,我靠,這叉幾乎開到大腿根了。
  楚嫣然一直都在留意著這廝的眼神,忍不住在他手臂上擰了一下,張揚這才收回目光,笑道:“沒預訂,你給安排下吧!”
  迎賓小姐帶著他們婷婷嫋嫋的走入大廳,這廝的目光又落在人家挺翹的屁股上,這旗袍穿起來還真是性感啊!
  兩人挑選了二樓一個臨床的座位坐下,張揚的目光追逐著這位美麗的迎賓小姐,直到她的倩影完全消失在樓梯的拐角處。
  楚嫣然抬腳在他腿上很踢了一下,痛得張揚慘叫了一聲。
  楚嫣然惡狠狠道:“看夠了沒有?”
  張揚苦著臉點點頭。
  “腚大腰圓,一看就是好生養的!”楚嫣然的話語中帶著那麼一股怪怪的味道。
  張揚笑道:“你這人怎麼不講道理啊,人家都不急,你急什麼?再說了人家又是露胸脯又是露大腿的,我不看豈不是天大的損失啊!要不我不看她,你露給我看!”這廝停頓了一下道:“其實她腿形長得不如你好看。”他還惦記著在黑山子給楚嫣然接骨的那檔子事呢。
  楚嫣然紅著臉,表面上生氣,可心裡已經高興起來,又在桌下踢了張揚一腳,這才開始點菜。
  從他們所在的位置剛好可以看到外面燈火輝煌的街景,自從重生以後,靜安還是張揚到過的最大城市,這裡是北原的省會,繁華與喧囂和落後的春陽不可同日而語,張揚忽然想到一句話,天地有多大,心就有多大,他早已立志要做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小小的黑山子顯然不能讓他滿足,走出來方才發現自己在這個時代是那麼的微不足道。
  楚嫣然看著他出神的樣子,好奇道:“在想什麼?”
  張揚道:“我在想自己什麼時候才能成為省級的高官。”
  楚嫣然咯咯笑道:“容易啊,做個白日夢你就當上國家主席了!”隨即又歎了口氣道:“為什麼男人都是那麼熱衷於名利和官位,官做得越大,人活得就越累,頭頂的烏紗看似籠罩著光環,其實那是緊箍咒,會讓你變得失去自我。”
  “也許人最需要的是自我滿足,想要得倒滿足,就需要別人的尊重和肯定,在而今的社會,當官是最直接獲得別人尊重的方式,你官做得越大,也就有越多的人尊重,換句話來說,這心中的滿足感是其它行業所換不來的。”
  楚嫣然反駁道:“虛榮,就算你真的做了大官,可上面還是有人管著你,又怎麼能夠談得上自由,一個人連基本的自由都沒有,還談什麼滿足感呢?”
  張揚不否認楚嫣然的話有些道理,他低聲道:“真正被烏紗所累的人,那是沒本事的人,那是本來就不適合這個官位的人,有那麼一種人在體制中可以如魚得水,左右逢源,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楚嫣然打斷他道:“恕我直言,那個人絕不是你!”
  張揚嘿嘿笑了笑:“那是……要不到現在我何至於才是個鄉計生辦主任。”
  楚嫣然帶著淡淡的傷感道:“官場真的不是一個好地方,都說做官的人大公無私,可是又有哪個能夠真正做到?做到了大公無私就要忽略親情友情,就要六親不認……”楚嫣然凝視著張揚道:“總有一天你會明白,做官和做人是極其矛盾的兩件事。”
  張揚並不明白楚嫣然為何對官場會有這麼大的抵觸情緒,大概她生在高官之家本身就見慣了官場中的人情冷暖,所以才會生出這樣的感慨,張揚總結了一句話,那叫飽漢不知餓漢饑,身在楚嫣然的境界,永遠不會瞭解他這個鄉計生辦主任對於權力的渴望。
  回停車場取車的時候,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在那裡偷偷拍照,他照得是停車場的車牌號碼,張揚並不明白這人想幹什麼,這時候又有四人走進停車場,看到了那個正在拍照的傢伙,其中一人怒道:“你幹什麼?”
  四個人同時圍攏了上去,那拍照的年輕人慌忙解釋道:“我……我路過……”
  “放屁!把相機交出來!”
  那名年輕人看到被別人識破,慌忙轉過身向張揚和楚嫣然的方向逃去。
  有三名男子追了上去,在快到張揚身邊的時候,一把將那年輕人的衣領抓住,將他拖到在地上,其中一人去奪他手中的相機,年輕人憤怒的叫道:“我是北原日報的記者,你們竟然……”話沒說完臉上已經挨了一拳,相機也被搶了過去,一名男子麻利的抽出膠捲,然後將相機扔給了他:“滾蛋!”
  年輕人不敢繼續逗留,灰溜溜從地上爬起來向停車場外走去。
  三名男子充滿警惕的看著張揚和楚嫣然,沒好氣道:“看什麼看?”
  遠處站在黑色紅旗車前的中年男子也向這邊看來,當他看到楚嫣然的時候顯然一愣,然後大步走了過來:“嫣然?怎麼是你?”
  來人是靜安市委秘書長孫國平。
  楚嫣然早已認出了他,只不過沒有主動跟他打招呼罷了,黑長的睫毛微微向下垂落:“孫叔!”
  孫國平微笑道:“真巧啊,聽你爸說你一直都在荊山,什麼時候回來的?你爸知道嗎?”
  “我回來看外公的!”
  孫國平顯然對楚嫣然家裡的情況十分清楚,呵呵笑了一聲,打量了一下張揚,很快目光又轉回到楚嫣然的身上:“小彤前幾天從英國回來了,這幾天都在念叨你呢,有時間去我家裡找她玩,你們可是從小就在一起的姐妹。”
  楚嫣然淡淡笑了笑:“會的,孫叔,我還有事,先走了!”
  她和張揚上了吉普車,向孫國平擺了擺手駛離了停車場。
  直到吉普車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孫國平才轉身上了汽車,他歎了口氣,拿起手機打了一個電話:“宋書記,這麼晚打擾你不好意思,那個……剛才我在潮州海鮮城遇到嫣然了……”

明天有事早一日出post,星期日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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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帖由 joymax 於 2013-12-27 17:23 發表 查看引用來源
卷一 第044章 一人得道
  教訓婁志廣之後,張揚的心情非但沒有感到好過,反而感到沉重起來。返回春陽的路上,他一直在回想著自己和左曉晴之間的事情,雖然田斌並沒有向自己採取任何的強硬舉動。可是在他的眼裡,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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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帖由 joymax 於 2013-12-27 05:31 PM 發表 查看引用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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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047章 安老的考察
  楚嫣然上車也馬上撥了一個電話:“外公!張揚鄉里出了點事兒,要連夜趕回去處理,我這就送他回去。”
  張揚哭笑不得的看著楚嫣然,他算明白了,這楚嫣然肯定和他老子不對乎,剛才那個姓孫的十有八九會把她的情況通報給她爸爸,所以楚嫣然直接選擇離開。
  張揚百無聊賴的躺在座椅上:“我說你爸是幹什麼的,至於怕成這樣?”
  楚嫣然抿起嘴唇,美眸中蒙上一層說不出的憂傷味道:“不是怕,是恨!”
  張揚也沒那種愛好打聽人家的隱私,低聲道:“真要連夜趕回去?”
  楚嫣然點了點頭道:“我一刻都不想在靜安呆了,這裡讓我感到氣悶,感到壓抑。”
  張揚打了個哈欠:“那我只有捨命陪君子了,得!我先睡覺,你願帶我去哪兒就去哪兒,事先聲明,財我是沒有,色你真要是想劫,我也就勉強從了。”
  靜安市市委書記宋懷明這一夜輾轉難眠,掛上孫國平的電話,他猶豫了許久,這才拿起電話撥了幾個號碼,又重新放下,抽出一支香煙點燃,深深抽了一口,神情落寞的靠在大班椅上,抽完這支香煙,他終於鼓起了勇氣,剛要拿起電話,電話卻先響了起來。
  宋懷明拿起電話,沒等他開口說話,電話那頭已經傳來楚鎮南怒吼的聲音:“宋懷明,我警告過你,不要再靠近嫣然,你還嫌對她的傷害不夠?她好不容易才肯過來看我,你又要把她逼走!”
  “爸……”
  “我不是你爸,我是嫣然的外公,我是靜芝的父親,卻不是你爸,我們楚家跟你姓宋的沒有任何關係!”
  “爸,靜芝的死是個意外……”
  “宋懷明,你給我記住,無論你官多大,無論你經營出怎樣的公眾形象,有一點永遠改變不了,你是殺害我女兒的兇手!”楚鎮南說完便狠狠掛上了電話。
  宋懷明失魂落魄的拿著電話,足足愣了五分鐘方才慢慢放下了電話,他伸手去摸煙,房門被輕輕敲響,他的妻子靜安第一中學校長柳玉瑩走了進來,手中端著為他剛剛煮好的蓮子羹,她把蓮子羹放在桌上,來到宋懷明的身後為他輕輕按摩著雙肩,柔聲道:“是不是老爺子又打電話過來罵你了?”
  宋懷明苦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背,低聲道:“你怎麼知道?”
  “若非為了他的事情,你怎麼會如此的苦惱?”
  宋懷明歎了口氣道:“十年了,這十年來我沒有一天感到好過,我無數次回想當時的情景,假如那場地震發生的時候,靜芝沒有參加搶險醫療隊,假如我能夠多關心她一下,假如……”宋懷明緊緊閉上了雙眼,已經感到了眼中的潮熱。
  柳玉瑩從身後輕輕抱住了他的身軀,俏臉緊貼在他的面孔上:“懷明,那是一個意外,你不要自責了!”
  宋懷明握住妻子溫軟的小手:“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嫣然!”
  柳玉瑩小聲道:“我相信總有一天她會理解你的苦心……”
  汽車猛然一個轉向將張揚從夢中驚醒,楚嫣然在即將和對面貨車相撞的時候,一個大幅度的轉向躲了過去,饒是如此,後背上也冒出了冷汗。
  她把吉普車停在路旁,忽然趴在方向盤上低聲啜泣起來。
  張揚充滿同情的看著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伸出手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想哭就大聲哭出來!我不介意借你一個肩膀!”
  楚嫣然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大聲哭了起來,單靠哭泣似乎不能完全發洩她心中的悲傷和鬱悶,她的拳頭一下又一下的捶在張揚的胸口,小張主任苦著臉默默承受著,這他媽什麼事兒,大老遠的跟著來就是為了給她當人形沙包。
  楚嫣然的淚水很快就把張揚的衣服沾濕,張揚小聲提醒她:“眼淚就算了,鼻涕可別往上面抹!”
  楚嫣然忍不住笑了起來,狠狠在他胸口捶了一拳:“你才流鼻涕呢!”
  張揚輕聲勸道:“我看咱倆也別趕夜路了,你神情恍惚的,萬一出了啥事,那多麻煩。”他指了指遠處的河灘:“要不咱開過去,湊合著在車裡再同居一宿?”
  楚嫣然抽了抽鼻子,居然順從的點了點頭,把車開到空曠的河灘之上,兩人合力拆下頂棚,放平座椅,躺在車內看著天空中閃爍的群星,夜風送來小河流水歡快的流淌聲,星光毫無遮攔的照射在他們的身上,他們如此真切的融入自然之中,楚嫣然的心情輕鬆了許多。
  張揚默默數著星星,雖然平日裡這廝沒心沒肺,可在楚嫣然心情低落的時候卻不會做在傷口上撒鹽的事兒。
  楚嫣然小聲道:“我小時候媽媽就去世了,如果不是我爸提出,她不會拋下我參加什麼搶險醫療隊,也不會有那次的意外……”
  張揚沒有說話,轉身靜靜看著楚嫣然。
  “餘震來的時候,本來醫療隊已經開始轉移了,可是我爸卻讓她留到最後照顧傷患……”晶瑩的淚水順著楚嫣然的俏臉緩緩滑落,張揚伸出大手為她抹去臉上的淚珠,楚嫣然抓住張揚的手臂,枕在頭下:“他這麼做是因為他是縣長,他想要以身作則,他要在別人的面前樹立起一個大公無私的形象,做官難道就不可以有親情,做官難道就要犧牲自己親人的生命,一個連自己身邊人都保護不了的男人又有什麼資格去做官……”
  張揚充滿憐惜的看著楚嫣然,雖然他並不明白做官的真諦,可是這樣大公無私的行為,他自問做不出來。
  楚嫣然坐起身,抽出紙巾擦去臉上的淚痕,呼了一口氣道:“說出來心裡好受多了,憑心而論,我並不恨他,可是我也不想見他,這樣對我和他都好!”
  張揚也坐了起來,用肩膀碰了碰楚嫣然:“有些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就要面對現實,總不能在痛苦中過一輩子。”
  楚嫣然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我不喜歡約束,其實他去年已經幫我安排去英國讀書,我不想去,我不想跟他再有一絲一毫的牽扯。”
  張揚歎了口氣拍了拍座椅道:“你心情不好不喜歡約束,就可無所事事吃喝玩樂,那是你有靠山,你有基礎,向我們這種窮人家的孩子就算心情不好,也得老老實實去幹活,否則就得餓肚子,人比人真是氣死人!”
  楚嫣然道:“我外婆是美籍華人,建國不久就跟我外公離了婚,後來去了美國,現在在美國擁有不小的產業,我現在的一切都是她給我的。”她看了張揚一眼道:“所以不要把我跟貪污腐敗聯繫在一起。”
  張揚呵呵笑了起來。
  楚嫣然咬了咬嘴唇道:“現在輪到你說說自己了……”
  兩人躺在車中漫談著,一直聊到深夜,不知何時他們依偎在一起悄然睡去。
  週一上班的時候,張大官人回憶起和楚嫣然同居的三個夜晚,他們之間就那麼清湯寡水,居然沒做出任何越軌的舉動,張揚不禁感歎,我真是一個正人君子,新時代的柳下惠,我他媽怎麼就這麼純潔,我他媽意志咋就那麼堅定。
  敲門聲打斷了張揚的懊悔,卻是吳宏進走了進來,他是來彙報紅旗小學通過驗收的事情,張揚點了點頭,想起最近也沒顧得上去紅旗小學看看,他下樓開了吉普車直接來到紅旗小學看看竣工以後的情況。
  小學大門也重修完畢,上面鑲著四個金光閃閃的大字……紅旗小學,這四個字是安志遠老先生88年過來的時候親筆題寫,小學兩旁的黃色牆壁上分別用紅漆刷著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標語。
  因為小學還沒有正式交付使用,院子裡只有一個老頭兒負責看門,大門還沒有來得及安裝,不過平日裡也沒什麼人過來。張揚沒有開車進去,而是把吉普車停在校門外,步行進入校區,這次鄉里花大力氣重建紅旗小學,為的就是迎接安老的返鄉之旅,讓他看到自己的錢花在了實處,感受到家鄉人對他的那種尊敬,說穿了還是想哄安老高興,讓他老人家大發慈悲在春陽投資。
  張揚檢查了一下外牆粉刷和道路鋪設的情況還算十分滿意的,想想他和紅旗小學也算有緣,剛剛來到黑山子鄉的第一天,就發生了紅旗小學失火的事件,這件事也直接造成了黑山子鄉領導層的劇烈震動,先是胡愛民因為這件事下臺,李建民也因為這件事的牽累而病休,郭達亮的大起大落,於秋玲的悄然殺出,無一不是從紅旗小學失火開始,對他而言,沒有紅旗小學的失火,就沒有他現在亮眼的政績,這場火災對他個人而言卻是一個吉祥的兆頭,一個在仕途中更上一步的良好契機。
  張揚正胡思亂想的時候,看到前方一個身穿褐色夾克的老頭背著手慢慢從教學樓中走了出來,張揚看得真切,那老頭分明是他在青雲峰上遇到的安老,想不到這老頭兒行蹤如此神秘,不吭不哈的又跑到了黑山子鄉,過去可能是做諜報工作的吧?
  想起上次在他面前諷刺安大鬍子的事情,張揚頭皮不禁有些發麻,可迎面碰上了總不能視而不見,再說了他現在是春陽招商辦副主任,醜媳婦總得見公婆,跟安老的交道早晚都得打,自從海蘭給張揚詳細分析過利害關係之後,張揚也不像過去那般心虛,畢竟自己也算得上過參半,雖然罵了安大鬍子,可畢竟也幫安老找到了他爹的埋骨之地,相比較而言好像勞更大一些。
  張揚露出一臉陽光燦爛的笑容,迎上前去道:“安老,怎麼來黑山子也不通知一聲啊?”
  安志遠自然認出了張揚,他樂呵呵道:“張主任啊,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他熱情的伸出手去和張揚握了握,張揚看到他親切的樣子,心中原本存在的顧慮也減輕了不少。從安老對他的稱呼可以看出安老已經知道了張揚的身份。
  張揚笑道:“安老好像特別喜歡微服私訪,我們只知道您老這幾天要過來,鄉里連歡迎儀式都彩排過無數次了,可您偏偏不給我們表演的機會。”
  安志遠的笑聲十分洪亮,他壓低聲音道:“我最討厭別人搞那些表面功夫,這樣過來才能看到最真實的一面,否則上次我也不可能領教到張主任的率直和坦誠啊!”
  提起上次的事情張揚也不禁有些臉熱,乾咳了一聲道:“我這人平時就喜歡胡說八道,安老不要跟我一般計較才好。”
  安志遠神神秘秘道:“那你可要答應替我保密,我不想太多人知道!”
  張揚點了點頭,指了指前面的教學樓道:“安老對鄉里的重建工程還滿意嗎?”
  安志遠歎了口氣道:“當初我捐資修建紅旗小學的初衷,不僅僅讓這些山裡的孩子能夠有個地方念書,一個人的力量畢竟是有限的,我想用我的行動引起當地領導對山區教育的重視,不過現在看來,他們顯然沒有領會到我的意思。”
  張揚心中暗笑,安志遠恐怕並不知道因為紅旗小學的事情已經讓多位領導下馬,黑山子領導層短短的時間內就上演出多場人間的悲喜劇,安老雖然沒有插手政治的意思,可是他的一個電話卻引起了黑山子鄉前所未有的政治風暴。
  兩人沿著校國內的道路向前漫步,安志遠道:“聽說不久前這座小學失火了?”
  在這件事上張揚並沒有隱瞞他的必要,如果不是紅旗小學失火的事情驚動了安志遠,也不會勾起他內心深處的思鄉情懷。安志遠是一個更喜歡把自己返鄉單純化的老人,他不想在其中摻雜入太多的政治因素和經濟因素,所以他才會選擇這種低調方式兩度來到黑山子鄉。他和張揚的相見純粹是機緣巧合,雖說張揚當著他的面罵了他的父親,甚至挖苦了他這個德高望重的港商,可安志遠卻覺著張揚真誠坦率,在春陽乃至江城的幹部群體中很少能夠見到這樣的年輕人,在安志遠的印象中,過去接觸過的內地官員,哪個不是對他客客氣氣,看慣了這種程式化的客氣和禮貌反倒讓老頭兒產生了一種距離感和陌生感,他甚至難以在春陽,在黑山子找到故土地味道,難以找到那份濃濃的鄉情,這次回來他最大願望就是找到父親的埋骨之地,想不到在遇到張揚後居然順利的實現了這個願望。
  張揚微笑道:“這次紅旗小學的重建工程鄉里十分重視,所用的建築材料全都是最好的,我是這次重建工程的總指揮,可以保證工程品質絕對沒有任何的問題。”
  安志遠對重建工程並沒有表現出太大的興趣,這讓張揚多少有些失望,看來這次縣裡十有八九是拿著雞毛當令箭,太在乎安老的感受了,其實人家對這紅旗小學的事件並沒有多上心。這段日子張揚真切感受到上面動動嘴,下面跑斷腿的真正含義。
  安志遠道:“表面的功夫誰都會做,想要徹底改變黑山子鄉落後的教育狀況並不是修幾間小學就能夠解決的,這需要做領導的提高認識!”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張揚笑了起來:“安老,現在什麼事情都是經濟掛帥,黑山子鄉經濟落後,老百姓最關心的就是如何才能儘快富起來,有了錢才能讓孩子們上更好的學校,接受更好的教育。”

  安志遠馬上意識到張揚在有意識的把他往經濟的路上領,輕聲道:“聽說小張主任是縣招商辦的副主任,你和我說這番話該不是打起了我荷包的主意了吧?”看來安老對張揚做過一番深入的瞭解,連他成為招商辦副主任都知道,消息不是一般的靈通啊。
  安志遠的坦率讓張揚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發現安老雖然年逾古稀,可是頭腦卻異常清晰,面對這樣一個縱橫商場多年的老將,拐彎抹角的說話方式似乎沒有任何的必要,張揚道:“安老,其實縣裡很想你投資,幫助家鄉搞活經濟。”
  安志遠點了點頭繼續向前走去:“88年我回來的時候,江城于副市長陪了我好幾天,在江城,在春陽我都受到了極其隆重的接待,我很感動,可是感動過後,心中又產生了一種陌生感,離家四十多年,回來的時候家鄉人還記得我是好事,可是家鄉人的過度尊重卻讓我感覺到,他們已經不再把我當成春陽人,當成黑山子人,而是把我當成一名香港商人,那一次我沒有產生任何的歸屬感。”
  安志遠停下腳步,拍了拍身邊的楊樹,繼續道:“我並非是不想投資於家鄉,可是作為一個商人,我必須從商業的角度來考慮,既然投資就要見到效益,就算見不到眼前的利益也要看到長遠的效益,我是不是有些太市儈了?”
  張揚搖了搖頭,商人追逐利益原本就無可厚非。
  安志遠道:“我的父親安大鬍子,他本來就是一個馬匪,在黑山子的名聲誰都知道,你們上次說,到現在女人哄孩子還拿出安大鬍子來嚇他們,那是實話,那是真心話。”
  張揚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
  安志遠有些無奈道:“88年我來這裡的時候,幾乎所有人跟我談論這段歷史的時候,都說我父親是個抗日英雄,在我的印象中,我那位老爺子的形象從沒有那麼光輝偉大。”
  張揚呵呵笑了起來,安志遠也笑了:“我爹的確殺過日本鬼子,可是他也搶過老百姓,他做過好事,可做的壞事更多,把他神化成抗日英雄,那是因為這些幹部想要討好我,換句話來說他們根本沒有把我當成自己人,他們的心裡並不是真心歡迎我這個離鄉多年的老頭子,而是歡迎我的錢,假如我現在一名不文的話,我看整個江城,甚至連春陽也不會有人搭理我。”
  張揚聽出這老頭兒有些偏激,感覺到不能老順著他的話說,微笑道:“常言道衣錦還鄉光宗耀祖,假如安老要是一名不文,我看您老自己也不好意思回來。”
  安志遠微微一怔,隨即又呵呵笑了起來,張揚的直率讓他對這個年輕人產生了很好的印象,他並不知道人家張大官人那是看出他是個不喜歡聽奉承話的主兒,給他對症下壓,故意用話來刺激他呢。
  張揚道:“有句話我不知當說還是不當說。”
  安志遠用眼神鼓勵他說下去。
  張揚道:“無論男女老少古今中外,只要是人都想獲得一種滿足感獲得一種尊重,我看您老也不能免俗,您老來黑山子鄉尋根固然是一個理由,可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你想自己的成就獲得家鄉人的認同。”
  安志遠笑道:“我已經是古稀之年了,哪裡還有那麼大的虛榮心啊!”
  張揚認准了安老頭在裝逼,他繼續道:“虛榮心可不分年齡大小,很多老頭子明明不能人道了吧,偏偏還要娶十八九歲的小姑娘,你說為啥?為的就是滿足一下自己的虛榮心。”他旁敲側擊的影射了一下老頭兒,新近在娛樂雜誌上看到安志遠和某位港姐的緋聞塵囂而上,這可不是張揚冒失,而是他發現這位老爺子好像特別喜歡別人刺激他,這就是受虐心態,大概平時捧著他的人多了,遇到一個對他諷刺挖苦的他反倒來了興致,你不是喜歡受虐嗎?今兒巧了,我張大官人最喜歡虐待別人,你算碰著了。
  安老笑道:“聽你這麼一說也有些道理。”
  張揚道:“就拿您老舉例子,你在香港混的風生水起,大錢也賺了,名聲也有了,香港什麼條件都比咱們春陽好,怎麼你還不辭辛苦風塵僕僕的跑到這山溝溝來?”
  “思鄉之情啊!”安老感歎道。
  “我看您老是想顯擺!”
  安志遠瞪大了眼睛,這話可不入耳:“我早已看透名利祿,別人的看法我早就無所謂了。”
  張揚笑道:“您說你一個人在香港人生地不熟的,你發了財,誰知道啊?別人尊重你那是看在你有錢的份上,可到了家鄉就不同了,別人都知道你是一土匪的兒子,你白手起家從無到有,別人尊重你那是尊重你的能力,連帶您爹都一起尊重上了,現在春陽很多人都說,生子當如安志遠,做賊當做大鬍子!”
  安志遠知道他在胡說八道,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有一點張揚說得不錯,他之所以回來不僅僅是為了尋根那麼簡單,他也想獲得家鄉人的認同,衣錦還鄉,又有哪個人真正能夠不去在乎呢。
  安志遠笑眯眯道:“我總算明白為什麼要選你當招商辦的副主任了,伶牙俐齒,不搞公關可惜了。”
  張揚道:“其實吧,縣裡想讓安老投資也沒打算占你的便宜,前些日子老爺子才發表過南巡講話,縣裡的政策之優惠前所未有,想來春陽投資的多了去了,從春陽走出去的成人士也不止您老一個。”
  安志遠不動聲色的看著張揚,這小兔崽子給我用激將法呢。
  張揚道:“不過您老名氣大,又是過去市里豎立起來的港商先進典型,所以不能不把工作重點放在您身上。”
  安志遠不樂意了:“什麼叫名氣大啊?”
  張揚拿捏出帶著些許為難些許輕蔑的笑意,還是老毛病,尺度沒控制好,這輕蔑的成分又拿多了,這就顯得對安老不尊重,下面的話更是把安老氣了個半死,這廝向周圍看了看,壓低聲音道:“現在很多人傳言,說您安老不是不想投資,而是實力上……那啥……”
  “我有沒有實力別人說了沒用……”安志遠氣呼呼的說了半截,有意識到上了這小子的圈套,臉上又浮起笑容道:“你說了也沒用!”
  張揚暗歎,這安志遠不但是個老狐狸,而且是個小氣鬼,指望著他投資家鄉,看來難度不是一般的大啊。
  兩人說話的時候,安志遠的孫女從西北角的廁所中走出來了,這丫頭還是像那天一樣裹得嚴嚴實實的,頭上帶著黑色棒球帽,臉上卡著墨鏡,帶著口罩,黑色小夾克,石磨藍牛仔褲,腳上穿著黑色高腰戶外鞋,看起來整一蒙面大盜,神秘感有了,狂野的味兒也有了,可是哪有半點名門閨秀的氣質?單說她這身打扮,看起來跟個野小子似的,跟品味這兩個字也不搭界。
  安志遠笑著向他介紹道:“我孫女安語晨!”
  “我上次聽你叫她妖兒……”
  “那是小名!”
  安語晨的目光透過墨鏡冷冷盯住張揚,她對張揚沒有半分好感,上次在青雲峰上聽著這廝把她曾祖父爺爺,乃至整個安家挖苦了一通,留給她的印象這廝不但討厭而且刻薄。
  張大官人卻沒有意識到人家在瞪著他,禮貌的問候道:“安小姐好!”
  安語晨根本沒有理會他,來到爺爺身邊:“爺爺,這裡的環境實在太骯髒了。”她剛剛去過這裡的旱廁,對這裡的衛生狀況極度不滿。
  張揚聽到骯髒這兩個字就有些不爽,心說你一小丫頭片子怎麼信口雌黃呢,這廁所還沒正式啟用呢,骯髒也是你弄出來的,這廝心裡腹誹著,臉上卻保持著彬彬有禮的表情,畢竟人家是貴客。
  安志遠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家鄉還很貧窮落後。”
  “那也不能不講衛生啊!洗手間居然連沖水馬桶都沒有!”
  張揚咧開嘴笑了笑:“好多了,現在老百姓都知道用衛生紙了,過去都是用報紙擦屁股!”這廝存心想噁心安語晨來著。
  安志遠笑道:“小張主任說得不錯,我們小時候哪有這麼多的廁所啊,一旦內急,田壟裡河溝裡哪兒沒人往哪兒紮,別說衛生紙,報紙也找不到啊,樹葉!泥塊,抓到什麼用什麼,我現在的痔瘡就是那時候留下的根兒。”
  安語晨只喊噁心。
  張揚和安志遠卻笑了起來,這件事勾起了安志遠心中早已淡忘的童趣。
  張揚發現這位傳說中德高望重不易接近的香港富商也沒有那麼多的架子,說起話來也透著風趣。看他簡樸的穿衣打扮,和藹可親的笑容,像極了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哪有半點兒的超級富豪氣質,假如不是先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無論如何都不能和超級富豪聯繫起來。
  安志遠提出讓張揚陪他去上清河村轉轉,他想打聽一些事情。安志遠爺孫兩個也開了輛吉普車過來,看成色比張揚的那輛還不如,說是在春陽買的二手車,花了八千多塊,張揚一比心中就有了回數,趙新偉給他的這個人情不小,恐怕不僅僅是為了感謝他給趙新紅治病。
  安志遠這次是從江城偷偷來到春陽的,也沒打算過早的驚動春陽縣領導,對張揚自然是千叮嚀萬囑咐,張揚原本也沒打算讓過多人知道安老的事情,這樣不聲不響的更適合做安老的思想工作,只要能哄的安老頭高興,多少投資一點,他這個招商辦副主任就算大告成。
  安志遠興致盎然,反倒是安語晨對張揚的敵意很大,雖然隔著墨鏡,張揚仍舊能夠時刻感受到她刻骨仇恨的目光,心說不知那裡得罪了這位資本家的孫女,既然人家不喜歡他,自己還是別自討沒趣,選擇敬而遠之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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