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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戰李隆基 大唐天河汗 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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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星斗
   薛崇訓被李鬼手帶走療傷,是死是活尚未有結果。這件事發生之後,朝廷內外沒有什麼人太高興,無論是太平公主和李隆基那邊的人,都各有愁緒。就算是薛崇訓的仇人高力士,他也沒什麼好高興的,薛崇訓還沒死,他反倒要死了。
   唯一高興得手足舞蹈的人,便是劉幽求。
   劉幽求心道:真是天助我也!如此一來,如果提出政變,支持的人就應該算上高力士了,同時太子身邊也會人人自危,政變主張阻力驟然變小。
   他想了想,下值之後便先換了一身粗布長袍,在東市買了一大包鹵肉,打了兩壺酒,悠哉游哉地穿過東市,去安興坊拜坊萬騎將軍張韋去了。
   夕陽西下,檐牙石道,古味十足。劉幽求看著藏在柳枝間的夕陽,心裡生出一股子希望,喃喃道:「明天一早,它們還會光芒萬丈。」
   來到張府時,奴僕說張將軍還在禁苑沒回來,要請劉幽求進去坐,但劉幽求便在門對面的樹下坐著,一邊喝酒一邊等。
   黃昏時分,張韋才騎著馬在一隊親衛騎兵的保衛下大搖大擺地回來。劉幽求站了起來,抱拳道:「張將軍,別來無恙。」
   「啊?是劉相公!」張韋忙從馬上跳將下來,頓時哈哈大笑,「劉相公何以穿成這副模樣?」
   劉幽求微笑著提起手裡的酒壺:「正好想喝酒,可是一個人喝那是越喝越愁,如有知交一二一同喝便不同了,那是越喝越歡。」
   滿面絡腮鬍的張韋原本就是地方豪傑,最推崇的就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豪爽是他的最愛,要是劉幽求裝模作樣地擺架子他反而不喜了。但見劉幽求提著酒拿著肉,張韋頓時十分歡喜,高興道:「劉相公可是當朝宰相,如此反倒讓我不好意思了。」   
   劉幽求搖搖頭道:「你我都是太子的人。」
   「哈哈……這話我喜歡,爽快!不像有些人藏藏捏捏的,別扭!」
   劉幽求道:「我比你大,不客氣地自稱一聲哥,你叫我劉兄就成。你瞧我身上又沒官服,相公閣老的豈不掃興?」
   「好!劉兄,就憑你這句話,咱們哥倆乾一壺。」說罷一把奪過劉幽求手裡的一壺酒,舉了起來,和劉幽求一碰,仰頭便倒,「咕嚕咕嚕」便大喝起來。
   「好酒量……好酒量。」劉幽求有些犯愁地看著自己手裡的酒壺,張韋這漢子一口就把自己準備的酒喝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難道老夫也要一口喝乾?
   張韋隨手扔掉手裡的酒壺,說道:「劉兄不必一口渴乾,我不講究這些,我們進去再暢飲一回如何?」
   「賢弟請。」
   二人便携手進了府門,張韋喚奴婢上酒上菜,也不管許多,就和劉幽求在酒桌上大吃大喝起來。
   席間,張韋笑道:「沒有山珍海錯,不過管飽。」
   劉幽求趁機嘆息道:「山珍海錯咱們就別想了,好處都讓太平手下那幫人佔去了,他們是吃香喝辣,可咱們呢?這口飯還指不定能吃多久啊!」
   張韋道:「劉兄這是話裡有話,有話您就直說,我聽得懂,但不喜歡拐彎抹角。」
   「爽快。」劉幽求抱拳道:「那老哥就直說了,前兩口發生了一件事,衛國公薛崇訓被刺,生死不明。這下高力士可跑不了了,鐵定栽在這事兒上。」
   張韋一邊吃一邊點點頭:「這事我知道,高力士完了,滿朝皆知。力士雖然是個太監,卻夠得上資格和我切磋切磋,我看得起他,唉,不久又要少個打架的對手。」
   劉幽求淡然道:「這次高力士,下次恐怕就讓輪到賢弟你了。」
   張韋一怔,丟掉手裡的雞腿,說道:「我又沒幹壞事,在軍營裡我連酒都不喝,憑啥整我?」
   「憑你手裡掌握著萬騎!」劉幽求神色一冷,拿捏著口氣,故意營造出緊迫的感覺,「萬騎是禁軍最精銳的人馬,人家能眼睜睜地看著它掌握在太子的人手裡?到時候你張韋登高一呼:兄弟們,刀在手跟我走,助太子剿滅亂黨匡扶正義……人家怕不怕?」
   張韋一語頓塞,睜著籠燈籠眼看著劉幽求。
   劉幽求打鐵趁熱道:「據我所知,竇懷貞、蕭至忠等好幾個宰相已經在出謀劃策,怎麼除掉你張韋。這個消息絕沒有假,我劉幽求如有半句假話,天打雷劈。」
   「呯!」張韋一拍桌子,罵道:「肏他娘的,當初老子們提著腦袋立功,是憑實打實的功勞當上這將軍的,憑什麼把老子趕下去?」
   劉幽求冷冷道:「趕下去?那都是好的,小心腦袋……」
   張韋氣得團團轉,說道:「這樣,咱們到太子跟前說去,不能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別人把咱們一個接一個往死裡整,幹!太平公主就動不得?她動得我們,我們就動不得她!太平公主不就跟當初韋皇答一樣,咱們再舉一次兵,直接鏟除豈不痛快?」
   劉幽求大喜,當即一拍即合:「你有兵,我有謀。你我兄弟一聯手,加上太子的東宮六率,聲望地位,事情並不困難……不過這事得你去說,因為你手裡的萬騎才是重中之重,只要你堅定了心思,太子才能免去後顧之憂。」
   張韋抓住劉幽求的手:「咱們一起去,這就去隆慶坊五王子府,找太子說事。」
   劉幽求沉吟之時,已被張韋一把拉走了。走出張府大門,夜幕已經拉開,他們便連夜直奔太子藩邸。
   因為兩人都是太子手裡的大員,太子侍衛便急忙稟報了李隆基。既然是連夜拜訪,肯定是有正事,李隆基隨下令帶他們進府說話。
   李隆基身穿錦袍,坐在上位。二人見禮之後,張韋便迫不及待地說道:「殿下,高力士可是當初和咱們一塊辦大事的人,現在別人說有罪就有罪?」
   「你們這麼晚來就是說這事?」李隆基皺眉道,「此事你們休得多言,我自有主張。」
   張韋跪倒在地,說道:「殿下,大丈夫有所忍有所不忍,我們不能這樣坐以待斃,不如像唐隆時一樣,帶萬騎殺入太平公主府,一局定乾坤!」
   劉幽求也忙道:「張將軍這個心思是對的,但策略不對,我們還可以謀劃謀劃。光是殺進鎮國太平公卜土府完全不夠,只要我們一舉兵戈,就得罪了今上,得分兵衝進大明宮……控制羽林軍,捉拿太平公主黨羽,都要步步設計。」
   李隆基看著張韋,又看向劉幽求,一文一武兩個手握重權的官員都誠心要幹,還可以叫高力士等人一起參與……確實讓人心動。
   但李隆基好像有自己的想法,他沒有立刻答應,沉吟道:「我現在還是太子,也是父皇的臣,以臣謀君,名不正言不順,調動萬騎真的能萬無一失?就算萬騎我們把握較大,那羽林軍呢?到時候他是聽皇帝的,還是聽我這個太子的?你們要明白,禁軍將領心裡都有數,他們的職責是呆衛皇上和中樞。」
   劉幽求道:「去年唐隆大事,殿下在軍中毫無威望,且韋皇后的勢力比今日之太平公主或是今上都大,我們不是照樣成功了?人心是向著殿下的,大家都希望太子君臨天下,鏟除烏煙瘴氣圖謀不軌的太平,穩定政局……今日比去年又大為不同,殿下的聲威在萬騎將士中如日中天,您遲早都是九五之尊,又有不少將領是咱們的人,他們怎麼可能不聽殿下的?控制萬騎絕無問題,飛騎(羽林軍)那邊也可以想辦法。」
   李隆基皺眉想了許久,才說道:「我還是覺得不到時候,如果有了皇帝的名份,機會才更大。少安毋躁,成大事者不僅需要果斷,還得沉得住氣!」
   劉幽求繼續努力著:「就怕太平一黨根本不會讓殿下有登基的機會,他們就是一群惡狠狠的狼,隨時會盯住機會把您拉下馬!昨日是姚崇、宋璟,今日是高力士,明日是張韋,這麼下去,殿下還有什麼「勢」可言?恐怕到時候殿下再想果決行事,也會力不從心啊!請三思!」
   李隆基道:「大局不能太計較一子一粒的得失,但改爭的時候也得爭,高力士的事我已有了安排,只要查出真凶,拿真憑實據到父皇面前,什麼都化解了。如果真是他高力士做的,那是他自己找死!」
   「殿下……」劉幽求幾乎是苦苦哀求了,他每晚做夢都做到儈子手拿刀砍自己的腦袋。
   李隆基看了一眼劉幽求道:「此事不宜聲張,你們決不能泄漏半句!現在非常時期,我們不能散了心自亂陴腳,待兩日找其他信得過的人一起再商議商議,心要往一處使。」
   劉幽求和張韋只得告辭而出。李隆基也隨後走出房門,仰頭看著漫天的星斗。  
   天命在我!人不能除,不能除便能登上帝位,以皇帝的名義行大道,那才是天命所歸……可是,人若不爭,天命還在否?
   一蹴而就地解決敵人,早日手握皇權,誘惑是非常大的。李隆基卻在猶豫,因為他隱隱有種不祥的直覺。
   或許,如果他現在還是當初那個「一無所有」根本沒有多少機會的三郎,那麼絕不會放棄此時有可能成功的機會!但是現在是太子了,有勢有名,反倒牽掛的東西太多,顧忌得也太多,無法不顧一切地孤注一擲……

【第三十一章】解牛
   熟睡一晚上,和昏迷兩天、十天的知覺是一樣的,其實就像一瞬間;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然後到醒過來之前的時間,無論是一晚上,還是兩天、十天,感覺完全沒有差別。
   同樣,在一個人出生之前,世界已經存在了億萬年、發生了無數的事,但這億萬年的時間對那個人來說就跟睡著了一樣,等於一瞬間,毫無差別;億萬年之後,出生於世上,就是醒了……那麼死了呢?以後的億萬年也是一瞬間,可是醒不過來了。
   再也醒不過來了是什麼感受?本身應該沒有感受,但想它就會有感受:恐懼。
   薛崇訓昏迷之前,就帶著這種恐懼。
   ……
   他從昏迷中醒來,就像每次從睡夢中醒來時一樣,先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是誰,在那裡。然後記憶和意識才會逐漸填滿腦子。
   這時候他猛地想起之前發生事,之前的感受、想法,然後他欣喜若狂:我沒死!
   「唧唧……」鳥叫的聲音清晰裡傳進了耳朵,還有一只貓「喵」地叫了一聲,尾巴碰到了什麼物件發出了輕響;他的鼻子裡聞到了一股灰塵的淡淡氣味,還有花香、泥土味,對了,有種豬苓的味道他很熟悉,因為隔三坌五要洗頭髮老是能聞到這股氣味,以前沒注意,現在注意到了那就是豬苓的味道。
   在這一刻,薛崇訓真的感覺幸福極了,就算現在他突然發現自己窮得一無所有只能乞討,也會高興到極點。
   活著,真好。
   胸口有股悶痛和說不出的感受,但有什麼關係呢?他睜開眼睛,又急忙眯了起來,一縷美麗而溫和的陽光從窗戶上照射進來。
   慢慢地睜開眼睛,發現這是間簡陋的木屋,甚至地上都沒有地板,土夯的地面。他還不知道自己在哪裡,這環境很奇怪。
   很快他感覺旁邊好像有人,轉過頭時,只見一個女子正趴在那裡好像睡著了,一頭秀髮散著,分外漂亮。哦,剛才聞到的豬苓氣味,就是從她的頭髮上發出來的,家境富裕的人洗頭一般都是用那東西加點香料。
   她是宇文姬,還是小雨,或者某個丫頭?
   「這……是……」薛崇訓開想說話,卻發現嗓子有些沙啞,說話有點困難。然後他伸出手摸了摸旁邊的一頭秀髮。
   女子馬上抬起頭來,呆呆地看著薛崇訓,原來是宇文姬。片刻之後,她臉上的表情頓時豐富起來了,驚喜地喊道:「薛郎,你醒了!」她幾乎直接跳了起來,喜悅之情都寫在了臉上。
   「哎呀,我睡著了,都天亮了啊……你要喝水嗎?」宇文姬手忙腳亂的樣子,真的可愛非常。
   人生是充滿愛的,這個女人好像昨天還非常痛恨自己,這不變得很快嗎?仇恨如此容易被人淡忘。
   薛崇訓露出微笑,點了點頭,他笑得非常滄桑,從鬼門關走一回,彷彿經歷了很多事一樣。
   宇文姬忙跑到爐子前,倒了一碗米湯過來,用勺子一勺勺舀起來,吹吹先自己輕輕抿一口冷熱,才喂給薛崇訓。薛崇訓一邊喝一邊慢慢地說道:「香的,有妳唇上的味道。」
   宇文姬嫣然一笑,輕聲說道:「等你好了,給你嘗。」
   薛崇訓想起什麼事,顧不得問自己在哪裡,先問道:「我昏迷幾天了?」
   「十天,唉,你真是急死我了。「
   「十天?」薛崇訓臉色一沉,「長安城發生什麼大事沒有?」
   宇文姬疑惑地搖搖頭:「沒有,風平浪靜的,和以前一樣,你別擔心。」她一邊說一邊把一勺米湯遞到薛崇訓嘴邊。薛崇訓搖搖頭,面有急色地說道:「我在哪裡?妳快幫我個忙,去我府上把方俞忠叫過來,我有事吩咐他馬上去辦……事不宜遲,還是別叫方俞忠了,我馬上寫封親筆信,妳幫我送到鎮國太平公主府。」
   「有什麼急事嗎?你別急,我這就去找紙筆……別動。」宇文姬忙說道。
   那種對死忙的恐懼重新籠罩在了薛崇訓的心頭,死了就醒不過來了,億萬年甚至更久……莫名的恐懼,莫名的疑團。
   上回他對蕭衡一家子下毒手,是給劉幽求下了一個套,意圖借勢讓太子陰謀政變,這些事是他設的局,當然能料到太子可能會幹什麼;然後在恰當的時機把太子的陰謀泄漏出來,一則破壞太子的謀劃;二則給母親敲一個警鐘,讓她充分認識到太子的危險性。
   想用這件事就輕鬆搞掉李隆基,那也太看不起李隆基了;堅定母親的決心,才是薛崇訓最大的目的。
   可是他竟然昏迷了十天!十天時間能做多少事了!別下套不成,反而弄巧成拙,讓李隆基提前就政變成功勝券在握……如果李隆基真的要政變,又做到了神不知鬼不覺,誰能斷定他會不會真的成功?
   薛崇訓現在越想越驚,有種刀尖上跳舞的感覺。
   就在這時,忽然一個老頭的聲音道:「你昏迷了整整十天十夜,現在才開始出後招,時間有點緊啊。寫信給你母親?如果你還是按照原來的思路辦,恐怕來不及了……我倒是有一個簡單的辦法,想不想聽?」
   「你是誰?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薛崇訓急道。
   「師父……」宇文姬喊了一聲。
   薛崇訓很快就說道:「李鬼手?那我是您救醒的了……」
   李玄衣忙打斷了薛崇訓的話,擺擺手道:「你不用謝我,更別覺得我是你的恩人,醫你是為了幫宇文家度過難關,當初宇文孝救過我的命,我還他。」
   薛崇訓怔了怔,隨即便笑道:「好,就按你說的……剛剛老先生說有個簡單的辦法,不妨說來聽聽?」
   李玄衣背著手,揚起頭一邊想一邊緩緩踱了過來,他那樣子就像曹植要吟七步詩一樣。過了一會兒,他才淡淡地說道:「『東邊那位』,其實現在動手時機不夠成熟,他完全可以等兩年的;不過姓劉的被人下了套,又突然冒出衛國公被刺案,姓高的也自身難保,從而讓東邊所有的人都覺得岌岌可危,就會給『東邊那位』施加壓力,結果很難預料。不知我說得對是不對?」
   薛崇訓的臉色十分難看,他不願意任何人觸及到內心最核心的東西,這時突然被人說破就有種被剝光的衣服示眾感覺。他心道:這李鬼手真不是徒有虛名的人物,可他怎知道老子給劉幽求下套的事?」
   李玄衣饒有興致地觀察著薛崇訓的臉色,說道:「法子真的很簡單,就三個字:魏知古……衛國公懂了麼?」
   薛崇訓當即一尋思:魏知古是個宰相,相王府的故吏,很早的時候就在今上李旦身體。他既是今上的人,又和太子關係不錯,畢竟是太子是今上的兒子,而且遲早可能做皇帝。
   如果把太子謀反的情報告訴魏知古,魏知古不僅會對皇帝說,還會提前給太子打招呼,因為這樣對他來說才是最穩的方式,兩邊都有餘地,只要皇帝從魏知古那裡得到了消息,太子政變的成功可能立刻降到最低點;只要太子從魏知古那麼得到消息,他就會發現他們的謀劃已經泄漏了,恐怕馬上就會慌得自亂陣腳。
   這個法子果然是妙,當真如見縫插針恰到好處,又如疱丁解牛,好不費力卻事半功倍。
   薛崇訓便點頭道:「明白了,老先生果然妙策。」
   李玄衣道:「和你說話不累。」
   薛崇訓猶豫了一番,終於忍不住問道;「老先生沒有在廟堂,如何知道這麼多事?」
   李玄衣淡然道:「我不做官,可朋友做官我可管不著。被令堂弄下地方去的姚崇和宋璟,和我就挺談得攏,許多年前我們還一起做過官,但我這性子確實不適合做官。」
   薛崇訓看了一眼旁邊的宇文姬,心道:李玄衣這個人了不得,如果能請到李玄衣出山助我,那真是一個謀士頂百個!而且他在朝中還有不少知交,好處太多了!
   他想罷,當即就萬般誠懇地說道:「聽老先生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李玄衣神情有些複雜:「衛國公過譽了。這事還挺巧,不是上回我徒兒在你那出了事,我也認不得你;而那天你進蕭衡家的時候,我又正巧走到巷子,就認出你來了,但你可能沒注意到我。要不然我也猜不著衛國公的用意……唉,這樣的事你都做得出來?我替你療傷是為了宇文家,給你出個主意,是看在你為宇文姬擋銀釘的份上,咱們也就扯平了。」
   薛崇訓心下一冷,脫口道:「要不是我擋了白無常一招,老先生還得找我算氤氳齋的帳?」
   李玄衣聽罷頗為失望,嘆了一聲道:「我手無縛雞之力,潦倒成這般光景,如何找你衛國公算帳?帳是算不清的,但感恩之心須得常在……你的謀略我都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就沒看懂你為什麼要替宇文姬擋那一記。很好奇,衛國公能說說?」
   「當時迫在眉睫,還有什麼理由?」薛崇訓皺眉道。
   李玄衣冷冷道:「你就不是願意為他人犧牲的人!」
   剛才一老一少說了一番打機鋒一般玄幻的話,宇文姬真是沒聽懂,但聽到他們說起了那天城隍廟的事,宇文姬不由得看著薛崇訓的臉。
   薛崇訓也不知如何解釋,在他看來,有些事是無法忍受的恥辱,要動他的女人,除非自己先戰死……但是,如果城隍廟的事再來一次,他還會這樣嗎?對死亡的恐懼是他無法戰勝的謎團,薛崇訓不確定自己會怎麼辦。
   他想了想,微笑著看宇文姬道:「這種東西,宇文姬比您懂。」
   宇文姬臉上一紅,又浮現出了矛盾的表情。宇文姬確實糾結,在她心裡,對她最好的兩個人,都是大壞蛋……偏偏倆大壞蛋又最讓她感動。而師父教導她的做人道理是完全相反的。她的心矛盾不矛盾?
   李玄衣應該不知道宇文孝的事,他轉頭對宇文姬說道:「當年妳父親對我有過大恩,我才收妳為徒,今朝又救了你們一家一次,也算是仁至義盡了。我們的師徒緣份就到此為止吧……」
   「師傅……」宇文姬忙硊倒在地,「您傳授的學識我受益終身,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李玄衣搖搖頭:「妳要記得為師對妳說的第一句話,三個字。」
   「德、道、術。我記得。」宇文姬忙說道。
   李玄衣點點頭,轉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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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咒語
   李鬼手出的那主意,操作起來十分簡單,薛崇訓寫了封信讓侍衛拿回衛國公府,便沒他什麼事了,只要等著看結果便是。
   宇文姬照顧他吃飯的時候,他不由得十分遺憾地感嘆:「李鬼手有如此大智慧,竟然不能為國效力,可惜,可嘆!」
   「師傅心善,還有點迂腐,見不不得官場那些東西。不過官場真不是什麼好地方,所以父親要做官,我也勸過很多次。」宇文姬說道。
   薛崇訓沉思了一會,沉吟道:「李鬼手很了解自己,他說得對,他那樣的人不適合做官……不過李鬼手的幾個知交,倒是很適合做官的。」
   「薛郎,你為什麼總是想那些男人呢……」宇文姬突然嫵媚地說道。   
   薛崇訓一不留神,走岔了氣,頓時咳嗽起來,扯得胸口一陣劇痛,臉色都疼白了,但他依然強笑道:「妳這句話真要人命。」
   「你別這麼笑,小心動了傷口。」宇文姬忙抓住他的手。
   薛崇訓看著窗外想了一會,說道:「當天我傷得很重,那麼你們不會把我弄得太遠,現在應該還在長安城;外面有如此安靜,還有鳥叫……這裡是長安城南吧?」
   果然宇文姬點頭稱是。長安城南北差異很大,因為政治中心和各司衙門都在北邊,東西市也在北邊,所以北部非常繁華;而南城卻人煙稀少,不是有一堵城牆圍著,和城郊也沒有什麼差別了。  
   薛崇訓轉頭看向門外,從屋檐的陰影可以看出,太陽快下山了,他便說道:「今天不早了,我歇一晚,明天一早妳叫人把我接回府去吧。」
   宇文姬的臉上頓時流露出了微微的失望,不禁問道:「我照顧薛郎照顧得不夠好麼?」
   薛崇訓搖搖頭:「我不是隱士,在這裡消息閉塞、信息緩慢,又不能調遣人手,心慌,不怎麼舒服。妳別亂想……對了,既然妳不恨我了,要不我改天去妳們家下聘禮,把妳接過門來,不就能天天照顧我了?」
   這麼簡單的程序,自煞就是納妾的意思,宇文姬苦笑了一下:「明早我送你回去吧……其實這個地方不錯,安安靜靜的就只有我們倆人,也許有一天你會懷念的。下聘禮就不必了,我也不會接受,除非你明媒正娶。」
   「明媒正娶?」薛崇訓愣了愣,隨即搖頭笑道:「別傻了,我只能娶李唐公主。我不騙妳,說真的,就算願意嫁我的公主長得如母豬,我也會娶她,也不得不娶。」
   聽到薛崇訓說公主像母豬,她也「哧」地一聲笑出來,她也不生氣,嫵媚地彎下腰,在薛崇訓的耳畔柔聲說道:「你是我的,跑不了。這是咒語。」
   ……月光如水,外面有蟲子唧唧地叫換,大概是蟋蟀一類的小東西。聽到這樣的聲音,薛崇訓才意識到,夏天在不知不覺中到來了。他不由得淺吟道:「花開花落已春夏,夢起夢落又秋冬……」
   安靜的初夏之夜,薛崇訓這麼躺在床上,想了許多事,到最後真生出一些傷春秋的感覺來。這種感觸不太符合他的一貫作風,可見多愁善感總是來源於寂寞。
   案上的油燈在敞開的窗戶下忽明忽暗,夏夜一時間變得朦朧起來。
   過得一會,只見宇文姬從外面進來,她穿了一身淺色的輕衫羅裙,忽然這麼打扮起來,倒讓薛崇訓眼前一亮,有些詫異地說道:「這樣……也很好看。」
   宇文姬在屋子裡轉了一圈,裙炔輕輕飄揚起來,她嫣然一笑:「是嗎,哪裡好看?是這裡,還是這裡……」她手指先按在珠圓玉潤的胸上,又指著曲線優美的柔靭小蠻腰。
   慢束羅裙半露胸,她這身綾羅衣裙的款式,一般只有宮廷女人或者歌姬才穿……因為實在有點暴露。但宇文姬關起門來穿給薛崇訓看,也沒有什麼不可以的。
   領子開得很低,宇文姬鎖骨下那雪白的乳溝起伏清晰可見,在桃紅色的半透明輕紗映襯下,真是香艷非常。胸前有一塊較厚的絲綢抹胸遮住了重要部位,除此之外的肌膚都是若隱若現……偏偏那抹胸又很小,以至於她的乳房側面和下面的部分也顯露了出來,圓圓的曲線十分光滑,讓薛崇訓情不自禁地想像著整個乳房的形狀。
   他的喉結不由得動了動,吞了一口口水,眼睛都看直了。但他依然裝模作樣地淡淡地說道:「頭髮,散開,可能會更好。」
   宇文姬依言拉開秀髮,她可能剛剛沐浴過,頭髮還有點濕漉漉的,散開之後後,她甩了甩頭髮,一縷青絲便垂到了乳球的上側,黑白對比,有說不出的嫵媚。薛崇訓輕輕動了動,想坐起來,但宇文姬立刻跑了過來,輕輕按住他,朱唇輕啟吐氣如蘭:「唉,你別動呀,動到了傷口可不得要受罪嗎?」
   此時她的身體前俯,纖手輕輕按住了薛崇訓的手,這個姿勢是把胸口對著薛崇訓的臉,同時外衫也因為前俯的姿勢而向下垂,衣服和肌膚之間就出現了一個空隙。
   薛崇訓的鼻子裡聞到一股淡淡的洗髮香料氣味,還有女人身上那種若有若無的女人味,他看著宇文姬的胸口,從衣服空隙裡看進去,那對柔軟的圓球懸在半空看起來更大了。還有那淡紅的乳暈邊緣也是若隱若現,就是差點看到乳尖……薛崇訓有點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乳尖,很奇怪的心理,越是沒看到越是想看。
   宇文姬的身材靭高挑,乳房也不算很大,但並不小,看起來和身子還算協調。它們的形狀很好看,輪廓十分光滑流暢,沒有絲毫下垂,但也不是那種漲起來堅挺非常的類型,它們看起來很軟,宇文姬動的時候,它們也會像水波一樣輕輕蕩漾。
   宇文姬笑眯眯地觀察著薛崇訓的臉,低聲說道:「你想把抹胸拿開來看清楚?」
   薛崇訓毫不猶豫地急忙點點頭,他想伸手,但是發現雙手已經被宇文姬按住了,動彈不得,當然他不會用力地掙脫……如此良辰美景,怎麼能太粗暴影響氣氛呢?
   這時宇文姬的手指甚至和薛崇訓粗糙的大手的手指糾纏在一起了,手心相對,十指相交。她的柔荑軟軟的滑滑的,薛崇訓只覺得她的手心裡彷彿有一股暖流,沿著手傳到了他的身上,讓人充滿了柔情。
   「想弄開它,你得自己想辦法……」宇文姬臉上一紅,嬌羞無限,帶著甜蜜和羞澀。她說罷身體俯得更低了,幾乎碰到了薛崇訓的臉。
   薛崇訓只得張開嘴,用牙齒咬住一片綾羅,搖晃著頭扯那些衣料。他的鼻子時不時就會碰到宇文姬的柔軟肌膚,氣味幽香,觸覺如溫玉。
   費了好大勁,她才用牙齒撕開了一塊抹胸,一個珠圓玉潤的圓球便彈了出來,上面那點嫣紅的乳尖早就已經漲起來了,薛崇訓迫不及待地含在嘴裡,他十分貪婪地張大了嘴,輕輕咬住那個圓球,還向裡面吸,恨不得把那個圓球全部吸進嘴裡,吞進肚裡。
   又軟又滑,還有一種讓人心跳激動的感受,薛崇訓身上的被子中間,不知被了什麼東西撐了起來。他想用手去摸另一做圓圓的柔軟,但手又不能動彈,他真有點心慌了。
   就在這時,宇文姬的身子向上抬了抬,把乳房從薛崇訓的嘴裡拔了出來,那雪白的帶著嫣紅一點的軟東西上沾滿了薛崇訓的口水,在燈火下泛著油光水滑的光澤。隨即聽得一聲輕輕的,節奏舒緩的嬌媚聲音「昨兒喂你喝粥,你不是說想嘗我唇上的味道嗎?」然後溫軟的朱唇就湊了上來。
   接連的好東西送到薛崇訓的嘴裡,他連喘氣兒的機會都沒有,腦子都激動得要暈了。一只濕滑舌尖伸進他的嘴裡,調皮地逗著他的舌頭,那痒絲絲的感覺從舌頭直達心口,薛崇訓幾乎要獸性大發了。
   他睜開眼睛,目光越過她的頭頂,看到了她蜿蜒的背部曲線,她這麼俯著,臀也翹了起來,緊湊美好的翹臀,何其可愛何其誘人。
   薛崇訓呼吸困難,胸口咚咚地亂跳,大如雷鳴。趁著紅唇離開他的當口,他急忙說道:「快到床上來,我要爆炸了!」
   宇文姬紅著臉笑了一下,拉開蓋在薛崇訓身上的薄被子。他沒穿衣服,只有胸口包扎著紗布,除此之外不著寸縷。
   宇文姬的臉更紅了,她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你的……好可怕,再說你身上有傷沒好,這樣好傷身子的……」
   薛崇訓紅著眼睛道:「我要強奸妳!」
   宇文姬笑道:「那我得趕緊跑了,你追不上我的。」
   薛崇訓欲哭無淚,說道:「妳別折磨我了,快來吧。」
   「那你得答應我一件事。」宇文姬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薛崇訓心道:「別是叫我明媒正娶妳吧?
   宇文姬笑嘻嘻地看著他的臉,輕聲道:「用你上次在氤氳齋的手法……摸我。做得到嗎?」
   這是個聰明的女人,薛崇訓頓時心裡冒出這麼個念頭,她的咒語別成真了才好。他忙點點頭。
   宇文姬遂放開了他的手,爬上了床,坐在他長著不少腿毛的結實大腿上,然後輕輕褪下了裙子裡面的小衣紅著臉藏在被子下面。
   薛崇訓遂伸出手,一手把住一個軟球,分別用食指按住她鎖骨下方的一個穴道,小指撫弄著乳尖,其他每個手指都有妙用,手法奇異。不出片刻,宇文姬便喘息起來,嬌聲呻吟道:「我受不了了……還是別這樣,這麼就被你弄軟了可不行……」
   她忙拉開薛崇訓的手,雙腿分開膝蓋跪在他的身體兩側,向前挪了一下,然後把纖腰湊到薛崇訓面前道:「舔舔我吧,像上次一樣,你要把握我逗到求你才行。」
   薛崇訓壞笑了一下,舌頭沿著她光潔的腹溝輕輕向下移動。他的雙手握住宇文姬的腰肢,慢慢調整她的高度,隨著舌尖向她的下身移動,一邊推著宇文姬的身子向上移動,她先是跪坐的姿勢,最後身子已經跪直了。
    薛崇訓並沒有觸碰那片黑森林,只是在她的大腿內側嬌嫰的肌膚上施展手段;侍候女人就如權謀一樣道理想通,最高境界不是在大事件中發揮多大的作用,而是置身事外卻照樣能掌控局勢。

【第三十三章】楊柳
   涼涼的夏夜在蟲子低鳴的伴奏下靜靜地演奏著幽幽的夜曲,簡陋的院子裡還帶著泥土的清香,燈芯上調皮的火焰在輕輕地跳著舞。那聲音,那氣味,那光線,揉在了一起便是溫馨。
   這裡就在長安城內,卻好似世外桃源,人間的紛憂都遠去了,淡去了。
   沒有綾羅的幔幃,沒有考究的香鼎,窗戶上也沒有鏤空的花雕,那破木窗上甚至還有蜘蛛網……可是正是這樣的粗糙環境,才更是襯托出了美人精細的身子,無暇的肌膚。
   薛崇訓躺著,宇文姬跪著,他的舌尖已經一路向下,移動到了黑暗的深淵。在她淺淺薄的低吟中,清泉便從黑森林的溝壑之中流淌下來了。
   薛崇訓確實把玩過不少女人,但他真是沒有拿鼻子聞過那地方。有時候他一個人會想一些奇怪的問題,就比如現在面臨的幽深黑暗之所……美女的清泉會是什麼氣息呢?在他的猜測裡,健康的人應讓是無味的吧?」
   於是現在有了機會,他便特意留心品味了一番。一開始是混雜著皂角和花香的氣味,那是沐浴時留下的,但越來越多之後,就把那種外來的清香衝散了,暴露出了本味。不是香的,很難描述,很特別的氣息,有一點點刺激。
   淫靡,就是這種味道嗎?或許吧,它不香;就像人們最喜歡喝的酒其實不是甜的,還有點辣口。
   宇文姬在喘息之間,說話時常有的舒緩節奏也被打亂了,高低不一顯得有些凌亂:「薛郎,你要讓我求你,才可以得到我哦……」
   薛崇訓心道:宇文姬真是個聰明的女人,這事兒才做第二次,就已悟到了它的遊戲本質。就是個渴望和滿足的過程,越是渴望,滿足時就越是強烈。
   她的嫵媚是天生的,呻吟、喘息,恰到好處的扭動,都在慢慢積累著薛崇訓心中的渴望。他沒法子,猶豫了一下,只好伸出舌頭輕輕頂開了她腿間的兩片豐腴而柔軟的還有點毛茸茸的唇,粗糙的舌苔沿著那道傷口一般的縫隙輕輕刮過。宇文姬頓時吟出了一聲嗚咽樣的哭腔,然後纖腰一挺,將那唇緊緊按在了薛崇訓的口鼻上,他因此感到呼吸困難。
   窒息的感覺一開始是很難受的,但是宇文姬的身體繃直了,拚命拿那柔軟河蚌抵著薛崇訓的口鼻,他沒辦法,又不能推開宇文姬,只能拚命吸氣,結果把那微黏的滑滑的汁液吸進了氣管,差點沒打出噴嚏來。
   那唇已經充血變得好像肥大了一些,薛崇訓把舌尖頂進了那幽深之所,用有點粗糙的舌頭伸縮著品嘗著那柔嫰的皺褶腔壁。宇文姬的全身都在顫抖,她的聲音猶如哀求的哼哼就像撫弄琴弦的纖手,在撩撥著薛崇訓心中的那根渴望的琴弦。
   但舌頭能探到的深度畢竟十分有限,宇文姬終於離開了薛崇訓的頭臉,退到他的腰上,她把手從自己的腿間伸下握住了薛崇訓的鐵棍,就想坐下去。
   「妳還沒求我呢。」薛崇訓輕輕說道:「然後把腿曲了上來,讓宇文姬沒法坐到那東西上。
   好像是在捉弄她,但此情此景宇文姬並不反感,就是內心本能地泛出一種羞臊,不太好說出口。
   她的臉霎時紅得嬌艷欲滴,小聲說道:「薛郎,你讓我更好受些吧……求你。」
   薛崇訓看著她的眼睛笑了笑,這才放下膝蓋,平躺下來,宇文姬的眼神迷離,急忙地低下頭,紅著臉不敢看他,只是有些迫不及待地重新握住那根東西,然後把河蚌之所抵住它,慢慢地坐了下來。
   一寸寸地推開緊閉的門,別樣的感受從那東西上迅速擴散到薛崇訓的全身,他不由得長長地噓了一口氣。
   「好漲……」宇文姬淺吟著,「它把我的力氣都吸走了,沒力氣。」
   但她很快就無法抵擋更高的渴望,沉坐薛崇訓腰間前後運動,腰肢隨著臀也在婀娜地扭動,而且越來越快……薛崇訓只覺得自己那活兒在裡面雜亂無章地攪動,被緊緊地箍著,甚至能感覺到那充滿了皺褶的觸覺,像一把濕滑的刷子一樣在全身掃動。
   她在哭泣,在述說,在哀求,演繹著一段短暫的看似痛苦的實則甜蜜的戀情,真就像情,肝腸寸斷、纏綿糾結,讓人的心在痛,卻苦中帶著甜,想不顧一切地繼續下去。
   她柔軟的乳房在空中波動,就像水波的蕩漾;青絲在微風中飄散,猶如絲絲柳絮紛飛,猶如喻示著初夏的活力。
   朦朧的燈火明暗不定,讓宇文姬裸露的潔白的身上也泛著朦朧的淺黃的光暈,後趐的臀,弧線優美的腰肢,因後仰而伸長的纖美脖頸,構成了兩條極美的流暢曲線。陷入如雲霧感受中的薛崇訓欣賞著這道風景,神奇也有些恍惚起來,猶如在夢裡一般。
   宇文姬的眉頭緊鎖,咬著牙悶聲哀求起來,就像遇到了什麼人痛到極點的傷心事一般,同時雙手按在薛崇訓的腹上,撐住她的身子急速地摩擦。霎時間,屋子裡充滿了幾近狂亂的叫床聲和因活動太過劇烈而發出的「噗哧嘩嘰」的淫靡之音,春色無邊。
   薛崇訓只覺得那活兒被箍得越來越緊,急劇的磨蹭讓他全身都快麻了,這樣的刺激他無論如何是堅持不了多久的。就在這時,宇文姬哭喊了一聲,身子裡面一陣滾熱,繃緊的身體立刻軟了下來。
  薛崇訓知道她高潮了,但他自己還差一點,便顧不得許多,雙手握住她的嬌臀,繼續推拉著。她忙叫喚著苦苦哀求道,停一會吧,受不了,我快死了……
  聽說女人的頂端狀態可以保持比較長的時間,但是到頂之後因為無法忍受更激烈的刺激,本能地會停下來。不過薛崇訓沒讓她得逞,一番折騰之後,他低吼了一聲,整個世界都彷彿變成了乳白色……傷口被拉扯到,原本讓痛得鑽心,可是此刻他竟然沒感覺到。在這一刻,他甚至有種錯覺,光憑自己的一根棍子便能把宇文姬的整個身體挑起來。
   ……宇文姬倒了下來,臉色都白了,蜷縮在他的身邊,身子不停地抽搐,仍然在輕輕地哭泣。
   薛崇訓伸手撫摸著她的頭髮,說道:「我明天不回去了,妳再照顧我幾天吧,其他事管他的。」
   他也是萬分地疲憊,眼皮打架,沒一會就睡著了。
   ……
   第二天清晨,薛崇訓睜開眼睛時,卻發現自己一個人躺著,宇文姬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起床了。他便喊道:「宇文姬,我餓了。」
   但是進來卻是三娘,她面無表情地說道:「宇文姬已經走了,她傳過郎君的話,讓我們過來接郎君回府。」
   薛崇訓偏過頭,看了一眼門外,果然外面還有幾個侍衛奴僕站在那裡面。
   「哦。」薛崇訓有些失落地應了一句。他記得昨晚明明宇文姬說過,讓她多照顧幾天,在這裡再呆一段日子,沒想到她就這麼走了,連招呼都沒打一聲。
   發現人走了,他的心裡竟然冒出了一絲傷感,人心真是很難琢磨啊。
   三娘道:「郎君的早膳已備好,你先刷牙吧。」說罷就拿了一根「牙刷」進來。
   所謂牙刷便是把楊柳枝泡在水裡,要用的時候,用牙齒咬開楊柳枝,裡面的楊柳纖維就會支出出來,好像細小的木梳齒,很方便的牙刷,所以有「晨嚼齒木」的說法。
   三娘猶豫了一下,便把楊柳枝放進自己的嘴裡,咬了幾下,然後才遞給薛崇訓,畢竟是她咬過的,又要放到薛崇訓嘴裡,三娘的神情閃過一絲異常,但隨即冷清地說道:「我們來接郎君,沒帶奴婢過來……三娘不會侍候人,郎君勿怪。」
   「沒事。」薛崇訓拿起牙刷便就著一碗水開始刷牙,過得一會,他說道:「把吃的拿過來就行,我的手又沒毛病,不用喂到嘴裡。」
   吃飯的時候,薛崇訓又問道:「我寫回府的信,你們都辦好了?」
   三娘道:「是方俞忠去辦的,按郎君交代的,把信給了太常寺博士徐震,徐震回復都按郎君的安排的做了。」
   太常寺博士徐震是薛崇訓的人。其實薛崇訓在官場上的勢力很小,能用的人也沒幾個,當初馮元俊掌太常寺的時候,薛崇訓是太常寺卿,可權力都在馮元俊手裡,他便在官吏中不動聲色地提拔了徐震,算是安插在衙門裡的一枚釘子,好勉強維持自己在太常寺的影響力。
   現在薛崇訓想向宰相魏知古透露消息,只能通過官吏去說,因為一般人不好見到魏知古,徐震就正好派上用場了。
   薛崇訓點點頭:「知道了,朝裡的動靜也許就是三五日之後的事,等等再看。」
   三娘又道:「因為郎君沒有說要太子的事告訴太平公主,我們幾個人就沒有多此一舉……真的不用告訴她嗎?」
   他沉吟道:「暫時不用。」
   他抬起頭,彷彿看見了一個平靜的湖面,可下面實在是暗流湧動。皇帝、太子、公主三方的關係原本就十分微妙,薛崇訓再這麼一撩撥,變得就更奇幻了……會怎麼樣,薛崇訓現在自己都不太拿得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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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奇怪
   作為大勢之下的一個小人物,太常寺博士徐震感到壓力很大。
   以前他就是太常寺裡一個不入流的官員,日子也過得緊巴巴的,在大明宮裡是個人人都能把他呼來喝去,回到家媳婦還要說三道四,生活一片灰暗。總算有了機會攀上了薛崇訓這顆大樹,立馬平步青雲,從吏員做到了博士,官雖然不大,但比以前好多了,起碼是個官,回到家也能擺擺架子叫人侍候著。
   但他剛剛按照薛崇訓吩咐做的那件事,讓他心裡頗為不安。對宰相魏知古說太子謀反的事……此前他沒細想,既然上頭交代的事,自然實辦,現在才想起後怕。
   太子會謀反?徐震覺得不太可能,這多半又是太平公主他們家打擊太子黨的技倆。上面的神仙怎麼鬥原本不關他徐震什麼事,可問題是這事要是鬧大了,查將下來說是讒言,薛崇訓能保住我嗎?
   徐震一向表現出對薛崇訓的依附,薛崇訓應該不會傻到沒事整自己人……徐震就怕他薛崇訓沒能耐護住自己。
   他左思右想,還是覺得太平公主比薛崇訓靠譜多了,況且這也許是個機會,能夠攀上太平公主這顆大樹。這也不能算背叛,薛崇訓原本就是太平公主的人。
   徐震想了很多遍之後,終於走向了太平公主府。  
   到了下值的時間,大明宮的鼓聲響了之後,鎮國太平公主府的門前真是車水馬龍,穿紫衣服的、紅衣服、青衣服的,進出的官員看得人眼花繚亂。有的是攀附公主的高官;有的是來求辦事的;有的是來詢問公務的,因為有些大事皇帝老是要說「問過太平否」,於是不如先問公主;還有的是公主府上的嫡系官員。
   李唐皇朝的公主一般是不干政的,更不會開府設官,早期只有李淵的一個女兒因為有大功勞開過府;現在鎮國太平公主也開府,食五千戶,還有地方無數官吏的「孝敬」和禮物。她一個公主,比親王的場子還大。
   徐震這樣的小官,走到公主府前簡直寒酸到了極點,他心裡也有點犯怯。就在這時,他看到宰相竇懷貞正從車裡下來,英俊瀟灑的竇懷貞是每天下值之後都會到太平公主這裡報道的人。
   徐震忙走了上去,卑躬屈膝地拜道:「下官見過竇相公。」
   「什麼人,散開,沒見我家阿郎忙嗎?有事明日上值時到衙門裡說。」豪奴立刻大聲呵斥著,見到徐震穿的衣服是青的,那豪奴就差點沒直接叫滾蛋。
   不過竇懷貞心情好,並且他很願意細心享受這種權力的尊嚴,看到別人因為敬畏他的權力對自己卑躬屈膝時,竇懷貞就會有一種滿足感,當即就招了招手:「過來,你是什麼衙門的?」
   徐震急忙跑過去,如果是不合規矩幾乎想跪下,他把腰彎得很低,「下官是太常寺博士薛卿的人。」
   竇懷貞一拂寬大的長袖,做出一個瀟灑的動作:「薛郎啊,上回在殿下府裡還一起聊過天……你有什麼事?」
   徐震左右看了看,沉聲道:「很重要的事,竇相公能不能帶我當面面呈鎮國太平公主殿下?」
   竇懷貞道:「你給我說就行了,我正巧要進府去,幫你在殿下面前說句話。」
   徐震上前一步,盡量壓低聲音道:「是太子那邊的事……不軌之事,我得見到殿下才能講。」   
   竇懷貞聽罷眉毛一挑,臉拉下來:「這種話可不能亂說,說話也會掉腦袋的,懂?」
   徐震道:「我大小也有個品級,這還不明白麼,所以我只能到公主面前再說。」
   竇懷貞沉吟片刻,當即就說道:「行,你隨我進去。」
   「謝竇相公。」   
   進大門倒不怎麼嚴,因為很多是因日常公務找公主府內的官吏的,並不是要見公主。侍他們走過靠近門口時的一片建築群之後,來到另一邊門時,這裡就不太容易進去了。得記錄名字、官職,甚至會記錄描述肖像。不過竇懷貞進去還是很容易,他常客,帶一個官員進去也沒問題,記錄一下就行。
   太平公主在前殿見了今日到訪的朝廷大員,除了竇懷貞,還有中書省的崔湜等人,都是太平一黨的骨幹。
   不過竇懷貞對崔湜這廝不太看得慣,他老覺得這個人娘裡娘氣的,穿點衣服也是十分花俏,跟他娘戲子似的。主要還是因為竇懷貞瞧不起崔湜,雖然大家都是靠太平公主上來的,但竇懷貞覺得自己還是有真本事的,崔湜這廝就跟個賣色相的男龐一樣,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太平公主入座之後,看了一眼殿中的幾個人,便把目光注意到了穿著青衣服的徐震身上,這個人不僅品級低,而且是生面孔。她便說道:「你是誰,怎麼進來的?」
   竇懷貞忙道:「殿下,這人是太常寺的官兒,說是薛郎手下的,叫什麼來著……反正他說有太子不軌的消息,我想著反正這裡也沒外人,帶他進來聽聽,說得不對,弄出去問罪便是。」
   太平公主威嚴地說道:「太子是國本,豈是什麼人都能隨便讒言的?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徐震心裡雖然恐慌到極點,但懷裡揣著一張保命符讓他安心了不少。他馬上把手伸進懷裡,拿出了保命符,一封信札,跪倒在地雙手捧起那信:「薛卿的親筆信,請殿下過目。」
   崔湜忙屁顛屁顛地跑過去拿起那封信,傳到太平公主的手裡,他幹這種跑腿的事,彷彿幹得很歡。
   太平公主展開書信,果然是她的兒子的一手字,並沒有錯。當她看完內容時,臉色也有些變了:「崇訓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忽然想起其他心腹沒看信摸不著頭腦,便把信傳給竇懷貞等人也過目一遍。
   竇懷貞看罷也是十分疑惑:「太子根本沒有必要這麼做,並且風險也太大,此事恐怕是空穴來風,奇怪的是薛郎何以會出此下策?就算能通過魏知古傳到今上的耳朵裡,今上也不一定信,或許還會懷疑是我們在背後使什麼陰謀。奇怪。真是奇怪!」
   另一個大臣沉吟道:「這事說到魏知古面前了,今上肯定會知道。不管是怎麼回事,也不管今上信不信,到時候定然要問消息的來源,薛郎在今上面前該怎麼說?這樣的事薛郎怎麼不事先向殿下說一聲呢?」
   「把崇訓抬過來問問不就清楚了?正好他的傷沒好,讓他到我府裡養養。」太平公主道。
   ……
   魏知古長得白白胖胖的,圓臉雙下巴,臉上總是掛著微笑,看起來非常和氣。他一看完俆震寫給他的信,當即就覺得不可思議,但想了想此事事關重大,寫信的人又是衛國公的人,不能直接扔掉了事,還是要盡快秉奏皇帝才行。
   但他又尋思了一下:要是我這麼跑到麟德殿去在今上跟前一說,到時候讒言太子之事,我不也是幫了忙的麼?
   魏知古離開大明宮外朝,並沒有急著去見皇帝,直接去了東宮,見了李隆基便說道:「殿下,我剛得到一個消息,有人說殿下您有不敬之心……當然我覺得是無稽之談,但恐別人居心難測,殿下要有所提防才是。」
   李隆基原本帶著微笑,聽到這裡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得乾乾淨淨,他先是一驚,然後臉上出現了挺納悶的表情。
   劉幽求等人建議政變的事,知道的沒幾個,現在居然魏知古都知道了,這是怎麼搞的?
   李隆基本來就沒打算採用劉幽求的建議,早已打消了那樣的念頭,只想著怎麼安撫手下的人了,最主要的就是保住高力士給大伙吃頓定心丸,穩住氣勢……誰想到那消息會走漏?
   他踱了幾步,突然想起張韋,此人豪氣有餘,人也算靠得住,可就是喜歡喝點酒,死怕紕漏就是出在張韋身上!
   李隆基忙問道:「是誰讒言我?」
   魏知古道:「這人是太常寺博士,不過他提到了衛國公,此事除了太平公主那邊的人還能有誰?」
   李隆基沉吟不已,要說太平公主如果再用讒言他李隆基謀逆的法子,已經沒有用了;現在她連「廢長立幼」的流言都不再去散布,看樣子策略已經調整為緩和局勢穩打穩扎……由此看來,太平公主絕不可能憑空捏造這種事,此法根本不管用,反而有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可能。
   那她為什麼這樣做?很可能是手裡已經掌握了憑據……最主要的是太巧了,正好兩個心腹向李隆基出餿主意,太平那邊就馬上有動作了。
   就在這時,魏知古執禮道:「殿下知道了,那我就先行告辭。」
   李隆基沉聲道:「魏相公這是要去對父皇說?」
   魏知古臉色有些尷尬,說道:「我不說,別人也會說,不過挑起此事的人最終只能自食其果,不是明擺著嗎?殿下不必在意。」
   確實是明擺著的,問題是太平公主也是挺老辣的人,她能犯這樣明擺著的錯?魏知古的這句「明擺著」更讓李隆基覺得有蹊蹺。
   今上也許不會相信他李隆基會謀逆,但如果不是完全沒根據,劉幽求和張韋這兩個人恐怕是跑不掉。而且今上對他李隆基確實是有點戒心的……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李隆基當即便叫住魏知古道:「魏相公且留步,我馬上進宮面見父皇,當面對父皇說這事。」
   魏知古想了想道:「這樣也好,搶得先機,免得惡人先告狀。」

【第三十五章】命運
   「稟殿下,出大事了。」一個宦官急匆匆地走到太平公主面前,一邊說一邊喘氣,」剛剛在麟德殿,太子向今上說劉幽求和張韋不是好人,在背後挑撥他和殿下您的關係,要請今上從重發落呢……這劉幽求和張韋不是太子的人麼?」
   太平公主剛不久才派人去薛府抬薛崇訓,準備等他來了問來龍去脈,沒有想到短短的時間內,事情又有新的進展。
   那個稟事的宦官下去後,竇懷貞說道:「這樣看來,事情倒是慢慢浮出水面了,恐怕薛郎向魏知古說的那事確有根據,太子知道之後才會「棄車保帥」,抓住先機主動到今上面前請罪。否則劉幽求和張韋都是太子的得力幹將,太子為何會出此下策?」
   殿中的幾個人說了一陣話,等著薛崇訓。旁晚時,薛崇訓來了,因為他胸口上有傷,便坐在一把梨木椅子上,由四個侍衛抬著椅子進來。
   侍衛放下椅子便退出了殿廷,太平公主道:「你免禮了,就坐著說話。」
   薛崇訓看起來精神不錯,抱拳對旁邊的三個宰相道:「失禮。」三人也只得抱拳回禮。太平公主道:「崇訓,你叫徐震做的事,我都知道了,而剛剛宮裡又來了消息,說太子在今上面前揭發劉幽求和張韋二人挑撥離間,這是怎麼回事?」
   聽到這裡,薛崇訓心裡馬上明白了,一定是徐震跑過來給母親親透露的消息。他心下頓時有些沮喪,朝裡連一個心腹都沒有,自己提拔上來的人還不是要看母親的臉色行事,真正屬於他的人不過就是府上的話方俞忠等幾個河東奴僕而已。
   但聽說太子是這樣的動作,薛崇訓也鬆了一口氣,便說道:「張韋此人喜歡結交豪傑,我便安插了一個人進去,趁他酒醉時打聽到消息,太子確實有不軌之心。當時我想對母親說,但母親一定不信,所以我才叫徐震把消息透露給宰相魏知古,現在太子知道密謀已經泄漏了,這才迫不得已把劉幽求和張韋二人弄出來做替罪羊。」
   「劉幽求是宰相,張韋是禁軍將軍,都是太子身邊很重要的人,若非確有此事,太子是不可能丟這兩顆子的。」竇懷貞也說道。
   太平公主皺眉沉吟道:「李隆基為什麼會想著謀反?真讓人匪夷所思。」
   竇懷貞道:「以我的看法,恐怕太子並非此意,而是依附太子的那些人因為高力士的事人人自危,到太子面前說說而已。」
   太平公主冷笑道;「李三郎到底太年輕了,他這事到頭來損失兩員大將,現在宰相裡沒有他的人了,原本我們想對付禁軍將軍張韋,現在也省了事。」
   就在這時,薛崇訓突然說道:「母親,我從張韋那裡獲悉消息,完全是偶然,如果沒有這個偶然,太子那邊的動作就是密不透風。萬一他們真的突然發難,母親該當如何?」
   太平公主一語頓塞。
   竇懷貞站出來說道:「薛郎,你也太年輕,有些事完全是想當然。李三郎貴為太子,今上能登上皇位他也有大半功勞,位置穩穩的,他為什麼要冒險?薛郎再在官場磨練幾年就會明白,越是高位越是穩重,大家都沒必要放棄手裡的東西弄個魚死網破,有什麼好處?所以太子的人不過就是關起門來說說,絕不會真那麼幹。」
   竇懷貞這口氣讓薛崇訓很不舒服,完全就是倚老賣老地裝B,薛崇訓冷冷道:「求穩?去年韋皇后當政,竇相公很看好她,也是以為大伙會求穩吧?」
   當時竇懷貞確實很看好韋皇后,要不也不會迎娶一個又老又醜的奶媽回來,後來韋皇后一失敗,那奶媽也可憐,直接被他勒死了。
   竇懷貞臉上一紅,十分尷尬,瀟灑從容的氣度彷彿萎縮了幾分。
   太平公主饒有興致看著竇懷貞的表情,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但口上卻說道:「崇訓,你怎麼能這麼說話?做人要謙遜!」
   竇懷貞終於厚著臉皮左顧而言地:「現在太子越來越勢微,情勢對咱們一片大好,不求穩咱們還能怎麼著?」
   太平公主道:「崇訓年輕,竇相公別和他一般見識。總之今天是值得高興的,崇訓也功不可沒,大定就別吵了,都回家吧。」
   聽到太平公主這麼說,幾個官員便執禮告退。
   薛崇訓仍舊坐在椅子上,讓人抬著走。一行人出了前殿,走到回廊上,太平公主在前邊說道:「那天我很生氣,後來氣消了一想,我確實對你們的照顧得不夠……」薛崇訓聽到這裡心裡一暖。
   太平公主又道「「你的傷沒好,就留在府裡養養,我這裡不缺上好的藥材。」
   薛崇訓心下暖暖的,但他只說道:「母親,我還沒吃晚飯,今天能一起吃飯了嗎?」
   太平公主回頭笑了笅:「你別再氣我就好。」
   薛崇訓也笑道:「那我把氣您的話先裝肚子裡,吃了飯再說。」  
   這時他母子倆又走到了上回吵架的廊道上,不過今天沒有下雨,周圍的屋檐下都掛著紅燈籠,亮成一片,分外漂亮,燈火映著巍峨的殿宇,竟比白天還要華麗迤麗。
   太平公主停了下來,示意隨從退避,她說道:「別憋著了,說吧。」
   薛崇訓搖頭道:「又是在這裡惹母親生氣嗎?」
   「這次我不生氣,其實我能猜到你想說什麼。竇懷貞這個人,你可以笑他勢利,但他是從下面一步步走上來的,以前並不是靠攀附權貴,他在官場的經驗很豐富,比起太子那幾個人要可靠得多。就說劉幽求,以前是什麼不知名的小角色?不過是憑借去年的唐隆大事,直接爬到宰相的位置,根基很淺,只有奇謀詭計,沒有大見解。」
   薛崇訓也不辯駁,直接說道;「竇懷貞剛才說得對,李隆基的位置還是穩穩當當的,這麼穩當下去,遲早要登基,他一登基,,現在不敢做的事,那時敢不敢做?」
   太平公主低頭沉思,好似在揣摩李隆基這個人。
   薛崇訓趁熱打鐵道:「我就說母親的兩個弱點。其一是支持母親的人看似很多,但母親最大的弱點是很依靠今上,雖然今上和母親兄妹之情不淺,但我早看出來了,今上靠不住!其二母親的弱點是不好掌控禁軍,一旦發生非常之事,朝廷裡的宰相也好官員也好都沒用,最後還是靠武力說話,拚禁軍!李隆基這次為什麼忍痛割愛棄車保帥?就是他缺少皇帝的名分,對禁軍沒有把握。假設他能完全調動禁軍,會和妳糾纏不休講經說法嗎?直接武力就平了。」
   太平公主看著薛崇訓的眼睛:「你是怎麼知道這次太子的陰謀的?」
   看來在殿中說的那個理由母親不怎麼信,薛崇訓一時也不好找理由,只得說道:「用了一點詭計……」
   「刺案肯定不會是你自己演的戲,那你用的是什麼詭計?」太平公主逼問道。
   薛崇訓有些倉促,真沒顧得上想理由,他想:不能說出蕭衡那件事,如果說出來,母親會認為太子和人密謀是事出有因,不關太子什麼事,這樣的話就白忙活了,不能讓母親認識到太子的危險心機。
   薛崇訓佯裝有些尷尬地說道:「計謀有點下作,還用了女人……母親就別問了好麼?」
   太平公主笑了笑,總算放過了薛崇訓。
   薛崇訓又道:「母親,我敢肯定李隆基一旦登基,馬上就會果斷行事!真到那時候,我們再要行非常之事就更加不利,名不正言不順等同謀反,幾乎沒有多大可能;況且要做那種事對我們來說本就很麻煩,需要很多準備,必須盡早下決心,早作準備!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母親要三思!」
   太平公主沒有生氣,比起上次薛崇訓的勸諫效果,這次薛崇訓又進步了一點,但他觀察母親的神情,覺得還是沒能堅定母親的決心。
   「崇訓,你要惹我生氣的話都說完了麼?」
   「說完了。」薛崇訓頹然地說道。
    太平公主招呼隨從過來,說道:「那我們一起吃飯吧。」
   薛崇訓神情憂傷,突然感覺好累。或許他確實缺少政治經驗,有些事太想當然了,母親的做法是對的……按照他薛崇訓的方法做,也許會死得更快。
   我錯了嗎?薛崇訓抬起頭,看著漫天的星斗,夏天的夜空,星星更加明亮。
   大概是錯了,那麼真的是天命難違,沒有辦法了嗎?
   心裡一個聲音說:認命吧,還有一點時間多享受生命,反正人遲早都會死。但另一個聲音卻執著地說:死了就回歸死寂,不,比死寂還要可怕,就算能多活一天,也要全力以赴!
   這時又聽得母親說道:「劉幽求和張韋這兩個人很讓人頭疼,我也沒有想到你勢單力薄居然也有辦法把他們搞下去,這次你立了功。別愁眉苦臉了,一切都有我這個母親的在,把心放平,今晚我為你慶功。」
   薛崇訓默然無語。
   太平公主帶著薛崇訓來到後廷的祈福殿,吩咐了宦官幾句,沒過一會,一群奴婢就魚貫而入,各種山珍海錯佳肴送了進來。太平公主見薛崇訓坐在下方,又叫人把他抬上玉階,和她坐到一塊。
   兩人面前的大桌案,擺滿了珍饈,饒是薛崇訓出身世家,很多東西他也是見都沒見過,大概是地方的官員進貢上來的。
   過得一會,一群身著異國服裝的女子便來了殿中,跳起了胡舞,樂師也奏起了歡快的曲子,那些歌姬踏著鼓點翩翩起舞。
   太平公主笑道:「母親府上的歌舞如何?」
   薛崇訓隨口答道:「和大明宮的宴舞比也不寒磣。」
   太平公主見薛崇訓坐得直直的屁事沒有的樣子,看來傷已無大碍,便說道:「聽遻你還到民間青樓去逛,那地方都是些什麼貨色,你也不嫌降低了身份,以後別去了。這裡的歌姬你看著,看中哪個,就指一下,叫她今晚陪你。」
   薛崇訓點點頭:「哦,不過我不喜歡西域那邊的胡姬,就算不是大唐的,新羅(朝鮮)人也不錯。」
   太平公主道:「新羅人長得難看,給你換江南歌舞。」說罷輕輕拍了拍掌,樂曲頓時就停了,那些胡姬也低頭退下,另一撥女子從旁邊的小門裡碎步走了進來。
   她又笑道:「這可是母親府上姿色最好的人了,但是你看中了誰也不能動情,我的長兒媳要在公主裡面挑,你自己挑也行,下回宮裡有節慶宴席,我帶你去,你瞅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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