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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 醫道官途 作者:石章魚 0001章-10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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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第522章 大嘴巴
  臧金堂和李紅陽都怔怔的看著張揚,好嘛!新官上任三把火,這頭把火已經開始燒上了,可誰都沒想到張揚的第一把火就燒在了功勳教練楊廣志的身上。
  楊廣志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張揚說得臉青一陣紅一陣,他接電話的確不對,可這位新來的體委主任根本不給他留情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劈頭蓋臉的把他呵斥了一頓,這口氣咽不下啊,楊廣志怒道:“不就是接個電話嗎?有什麼了不起?當官的我見多了,就是沒見過你這麼大架子的!”
  張揚做了個請他走人的手勢,眼光看都不再看他,沖著麥克風道:“今天是我來體委工作的第一天,我希望能夠給大家留有一個良好的印象,和我接觸過的人都知道,我這個人是沒什麼架子的,可沒架子並不代表我不需要尊重,無論是朋友之間還是同事之間,都需要相互尊重,這是大家可以愉快合作的基礎。”
  現場又有手機鈴聲響起,可是沒人再敢去接電話。
  楊廣志恨恨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李紅陽心中暗暗叫苦,楊廣志是他們這次全運會倚重的主將之一,只要是楊廣志一聲令下,他的那幫省隊國家隊的弟子肯定會毫不猶豫的回來助陣,可張揚上任第一天就把楊廣志得罪了,以後這件事只怕要麻煩了。
  臧金堂漠然看著張揚,心說你小子能耐啊,什麼人你都敢得罪,體操是我們南錫奪金的大項,你這麼玩下去,最後首先玩死的就是你自己,當領導的無能不可怕,無知才可怕,你對南錫體育一無所知,就敢在這兒胡亂發威,走著瞧吧,有你哭的時候。
  張揚道:“我知道大家都不喜歡開會,原因很簡單,這種大會枯燥無味,領導在臺上照本宣科,同志們在下面昏昏欲睡,我今天第一次坐在南錫體委的主席臺上,謝謝大家給我面子,到現在我沒發現有一個睡著的!”
  台下傳來了幾聲善意的笑聲,這笑聲多數是運動員發出來的,這些年輕人開始對這位年輕的體委主任產生了興趣。張揚和過去任何一個體委領導的風格都不同,無論他驅趕楊廣志這位功勳教頭是否明智,不過他的舉動的確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楊廣志是南錫所有教練員中的標誌性人物,他被當場趕走,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今天前來參加會議的運動員雖然很多,可是南錫最優秀的那批運動員並沒有回來,多數都在省隊、國家隊集訓,哪有時間參加這種意義不大的會議。
  張揚利用剛才的那句話稍稍緩和了一下氣氛,繼續道:“開會首先是主題明確,咱們先強調會議的主題,今天開會是為了給在場各位,也就是南錫最優秀的教練員和運動員做個動員,動員什麼?動員明年,也就是1995年10月在南錫舉辦的平海省第12屆省運會,主題有了,然後我告訴大家我們的目的!市里已經給出了一個明確的目標。”他向臧金堂看了一眼,示意臧金堂說句話。
  臧金堂清了清嗓子,這倒不是因為他嗓子癢癢,可每到這種時候,他就喜歡清一下嗓子,已經形成了一種習慣,臧金堂道:“我插一句,市領導高度重視明年的省運會,明確指出要我們南錫市體育工作者們上上下下發揮拼搏精神,務必要在第12屆省運會上取得好成績。市領導給出了我們一個目標,要求我們在省運會上金牌數和獎牌數都進入前三,這是一個艱巨的任務,對我們南錫市的體育界來說也是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大家有沒有信心?”
  現場鴉雀無聲,沒有一個人回應,臧金堂不免有些尷尬,他又習慣性的清了清嗓子,猶豫是不是要問第二遍的時候,張揚說話了:“大家不說話,我知道什麼原因,大家是覺著市領導定的目標太低,咱們南錫身為省運會的東道主,拿到第二名都顏面無光,我看市里給出前三的目標,咱們自己不能看輕自己,我代表體委給大家定一個目標,明年的省運會,我們一定要在金牌數和獎牌數上雙雙奪得第一!”
  張大官人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他這句話一說完,頓時滿場譁然。幾乎所有人都在質疑,這廝莫不是瘋了?平海省金牌第一沒什麼了不起,可南錫在平海體育方面根本排不上號,提升綜合體育實力並不是短時間能夠做到的,金牌榜、獎牌榜兩項第一,沒錯,大家都沒聽錯,就是這位新來的體委主任當眾喊出來的,他當現在是什麼時代啊?還是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的年代嗎?
  李紅陽只差沒伸手去堵住張揚的嘴巴了,奶奶的,話可不能亂說,是要死人的,牛逼吹大發了,以後怎麼收場啊!
  臧金堂一臉的冷笑,麻痹的,你吹吧,不知天高地厚,無知者無畏,你他媽要是能實現這一目標,我把獎牌都吃肚子裡去。
  無論張揚提出的這一目標能不能夠實現,他至少已經做到了一件事,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也成功的讓每一位與會者記住了他,想不記住都難,這廝太能吹了。
  張揚道:“現在咱們有了主題,有了目標,剩下的就是具體的工作安排和實現目標了,實現目標不能靠我們,要靠大家,要靠在場的每一位教練員和運動員。”
  終於有勇敢者舉起了手,南錫乒羽中心的奐責人蔣方濟舉起了手。
  張揚點了點頭道:“這位同志請說話!”
  蔣方濟道:“張主任,我是乒羽中心的負責人蔣方濟,我說句實在話,以我們南錫目前的體育水準,就算是東道主,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的因素,還是沒有任何希望奪得金牌數、獎牌數的雙項第一,不僅如此,我認為我們南錫就算進入獎牌榜的前三都難,大家都是體育工作者,並不代表著體育工作者就不需要實事求是,我不說其他的項目,就拿我們乒羽類項目來說,上屆省運會,我們只奪得了一枚女子單打的銀牌,獎牌數一共才三枚,江城、東江都是傳統強隊,我們拿什麼去跟人家拼?補充一點,我們的乒羽項目在平海還算是發展的不錯的。”
  與會者們紛紛開始議論起來,一時間整個會場顯得混亂了不少。
  張揚笑道:“蔣教練看問題很現實!”
  又有拳擊隊的教練佟亞甯起身道:“張主任,還有一個問題,每年省運會,各個城市都會從國家隊省隊徵召運動員,你徵召,別人也在徵召,而且歷來我們南錫的運動員願意回來參加這種省級級別比賽的很少,這件事希望領導們務必要重視。”
  張揚道:“大家可能覺著我提出金牌榜、獎牌榜雙榜第一的目標太不切合實際,認為我不瞭解情況,認為我信口開河。”
  沒人說話,可所有人都在這麼想。
  張揚道:“我在此強調幾點,第一,我們體委會盡一切可能說服南錫市優秀運動員回來參加這次的省運會,第二,我代表體委做出保證,會讓所有的運動員在前期的準備過程中,得到最好的訓練,第三,就是獎勵!”
  提到獎勵所有人齊刷刷望向主席臺。
  張揚道:“教練員運動員付出努力付出辛苦,為城市爭光,為市民爭光,不能口頭上獎勵就算了,我在此保證,今年我們南錫給每一位金牌獲得者的獎勵會超過平海任何一個城市。”
  下麵的運動員一聽都來了勁兒,有人高聲道:“張主任,空口無憑啊,你到底要獎多少,大概有個數啊。”
  張揚笑了起來,他沖著台下大聲道:“上一屆省運會的時候,別的城市最高獎多少?”
  許多聲音一起回應道:“嵐山獎金最高,每位金牌獲得者獎金五千,教練員三千。”
  張揚道:“具體獎金額我們還需要商量,不過我在此給大家一個最低限額,只要是能夠在省運會上奪得金牌,運動員不低於一萬,教練員不低於五千!”
  張揚這句話一說,整個會場如同炸了鍋一樣,要搞清這是省運會,張揚提出的獎金額已經讓所有人咋舌了。
  李紅陽和臧金堂兩位副主任苦笑對望著,他們心裡都想到,完了!這小子不知道這句話值多少,以三十塊金牌算,運動員教練員的獎金就得掏出五十多萬,這筆錢誰來埋單?真是個大嘴巴,嘴上沒有把門的。
  蔣方濟道:“張主任,我們現在的訓練條件很差,各方面的器材都沒有到位,如果你到各級訓練場館實際考察一下就會知道,我們的備戰不是說說就行的。”
  臧金堂道:“新體育中心正在建設中,市里為了備戰這次的省運會專門建設了五個訓練場館,年前就能完工,到時候,你們就可以過去訓練。”
  蔣方濟道:“臧主任,你們最好到工地實地去看看,現在重點建設的是主體育場,訓練館在哪兒?市里有沒有考慮?”
  臧金堂笑道:“現在市里財政也很緊張,大家克服一下嘛!多發揚發揚熱愛家鄉,熱愛祖國的精神,一切就解決了。”
  “我不是發洩什麼不滿,可是你們又想出成績,又不改善我們的訓練條件,想要奪得雙榜第一,我看不可能!”蔣方濟說完就坐下了。
  張揚道:“蔣教練提出的問題很現實,我在這裡保證,我會儘快考察各級訓練場館,只要是有困難的,我會儘量為大家解決,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論語裡面前這樣說,放心吧,又想馬兒跑又想馬兒不吃草絕不是我們共產黨人的作風,當今的時代是一個只要努力就會得到回報的時代!”
  會議結束之後,李紅陽滿臉愁容的向張揚道:“張主任,有些事我們說了不算數!市里給我們的財政撥款太少,他們提出的問題根本沒辦法解決。”
  張揚道:“不是說要全力備戰省運會,財政上為什麼不給撥款?”
  臧金堂道:“給了,杯水車薪,現在體委的帳目有些問題,檢察機關正在調查呢?”
  張揚皺了皺眉頭,隱約猜到這件事和前體委主任周大年有關,三人走出小禮堂的時候,拳擊隊的教練佟亞甯追了上來,他是來找臧金堂的,遠遠道:“臧主任,上次您批下來的那筆款還沒有到賬!”
  臧金堂面露難色:“我們體委通過了,可是錢還沒有劃到體委帳上,我們也沒有辦法!”
  佟亞寧道:“這麼下去我們沒法幹了,別說訓練設備了,連運動員的營養都跟不上,南錫又不是窮,為什麼專差我們這一塊兒?”
  張揚因為不清楚具體的事情,也沒有過問。
  臧金堂道:“這樣吧,你先回去,我們下午開會的時候再商量一下,張主任來了,很多工作我們都要向張主任彙報。”
  張揚心說這就開始往我身上推了。
  三人並肩朝體委辦公樓走去,張揚道:“李主任,你把咱們南錫籍貫的優秀運動員全都統計一下,省隊的、國家隊的、國內的國外的全都統計清楚。”
  李紅陽聽得有些迷糊,愕然道:“國外的還要統計?美籍華人算嗎?”
  張揚笑道:“當然算,只要是南錫籍貫的都算!”
  臧金堂心中對這個新來的體委主任越發的鄙視了,認為張揚是個外行,徹頭徹尾的外行,真不知道領導的腦子裡想的什麼?會派這個外行過來負責領導工作,根本就是外行指揮內行。上任第一天就提出了在省運會上金牌榜、獎牌榜雙雙第一的驚人目標,還不知道以後的工作中他會出多少洋相,臧金堂已經預見到南錫體育界就快成為全省的笑柄了。
  張揚能夠感覺到他們對自己的質疑,這也難怪,他的政績早已屬於過去,屬於江城,這裡是南錫,對他而言體委也是一個全新的領域,在這個領域中,他並沒有任何突出的成績,就算他再有能力,再有自信,別人不知道,別人就算懷疑也是正常的。
  張揚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自己動手泡了杯茶,這時候不由得念起了有秘書的好處,想當初在豐澤的時候,這些事都是傅長征為自己做的,自己離開的時候曾經答應過要把傅長徵調過來當秘書,等穩定之後,要調幾個得力的助手過來,張揚正胡思亂想的時候,蕭苕敏走了進來。
  她的手裡拿了一張軟碟,一進來就道:“張主任,李主任讓我給您送資料來了。”
  張揚道:“啥資料?”
  蕭苕敏道:“您不是要原籍南錫的優秀運動員資料嗎?我們過去專門做過這方面的統計,都在軟碟裡。”
  張揚這才想起剛才交代李紅陽的事情,他笑了笑,伸手把電腦給打開了,蕭苕敏將軟碟交給他,張揚等進入系統之後,展開了軟碟上的資料,上面前是南錫優秀運動員、教練員的資料,名單很長,也很詳細。
  蕭苕敏自己搬了張折疊椅在張揚的身邊坐下,輕聲道:“張主任,南錫籍的優秀運動員基本上都記錄在上面了,還有幾個國外的優秀運動員並沒有羅列進去。”
  張揚道:“把那些國外的運動員補充進來。”
  蕭苕敏有些驚奇道:“張主任,您真的要給這些運動員發邀請?”
  張揚道:“為什麼不?他們都是南錫人,省運會當然有義務為南錫爭光!”

  蕭苕敏道:“別說是國外運動員了,就算是咱們南錫土生土長的運動員,真正到了國家隊誰還把省運會看在眼裡?就拿上次省運會來說吧,我們給國內的優秀運動員都發出了邀請,可最後回來參賽的還不到三分之一,不但是我們南錫,其他城市也一樣。這些國家級運動員,平時世界大賽都顧不過來,誰還有功夫參加省運會?”她說完又補充道:“根據大會規則,就算是外籍運動員肯來,他們也不符合參賽條件,省運會對籍貫是有要求的。”
  張揚道:“身為南錫人,為南錫爭光是他們的本分,不用管這麼多,做好統計工作,邀請函一個不落的全都發出去。”
  蕭苕敏無奈的搖了搖頭,心說這次只怕又要浪費不少紙張。
  張揚道:“楊廣志那個人是不是很牛氣?”
  蕭苕敏也聽說張揚剛才在動員會上把楊廣志趕出去的事情了,上屆省運會就是楊廣志出面才把他的弟子們從國家隊省隊中請回來,這次張揚給了他這麼大的難堪,恐怕楊廣志是不會出力了,她點了點頭道:“楊教練是我們南錫市體育界的明星教練,他發現並訓練了許多國家級體操運動員,目前國家體操隊中就有他的三位學生。”
  張揚道:“也不都是他的功勞,世界冠軍是國家教練帶出來的,他最多算個啟蒙教師。”
  蕭苕敏笑了笑,沒說話。
  張揚道:“你安排一下,把南錫最優秀的教練,最有希望奪得金牌的運動員集合一下,這周我給他們開個會。”
  蕭苕敏道:“沒問題!”她想起了一件事,小心問道:“張主任,聽說您在會上表示要重獎能在省運會上奪牌的運動員教練員?”
  張揚道:“是啊,不給他們點刺激,他們怎麼能好好訓練呢?”
  蕭苕敏道:“可具體給多少要市里說了算,咱們體委現在沒多少錢……”
  張揚笑道:“我說過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不會收回來的,獎金方面我有辦法解決,市里說了算,那是找他們要錢,如果不找他們要錢,他們就不會管這件事,對了,剛才我聽幾個教練員反映訓練場館訓練設施落後的問題,究竟怎麼回事?”
  蕭苕敏猶豫了一下方才道:“張主任,您還沒到咱們體育中心各大場館看過,設施相當的落後,本來體委也打過很多次報告了,說是要更新訓練設備,可市里遲遲沒有錢劃撥下來。”
  “錢呢?明年就要搞省運會,市里沒有撥款嗎?”
  蕭苕敏道:“市里多次強調要加快新體育中心的建設,對體育方面的財政撥款多數都用在了那邊,我們體委在建設方面只有建議權沒有指揮權,具體工程我們是不負責的,當初我們也提出,先建設訓練館,可真正開始建設,重點是新體育場,根據眼前的情況來看,即便是新體育場的建設進度也很不理想,到現在新體育場還沒有封頂,工程方哪有精力建設訓練館。”
  張揚道:“回頭我找市里反映反映,想要取得好成績,沒有財政的大力支持是不行的。”
  蕭苕敏道:“張老任,我覺著您在市領導面前最好不要讓他們的期望值太高。”她在暗示張揚,千萬不要把奪得金牌榜、獎牌榜雙榜第一的豪言壯語說出來,如果市領導當了真,不但是張揚,他們整個體委可就騎虎難下了。
  張揚道:“我心裡有數!”
  蕭苕敏看著他信心滿滿的樣子,心中卻相當的迷惑,心中有數?她看這位年輕的體委主任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蕭苕敏走後,張揚忽然興趣了一個念頭,他開車去了新體育中心工地現場,他倒要看看現在的進度究竟怎樣。新體育中心工地位於南錫市東郊,206國道旁,通往工地的道路上大車來來往往,到處都是塵土飛揚,張揚開著皮卡車來到工地大門處,門前警衛根本沒有過問,張大官人得以開著皮卡車長驅而入,進入工地現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座聳立在工地中心的巨大建築,南錫市新體育場,從體育場的外部建設情況來看,應該還沒有封頂,現場幹活的工人也不是太多,很多工人三五成群的坐在空地上,有的抽煙,有的在打撲克,躲懶的比幹活的還多。
  張大官人把車停了,走向幾名蹲在那裡抽煙的民工,他從手包裡摸出一盒雲煙扔了過去,幾名民工看到人家這麼客氣,一個個臉上都樂開了花。即使是普通的老百姓也知道天上不會掉餡餅的道理,其中那個年紀大的農民工道:“老闆,有啥子事情?”
  張揚微笑道:“這體育場啥時候才能蓋好啊?”
  那年紀大的農民工還沒有來得及回答,身邊的年輕人道:“蓋個屁的體育場,我們工資都被拖欠三個月了,圖紙天天改,我看市里是沒錢了,再不給我們工錢,我們全都到市政府要錢去。”
  年齡大些的民工畢竟考慮的多一些,用手肘搗子搗那名年輕人,向張揚笑道:“老闆是做什麼的?”
  張揚笑了笑沒說話,他向前走了幾步,圍繞體育場周圍看了看,距離省運會開幕還有不到一年的時間,如果工程進度再不抓緊,恐怕到時候真的要蓋不起來了。
  張揚站在工地現場給梁成龍打了個電話。
  梁成龍聽說他在新體育中心工地現場,不由得笑了起來,張揚昨天還口口聲聲的要低調,要修心養性,今天就故態復萌了,沒事他跑新體育中心幹什麼?梁成龍已經推測到張揚開始醞釀挑事了。
  張揚道:“成龍啊,我雖然是一外行,可也能看出這工程進度存在很大的問題,這都快要年底了,新體育中心的主場館還沒有封頂,工人打牌的打牌聊天的聊天,說是施工方拖欠他們的工資,訓練館全都沒建起來。”
  梁成龍道:“張揚,你剛來南錫,別摻和新體育中心的事情,徐光利承包的工程,他哥是市委書記徐光然,你放心吧,就算脫了褲子蓋臉,最後這體育中心也會完工,至於工程品質和規模會不會縮水,天知道。”
  張揚道:“真他媽氣人,建新體育中心,我們體委居然沒資格參予,這他媽也太扯淡了。”
  梁成龍道:“又上脾氣了不是?你昨兒不是跟我說要混日子的嗎?”
  張揚道:“我是體委主任,省運會要是搞黃了,我是要承擔責任的,領導們有好事兒的時候不一定會想到我,可需要承擔責任的時候,十有八九就會盤算到我頭上了。”
  梁成龍笑了起來:“進入角色真快啊,不容易,真是不容易。”
  張揚罵道:“你小子少說風涼話,你不是建築方面的行家嗎?給我一個建議!”
  梁成龍道:“誰都能看出這方面的毛病,我給你的建議就是拿著規劃圖去找夏伯達,他要是願意出面最好,不願意出面,你再做別的打算,總而言之,這件事不能直接去找徐光然。”
  當天下午的例會上,張揚和體委的主要工作人員見了面,臧金堂、李紅陽、劉剛、崔國柱、段建忠這些黨組成員張揚都是見過的,其他各個科室的幹部大都是初見,張揚的記憶力很好,基本上聽蕭苕敏介紹一遍,就能記住對方的名字,財務科長劉文媛是需要著重記住的,對任何單位來說財務工作都很重要。
  張揚在下午的例會上並沒有多說話,只是笑著做了個自我介紹和大家認識了一下,在臧金堂和李紅陽看來,張揚八成是意識到言多必失,上午的會議上他誇誇其談,現在已經初步感受到作繭自縛的滋味了。
  散會之後,張揚把劉文媛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他要瞭解體委的財政情況。
  劉文媛對此有了準備,她很老練的表示,因為體委主任周大年突然生病,現在很多帳目都在整理之中,有不少帳目問題,檢察院已經派人跟進,整理清楚需要一段時間。
  張揚聽說過周大年涉嫌挪用公款的事情,這件事並不方便直接問劉文媛,經過考慮之後,張揚決定把這些問題暫時壓下來,聽從梁成龍的建議,一切還是等問過夏伯達再說。
  在體委找到新體育中心的規劃圖並不難,即便是體委沒有介入新體育中心具體的施工建設,張揚望著這張圖紙,想起今天去工地現場看到的情況,距離規劃完成無疑還差很多,過去他在江城的時候,經常聽說南錫如何富庶,經濟如何發達,可現在看來,南錫也缺錢,深水港缺錢,新體育中心缺錢,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雖然咱們國家不是金錢社會,可是離開了金錢這兩個字,多數時候都是寸步難行的,這就是現實,藍圖再美好,理想再遠大,在現實面前也不得不低頭。
  張揚做事一要都很乾脆,拖拖拉拉絕不是他的風格,當天的例會開完之後他就準備去市政府,去之前還是先給夏伯達打了個電話,夏伯達讓他四點半去辦公室,之前夏伯達還要開常委會。
  當前困擾南錫市市領導的問題主要有兩個,一個是深水港的後續投資問題,一個就是新體育場的工程進度,這兩大工程都是南錫的顏面,如果出了問題,他們在省領導面前會很不好看。
  新當選的市常委,常務副市長陳浩濃眉深鎖,他不是故意做出這幅心事重重的樣子,事實上,他愁得不行,常淩空走了,把深水港這麼重的擔子丟給了他,他承受不起,在深水港沒有出現資金問題的時候,陳浩很羡慕常淩空的位子,幻想著自己能夠坐上去,取而代之。可今時不同往日,深水港搞好了那是政績,可要是搞不好那可是天大的責任,如果資金問題遲遲不能得到解決,首當其衝需要承擔責任的就是他。陳浩甚至希望自己不當這個常務副市長,其實就算他擔任常務副市長,深水港的擔子也不應該壓在他的身上,只不過徐光然不想讓夏伯達染指,徐光然不會把這麼大的政績讓給夏伯達。
  政績越大,風險越大,陳浩這兩天明顯瘦了,如果這種壓力持續下去,他擔心自己早晚會垮掉。
  陳浩道:“新加坡星月集團方面我們正在積極聯繫,因為他們公司的內部發生了一些變動,所以具體的投資方案要到下個月才能拿出,對此我們要多些耐心,至於何長安先生,我們聯繫不上,根據他的公司所說,目前他在非洲度假,什麼時候回來公司方面也不知道。”
  徐光然有些生氣了:“度假?一個生意人怎麼可以這麼不負責任,當初想要投資的是他,現在需要資金的時候,他卻躲了起來,他可以度假,我們的深水港工程不可以等!”他向夏伯達看了看:“老夏,省裡怎麼說。”
  夏伯達道:“還不明確,從現在的情況來看,財政方面給我們的支持力度不會太大。”
  徐光然點了點頭,他的話題來到了省運會上:“省運會明年就要召開,現在新體育中心的主體育場館還沒有封頂,進度嚴重滯後,市財政要優先照顧這一塊,畢竟省運會是我們南錫全體人民的榮譽,這個面子我們一定要掙!”
  夏伯達心中暗自冷笑,承包新體育中心工程的就是徐光然的弟弟徐光利,市里錢沒少給,可進度還這麼慢,應該從建築商的身上找原因了,徐光然在常委會上提起這件事不是自己打自己臉嗎?
  南錫市紀委書記李培源道:“體育中心工程進度出現問題是多方面的,南錫市體委應該負有相當大的責任,根據我們目前掌握的情況周大年同志在任期間,有非法挪用公款的行為,體委各部門管理混亂,工作效率低下,各部門之間相互推諉責任,嚴重影響到新體育中心的建設。”
  在場常委都知道周大年挪用公款的事情,不過現在周大年就快死了,挪用公款的數目也不大,六十多萬,被組織上發現後,周大年已經將這個窟窿補上了,這也是沒有雙規他的原因,李培源把新體育中心工程進度歸咎到體委身上就有些不夠厚道了,總所周知,新體育中心的建設之初,市委書記徐光然那就提出了要公開擴標,要責權明確,體委只有參予意見的權力,並沒有指揮工程的權力,現在工程進度出現了問題,又把帽子扣在了體委的頭上,體委無疑是很冤枉的。可轉念一想,周大年反正要死了,他剛巧又出了挪用公款的事情,就算多給他一份責任也不算什麼。
  夏伯達卻明白其中的奧妙,李培源和徐光然的關係很好,他的這番話絕不是無的放矢。
  市委宣傳部長梁松道:“說起體委的事情,我剛聽說了一件新鮮事兒。”
  所有常委都望向梁松,會議的前半程氣氛有些壓抑,梁松的表情似乎在沖淡這種壓抑的氣氛,他笑道:“今天體委召開了一個動員會,動員會上我們新任的體委主任當著全體教練和運動員的面立下豪言壯志,說要在明年的省運會上,取得金牌榜和獎牌榜雙榜第一。”
  梁松的話剛一說完,很多常委就笑了起來,他們笑得時候都下意識的看著夏伯達。
  夏伯達沒笑,張揚是他請過來的,無論把張揚調來的初衷是什麼,可別人都認為張揚是他要力捧的幹部,想不到這廝才來南錫工作第一天就鬧出了這麼大的笑話。
  徐光然笑道:“年輕幹部有雄心是好事兒,沒有工作熱情怎麼幹好工作。”
  梁松笑著說道:“我說出這件事也沒什麼目的,我就是覺著我們的年輕幹部還是腳踏實地一點好。”

卷六 第523章 就要領導你
  徐光然道:“老梁說得對,我們共產黨人最重要的就是實事求是,浮誇之風不能要,過去我們曾經深受其害,在當今好時代,絕不能讓這種風氣重演。”徐光然的這番話說得顯然有些重了。說完這番話,他話鋒一轉又道:“不過我們也要看到年輕幹部的優點,他們熱情,有想法,有衝勁,我們的改革必須要這樣的年輕人來推動。當然做工作僅僅依靠熱情是不夠的,不能一味的向前邁步子,還要走得穩。”
  夏伯達隱約覺著徐光然正在有目的的引導常委們,他想幹什麼?夏伯達的性情是極其沉穩的,他靜靜等待著,在徐光然沒有暴露真實目的之前,自己還不方便提出意見。
  徐光然道:“明年的省運會對南錫無比重要,體委的工作不容忽視,我很期待年輕同志的到來能夠給體委帶來改觀。”他轉向組織部長何英培道:“老何,體委方面的領導結構調整是不是已經完成了。”
  何英培道:“差不多了,張揚擔任體委主任,其他幾位副主任不變,黨組成員不變……”說到這裡他意識到了什麼,小聲道:“黨組書記還沒有確定。”
  夏伯達內心一震,他終於明白徐光然問這句話的目的何在,徐光然想要在黨組書記的問題上做文章,他不想張揚來南錫,可是省裡壓下來的事情他又拒絕不了,徐光然畢竟是市委書記,政治上他有自己的主見,對上級領導不會盲目服從,自從知道張揚來南錫當體委主任已成定局,徐光然就有了打算,周大年離職之後,空出的不但是體委主任的位置,還有黨組書記。張揚擔任體委主任,黨組書記另選他人,徐光然這一手美其名曰黨政分開,事實上等於將體委的權力分開,不能讓張揚黨政權力集於一身。
  徐光然道:“我看崔國柱同志不錯,黨性原則很強,本身就是圍棋高手,善於把握全域,由他來當黨組書記,和小張搭檔,要衝勁有衝勁要沉穩有沉穩。”
  夏伯達本來想出聲反對,可話到唇邊又咽了回去,黨政分開?還不是為了分薄張揚的權力,從一開始徐光然就對張揚前來南錫持有反對態度,現在他的做法更證明了這一點,身為體委主任卻當不了黨組書記,這件事誰都能看出來很不正常。所有人都知道張揚是夏伯達請來的,徐光然這麼做顯然沒有顧及他的感受,別人都認為夏伯達應該站出來了,至少要說兩句不同意見,可夏伯達讓所有人失望了,他沒說話,夏伯達認為自己用不著說話,張揚本來就不是自己弄到南錫來的,徐光然這麼做的結果只有兩個,一個是得罪張揚,一個是得罪閻國滔,是他自己找不自在,夏伯達懶得去管。
  徐光然既然這麼說了,別人誰也不好提意見,張揚雖然是個人物,可他在南錫市常委中沒多少關係,夏伯達是他的伯樂,可夏伯達都不願意為他說話,別人更懶得發表意見了。
  經過江城的一系列政治風波,張大官人意識到過度張揚不是什麼好事,可來到南錫沒多久,他又發現低調也不是什麼好事,無論做人還是從政,你的低調會讓別人覺著你軟弱可欺。崔國柱擔任黨組書記的消息很快就傳了出來,這件事讓張揚相當的錯愕,他本以為自己擔任黨組書記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可沒想到中途殺出一個程咬金,體委副主任崔國柱意外的成為了黨組書記。
  張揚只是意外,而臧金堂幾位副主任的心理就是嫉恨了,徐光然做出這個決定的最大好處就是,轉移了目標,讓這幫體委副主任原本對張揚同仇敵愾的心理發生了改變,他們可沒有一致對外的覺悟,看到崔國柱被提升了上去,最惱火的就是臧金堂,他過去一直是黨組副書記,在他看來,就算是提一位黨組書記,也輪不到崔國柱。
  崔國柱很得意,這麼多年陪著徐光然下棋的功夫真沒白費了,儘管徐光然的棋藝很臭,有些時候,他看到徐光然的昏招都想要罵娘,可他得忍住,還得不著痕跡的讓徐書記贏上幾局。現在看來,他的付出終於得到了回報。
  一個新的問題又擺在眼前,黨組書記和體委主任究竟誰大?市領導雖然安排了一位體委主任,一位黨組書記,可他們並沒有明確體委工作由誰來主持,這就讓本不複雜的南錫市體委變得有些複雜了。
  崔國柱也不知道體委主任和黨組書記誰更大,畢竟市里沒說,可有一點他清楚,召開黨組會議的時候,他最大,這一點毫無疑問。黨組會議上,崔國柱理所當然的在主位上坐下,黨組成員陸續到來,黨組副書記臧金堂、黨組成員李紅陽、劉剛、段建中、蕭苕敏都來了,最後一個到來的是新任體委主任張揚。
  張揚進入小會議室一臉的笑,這讓幾位黨組成員多少有些詫異,在大家看來,崔國柱被任命為黨組書記,最失落的應該是張揚才對,可是看他的表情,似乎情緒並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
  張揚正對著崔國柱坐下了,會議桌一首一尾,兩人距離的很遠。這讓崔國柱有些不自在,按照過去的習慣,黨組書記坐在中間,其他人坐在會議桌的兩旁,可張揚偏偏選擇他的對面坐下了,笑眯眯看著崔國柱,輕聲道:“都在等我啊,不好意思,我來晚了,老崔,開始吧。”
  崔國柱愣了,他確信自己沒聽錯,張揚叫他老崔,沒叫他崔書記,崔國柱有些生氣,現在我是黨組書記,咱們開的是黨組會,在會議室裡我說了算,你是體委主任不假,可也不能擺這麼大的譜,頤指氣使的樣子,你有資格領導我嗎?下圍棋的人性格內斂的居多,崔國柱心裡很不滿,可嘴上沒說出來,他咳嗽了一聲道:“今天召開這個黨組會議,主要是為了宣佈市里的幾個決定,也談一下我們體委近期的工作。”
  張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微笑道:“老崔,說吧,回頭我還得視察體育場館,今天咱們的會議儘量簡明扼要。”
  崔國柱臉皮有些紅了,這廝實在太囂張了,這句話說得高高在上,好像是對下級說話。
  幾位副主任看到崔國柱尷尬的樣子,心中卻生出無比快意,不知為何,大家都巴望著崔國柱出洋相,誰也搞不清楚自己的心理,反正眼瞅著崔國柱當上了黨組書記,沒人心裡舒服,張揚空降當了體委主任,每人都看著張揚不爽,覺著他是靠後臺沒本事,可崔國柱當了黨組書記每個人心裡都是極度的不爽,就算過去崔國柱在幾位副主任中排名也無法進入前三,可他偏偏就突然殺了出來,當上了黨組書記,他憑什麼?無非是陪領導陪得好,會哄徐書記開心。
  幾位副主任心裡不平衡是其中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大家都知道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要是黨組書記崔國柱和體委主任張揚掰扯起來,大家都樂於看看熱鬧。
  崔國柱道:“小張,別急啊,心急是做不好工作的。”再好的脾氣也得反擊,你是體委主任,我是黨組書記,按理說我地位比你高,你憑什麼叫我老崔?
  張揚笑道:“那你說,我們大家都聽著。”
  崔國柱有些不滿的又看了張揚一眼,方才道:“市里剛剛任命我為體委黨組書記,讓我負責體委黨組織的工作。”他停頓了一下又道:“任命張揚同志為黨組副書記!希望以後張揚同志能夠多多協助我,搞好體委的工作。”這句話就是在向張揚擺明立場,你小子給我老實點,你是體委黨組副書記,以後體委我說了算。
  張揚道:“咱們體委已經有了一位黨組副書記,這麼小的單位哪兒用得上這麼多副書記,這副書記我還是不幹了,我看臧書記幹得就挺好,咱們國家三令五申要精簡機構,咱們小小的體委,搞這麼多的幹部不好,容易混淆分工,我回頭會向市里打份申請報告,這副書記我不做。”
  崔國柱知道這小子正在公開向自己發難,他冷笑道:“小張同志,這是領導的決定。”
  張揚笑道:“領導的決定也不一定都是正確的!”這話一說,舉座皆驚,公開質疑領導的決定,張揚真是好大的膽子。
  張揚道:“過去啊,我沒來體委之前,以為我們這個單位不過幾十口子人,機構很簡單,可來到之後發現不是這麼回事兒,我們的領導機構很龐大嘛。”
  崔國柱打斷張揚的話道:“小張,你等我把話說完。”
  張揚笑道:“老崔啊,你別急,國家提倡黨政分開,我絕對不會干涉黨員活動的事情,我現在談的是體委的領導結構,能不能讓我先發表一下意見,有道是,要想好,大讓小嘛!”
  崔國柱還想說什麼,一直沒說話的臧金堂開口道:“老崔啊,我看先聽聽張主任說,畢竟張主任是我們的領導。”
  崔國柱愣了,麻痹的,你什麼意思?敢情他是領導,我就不是領導?現在開得是黨組會議,我為什麼要讓他先說話?話語權本應該掌握在我的手裡。
  張揚的嘴巴沒有閑著,他微笑道:“我很贊同市里的決定,現在中央三令五申要黨政分開,市里這次在體委落到了實處,這樣做是好事,便於體委明確分工,便於我們更好的展開工作,以後我負責體委的具體工作,一切黨內的活動,宣傳都交給老崔同志負責。”
  崔國柱忍不住了:“小張……”
  張揚笑道:“你可不能推辭,市領導把這麼重的擔子交給你,就是看中了你的黨性原則,以後一定要把黨的工作真抓實幹,體委具體的工作安排我們幾個會主動承擔起來,黨的工作不容馬虎啊。”
  幾位黨組成員差點沒笑出聲來,見過奪權的,沒見過這麼奪權的,張揚公然表示體委以後的工作沒崔國柱的份兒,讓他只管黨務。
  崔國柱道:“小張,恐怕你沒有領會領導的精神。”
  張揚道:“老崔啊,事情已經很明白了,咱們別在這件小事上糾纏不休了,我看大家都有重要事情要辦,今天先散會吧。”
  崔國柱怒了,再好的脾氣也受不了啊,我好歹也是黨組書記,現在開得是黨組會議,你一個黨組副書記憑什麼散我的會?崔國柱冷冷道:“小張,我的話還沒說完!”
  張揚道:“那你說,我們都聽著呢?”
  崔國柱強壓一口氣道:“下面我談談我們體委近期工作的重點。”
  張揚在一旁道:“老崔啊,體委近期工作,回頭我會和幾位副主任商量著辦的,黨務工作是我們的重點,你能把黨務這塊抓好就不容易了,其他的事情不用你過問。”
  崔國柱再也按捺不住了,大聲道:“你什麼意思?我是黨組書記,我沒權利談體委的工作嗎?南錫市體委難道不需要党的領導。”
  張揚還在笑:“老崔啊,堅持共產黨的領導是我們的基本原則,你不可以懷疑這件事啊。”他站起身道:“真有事兒,今天就到這裡吧。”
  崔國柱怒道:“你給我坐下,我就要領導你。”崔國柱真是被氣糊塗了,這句話說得所有人都愣了。
  一向貌似很有涵養的崔國柱怎麼說出了一句這麼沒有水準的話?
  張大官人樂呵呵望著崔國柱,心平氣和的來了一句:“啊,你是不是生病了?發燒了?”
  崔國柱怒吼道:“你給我坐下!”
  還別說,他的官威還真起到了一些作用,張大官人緩緩坐下,掏出手機,然後不慌不忙的按下了120,他是真打,不是裝模作樣,電話接通之後,他大聲道:“120嗎?這裡是體委大院,我們這裡有位同志突然精神病發作,請趕緊過來一趟。”
  “嗤!”副主任李紅陽第一個忍不住笑出聲來,他在官場上也混了不少時間了,可爭權奪利爭到這份上的他還是頭一次見到。
  崔國柱臉色鐵青的看著李紅陽。
  臧金堂、劉剛也在笑,段建中和蕭苕敏雖然沒笑,可從他們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們忍得很辛苦,張揚真是一個人才啊,按照他們的想法,政治上就算有鬥爭,也應該是背地裡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可張揚的表達方式就這麼直接,他根本不玩什麼計謀,當場發難,是他缺少政治手腕,還是他壓根沒把崔國柱放在眼裡,這件事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崔國柱氣得渾身都顫抖起來,他指著張揚好半天都沒說出話來,突然感覺到頭腦一陣暈眩,直挺挺向地上倒了下去。
  劉剛距離最近,看到崔國柱突然倒了下去,慌忙一把將他抱住。崔國柱臉色鐵青,牙關緊閉竟然被氣得暈了過去,劉剛大聲道:“趕緊叫救護車!”

  身為罪魁禍首的張大官人道:“我叫過了!”這廝倒是有先見之明。看到崔國柱氣成這個樣子,所有人又開始同情起他來了,當個黨組書記容易嗎?不過多數人也在想,崔國柱的肚量也太小了一些,張揚根本就是要挑起他的怒火,就是要讓他失去鎮定,崔國柱偏偏就上了他的當。
  不過張揚也沒有想到崔國柱的耐受力會這麼低,只不過隨便氣了他兩下就把這廝給氣翻了,張大官人湊了過去裝模作樣的摸了摸崔國柱的額頭,他倒不是想針對崔國柱,是崔國柱自己倒楣,被市里扶到了他不該呆的地方,擋了張大官人的路,不鏟你鏟誰?
  張大官人歎了口氣,說了一句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話:“老崔真是一個好同志,明明身體有病,還要堅持工作,真是党的好幹部,以後我們要向他好好學習。”
  於是所有的黨組成員認為張揚不但冷血而且無恥,崔國柱都被他氣成這樣了,他居然還能說出風涼話來,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張大官人也不是沒有同情心,他倒是覺著崔國柱有點可憐,不過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剛才這傢伙還口口聲聲想要領導自己來著,麻痹的,你配嗎?我是體委主任,馬上就是正處級幹部,讓你管黨務,你就老老實實管黨務現在好了,非得要領導我,好勝心太強,鬧出毛病來了。
  外面響起了救護車的呼嘯聲,大家一起把崔國柱架上了車,張大官人這會兒出了點力親自把崔國柱給扛了上去,他年輕力壯,再說了崔國柱就是他氣成這個樣子的,他總得做點表面功夫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事情,張大官人發現崔國柱的毛病並不大,他背著崔國柱上車的時候這廝就醒了,只不過他繼續在裝。
  崔國柱被氣暈了不假,可他暈了沒多長時間就醒了,醒來之後,崔國柱就意識到自己中了張揚的圈套,身為黨組書記剛剛上任就被他給氣暈了,別人未必會同情他,反而會說他的心胸有問題,當領導的一旦被人質疑心胸狹窄,可不是什麼好事,事情已經發生了,想要扭轉今天的局面很難,崔國柱乾脆將計就計,我反正被你氣暈了,所有人也都看到了,我這次就裝到底,我要把事情鬧大,我要讓所有的市領導都知道,你小子是怎麼氣我的,是怎麼迫害一個党的好幹部的,我要讓市領導追究你的責任。
  崔國柱的算盤打得很好,他裝得也很像,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他怎麼算都算不到張揚是位神醫,更算不到這廝是個武林高手,他的那點彎彎繞繞根本瞞不過張大官人的眼睛。
  張揚背著崔國柱上了救護車,心中暗罵這狗日的裝病,你他媽不是裝嗎?今天我就給你一個裝病的機會,張揚可沒這麼好心背他,背他的目的就是為了近距離接觸,近距離接觸的目的就是為了方便下手,他小心翼翼的把崔國柱放在了擔架上,放下崔國柱的時候,左手很不明顯的在崔國柱的腰椎上輕輕摁了一下。
  崔國柱覺著腰眼一麻,強忍著麻意沒有吭聲,黨組書記的意志還是很堅強的。他聽到張揚在一旁交代:“一定要不惜代價挽救崔國柱同志的生命,他是我們體委的優秀工作者,我們的楷模,身懷重病,仍然堅持工作在第一線,是為了我們祖國的體育事業累倒的啊!”
  崔國柱聽在耳朵裡,恨得牙根都癢癢,麻痹的,我沒病,我就是讓你給氣的,讓你硬生生氣出來的毛病。你得意吧,我看你能得意到什麼時候。崔國柱要繼續演下去,要把這件事情鬧大,他認為市里不會不管這件事的,張揚也許會因此倒楣。
  崔國柱被張揚當場氣倒,送往醫院急救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市里,徐光然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剛巧和夏伯達在一起,他不由得苦笑起來:“老夏,你看看,張揚來了才幾天出事了吧,真不是省油的燈,把崔國柱給氣到醫院裡去了。”
  夏伯達無奈的搖了搖頭道:“這件事影響真是不好,回頭我去醫院看看。”
  徐光然道:“張揚這個年輕人啊,怎麼可以這樣,要尊敬老同志嘛!”
  夏伯達道:“徐書記,其實這件事我們也有責任,組織上一直都沒有明確體委的工作具體由誰來負責,產生糾紛也是難免的。”
  徐光然有些不高興的皺了皺眉頭道:“老夏,黨政工作都重要,可是關鍵時候還是要聽黨的話嘛!”
  夏伯達對這句話很是不爽,徐光然根本是借著這句話在敲打自己,告訴自己南錫是書記當家,他這個市長沒有發言權。夏伯達道:“徐書記,我看體委這樣的單位,不適合搞什麼黨政分開,容易產生矛盾啊!”
  徐光然道:“你去慰問一下崔國柱同志,調查清楚這件事,一定要調查清楚,要追究相關人員的責任,如果真的像外界所說的那樣,張揚同志就是對党的不尊重,是要嚴肅處理的。”
  夏伯達道:“我去問問這件事。”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張揚剛來,他對體委的情況並不太清楚,對年輕幹部,還是要寬容一些。”
  徐光然道:“寬容是必須的,但是一定要讓他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以後不可以犯同樣的錯誤。”
  夏伯達去南錫市第二人民醫院的時候叫上了組織部長何英培,夏伯達這個人缺少擔當精神,什麼事情都喜歡拽上一個分擔一下,當然他拉何英培去的目的是想探討一下體委的事情。
  夏伯達道:“何部長,體委的工作不好做啊!”
  何英培笑了笑,其實他也是不贊同把崔國柱提升為體委黨組書記的,可徐光然給了他暗示,這樣的做法很值得商榷,容易造成同事之間的矛盾,事實證明就是如此,崔國柱才當了不到一天的黨組書記就被氣得進了醫院,何英培道:“輿論對張揚很不利啊,都說崔國柱是他氣倒的。”
  夏伯達笑道:“如果真是這樣,崔國柱的氣量也太小了一些,身為一個接受党和國家培養多年的幹部,胸懷怎麼可以這麼狹窄呢?”
  何英培道:“小張應該多尊敬老同志嘛,他是體委主任不假,也不該這樣去氣一個老同志。”
  夏伯達道:“崔國柱真要是被氣出個三長兩短,事情就麻煩了。”
  何英培道:“黨政分開,說的容易,做起來太難了,權力發生重疊,必然發生矛盾,我看體委的事情需要慎重考慮,必須要明確體委的領導人。”
  夏伯達道:“那是你們組織部的事情,體委這攤子要是搞不好,明年的省運會十有八九會搞黃,何部,你肩頭的擔子不輕啊!”
  何英培道:“老夏,你不能把什麼事情都推到我身上,張揚可是你從江城調來的幹部,他出了問題,你也是要負責的。”
  兩人都是笑著說話,可心裡都弄些鬱悶,本該挺簡單的事情,為什麼一定要搞得如此複雜呢?

卷六 第524章 弄假成真
  崔國柱躺在病床上,渾身酸酸軟軟的沒有半分力道,他原本是抱著裝病的打算,可一來到這醫院,覺著自己似乎真的有了毛病,他老婆徐敏坐在床邊幫他削著蘋果,兩口子感情不錯,徐敏也是圍棋專業,目前自己搞了個圍棋學校,因為這兩年圍棋熱,學校倒也搞得有聲有色,徐敏將削好的蘋果遞給崔國柱道:“你啊,這麼大人了,跟人家爭什麼?體委那個清水衙門,就算當了主任又怎麼樣。”
  崔國柱笑道:“我沒事,他以為能把我氣著,可惜道行差遠了。”這句話多少有些往臉上貼金的意思,張揚成功把他氣倒了,他今天當場被氣暈可不是硬裝出來的。
  徐敏歎了一口氣,她總覺著丈夫過度執著於官場不是什麼好事,在體委那份工資收入還不如她開圍棋學校來得實在。如果只憑著崔國柱那點工資,兒子在日本留學的費用根本沒辦法解決,還不是靠她這邊支撐著。徐敏正想勸丈夫兩句,這時候病房的門被敲響了,市長夏伯達、市組織部長何英培兩人一起過來了,這樣的慰問陣容已經足夠強大,崔國柱身為體委黨組書記,頗有些受寵若驚,他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可是手足酸軟沒有半分力道,竟然完不成這個簡單動作。
  夏伯達搶上前一步,很關切的握住崔國柱的手道:“國柱同志,躺著,躺著。”
  何英培看到崔國柱的樣子,心裡感覺有些好笑,這廝也太能裝了,真打算要在醫院裡一直躺下去?
  徐敏忙著招呼道:“夏市長請坐,何部長請坐。”看到兩位市委常委一起過來探望自己的丈夫,徐敏也覺著臉上有光。
  夏伯達和何英培在床邊做了,徐敏給他們拿了兩瓶礦泉水。
  夏伯達笑道:“不用這麼客氣,今天我們專程來探望探望國柱同志,最近體委的工作實在太辛苦,國柱同志一心撲在工作上,累病了,這是為我們的體育事業鞠躬盡瘁啊。”
  徐敏道:“他就是這個樣子,工作起來不要命。”
  崔國柱笑了笑,咳嗽了一聲,徐敏從丈夫的這聲咳嗽中領悟到了什麼,小聲道:“兩位領導坐著,我去打開水。”
  夏伯達和何英培都笑著點了點頭。
  徐敏走後,隨手把房門給關上了,崔國柱臉上醞釀出委屈的表情,他充滿悲憤道:“夏市長,何部長,這個黨組書記我沒法幹了!”
  夏伯達當然知道是為了什麼,可還是故意裝出驚奇的樣子:“國柱同志怎麼這麼說呢?”
  崔國柱道:“我和張揚無法共事下去,大家都是同事,磨合是在所難免的,可是他對待別人連起碼的尊重都沒有。”
  何英培道:“國柱同志今天是你擔任黨組書記的第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啊。”
  崔國柱道:“組織上既然委任我當黨組書記,我就要承擔起這個責任,召開黨組會議的時候,他不斷地和我唱反調,逾越個人權力,想要把權力淩駕於眾人之上……”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崔國柱忽然有些喘不過氣來得感覺,他不得不停頓下來劇烈的喘息了兩口,方才道:“我不是想和他爭什麼權力,只是我覺著堅持党的領導不容置疑,他在黨組會議上公然大放厥詞,質疑党的領導地位,還說……還說我是個神經病……對我……對我已經構成了人身侮辱……”崔國柱說到這裡覺著就要虛脫了,又劇烈的喘息了起來。
  夏伯達和何英培看到他的樣子都有些擔憂,崔國柱看來病的真是不輕啊。
  這會兒又來了人,這次來的是幾位體委黨組成員,帶頭的就是張揚,這廝走在最前頭,來到病房,看到夏伯達和何英培,顯得有些驚奇,笑道:“兩位領導趕在我們前頭了。”
  夏伯達道:“我們代表市領導專程來探望崔國柱同志的。”
  張揚道:“老崔同志真是一位好同志,對待工作任勞任怨,事必躬親,終於累倒在工作崗位上,我準備號召整個體育系統內開展向崔國柱同志學習的活動,在崔國柱同志精神的鼓舞下,我們的廣大體育工作者一定會鼓起幹勁,在明年的省運會上拿出一份亮麗的成績單。”
  蕭苕敏走過去將手中的一束鮮花放在崔國柱的床頭。
  張揚代表大家將一個紅包放在崔國柱床頭:“這是我們大家的一點心意,現在的營養品都太假,買別的又怕不合適,所以我們幾個每人拿了一百塊錢,你自己看著買點東西!”
  崔國柱沉著臉,麻痹的,這小子真不是個東西,當著兩位市領導的面給我錢,裝吧,你他媽就裝吧,崔國柱道:“心領了,錢我不要!”
  張揚呵呵笑著握住崔國柱的手:“當著兩位領導的面,我得向崔書記道歉,今天的黨組會議上,我和崔書記因為工作的問題發生了一些小小的爭執,我這個人年輕,欠缺經驗,脾氣也沖了點,不過我的出發點是好的,是想搞好體委的工作。崔書記也是為了體委好,崔書記,您別跟我一般見識,儘快養好身體,我還等著和你一起並肩戰鬥呢?”他一邊說一邊搖晃著崔國柱的手臂,崔國柱恨不能一把將他的手甩開,可惜身上沒有力量。
  臧金堂看到崔國柱此時的模樣,料定這廝是在裝病,今天一開始對他的那點兒同情又消失的無影無蹤了,臧金堂道:“崔書記,張主任也是為了工作,工作上的爭執大家都別往心裡去,今天還是張主任給你叫得救護車,是張主任親自把你背到車上去的。”什麼叫落井下石,臧金堂現在就是,當著兩位常委的面說這番話,就是力撐張揚,力撐張揚是為了什麼?目的就是為了打擊崔國柱,你崔國柱憑什麼當黨組書記?輪到誰也輪不到你,當一天黨組書記就進醫院了,領導們都好好看看,你狗日的就這點肚量。
  崔國柱臉色鐵青,他不能不生氣,原本他是想利用住院引起領導們的重視,用這種方法把張揚逼入困境,可沒想到自己當了黨組書記竟然激起了臧金堂的仇恨,官場中就是這個樣子,你永遠不知道自己的下一個敵人是誰。
  體委副主任劉剛也道:“崔書記啊,你安心養病,借著這個機會剛好做個全身體檢,現在很多人的身體都是亞健康狀態,如果不注意,就會造成大毛病。”
  紀檢組長段建忠也道:“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好好養病,千萬不能掉以輕心,體委那邊的工作有張主任和我們呢,你不用擔心。”
  李紅陽沒說話,在看崔國柱的床頭卡呢,上面寫著眩暈待查,愣是看不出崔國柱到底有啥毛病。
  兩位市常委夏伯達和何英培對望了一眼,他們都是何許人物,從這幫體委黨組成員的說話中就聽出來了,崔國柱不得人心啊,夏伯達想笑,崔國柱這次裝得可能有些過了,看來所有人都巴不得他生病呢。
  崔國柱強忍著心中的怒氣,低聲道:“謝謝大家的關心,我身體沒什麼大問題,休息一下,很快就回去上班。”
  張揚道:“我們也很希望崔書記早日回去上班,體委還有這麼多的工作等著你去做,沒了你,我們就沒了主心骨。”
  崔國柱怎麼聽怎麼彆扭,這話根本是在諷刺自己。
  夏伯達和何英培兩人起身告辭,崔國柱倒是想起來送,可惜身上沒什麼力氣,連他自己這會兒心裡都犯起了嘀咕,我應該沒什麼病吧?
  張揚身為體委主任自然是要送的,把兩位領導送到了外面,夏伯達望著張揚不由得歎了口氣道:“小張,不是我說你,要和同志們搞好團結嘛。”
  張揚道:“我們團結著呢,就是工作上有了一些小誤會,放心,我不會往心裡去的。”
  夏伯達又好氣又好笑,你不往心裡去,現在崔國柱被你氣得都住院了,你小子還想怎麼折騰?
  何英培道:“張揚,你是不是有什麼想法?任命崔國柱同志擔任黨組書記是組織上討論後的結果。”
  張揚道:“我倒是沒什麼意見,可崔國柱同志今天在黨組會議上說了一句話,我感到有點兒糊塗。”
  夏伯達和何英培都好奇的看著張揚,何英培道:“他說什麼了?”
  張揚道:“他說就是要領導我!”
  夏伯達和何英培對望了一眼,如果崔國柱真這麼說了,這貨的水準也太一般。
  張揚道:“我有點搞不清楚了,體委主任和體委黨組書記到底誰管誰?還是黨政分開各負其責?他要領導我,是不是意味著以後體委的事情都要由他說了算,我就是一個聾子的耳朵,擺設而已。”
  夏伯達道:“怎麼說話呢?誰說他領導你了,你是體委主任,你是體委的最高領導啊。”夏伯達一聽黨政權力掰扯不清心裡就不舒服,至少對他來說,在南錫是書記管市長。
  何英培道:“小張,這件事怪組織上沒交代清楚,讓你主管體委日常行政的工作,崔國柱同志負責體委黨務工作。”
  張揚道:“我這人平時就稀裡糊塗的,您這麼一說,我還真搞不清黨政有什麼具體的界限,不是我抱怨啊,本來我們體委內部沒什麼矛盾,你們這些當領導的根本是在刻意製造矛盾。”
  夏伯達和何英培對望了一眼,兩人都沒說話,張揚這句話可算說在了點子上,讓崔國柱當黨組書記是市委書記徐光然的意思,這根本就是在故意製造矛盾。
  張揚道:“我這人脾氣直,不會玩什麼彎彎繞繞,今天當著你們兩位領導我把話說明白了,組織上既然讓我來當這個體委主任,就要信任我,如果你們不信任我,就請另選高明,我不愁沒地方呆。”
  何英培道:“誰不信任你了?不信任你還把體委這麼重要的部門交給你啊。”
  張揚道:“體委到底是個什麼部門,咱們大家都清楚,我去體委也沒想怎麼著,可這年月想息事寧人老老實實的做好工作就是那麼難,兩位領導,體委就那麼點地方,黨政加起來也沒多少權力,還是那句話,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要是信不過我,我從今天起就找後路,大不了我調回江城去。”
  夏伯達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了,張揚是他調過來的幹部,徐光然扶植崔國柱的做法的確有些過份,張揚發了這一通牢騷,夏伯達怎麼也要有點表示,夏伯達道:“小張,別犯小孩子脾氣,幹革命工作怎麼可以賭氣呢?任何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你想要領導信任你,認同你的能力,就必須腳踏實地的做出一些成績給別人看,讓大家都相信你有能力做好體委的領導工作。”
  何英培點了點頭道:“夏市長說得對,你要證明自己啊。”
  幾個人說話的時候,一位身穿白大褂的男子走了過來,正是市委書記徐光然的弟弟徐光勝,張揚在靜海參加精神文明學習班的時候就和徐光勝認識,那時候的結緣是因為靜海市副市長王廣正,王廣正得罪了張揚,被張揚捉弄,徐光勝是王廣正的老同學,從那時候開始,徐光勝對張揚的醫術相當的推崇,這個年輕人能夠醫好他大哥的痛風病絕非偶然。
  徐光勝平時並不關注政治上的事情,張揚來南錫也沒幾天,所以徐光勝並不知道張揚調來這裡擔任市體委主任的事情,看到張揚相當的驚喜,他先和夏伯達、何英培打了個招呼,然後熱情的握住張揚的手道:“張市長,什麼風把你吹到南錫來了?”
  張揚笑道:“我調來南錫工作了,在體委,這不,還沒安頓下來,正準備把事情理順了再去拜訪你呢。”
  徐光勝笑道:“今天遇上了你就別走了,晚上我請客,給你接風洗塵,夏市長,何部長,晚上有空嗎,一起吃飯!”
  夏伯達笑了笑道:“最近市里工作太忙,哪有時間啊。”
  何英培也是同樣的說辭。
  夏伯達他們本來準備要走,可夏伯達又想起了一件事,徐光勝是市二院的專家,泌尿科主任,他想必應該知道點崔國柱的病情,夏伯達道:“體委崔書記的病重不重?”
  徐光勝也聽說了這件事,他並不是神經內科的,所以並不清楚崔國柱的情況,可巧一名神經科的大夫從他們身邊經過,徐光勝把他叫了過來。
  那醫生聽說是崔國柱的事情,不覺笑了起來:“剛剛檢查結果出來了,他沒病,各項生理指標都好得很,很健康,可就是說自己手足無力下不了床。”
  夏伯達和何英培兩人沒繼續問下去,告辭之後,一起上了汽車。
  來到車內,何英培終於忍不住道:“這崔國柱該不會裝病吧。”
  夏伯達道:“這事情搞下去誰都沒好處,我看還是儘早算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有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同志之間何必搞到你死我活的。”
  何英培歎了口氣道:“崔國柱的心胸有些問題。”
  崔國柱的初衷是想裝病,可他自從躺在了醫院的病床上,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了,躺在床上,連話都懶得說。
  他老婆徐敏道:“行了,行了,你就別裝了,領導都走了,體委的人也都走了,差不多就行了,老在醫院躺著幹什麼。”
  崔國柱有氣無力道:“我沒裝……我真病了……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
  徐敏道:“喲呵,裝病裝出癮來了是不是?我告訴你,我圍棋學校還有一攤子事忙活,你再這麼裝下去,我可沒工夫伺候你。”
  崔國柱怒道:“誰他媽裝了?你看不出我難受啊。”
  徐敏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崔國柱的額頭,體溫很正常啊。
  崔國柱內心中沒來由一陣煩躁:“幹什麼?你不信我?你覺著我裝?我為什麼要裝給你看?”

  崔國柱平時的脾氣一直都很好,兩口子很少紅臉,再加上徐敏是家裡主要的收入來源,經濟決定地位,可今天崔國柱一反常態,居然跟老婆扛上了。
  徐敏瞪了他一眼道:“檢查結果都出來了,醫生說你身體各項指標都好的很,明明沒病。”
  “醫生說話就頂用嗎?現在的醫院治死的比治好的多……”崔國柱一激動又覺著有些氣急。
  徐敏道:“老崔,你怎麼回事兒?是不是腦子被刺激出毛病來了!”她也就是隨口那麼一說,崔國柱又急了:“你才有毛病,我腦子好的很,我正常得很!”
  徐敏也不由得有些生氣了:“你真是個神經病,不和你說了!”
  崔國柱怒道:“你說誰神經病?你說誰神經病,你才神經病呢!”
  徐光勝對張揚這個年輕人是十分欣賞的,當晚他在海天大酒店宴請張揚,身為南錫市二院泌尿科主任,徐光勝本身的收入不菲,他請客其實也用不著他結帳,跟在他後面的藥販子,醫療器械商都排長隊,吃頓飯,撕一張發票,自然會有人搶著給他報銷,在醫療界,誰也不把這看成是貪污受賄,這樣很正常,大家都這麼幹,你要是不這麼幹反而顯得不正常了。
  當晚徐光勝還邀請了醫院的院長鐘林,他們兩人是醫學院的老同學,關係處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徐光勝也給靜海市副市長王廣正打了電話,告訴他張揚來南錫擔任體委主任的消息,王廣正過去曾經被張揚整蠱過,命根子差點沒廢掉,不過從那次的事情後,王廣正也學了個乖,他對張揚相當的服氣,聽說張揚來南錫任職,馬上表示晚上會來南錫出席張揚的接風宴會。
  張揚這邊叫上了梁成龍,體委方面他把幾位黨組成員都邀請了,張大官人知道自己初來乍到的,必須要搞好同志關係,崔國柱的事情讓他從眾矢之的的局面下改觀了許多,他要利用現在的契機朵拉一些關係。黨組成員中,臧金堂推說有事,段建忠晚上有應酬,李紅陽和劉剛兩人接受了邀請,蕭苕敏對這位新來的主任存著巴結的念頭,雖然她有事,還是把事情推掉,前往海天赴宴。
  以張大官人的意思是不想去海天的,可徐光勝既然這麼安排了,他要是不去,也不好,客隨主便,自己總不能提出換地方。
  晚上六點,張揚準時出現在海天大酒店的門前,海天的酒店經理鐘海燕正在和鐘林說話呢,她和鐘林是堂兄妹關係,看到張揚走進來,鐘海燕停下說話,笑著迎了上來:“張主任,您來吃飯啊!”
  鐘林不認識張揚,張揚也不認識鐘林,徐光勝這會兒從洗手間出來了,看到張揚,笑著道:“張揚,來啦!”
  鐘林這才知道今晚徐光勝宴請的主賓是這位年輕人,鐘海燕這才明白堂哥晚上來這裡吃飯是和張揚一起的,看到張揚和徐光勝如此熟悉,鐘海燕又想起張揚和喬鵬舉、梁成龍那幫衙內爺的關係,心中對張揚又不覺看重了幾分。
  徐光勝介紹鐘林和張揚認識。
  鐘林笑著伸出手去,和張揚親切的握了握手道:“張主任,我對你可是聞名已久啊,徐主任在我面前經常提起你,以後咱們可要多親近親近。”
  張揚看到鐘林這個人沒有架子,也沒有一般書生常見的迂腐,心中十分喜歡,點了點頭道:“我也一直很想結識鐘院長。”
  鐘海燕笑著道:“哥,你們先去包間裡坐吧,這裡人來人往的,說話不方便。”
  張揚這才知道鐘海燕和鐘林之間還有這層關係,南錫就這麼大,走哪兒都能遇到親戚朋友。
  鐘海燕引著他們來到徐光勝預定好的包間,這邊剛剛坐下,體委的劉剛、李紅陽、蕭苕敏一起到了,他們和鐘林、徐光勝都很熟悉,相見甚歡,鐘林道:“臧主任怎麼沒來?”
  蕭苕敏道:“臧主任今天家裡有事,不能來。”
  鐘林的脾氣十分豪爽,他笑道:“有事就不用吃飯嗎?我給他打電話,今天無論如何都得讓他來!”他這個人說到做到,一邊打電話去了,沒多久就笑眯眯回來了,他向眾人道:“老臧一會兒就過來。”
  李紅陽知道其中的奧妙,鐘林是心胸外科專家,臧金堂的兒子有先天性心臟病,室間隔缺損就是鐘林開刀治好的,所以臧金堂一直把鐘林當成自己的恩人,鐘林讓他來,這個面子他說什麼都得給。
  徐光勝讓服務員把涼菜先上了,涼菜還沒上齊,靜海副市長王廣正就匆匆趕到了,進門就拱手道:“抱歉抱歉,我來晚了!”
  張揚看到王廣正,這可是他的老相識,樂呵呵站了起來主動和王廣正握了握手,他沒想到王廣正能來,從王廣正今天的表現來看,這個同志知錯能改,是位好同志。張揚拉著王廣正的手讓他坐在自己的身邊,想想當初王廣正因為說了他和秦清的壞話,被他折騰的那個慘,不過沒有那次的教訓,王廣正也不會長記性。
  跟王廣正一起來的還有他的司機小馬,小馬把一箱五糧液放在餐邊櫃上,轉身就走了。
  很多事情都是心照不宣的,徐光勝讓服務員開酒,六點半的時候,體委副主任臧金堂和梁成龍先後趕到,梁成龍是最後一個,兩人前後腳進門,都笑道:“不好意思,來晚了。”
  臧金堂目光和張揚相遇多少有些心虛,畢竟張揚邀請他他沒來,鐘林一個電話他就到了,好在張揚並沒有跟他計較,笑道:“臧主任,快坐,以為你不能來呢。”
  臧金堂笑道:“我那兒子最近功課忙,我得回去給他做飯,想不到我老婆今晚回去的早,我就有時間了。”
  鐘林道:“老減這個人絕對是好男人的典範。”
  徐光勝笑道:“人都到齊了,咱們開始!”
  今晚海天的生意很清淡,酒店經理鐘海燕也過來坐下了。
  徐光勝舉杯道:“第一杯酒咱們南錫的這些新老朋友,歡迎張揚的到來!”他這麼一說,所有人同時回應。
  張大官人端起酒懷,笑道:“感謝,我這人笨嘴拙腮的,也不會說話,那哈……都在酒裡了!”他一仰脖把那杯酒喝光,大家一起陪著他喝完了。
  鐘海燕親自為大家添滿美酒,她笑道:“張主任是海量,上次來海天的時候,把我給喝多了!”
  梁成龍笑道:“這都怪鐘經理長得漂亮,我們這位張主任,就是喜歡找美女喝酒。”
  鐘海燕很會說話:“今晚我可不怕,蕭主任在這裡,張主任不會找我喝了!”
  所有人都笑了起來,蕭苕敏道:“我酒量可不成,最多二兩酒!”
  幾杯酒下肚之後,大家輪流敬張揚,今晚的氣氛要比那天張德放請客的時候好許多,沒有人刻意想灌張揚酒,畢竟多數人都知道張揚的酒量,誰也不想主動找不自在。
  鐘林和張揚喝得最多,兩人喝了六杯,鐘林也是海量,他向張揚道:“張主任,我聽徐主任說,你在中醫上的造詣頗深,我們徐書記的痛風病就是你治好的。”
  張揚謙虛笑道:“那是我祖上傳下來的秘方,我可不敢談什麼造詣,再說了,徐書記的痛風病很輕,就算沒遇上我,別人一樣能夠治好。”
  別人沒覺得什麼,可鐘林和徐光勝都知道痛風沒那麼容易治好,張揚現在是謙虛。還有一個人對張揚的醫術極為心服,靜海副市長王廣正,他當初命根子那個痛苦,如果不是張揚教他往上面抹朝天椒,恐怕早就廢了,想起當時百爪撓心的滋味,王廣正到現在都心有餘悸。
  臧金堂和鐘林喝酒的時候,問道:“鐘院長,我們崔書記的病情怎麼樣了?”
  鐘林道:“說起這件事真是奇怪啊,醫院給崔書記做了一個全面的體檢,他身體各項指標都很正常,可他就是手足酸軟無力,連下床都沒力氣。我來之前,剛剛給省人民醫院聯繫了一下,請專家會診呢。”
  梁成龍不屑笑道:“這位崔書記是不是裝病啊?”別人不敢說,他可沒什麼顧忌。
  體委的幾個人表情都很古怪,他們不方便發表意見。
  鐘林道:“按理應該不會吧,我看崔書記的病是真的,他真是沒有力氣。也許是我們醫院的條件有限,無法查出他的真正病因吧。”
  梁成龍道:“張揚,現在到處都在傳言,崔書記是你給氣病的!到底怎麼回事兒?你說給大家聽聽。”
  張揚笑道:“你現在學得怎麼這麼八卦啊?”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李紅陽道:“沒這麼嚴重,外面的傳言不可信,工作上發生點誤會是難免的,當時我們都在場,就是正常的交流討論。”
  蕭苕敏道:“崔書記發病還是張主任給背到救護車上的。”這句話充滿了討好張揚的意思,也表明了她的態度,她現在是要堅定的站在張揚這一邊了。
  張揚道:“咱們別談工作上的事情了,崔書記病倒我也很難過,可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咱們就祝願他早日康復吧。”
  眾人在張揚的倡議下一起端起了這杯酒,王廣正聽出了個大概,原來崔國柱和張揚發生了摩擦,被氣病了,王廣正和崔國柱不熟,可他有過相同的經歷,他一直懷疑上次自己的事情是張揚在捉弄他,不過經過那件事他是真害怕了,和張揚作對,這不是找不自在嗎?
  王廣正和張揚喝酒的時候,提起了明年的省運會,根據省運會的規劃,部分水上專案是在他們靜海舉行的,靜海方面為了迎接省運會也做了充分的準備工作,現在水上運動場館已經建好。王廣正道:“張主任,什麼時候到我們的水上運動中心去考察考察,主場館都建好了,內部裝修也已經接近尾聲,就等省運會開幕了。”
  張揚道:“好啊,要是新體育中心也有你們這樣的工作效率就好了。”
  王廣正道:“張主任,有件事你得幫我們提提,市裡面答應劃撥的五百萬始終沒有到賬。”
  張揚笑道:“王市長,你不夠意思啊,我屁股還沒坐熱乎呢,你就找我要錢。”
  王廣正有些不好意識的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是想讓張主任幫著反映反映,沒有找你要錢的意思。”他對體委的狀況清楚得很,就算要錢也輪不到體委給,南錫市體委沒什麼權力,這次圍繞省運會進行的一系列體育場館建設,體委根本沒插上手。
  張揚笑著指了指徐光勝道:“王市長,你和徐主任是老同學,你直接找他反映,讓徐主任去找徐書記要錢。”
  徐光勝哈哈笑道:“張主任,你別往我身上推,我大哥雖然是市委書記,可我只是個普通醫務工作者,他的事情我從來都不過問,我想問也問不了,體育界的事情,你當然要負責,你是南錫體育界的掌門人啊!”
  張揚道:“聽徐主任這麼一說,我壓力很大啊!”
  梁成龍笑眯眯望著張揚,滿桌人只有他最瞭解張揚,他察覺到,張揚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了,崔國柱病倒只是第一步,張揚正在逐步掃清前進路上的障礙,不知道下一個倒楣的又會是誰?
  酒場是個交流感情的好地方,大家坐在一起喝酒可不是為了麻醉自己,每個人都抱有自己的目的,梁成龍和鐘林談得很愉快,聊起了市二院計畫中的門急診大樓,梁成龍早就聽說了二院有意興建門急診大樓的消息,不過他也知道在南錫的地盤上搶走這塊肥肉的難度不小,市委書記的弟弟徐光利是個胃口很大的人,這樣的大工程,他不會輕易放過。
  在梁成龍的眼中徐光利只不過是一個土包子,在建築這一行,徐光利比他差得遠,論身份背景徐光利也不如他,可是有一點他不得不承認,這裡是南錫,南錫市委書記是徐光然,徐光利的親哥哥,在南錫徐光利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強龍不壓地頭蛇,梁成龍過去也沒動過和他一爭短長的心思,可現在深水港工程受挫,他忍不住開始盤算其他的事情。
  鐘林這個人很豪爽,至少表面是這樣,他和梁成龍談得很投緣,這個人喝酒也很爽快。張揚雖然是第一次和他見面,可是鐘林已經推翻了他既往對醫院院長的概念,鐘林的身上並沒有太多的學者氣,更像是一個官員,一個管理者、經營者。他很健談,善於處關係,甚至在酒桌上就和梁成龍拍板定案了輸液室的裝修工程。
  張揚主動和臧金堂碰了一杯,他很誠懇的說道:“臧主任,我剛到體委來,對體委面工作流程還不熟悉,以後,你可要多多支持我的工作。”

  臧金堂笑道:“張主任放心,我一定會全力支持你的工作。”說這句話的時候,臧金堂還是有些納悶的,畢竟今晚出席的黨組成員不是自己一個,張揚專門向他說這句話,應該是對他的重視,可重視他的同時,未免有些忽略了其他人的感受。
  張揚和臧金堂喝了這一杯,然後又和今晚列席的幾個體委黨組成員各自喝了一杯,他並沒有重複剛才的話。臧金堂心裡又嘀咕起來了,他為什麼專門對我說這句話?難道是我的態度讓他有所覺察?還是他對我的工作有所不滿?人想的太多未必是什麼好事。平心而論,張揚剛剛來到南錫的時候,臧金堂對他是極度藐視的,可在張揚成功將崔國柱氣暈之後,臧金堂發現張揚的身上還是有不少的閃光之處,陰謀詭計他見多了,可是以張揚的年紀,能夠把陽謀運用得如此之好,臧金堂過去從未見過。想想崔國柱真是可憐,黨組書記只當了幾個小時,就被張揚給送進了醫院,這樣的年輕人誰敢忽視?
  臧金堂在那兒琢磨了半天,張揚端起酒杯又找上他,笑道:“臧主任,你是黨組副書記,現在崔書記病了,還不知什麼時候才能重返崗位,以後體委的黨務工作就全靠你了。”
  臧金堂怎麼聽怎麼覺著不對味兒,張揚說這話什麼意思?是在暗示他,崔國柱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嗎?臧金堂笑得很勉強,不過他還是和張揚碰了碰杯,沒說話,喝完了這杯酒,愣了好一會兒方才總結道:“張主任,以後我們都會支援你的工作。”
  張揚笑了,臧金堂根本就是個聰明人,不過他這句話說的多少有些違心,想讓這幫體委的老臣子對自己服氣還需要一個相當長的過程。不過崔國柱給了他一個契機,通過崔國柱張揚已經初步展示出自己的實力,以後想跟他做對的,首先要想想崔國柱。
  當晚鐘海燕並沒有安排桑拿,不過吃完飯之後,她親自把張揚送到了酒店的大門外,張揚沒開車,打車來的,鐘海燕把酒店的司機叫來,讓他開著海天用來迎賓的加長林肯車把張揚送到體委招待所。
  張揚望著那輛有些誇張的林肯車,不禁笑道:“鐘經理,不用這麼招搖吧!”
  鐘海燕笑道:“感受一下吧,當領導的要學會體察民情。”
  張揚道:“我怕上癮,真要是上癮了,我每天都要體察民情怎麼辦!”
  鐘海燕格格笑了起來:“這事兒我能做主要不從明天開始,我讓司機去接您上下班。”
  張大官人樂了:“那就是害我我們這些國家幹部,就算坐豪華驕車也是見不得光的。”張大官人樂呵呵上了林肯車,當然林肯車送得不是他自己,還有鐘海燕的堂哥鐘林,鐘林有些喝多了,很興奮,摟著張揚的肩膀道:“張主任,我和你是一見如故啊,以後咱們哥倆要經常溝通。”
  張揚愉快道:“沒問題!”
  鐘林道:“別的我不敢保證,省運會召開的時候,我會安排優秀的醫護人員前往會場擔當場地醫生,無償提供急救藥品。”
  張揚覺著鐘林挺有意思,豪爽的人也分很多種,有表裡如一的,也有表面豪爽,暗地裡抱有心機的,張揚和鐘林接觸尚淺,對他還不瞭解,不過從鐘林和其他人的相處能夠看出,他在社會交往上很有一套。
  鐘林堅持先把張揚送到了體委招待所,臨分別的時候還約定下週一起喝酒,張揚下了車,揮了揮手,望著林肯車遠去,這才轉身向招待所走去。張揚還沒有走到招待所大門,就接到了秦清的電話,秦清是專門問他工作情況的,張大官人從來都是個報喜不報憂的主兒,笑嘻嘻道:“好啊,市里對我很重視,給我的工作任務很重,我現在啊都忙得昏天黑地的,連給你打電話都忘了。”
  秦清笑道:“這不剛好稱了你的心思,你本來就是個閒不住的人!”
  張揚道:“萬事開頭難,剛來到這裡,千頭萬緒,不知從何抓起。”
  秦清道:“慢慢來吧,我對你有信心。”
  張揚道:“清姐,我這兩天始終在想,初來乍到的,我是應該高調呢還是應該低調?”
  秦清道:“做好你自己,只要做到問心無愧,其他的都不重要。”
  張揚道:“我自己是什麼樣子?我現在都糊裡糊塗的。”
  秦清道:“能夠讓我死心塌地對待的,一定是這世上最優秀的男子,你已經很好,沒必要刻意改變自己。”
  張大官人聽到秦清的這句話心中不由得一熱,可仔細咀嚼,其中的確很有道理。他正想說些動情的話兒,身後忽然響起一個驚喜的聲音:“張主任!”
  張揚嚇了一跳,他剛才和秦清打電話實在過於投入,以至於有人走到他的身邊都沒有意識到,張揚說了一聲,掛上了電話,借著燈光望去,卻是招待所的經理徐宏宴來到了他的身邊,張揚有些不悅道:“徐經理,這麼晚了你不回家啊?”
  徐宏宴滿面紅光,呼吸中帶著一股濃烈的酒氣:“今晚我請幾個客戶吃飯,喝得有點多,所以不敢回家了,我老婆是只母老虎,我怕她吃了我!”
  張揚聽他說得有趣,不覺露出一絲笑意:“喝多了就趕緊去休息吧。”
  徐宏宴道:“張主任,我讓人燉了牛鞭湯,一起喝點,解酒的!”
  張揚心說邪乎,還是第一次聽說牛鞭湯能夠解酒的,他不想去,可徐宏宴喝多了酒,膽子壯了不少,居然主動拉著張揚的胳膊,把他往餐廳拽,張大官人看到人家也是一番好意,不忍心發火,跟著徐宏宴一起去了餐廳。
  徐宏宴讓服務員把牛鞭湯送上來,同時又弄了四道小菜,這兒本來就是他承包的,他安排這些事當然十分方便。
  時間就快十一點了,張揚本來沒有吃東西的興致,可牛鞭湯端上來,香氣撲鼻,盛了一碗品了幾口,真是美味無比,雖然不知道這東西到底能不能夠解酒,可味道的確是極品,自打張大官人來到南錫還沒吃過這麼合口的東西。
  徐宏宴要了兩瓶冰鎮啤酒,帶著幾分酒意道:“張主任,我老早就想請您吃飯了,可一直都沒機會,今晚不算,改天我正式請您。”
  張揚笑道:“你別這麼客氣,大家都是同事,隨便點好!”
  徐宏宴道:“張主任,我打第一眼見到您就知道您是好人,平易近人,一點架子都沒有,現如今,像您這樣的領導真是不多了。”
  誰都愛聽恭維話,張大官人也不例外,明知徐宏宴這句話是在拍自己的馬屁,可聽著就是舒服,張大官人夾了段鞭花嚼了嚼,有筋斗有嚼頭,美哉!爽哉!

卷六 第525章 特殊禮物
  “從嚴格的意義上來講,徐宏宴算不上張揚的同事,他過去是南錫煤礦機械廠食堂的廚子,後來停薪留職下了海,一直從事餐飲業。五年前來到體委承包了招待所,因為他在人際關係上有一套,所以和體委的幾位領導相處的很不錯,獲得了不少政策上的優惠。前體委主任周大年過去給了徐宏宴不少的説明,所以周大年出事之後,徐宏宴一直都很忐忑,眼看今年年底承包期將至,盯著招待所這塊肥肉的人不少,幾個副主任那裡徐宏宴都做了工作,可現在體委來了新領導,一切還得張揚拍板定案。
  張揚本來沒什麼興致和徐宏宴多耗時間的,可徐宏宴這個人有些小聰明,他知道一位新領導來了,最希望聽到的是什麼?通過這兩天的觀察,他隱約看出了體委的一些動向,也聽說了張揚和崔國柱之間的爭執,想要激起人家的興趣,就必須要投其所好。
  徐宏宴道:“張主任,我聽說崔副主任住院了。”
  張揚點了點頭,埋頭喝湯沒說話。
  徐宏宴道:“崔副主任這個人,棋下的很不錯,不過在做官方面……”他搖了搖頭,他故意在關鍵的時候中斷,以引起張揚的興趣。
  張揚笑道:“好像你很瞭解他似的。”
  徐宏宴道:“張主任,您還真別小看我,我在體委幹了五年,體委領導們來我這裡吃飯根本查不清了,迎來送往的,每個人什麼性情,什麼脾氣,什麼底子,我都清清楚楚口這可不是我吹牛,張主任,您要是有興趣,我今晚正式跟你聊聊。”
  張大官人頓時意識到徐宏宴想要討好自己,張揚初來南錫,體委內部的這些幹部群眾大都用懷疑的眼光來看他,對他的態度極其謹慎,他不瞭解別人,別人一樣不瞭解他,相互瞭解需要一個過程,這個過程必須經過時間來完成。
  徐巨集宴無疑可以大大加速張揚對體委的瞭解,縮短他上手的時間,徐宏宴沒有其他體委在編人員的顧忌,他本身游離於體委的邊緣,又對體委極其瞭解,這樣一個人物願意主動透露消息,張大官人自然不勝歡迎。張揚裝出平淡無奇的樣子:“說說看!”
  徐宏宴知道自己剛才的那番話已經激起了張揚的好奇,送禮也需要竅門,禮物不一定是金錢財物,如今已經是二十世紀九十年代,資訊高度發展,無論是生意場還是官場,資訊都變得無比重要,他送給張揚的這份大禮就是資訊,徐巨集宴道:“崔副主任是圍棋專業五段,他和我們市委徐書記是最好的棋友,隔三岔五的就會在一起下棋,兩人互有勝負。”
  張揚倒了杯啤酒,抿了一口,他聽得很認真,徐宏宴的第一句話就成功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難怪崔國柱會被提升為體委黨組書記,原來他和市委書記徐光然之間有著這層關係,由此推論這件事徐光然是幕後推手,真的這樣,徐光然就有些不夠厚道了,想當初老子醫好了你的痛風病,對你有恩啊,我雖然不求你回報,可你狗日的也不能恩將仇報吧?
  徐宏宴道:“崔副主任的兒子在日本,妻子徐敏開了一間圍棋學校,生意不錯。過去崔副主任的圍棋水準要比他夫人高,可後來崔副主任一心從政,難免心有旁鶩,所以圍棋水準止步不前,現在和他妻子下棋,反而是負多勝少了。”
  張揚笑眯眯道:“他和徐書記下棋也是負多勝少吧。”
  徐宏宴笑道:“勝負參半,要是負多勝少,只怕徐書記自己都不相信了。”兩人同時笑了起來,彼此都懂得對方的意思。
  徐宏宴和張揚碰了碰酒杯,咽了口啤酒道:“體委前主任周大年,現在肺癌晚期,正在二院放療科住院,聽醫生說,他剩下的日子已經不多了,周主任是個謹小慎微的人,在他任職期間並沒有什麼太輝煌的政績,也沒有出什麼岔子,前些日子他住院前有人傳言他挪用了一筆公款,還說要雙規他。其實體委賬上就那麼點兒錢,他挪用公款也是為了幫朋友,聽說挪了三十萬,朋友也打了借條,說是兩個月歸還,可剛剛一個月,就有人把這件事捅了出來,周主任因為這事兒又驚又怕,所以就病了,住院一查,竟然是肺癌晚期。”說到這裡徐宏宴笑了笑道:“我都是聽說啊,這些事沒什麼證據。”
  張揚笑道:“咱們喝酒閒聊,過了今晚我什麼都不記得,這件事是誰捅出來的呢?”
  徐宏宴心領袖會的笑道:“我聽說了一些,有幾個版本,有人說是某位急於上位的副主任,有人說捅出這件事的就是財務科的劉科,還有人說是周主任和某位助理有曖昧,這位助理剛離了婚所以逼周主任離婚,周主任不情願,結果兩人因愛生恨,她把周主任的事情捅了出來,這些都是傳聞,有些事我是知道的,就說周主任這個人,應該是個好人,很顧家,對工作也很負責,他作風上沒什麼問題,就說這次挪用公款的事情,他是一心想幫朋友,他那位朋友知道這件事被捅出來之後,馬上就把三十萬給送回來了。”
  張揚點了點頭道:“如果傳言都是真的,周主任這個人還是很不錯的。”
  徐宏宴道:“別人怎麼想我不知道,不過我認為周主任為人不錯,這世道,貪官污吏多了,周主任這個人還算是潔身自好,平時不抽煙不喝酒,真是搞不懂這麼一個人怎麼會得肺癌?”
  張揚道:“體委雖然人數不多,可官員卻不少。”
  徐宏宴道:“那倒是,現在的副主任中,老人應該數臧副主任,您來之前,他接替周主任位置的呼聲也一直都很高,臧主任的老婆是國資委的,家庭條件還不錯,有個兒子,在上大學,說起他的這個兒子,小時候得過先天性心臟病,後來還是二院院長鐘林親自主刀給他治好的,所以臧副主任一直把鐘院長當成恩人。”
  張揚聯想起今晚鐘林一個電話就把臧金堂從家裡召了過來,原來還有這段緣由,怪不得臧金堂會對鐘林如此買帳。反觀市委書記徐光然,就有些以怨報德的意思了。不過張揚也能夠理解在他看來自己是夏伯達調過來的官員,也許徐光然和夏伯達之間不睦,所以連帶著對自己產生了一些想法,他針對的應該不是自己。
  徐宏宴越說越來興致:“李紅陽副主任在體育界的成就很高,過去得過羽毛球亞洲冠軍,國內冠軍更是拿了好多次,不過他狀態最好的時候,意外受傷,中斷了他的運動生涯,這也成為他心中最大的遺憾。”
  至於劉剛和段建中兩人徐宏宴並沒有多提,這兩人在體委一直都很低調,也不是什麼關鍵人物,反倒是主任助理蕭苕敏,徐宏宴重點說了一下:“其實體委的很多具體事情都是蕭主任一直在做,她很有些能力,女人太專注工作就容易忽略家庭,所以去年她和丈夫的感情終於破裂,兩人離了婚,外界都傳言她和某位領導有曖昧這才導致了婚姻破裂,其實都是扯淡,蕭主任沒那些事,如果有她也沒必要去討好那位領導。”
  張揚當然明白徐宏宴口中的那位元領導就是前體委主任周大年。
  徐宏宴把體委的各位黨組成員評點了一圈,然後端起酒杯和張揚碰了碰杯道:“張主任,我今晚喝高了,話有點多,您千百別往心裡去。”
  張揚笑道:“閒聊而已,我很喜歡和你聊天。”
  徐宏宴心中暗喜,張揚的這番話已經表明,自己的話對他很有價值,徐宏宴索性再爆點料,加深這位新領導對他的印象,徐宏宴道:“張主任,說句不該說的話,您現在來接手體委工作不是時候啊。”
  張揚微笑道:“何以見得?”
  徐宏宴道:“我不知道別的城市怎樣,可在南錫,體委文聯之類的單位一直都是清水衙門,級別是有了,可真正的權力沒多少,想在這些地方做出成就不容易,可混日子卻很容易,張主任這麼年輕,前程遠大,來這種地應該只是一個過渡,倘若在過去,來這裡做做調整不失為一個很好的選擇。可明年南錫要舉辦省運會,體委的事情自然就多了起來。別看平時沒有什麼明確指標來衡量,一到這種時候,領導就有了標準,金牌幾塊?獎牌幾塊?總成績第幾?不但領導關心,老百姓也關心,體委的地位就會上升到前所未有的重要,萬千榮辱都聚焦到體委的身上,無論之前你做了多少工作,可在省運會上拿不到好成井,就等於什麼都沒做,老百姓會認為你不作為,領導會認為你沒有能力。”
  張揚笑道:“你這麼一說,我真覺得來的有些不是時候了。”
  徐宏宴原本沒想說這麼多,可今晚喝了點酒,再加上他存心想和張揚套近乎,加深張揚對他的印象,引起張揚對他的重視,想做到這些,不爆出點真材實料是不行的,徐宏宴說著說著就把一開始自己設定的尺度給忘了,他低聲道:“我是個旁觀者,我能看出來,市里給體委的任務就是拿牌,拿名次,可市里又不給體委什麼真正權力,經費遲遲不到位,新體育中心建設也和體委沒什麼關係,又想馬兒跑又想馬兒不吃草,難呐!”
  張揚哈哈大笑,徐宏宴今晚說的這番話對他很有用,從大概上他已經理清了體委管理層的頭緒,周大年是貪是清和他沒有任何的關係,畢竟已經成為過去,至於徐光然捧起來的那個黨組書記崔國柱,一時半會是別想從醫院裡出來,想跟我爭權奪利,哪兒涼快哪邊呆著去吧,其他幾個副主任,張揚壓根沒放在眼裡。
  徐宏宴道:“張主任,我聽說了一件事,不知是真是假?”
  張揚道:“你說!”
  徐宏宴道:“我聽說您在大會上拍了胸脯,說咱們省運會要拿第一!金牌榜、獎牌榜雙榜第一?”
  張揚笑著點了點頭道:“不錯,我是這麼說過。”
  徐宏宴歎了口氣道:“張主任,可能您對南錫的體育狀況不清楚,南錫在平海體育界根本排不上號,這次市里提出金牌榜進入前三的目標已經很不現實了。”他雖然喝了酒,可這句話說的還是很委婉的,沒有直接說張揚不現實。
  張揚道:“徐經理,你對我也不瞭解,只要是瞭解我的人都知道,我這人說得出就做得到!”
  徐宏宴內心一怔,充滿錯愕的望著張揚,他從張揚充滿強烈自信的目光中意識到,張揚絕不是漫無目的的信口開河,可徐宏宴仍然不敢相信,南錫奪得省運會金牌、獎牌榜雙榜第一,一個體育基礎如此薄弱的城市,不可能在短短的一年內完成這樣的飛躍。
  張揚道:“萬事開頭難,我感覺在南錫體委的開局還很不錯,我相信周圍的同志會越來越配合我的工作。”
  徐宏宴沒說話,默默看著張揚,他說不清為什麼,總是覺著這位年輕的體委主任有著一股與眾不同的味道。
  崔國柱真的病倒了,不過誰也查不出是什麼病,二院專門從省裡請來了專家,專家會診之後,給出的結論是他壓根就沒病,心理障礙!沒說他裝病就已經很客氣了。
  崔國柱住院的第三天,前體委主任周大年死了,張揚帶著一幫體委黨組成員去周大年家裡進行了慰問,弔唁之後,在他的倡議下,這幫人又去了二院,再次探望了崔國柱。
  崔國柱躺在床上,狀況比剛住院的時候差多了,他老婆徐敏坐在一旁,愁雲滿面,她剛剛去問過專家,現在所有人都對崔國柱的毛病束手無策,認為崔國柱沒病,就是心理上落下陰影了,他以為自己有病,專家還建議她請位心理醫生好好給崔國柱看看。
  徐敏從丈夫口中知道,把丈夫氣病,弄成這番模樣的罪魅禍首就是張揚,見到張揚過來,她自然不會有什麼好臉色。
  張揚笑眯眯叫了聲嫂子!
  徐敏冷冷看了他一眼,壓根就沒理會他,轉身拿著水瓶去打水了,她也是有素質的人,潑婦駡街的事情她幹不出來,只是通過這種方式發洩著不滿。
  崔國柱躺在那裡,一臉鬱悶的望著張揚,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開始只是裝病,可到了醫院,身體狀況就一天不如一天,現在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力氣。崔國柱開始擔心,如果這種狀況繼續下去,他恐怕走不出去了。
  張揚笑道:“崔書記今天感覺怎麼樣啊?”
  崔國柱的聲音沙啞無力:“還好,沒被氣死!”
  幾位黨組成員看到崔國柱的樣子都有些同情,誰也沒想到崔國柱進醫院之後情況變得越發糟糕起來。
  張揚道:“崔書記啊,你可得趕緊好起來啊,周主任的事情你聽說了嗎?”

  崔國柱愣了一下,他一直躺在病房,消息閉塞得很,並不知道周大年已經去世的消息。
  張揚道:“今天淩晨,周大年同志因病去世了,和你在同一所醫院,你在七樓,他在十七樓,哎!真是可惜啊!”
  周圍人都聽出來了,這位小張主任可夠壞的,現在把周大年的死訊告訴崔國柱,根本是在加重崔國柱的心理壓力啊。
  崔國柱的臉色變了,雖然他早就知道周大年得了絕症,可過去他身體好好的沒覺著什麼,最多有些同情,現在他也躺在醫院裡,醫生到現在都沒診斷出他得了什麼病,妻子說他沒病,可他不這麼認為,明明自己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力氣,怎麼可能沒病?難道……難道自己得了什麼絕症?所有人都在瞞著自己?想到這裡崔國柱不寒而慄,臉上的血色都沒了。
  張揚歎了口氣道:“崔書記,你可得儘快好起來,體委的工作還等著你去做,缺了你,我們就缺少了主心骨,現在外面到處都是謠言,說我們體委的風水不好,說黨組書記這個職位和體委犯沖,說當上黨組書記的都要倒楣,崔書記,你可別往心裡去,咱們都是共產黨員,唯物主義者,那些東西不能信!”
  張揚這番話說完不但崔國柱打了個冷顫,連臧金堂臉色都變了他雙手緊緊攥起,手心裡又冷又濕全都是冷汗,雖然他知道張揚說這句話故意在刺激崔國柱,可仔細想想,可不是嘛?周大年過去是黨組書記,得了肺癌,如今已經去世,崔國柱當上黨組書記只不過一天就被送進了醫院,這體委的黨組書記看來真的不吉利。
  張揚裝模作樣的拍了拍崔國柱的手背道:“崔書記啊,儘快好起來,該吃啥吃啥,該喝啥喝啥,養好身體,我們都期待你早日康復,儘早回到工作崗位上去。”
  崔國柱咬著嘴唇,腦子裡此時一片空白,張揚和那幫黨組成員的慰問他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了,甚至連這幫人什麼時候走的他都不知道。
  徐敏回到病房,看到丈夫失魂落魄的樣子,忍不住問道:“你怎麼了?”
  崔國柱道:“我究竟得的什麼病?”
  徐敏道:“我不是都告訴你了?專家都說了你是心理有障礙,沒病!”
  崔國柱道:“你騙我,你們所有人都在騙我,是不是我得了絕症,你們害怕我崩潰,所以不告訴我?你說!我是不是得了絕症?我是不是得了癌?”說這句話的時候,他連眼圈都紅了,崔國柱這個人心理素質並不過硬。
  徐敏真是有些煩了,她怒道:“崔國柱,你有完沒完?這兩天為了你,我連學校都顧不上去,你什麼檢查都做過了,醫生都給你下了診斷,你身體各項指標都正常,瞧瞧你自己,紅光滿面,肥頭大耳,你能有什麼病?”
  崔國柱道:“你別想騙我,我看得出來,你想瞞我,徐敏,我不怕死,我承受得住,你把實話告訴我吧,我有權知道自己的病情。”
  徐敏道:“你是有病,你有神經病!”
  崔國柱道:“別騙我,如果我得了絕症,就別為我花錢了,花再多的錢也沒用,也治不好,錢最後都打了水漂,多留點錢給孩子,他在國外……需要用錢……”說到這裡崔國柱不禁哽咽起來。
  徐敏看到丈夫的樣子心中又是生氣又是憐惜,她比崔國柱要明白,丈夫之所以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根本就是那個黨組書記給鬧得。徐敏耐下性子柔聲道:“老崔,你真沒病!”
  崔國柱拉住妻子的手道:“徐敏,這麼多年你跟著我沒過幾天好日子,兒子上學也靠你一個人打拼,我對不起你。”
  徐敏道:“別瞎說了!”
  崔國柱說著說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敏,你還年輕,我走了,你不能一輩子為我守著,遇到好人家……就……就嫁了吧……”說到這裡崔國柱悲從心來,捂著鼻子哭了起來。
  徐敏聽得眼圈也紅了,可丈夫這一連串的話根本是混蛋之極,她氣得伸出手指狠狠戳了一下崔國柱的腦門:“你是有病,腦子壞了,一天到晚想當官,可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你哪有當官的本事?人家氣你,你就病了,老崔,你沒病,你真沒病,你就是邁不過心裡的這道坎兒,咱不當官了,咱不當什麼勞什子書記,你都多大年紀了,跟人家爭什麼?什麼看不透啊,咱們兩口子是缺吃還是缺穿?是我對你不好,還是兒子對你不夠孝順?你這個老糊塗怎麼就邁不過這道坎兒啊。”徐敏一邊說一邊在崔國柱的肩頭捶著。
  崔國柱黯然道:“敏,你們都好,是我不好,我現在啥都不想了,我要是能邁過這道坎兒,我什麼都不爭,什麼都不爭,可……可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徐敏道:“怎麼來不及?你又沒病,你從一開始就是裝病!”
  崔國柱道:“可裝著裝著……就成真的了……我真有病,我現在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說到這裡他忽然停頓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極其怪異。
  徐敏道:“怎麼了?”
  崔國柱尷尬道:“我……我尿床了……”
  泌尿科主任徐光勝被請來給崔國柱會診,徐光勝為崔國柱檢查之後,也認為崔國柱沒病。
  徐敏跟到辦公室內,她憂心忡仲道:“徐主任,我們家老崔什麼檢查都做過了,都說他沒病,可他現在這樣子根本就是有病在身。”
  徐光勝笑道:“他真沒病,這麼多醫生專家沒理由騙你們,照我看,崔書記是心理上有障礙,其實在我們臨床上見過這樣的病例,一個健康的人,因為某件事受到了一些刺激,他不斷地給自己心理暗示,暗示自己得了某種不治之症,這種反復不停的暗示,會讓他出現類似疾病的症狀,不過像崔書記這麼重的我還是頭一次見到。”
  徐敏道:“徐主任,您看我應該怎麼辦?老崔這樣下去,身體狀況只會越來越差,我擔心他早晚得成神經病。”
  徐光勝道:“想要治好他也很簡單,就要找准他心理出現問題的根本原因,搞清楚到底是什麼導致他出現了這樣的狀況。”
  徐敏咬了咬嘴唇,丈夫出現這種狀況的誘因是張揚,是張揚把丈夫給氣暈了,然後才弄成了這個樣子。徐敏意識到,丈夫不適合當官,如果沒有這個黨組書記,一切都好好的,真正害了他的是這個職務。
  市委書記徐光然和組織部長何英培談工作的時候,偶然想起了體委的事情,他問道:“崔國柱上班了嗎?”
  組織部長何英培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我正想跟您說這件事,崔國柱已經遞交了辭職書,因為身體原因,他無法升任體委黨組書記的工作,讓領導另選賢能。”說完之後,何英培又補充道:“辭職書是他老婆送過來的。”
  徐光然皺了皺眉頭,崔國柱是他提名的,可在體委黨組書記的位置上還沒有坐滿一天,就已經進了醫院,徐光然道:“照你看,誰來當這個黨組書記合適?”
  何英培道:“徐書記,最近我聽說了一個說法,都說體委黨組書記這個職位不吉利,周大年過去是體委黨組書記得了絕症,崔國柱剛當了一天就進了醫院,現在所有人都覺著這個位置不吉利,我看給誰都不敢接。”
  徐光然笑道:“扯淡,外面的這些流言就是會以訛傳訛,我們共產黨人,誰會相信這些唯心主義的東西?”
  何英培道:“徐書記,這些事的確不可信,不過這次崔國柱之所以生病,根本原因是和張揚發生了工作上的衝突,我個人認為體委即將面臨的工作很重要,領導層還是不要有太多的分歧才好。”何英培說得很婉轉,他對徐光然堅持體委黨政分開也很不理解。
  徐光然輕輕敲擊了一下桌面,向後靠在椅子上,想了想道:“張揚這個年輕人做事情有些不靠譜,把體委放給他,我怕會鬧出事情來。”
  何英培笑道:“不放權給他,出的事情也不少,既然他願意折騰,有能力折騰,就給他一點空間,現在的年輕人都有叛逆心理,勒得太緊未必是什麼好事!”
  何英培的建議讓徐光然心中一動,從一開始他對張揚的到來就有種抵觸感,這並非是因為個人關係的原因,談到私交,他和張揚還算不錯,當初他的痛風病就是張揚給治好的,可張揚這個年輕人走出了名的能折騰,夏伯達把他請到南錫,嘴上說是省委秘書長閻國滔的主意,徐光然卻不相信。沒有人甘願久居人下,夏伯達也不會例外,自從他來到南錫之後,徐光然把權力控制得很死,夏伯達名義上雖然是市長,可輪到實際的權力,還不如常務副市長常淩空,徐光然將他從重點工程深水港排除出去,夏伯達表面上沒什麼意見,對他仍然是一團和氣,不過其人內心中究竟怎樣想,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深水港工程因為資金問題受阻,而這個關鍵時刻,省裡將徐光然最得力的助手常淩空調往嵐山,徐光然從中已經嗅到了一絲風雨欲來的徵兆,而夏伯達恰恰在這個時候將張揚這個平海內最有名的惹禍精弄到南錫,他的目的絕不會那麼單純。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徐光然在心底早已下定了結論,夏伯達把張揚弄來,其目的就是想針對自己,他對南錫目前的權力分配不滿,他夏伯達想要奪得更多的話語權。
  徐光然把崔國柱捧起來,其目的是要分薄張揚的權力,這並非是私怨,而是為了他的大局觀在考慮,可是徐光然萬萬沒有想到崔國柱只是一個扶不起的阿斗,當了半天的黨組書記就住進了醫院,現在更通過他的老婆遞交了辭呈。看來自己低估了張揚的戰鬥力,卻高估了崔國柱的領導能力,崔國柱在這方面的能力遠不如他下棋的水準。
  何英培認為徐光然在體委的事情上有些小題大作了,原本就是一個清水衙門,就算把黨組書記一併交給張揚,他在體委也折騰不起什麼風浪,何必惹這小子打噴嚏呢?可能是深水港的事情搞得徐光然一籌莫展,所以做事情遠不如過去那麼大度,一位城市的領導人,過度拘泥於小處,可不是什麼好事。
  徐光然終於道:“同意他辭去黨組書記的職務,黨組書記由張揚同志擔任!”

  何英培內心中的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早就該這樣,一件原本理所當然的事情,非得要兜一個圈子,到最後還不是回到了原點。
  體委方面很快就接到了通知,崔國柱因病辭去黨組書記一職,由體委主任張揚兼任體委黨組書記,所有黨組成員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居然沒有任何人表示異議,誰都看到了崔國柱的下場,黨組書記早已不是他們心中的香餑餑,成了晦氣的代名詞。
  張大官人主持了本來就該由他主持的黨組會議,他很虛偽的說道:“各位同志,這個黨組書記我是不想擔任的,組織上非得要把這個職務強加給我,我準備找領導好好談談,我還是主管行政,我在黨務工作方面缺乏經驗,我準備推薦臧副主任擔任黨組書記。”
  臧金堂原本準備裝啞巴,可聽到這話他不能不吭氣了,慌忙擺手道:“我可不成,你讓我給你當個副手我還行,我有自知之明!”臧金堂突然變得這麼謙虛當然是有原因的,在親眼看到崔國柱被張揚當場氣暈的場面之後,臧金堂真切感受到了這廝身上超強的權力欲,他現在嘴上說的好聽,可心裡不知高興成什麼樣子,謙虛是表現出來的,都他媽是假的,他之所以這樣說是提醒臧金堂別打黨組書記的主意。
  幾位黨組成員都沒說話,他們對張揚的態度已經改變了許多,從一開始的不屑,已經重視了不少,大家都發現,這個年輕人能夠在這種年齡就混上正處的級別不是只靠運氣,人家有手腕,崔國柱當了半天的黨組書記就住進了醫院,聽說現在精神上還有些問題,老是懷疑自己得了絕症。
  張揚勉為其難的歎了口氣道:“趕鴨子上架,都說咱們體委黨組書記這個位子不吉利,既然大家都不願意來,那只有我來了,誰讓我是體委主任,身為體委的第一領導,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這話充滿著赤裸裸的裝逼味道,張大官人通過這句話向在座的所有人傳遞了兩個資訊,第一我不想幹,是你們都不願意幹,我是替你們擋災的,第二我才是體委的第一領導人,黨政一把手,我的領導地位是不可動搖的。
  雖然張大官人成功得到了體委黨政一把手的位子,別的黨組成員也都沒有異議,可這並不代表著這些人從此就會心服口服。
  臧金堂承認這小子有些手段,現在也懶得跟他爭鬥,他在體制中混了這麼多年,懂得避其鋒芒的道理,張揚剛到體委,憋著勁想要燒幾把火,誰主動迎上去不是自找難看嗎?崔國柱已經證明了這一點,臧金堂冷眼看著張揚,心說,你只管得瑟吧,體委可不是你興風作浪的地方,用不了太久,你就會知道什麼叫四面楚歌。
  黨組會上談論的可不是單純的黨務工作,副主任劉剛提起周大年的事情,後天周大年的屍體就要火化,按照慣例,在屍體火化前是要搞個遺體告別儀式,開個追悼會,事實上周大年的級別也應該享受這樣的待遇,可是因為挪用公款的事情,這次追悼會也變得不好處理。
  劉剛道:“市里對周大年同志的事情一直沒有處理意見,我們體委在追悼會上應該怎樣做,他的生平怎樣寫,都不好辦啊!”
  張揚道:“人都死了,還處理什麼?”
  紀檢組長段建中道:“人雖然去世了,可問題還在啊,不能因為人死了,他的過失就一筆勾消。”
  張揚道:“這件事我看咱們儘量照顧到死者家人的感受,就算周大年同志生前犯過一些錯誤,也彌補了,又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都說官場之上人情淡薄,咱們要是做得太絕情,人家家裡人會怎麼想?我認為,咱們體委方面,該出錢出錢,該出力出力,後天周主任的追悼會,不管你們怎麼做怎麼想,我是一定會參加的。”張揚的這番話擲地有聲,馬上激起了一些人的贊同。
  李紅陽就是其中之一,李紅陽道:“張主任說得對,人都死了,還處理什麼?周大年同志的問題就是挪用公款,那筆款子已經補上了,他的錯誤自然有上級追究,我們參加他的追悼會是沖著我們的同志情誼,誰沒犯過錯,不能因為犯了錯就否定人家的一切,誰敢說周大年同志對我們體委沒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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