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頁下一頁
發新話題
打印

決戰李隆基 大唐天河汗 轉載

 
收藏  |  訂閱
173  41.8k

有排追 :smile_34:

【第三十二章 陰晴】
   正如薛崇訓所料﹐宦官魚立本一到幽州得到了完全不同的禮遇。因為魚立本走的是官路﹐先有咨文通知幽州官府﹐然後本人才正大光明地乘船而來。李守禮以下的官員早有準備﹐從迎接到安排食宿、遊玩﹐一應按章辦事﹐根本不需要魚立本自己操心。
   魚立本只是個內給事﹐原本不是什麼要緊的人物﹐但他是京裡派下來的﹐而且還和採訪使一塊出京﹐地方官就得尤其重視。不然那廝回去隨便說兩句壞話﹐隔得又遠沒法及時查證﹐李守禮就會有不小的麻煩。
   當天晚上﹐李守禮便親自接見﹐設宴款待。宴會上魚立本只覺得這宗親貴冑舉止荒疏﹐言語也沒啥講究﹐和在長安那黑社會差不多。
   酒至酣處﹐李守禮當眾講起了在京師的往事﹐頗有些感傷地說道:「記得孝皇帝(中宗李顯)剛登基那會大家都很高興﹐諸王常常在一起宴飲。有時雖然天氣陰暗﹐但我告訴眾人:快要放晴了。不久果然放晴;有時一連十天都處在酷熱中﹐我卻說:要下雨了。果然很快下起一陣及時大雨。有人就把這件事向皇帝稟報:邠哥對天候很有研究。後來皇帝見了我就問起原因﹐我說:臣沒有研究﹐這件事也別無所他原因﹐想當年天后掌政時﹐章懷太子有罪﹐臣被幽禁在宮中長達十幾年﹐每年都被杖擊好幾回﹐傷痕累累。現在只要快下雨時﹐臣的背脊就會感到沉悶;快放晴時﹐背脊則感到輕健。臣是因為這樣才能預知晴雨﹐並不是因為有研究的關係。”
   此話說完﹐涕泗沾襟﹐皇帝也為此相當感傷﹐便賞了我幽州刺史。這兩夫逍遙快活﹐多得感謝先皇的恩典。」
   說罷往事﹐眾人皆是唏噓﹐魚立本不動聲色﹐乾笑著附和了幾聲﹐尖聲尖氣地說道:「使君現在不是苦盡甘來了麼?封了幽州刺史尚在其次﹐聽說鎮國太平的長子衛國公對金城公主很是愛慕﹐要是能擺平吐蕃使者﹐聯姻起來﹐使君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魚立本說的金城公主就是李守禮的親生女兒﹐雖然自小就抱給了唐中宗﹐但是李守禮一脈是不能改變的事實。魚立本說的並沒有錯﹐眞要聯姻起來﹐李守禮就會更加接近政治中心了。
   這時李守禮正想說什麼﹐卻被旁邊陪坐的一個大鬍子打斷了﹐潘大鬍子很沒禮貌地勸道:「使君喝高了﹐未免失禮﹐先休息一下吧﹐這裡讓諸同僚作陪。」
   李守禮正說得高興﹐聽罷非常不爽﹐但見大鬍子潘好禮遞來眼色﹐他也就壓住鬱悶﹐勉強同意了……因為他心裡還是明白的﹐身邊這幾個佐臣﹐常常頂撞自己﹐卻又常常能很好地排憂解難﹐李守禮是很依賴他們的。
   「魚公公﹐我不勝酒力﹐先行告退﹐你慢用。」李守禮起身退往後院﹐潘好禮急忙扶住他。
   二人來到後院﹐剛走到廊廡上﹐潘好禮皺眉埋怨道:「使君怎麼說起那些事來了?」
   李守禮的背是弓的﹐有點駝﹐儀態實在猥瑣﹐不過臉卻長得很周正﹐濃眉大眼﹐額寬鼻高﹐四五十歲了皮膚還很好﹐一點老年斑都沒有……也難怪生了個金城公主如此美貌。
   他瞪眼道:「魚立本是老宦官了﹐我就是和熟人聊聊往事﹐吐露一點感恩的心跡﹐有何不妥?」
   潘大鬍子十分無奈﹐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毫無上下尊卑講究﹐跺腳罵道:「你吐什麼心跡啊?魚立本你很熟麼?你知道他是哪邊的人?現在京城裡風雲變幻莫測﹐關係別提多復雜了﹐你倒好﹐在一個宦官面前吐什麼鳥心跡!你感誰的恩?孝皇帝那一脈已經不在其位了﹐今上能領你的情﹐太平能領你的情?」
   「很嚴重麼?」李守禮感覺有些不妙地問道。
   潘大鬍子道:「現在還說不好﹐這個魚立本大老遠的跑到幽州來做什麼?考察漕運?漕運關他一個宦官鳥事!咱們得先弄明白魚立本是哪邊的人﹐使君切勿再亂說話!」
   就在這時﹐只見一個儀態優雅﹐有玉山將傾之風的高大男子走了進來﹐李守禮和潘大鬍子一看﹐原來是長史袁嘉祚﹐也是李守禮帳下非常得力的能人之一。
   袁嘉祚的性子沒潘大鬍子那邊急躁﹐不慌不忙地說道:「剛才在酒席上﹐那宦官有句話很有深意。我見使君和潘哥進來﹐就尋了個借口跟來看看。」
   潘大鬍子道:「你是說魚立本提到金城公主那事?」
   袁嘉祚閉眼點點頭﹐若有所思地說道:「金城公主必定要和親吐蕃﹐是經過朝臣商議後決定的國策﹐魚公公扯到太平公主的兒子身上幹甚﹐其中有何目的?」
   潘大鬍子焦急地搓了搓手:「我看這不男不女的東西多半是太子那邊的人﹐跑過來試探使君。」
   李守禮愕然道:「試探……試探我什麼?」
   潘大鬍子翻了個白眼道:「太平想學她娘掌控朝政﹐大家都知道﹐這事兒還新鮮麼?但是太平不能直接稱帝﹐皇帝還得李家的男人做……以前她靠今上﹐這兩年太子不聽使喚﹐太平那家子估計在琢磨著什麼陰謀。太子不防著?京裡面一旦發生什麼大事﹐今上鐵定坐不穩了﹐換誰?」
   三人面面相覻﹐換誰?假如太平突然搞個政變﹐還成功了﹐換誰做皇帝?唐中宗李顯那一脈是被神龍政變搞下去的﹐太平也參與神龍政變﹐當然不能承認神龍政變不合法﹐所以不能扶持中宗的子嗣﹐否則就是自己打臉;今上李旦的兒孫們﹐更不用考慮了﹐本來太平就是要搞他們……那麼唐中宗和當今皇帝的親兄弟章懷太子這一脈﹐合法性就說得過去了﹐而且章懷太子是最先做皇儲的﹐比李顯、李旦他們的資格都要老。
   袁嘉祚沉吟道:「關鍵是太平在京城裡真的要翻臉宮變?咱們在幽州幾年了﹐離得太遠﹐弄不清楚這個。」
   潘大鬍子瞪大了眼睛道:「他們眞要弄那麼一出﹐使君在幽州就沒法安穩了!」
   「潘哥先不要急﹐我覺得形勢還沒到那一步﹐少安毋躁。」袁嘉祚勸道。
   李守禮臉色十分難看﹐哭喪著臉道:「我覺得幽州挺好的﹐別人怎麼不讓我好好呆著……我以後會遭遇什麼樣的境況?」
   袁嚞祚好言相慰:「使君勿急﹐事情還沒到那一步﹐大可以從長計議。」
   潘太鬍子卻連珠炮似的說道:「有兩種可能:第一﹐被人推上大位﹐雖然坐得不很舒服﹐但在長安肯定比幽州這窮鄉僻壤要過得好﹐您的兒子們的爵位和財富也會比現在好得多;第二種可能﹐您站位沒站對﹐幽州刺史也別想做了﹐或許被人殺掉﹐或許會像以前那樣被幽禁起來﹐繼續苦日子……」
   李守禮急了:「我還是死掉算了﹐那種暗無天日的日子眞不是人過的﹐還時常擔心不知什麼時候會被人莫名其妙地一陣毒打!」
   袁嘉祚忙勸了幾句﹐讓李守禮好生歇著﹐從長計議云云。
   把李守禮送回內宅﹐兩個官員才一同出來﹐潘大鬍子拉著袁嘉祚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沉聲道:「使君沒什麼主見﹐但此事對我們說不定是個極大的機會。
   「何解?」袁嘉祚問道。
   潘大鬍子小聲道:「袁郎願意在幽州這破地方呆一輩子?長安才是我等進取之地!只要使君能坐上皇位﹐咱們這批人不也是水漲船高?」
   袁嘉祚默不作聲﹐他和潘大鬍子十幾年交情了﹐了解得還是佷深﹐這個人性急不安現狀……前幾天在官道上仰卧﹐不就是圖個名聲麼?
   「使君待我們不薄﹐我們還是多為他作想一下。」袁嘉祚淡淡地說了一句。他這句話意思很明白﹐教唆李守禮參與權鬥﹐到頭來萬一失敗推上絕路的是李守禮﹐底下這些官僚打點打點還是有活路的﹐所以最大的風險都推到李守禮身上了。
   潘大鬍子冷冷道:「抓住機會和坐以待斃相比﹐怎麼樣才對使君更好?假設京裡面眞的掐起來了﹐便君來個中立﹐到頭來兩邊不討好﹐誰上位咱們都沒好果子吃!」
   袁嘉祚也不動氣﹐依然堅持道:「這事得這麼辦!見機行事﹐如果太平那邊的人眞的找上門來了﹐咱們就不能乾等著什麼也不做;如果別人並沒有注意使君﹐咱們摻和什麼?」
   ……於是魚立本的到來﹐很小的一件事﹐幽州表面上雖然風平浪靜﹐但是內部的人已經嗅到了暴風雨的氣味。
   混在西市客棧裡的薛崇訓仍舊沒有動彈﹐這叫微服私訪?別人在明處﹐他在暗處。他想先瞅瞅狀況再進一步行動……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搞不好關係就很大﹐要是沒辦成反而泄漏風聲﹐不是說明太平這邊居心叵測已經開始準備翻臉了?
   人生地不熟的﹐幾個侍衛都被薛崇訓派出去打探消息去了﹐薛崇訓和三娘呆在一塊﹐琢磨著說道:「我覺得幾天前遇到的那個大鬍子是個突破口……妳說他如果只是為了勸誡李守禮﹐為什麼不事先就勸好?非得等人出城了﹐才躺到路上搞這麼一出?」

Nice work.

Thank you for your hard work to share it with us.

追開要追,, 冇計!

【第三十三章 馬兒】
   薛崇訓認為潘好禮是個突破口﹐可以通過他牽線與李守禮密謀。但是僅僅是通過「仰卧官道勸諌李使君」這麼一件事測其為人﹐薛崇訓認為完全不夠慎重﹐他準備借機再接觸一下這個大鬍子。
   法子已經想好了﹐這次到幽州來他帶了一匹好馬﹐名曰「魚目」﹐靈性十足﹐以馬識友是很好的切入點﹐駿馬是士大夫階層的共同愛好之一……生活在一種圈子裡﹐要合群總是會有一些基本的見識﹐就如後世上層社會很多人喜歡高爾夫一樣。
   計議已定﹐卻不料這時發生了一個意外。薛崇訓喚人去客棧馬廐取馬時﹐卻發現他的「魚目」不見了﹐原來的位置上拴著一匹普通的馬!
   有個叫馬痴的侍衛大急﹐在一旁坐立不安地說道:「昨晚我還給它擦洗﹐怎麼今天就不見了﹐魚目從來不會亂跑……」
   三娘冷冷道:「定然是客棧裡的人利欲熏心動的手腳﹐否則馬廐一直有人看管﹐裡面的馬根本不可能弄得出去。」
   另一個侍衛也說道:「估計他們認為我們是外地人﹐沒地兒說理去﹐明擺著是黑吃!」
   這時聽得「啪啪」兩聲響﹐大伙轉頭一看﹐見馬痴正在自己扇自己巴掌﹐他一臉愧疚道:「都怪我沒有看好魚目﹐是我失職……」
   「住手!」薛崇訓喝道﹐「我又沒怪罪你。咱們只有這麼幾個人﹐還有其他事要做﹐不能讓你一直守著一匹馬。就算是名馬﹐也只是一匹馬。”
   一個侍衛恨恨罵道:「開門做生意竟然不講信義﹐這奸商太可惡了!我們找他理論去。」
   薛崇訓抬手制止住那侍衛﹐鎮定地說道:「這裡是幽州﹐不是長安﹐哪裡還能像在家一般一點虧都吃不得?我們此行的目的是辦成大事﹐不要節外生枝﹐先忍這口氣﹐有機會再收拾這家奸商。」
   三娘道:「現在我們沒有馬了﹐原來計議的事怎麼辦?」
   薛崇訓踱了兩步﹐說道:「只能先取消計劃﹐另外想辦法。今天就這樣﹐你們各人先繼續前幾天的安排﹐去摸清我需要的消息。等順利辦好幽州的事﹐回家之後所有人都記一功。」
   眾人聽罷抱拳道:「是﹐郎君。」
   安排好之後﹐其他待衛都各忙各的去了﹐三娘留在薛崇訓的身邊﹐她的任務便是保衛薛崇訓的安全。
   薛崇訓開始重新構思計劃﹐因為身邊沒有利害的謀士﹐凡事自己構思確實有些費神﹐這時候他忽然想起宇文姬的師父李鬼手來了﹐這個人的腦子很好使﹐可惜無法收到帳下……思賢若渴大概就是這麼感受吧。
   但是事實證明一切預謀都不是一定會管用﹐世間總是充滿各種偶然。薛崇訓還沒拿出方案來﹐又發生了一件偶然事件。
   他的那個侍衛馬痴出去辦事的時候﹐因為太喜歡馬了﹐又因「魚目」那匹馬極有靈性的馬忽然失蹤﹐他一時懷念馬兒﹐便吹了一聲哨子。
   事有巧合﹐旁邊一道圍牆頓時傳來一聲馬嘶﹐彷彿在應答馬痴的口哨。聲音十分熟悉﹐很像他照顧的那匹馬「魚目」﹐馬痴顧不得多想﹐又吹了一聲哨子。
   事有巧合﹐旁邊一道圍牆內頓時傳來一聲馬嘶﹐彷彿在應答馬痴的口哨。聲音十分熟悉﹐很像他照顧的那匹馬「魚目」﹐馬痴顧不得多想﹐又吹了一聲哨子。這時魚目竟然從圍牆上跳了出來!
   神駿﹐大概就是這樣的馬!馬痴大喜﹐急忙奔上前去﹐撫摸著魚目的腦袋。魚目也十分高興﹐前蹄在地上輕輕刨來刨去﹐彷彿在對著馬痴撒嬌一般﹐馬嘴還調皮地著他的臉「噗噗﹗」地吐了兩口氣﹐十分乖巧。
   就在這時﹐院門口忽然衝出來好幾個家丁﹐大喝道:「抓住那偷馬賊!」
   馬痴大怒﹐憤憤地嚷道:「娘的!賊喊捉賊還能這麼理直氣壯!」但那幾個家丁不由分說便衝將上來﹐手裡還拿著木杖棍子等物。
   馬痴見狀﹐心道好漢不吃眼前虧﹐急忙吆喝道「魚目」回頭便跑﹐一邊跑一邊爬上馬背﹐沿著巷子就逃︰不料巷口很快也衝了了幾個人﹐兩頭一堵﹐馬痴無路可去了﹐他心裡又急又怒﹐伸手探入懷中﹐摸到了兵器。
   但這時他一想:不能因為自己一個人影響郎君的大事﹐否則以後在薛家還如何立足?他想罷便硬生生咽下了一口惡氣。
   兩頭的人堵了過來﹐其中一人冷笑道:「你說誰是賊?」
   馬痴鬱悶道:「我不是賊﹐這馬自己跑出來的!」
   那些豪奴誰還聽他辯解?馬痴自己也是豪奴﹐經驗十足﹐情況要倒霉﹐急忙用手臂護住腦袋﹐果然片刻之後一棍子就打了過來﹐馬痴痛叫一聲撲倒在地﹐他一門心思就抱住頭﹐也不反抗……這時反抗沒有任何用﹐除非不顧後果殺死殺傷兩個豪奴﹐否則反而會遭來更兇的毒打。
   被拳打腳踢了一頓﹐那些家丁還不放過他﹐將其五花大綁扭送官府問罪。馬痴心下大呼倒霉﹐自己在這裡就是外鄉人﹐官府肯定信地方豪門的話﹐還有什麼道理可講?
   ……這事兒薛崇訓很快也得知了。方俞忠等人回到了客棧﹐他急道:「 真沒想到會鬧出這麼一出﹐郎君﹐現在該怎麼辦?」
   薛崇訓心裡也急﹐他最怕的是馬痴一個不慎把自己的身份向官府抖摟出來﹐衙門裡人多嘴雜﹐要是傳出去薛家的人來了幽州﹐那是非常嚴重的後果!
   薛崇訓是太平公主的親兒子﹐毫無疑間是太平一黨的核心成員﹐如果他來幽州的消息傳到官場上﹐大家會怎麼想?李守禮和太平家雖然是親戚﹐但現在幾乎是八杆子打不著的關係﹐但關係一扯上﹐就叫人有得尋思了。
   廟堂陽謀可以你知我知﹐正大光明地角逐;但陰謀政變﹐最忌的就是泄漏風聲!
   薛崇訓的臉色都白了﹐但依舊強自鎮定道:「馬痴跟我許多年了﹐他的為人我清楚﹐忠心沒有問題﹐不可能亂說話。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想辦法把他從牢裡撈出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著薛崇訓﹐只等他一聲令下。這時候薛崇訓再次體會到了當老大的感受!你不一定要對每個人都好﹐但是無論發生什麼事﹐都得拿出辦法來﹐大家才會信任你!
   薛崇訓踱了幾步﹐沉吟片刻﹐說道:「馬痴落人他人之手﹐本身就有風險。為今之計﹐我們不能再求穩﹐須得馬上行動。」
   方俞忠抱拳道:「但聽郎君差遣!」
   「聯繫上潘好禮!」薛崇訓道﹐「只有官府的人才有辦法把人從牢裡弄出來。潘好禮今天在什麼地方?」
   眾人面面相覻﹐人手太少﹐不可能隨時掌握所有有用的信息。一個侍衛道:「我昨天就跟到潘好禮的住宅所在﹐還有他上值的地方也打聽好了﹐但是今天不知道他是在家裡﹐還是在衙門﹐或是出去應酬了。」
   薛崇訓道:「分頭行事﹐馬上探明潘好禮在哪裡﹐方俞忠、三娘﹐你們的兩人隨我去他家附近等著﹐其他人﹐一旦摸清了﹐馬上過來找我們稟報消息。」
   眾人抱拳應道:「謹遵郎君之命。」
   就在這時﹐三娘忽然說道:「郎君﹐魚立本身邊也有不少人﹐他又身在官場﹐肯定知道潘守禮在哪裡﹐要不要悄悄去問魚立本?」
   薛崇訓想了想:「暫時不能讓人知道我和魚立本的關係……你們先去打探﹐萬一找不到潘好禮﹐不得已才找魚立本。」
   於是眾人分頭行事﹐薛崇訓收拾了一下﹐也帶著三娘和方俞忠出了客棧。走到門口時﹐那小二依然熱情地打招呼﹐不過眼睛裡的笑意很是詭異﹐大約想試探薛崇訓等人丟失了馬的態度。薛崇訓沒空和他計較﹐裝作不知﹐若無其事地出了門。
   他們出門雇了輛馬車﹐叫馬夫帶去探明的地點﹐倒是省去了許多麻煩﹐馬夫是本地人定然知道路。
   那馬夫聽得地名﹐便寒暄道:「這不是潘大鬍子府上麼?」
   薛崇訓等人都是京師口音﹐沒法裝﹐只得裝糊塗道:「潘大鬍子是做什麼的?哈﹐咱們是來幽州訪親的﹐不怎麼了解此地人物呢。」
   馬夫搖頭道:「潘大鬍子是咱幽州長史﹐名氣那麼大﹐您竟然沒聽人說?」
   「老丈不妨說來聽聽?」
   馬夫一面趕車一面說道:「潘鬍子膽子大﹐不畏權貴﹐敢為咱老百姓說話﹐經常直言利弊﹐就算是在刺史面前也不給面子……前幾日在城門口那邊有件事﹐大伙都說﹐潘大鬍子躺在道路中間不准刺史出外狩獵﹐沒幾日就在幽州傳為美談呢……」
   薛崇訓一面隨口應兩聲﹐一面觀察周圍的環境﹐低矮的房舍﹐衣衫破舊的行人﹐還有一些奇裝異服的胡人……也許相由心生﹐看到的顏色總是會被自己的心情左右﹐此時薛崇訓對幽州的環境已有些抵觸﹐彷彿這些窮人隨時都會對自己不利一樣﹐防範心理十分嚴重。
   富人們大概是這種心態吧?薛崇訓發現自己也漸漸被自己的唐朝身份同化了。
   這種感受﹐讓他想起了前世擁擠的火車站﹐隨時都在防範小偷、騙子、托兒。總之那種感受非常不好……熟悉而安全的環境﹐比如家鄉﹐總是讓人留戀。
   出門在外﹐幾多艱難﹐古今同理。

【第三十四章 試探】
   曾經有人寫過一篇關於秋天的文章﹐內容大概是讚美幽州這一帶的秋天﹐說南國或東北或淡或濃﹐都不能恰到好處﹐唯有這裡的秋味最濃。
   看著空中飄落的樹葉﹐已經圍牆上枯萎的蔓藤﹐薛崇訓忽然想起那文章來了。灰白的天空﹐偏西的陽光﹐軟軟地灑在大地上﹐周圍的顏色彷彿全都灰濛濛的。沒有春天的萬紫千紅﹐更沒有夏天的綠葉蔥蔥﹐也沒有冬天的白雪滿地﹐唯有草凋葉枯﹐蕭瑟的味道確實是秋季獨有。
   「卻不知長安現在是怎麼一副光景。」薛崇訓喃喃說道。他穿著一身麻布衣服﹐站在一家圍牆外面的道路旁邊﹐等待著某人經過這裡。因為有侍衛稟報說潘大鬍子剛參加完一個宴會﹐正要回府去﹐於是薛崇訓就和手下一起在離潘大鬍子家不遠的道路旁邊。
   或許幽州有幽州的好﹐比如這秋味就最獨到﹐可是薛崇訓更願意生活在長安……這時他忽然想像﹐如果歷史的車輪無法改變﹐太平一黨最終走向末路﹐自己是不是要逃跑﹐隱姓埋名苟活於世?陌生的異鄉﹐連個沾親帶故的人都沒有﹐恐怕日子確實淒涼啊﹐就像這次﹐因為是外地人﹐不過就是帶了一匹好馬﹐也被人弄走了。
   一匹馬他並不在乎﹐但是被人毫無道理地掠奪﹐感覺實在不怎麼爽。
   ……等了一會﹐終於見到遠遠的一匹馬沿著石板路緩緩向這邊走過來﹐那馬上坐著一個大鬍子﹐不是潘好禮是誰?另外還有兩個隨從﹐一個牽馬的﹐還有拿著馬杖﹐代表一種身份﹐路上的老百姓是要讓路的。只有兩個隨從﹐潘好禮確實是簡樸。
   就在這時﹐薛崇訓突然發現一件讓人驚訝的事:那潘守禮坐下那匹馬不正是稱為「魚目」的名馬?更巧的是毛皮和樣子都和薛崇訓丟了那匹十分相像……或許就是他的那匹馬。
   薛崇訓略一尋思﹐可能是客棧裡的人偷了馬﹐賣給了當地的大戶﹐然後那個大戶為了巴結官府的人﹐送給了潘好禮?剛才潘好禮去參加的那個宴會﹐恐怕就是那個地方大戶宴請的……
   「方俞忠﹐你瞧大鬍子座下那匹馬﹐是不是咱們那匹?」薛崇訓低聲問道。
   方俞忠定神一看﹐點頭道:「好像眞是咱們的魚目!」
   見潘好禮越來越近﹐薛崇訓從道路一旁走到了道上﹐微笑著看著他。潘好禮騎在馬上見到這麼一個身材高大黑乎乎的青年站在路當中﹐頓時也注意到了﹐但因為是不認識的人﹐他也不便說什麼﹐仍舊不慌不忙地騎馬走過來。
   那個扛著馬仗的奴僕終於按捺不住﹐喝道:「你不知上下尊卑?讓路!」
   就在這時﹐方俞忠喊了一聲:「魚目﹐到老方這裡來。」
   潘好禮座下那匹馬很有靈性﹐方俞忠也照顧過它﹐它聽出聲音來了﹐頓時歡樂地「嗚」地叫了一聲﹐揚起馬蹄﹐輕快地想奔過來。
   牽馬的馬夫大驚﹐急忙拽住韁繩。魚目嘶鳴一聲﹐前蹄揚起﹐躁動不安起來。
   潘好禮急忙坐穩了﹐當下十分驚奇﹐指著方俞忠道:「這牲畜最有靈性﹐它認得你?你們是黃有財家的人?」
   薛崇訓急忙對方俞忠呵斥了一聲﹐抱拳道:「剛才驚擾了潘明公﹐告歉告歉……這馬的事兒說來話長﹐它原本是我的﹐不過現在變成潘明公的。」
   潘好禮聽得是京師口音﹐疑惑道:「黃有財從你們手裡買的?」
   薛崇訓搖頭道:「這是小事﹐咱們先不說這個。我專程恭候在此﹐是有要事與潘明公相商﹐可否借一步說話?」
   「你是誰?」潘好禮驚覺地說道。
   「你們先退下。」薛崇訓回頭對身邊的侍衛說道﹐然後對潘好禮道﹐「我們不是幽州人﹐明公大概已經聽出來了。」
   大唐的首都就是長安﹐地方上所有官員的權力都來源於那地方﹐官場上的人哪裡聽不出長安口音的?」
   潘好禮心下好奇﹐便說道:「你有什麼話﹐說罷。」
   薛崇訓看了一眼潘好禮身邊的兩個隨從﹐緘口不言……如此一來﹐好像是要說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潘好禮更加好奇﹐這時又聽得薛崇訓道:「潘明公的名聲一向甚好﹐輿情多有褒揚﹐你又沒有什麼仇家﹐何必不過謹慎?」
   潘好禮聽他說得有理﹐便從馬上翻身下來﹐示意隨從退下。那馬夫放開韁繩之後﹐魚目便跑到方俞忠那邊去了。
   「我先自報家門罷﹐我姓薛﹐鎮國太平公主潘明公有所聞麼?她便是我的母親。」薛崇訓平靜地說道。
   潘好禮的臉色驟然一變﹐不禁上下打量了一番薛崇訓﹐片刻之後他才鎮定下來﹐默然了許久﹐他小心使用著措詞道:「河東薛家有兩子﹐您是……」
   潘好禮立刻就說對了薛家的來路﹐很顯然對京師裡的勢力構造還是有些見識和研究。薛崇訓便笑道:「我是長子薛崇訓。」
   「既是衛國公光臨大駕幽州﹐為何事先不發咨文知會州衙?」潘好禮正色道。
   薛崇訓道:「你不用懷疑我的身份﹐更不用擔心我是魚立本派來的細作﹐意圖聽你們的虛實。如魚立本眞用這種法子﹐漏洞也太多了不是……印信等物﹐我自然有﹐不過最靠得住的還是李使君(李守禮)在長安時見過我幾面﹐他認得我。」
   潘好禮依然很謹慎地打著官腔道:「以衛國公的身份﹐您到了幽州﹐須得使君親自迎接才合乎禮儀﹐請容的先稟報使君﹐蔽州以禮相迎。」
   薛崇訓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潘長史確定要弄得滿城皆知?」
   潘好禮怔了一怔﹐眉頭緊鎖﹐面色十分凝重﹐腳下微微踱了兩步﹐彷彿在沉思著什麼。
   這樣的事﹐他不得不慎重……首先還沒確定面前這個黑乎乎的青年究竟是否眞的衛國公!萬一是宦官魚立本帶來的人﹐探聽虛實的怎麼辦?並不排除有這種可能;就算眞的衛國公﹐怎麼對待此事﹐那是幽州非常重要的抉擇﹐也不能輕率對待。
   沒有拿定主意之前﹐潘好禮是不可能表露任何立場和態度的。他想了想﹐說道:「這樣辦行不?您告訴我下榻的地方﹐我回去稟報使君之後﹐再按例款待。」
   薛崇訓道:「我現在你們的地盤上﹐既然出面了﹐住在哪裡就瞞不過你們了……西市客棧﹐潘長史想好了叫人來說一聲就成。此事關係重大﹐不用我提醒﹐你應該也明白?」
   潘好禮點點頭道:「就請衛國公先住在客棧﹐失禮之處多多包涵。」
   薛崇訓抱拳道:這裡雖然還算清靜﹐但在路邊上怕有人經過﹐終究不是說話的地兒﹐咱們就不多說了﹐後會有期……潘長史﹐事成之後﹐你是大功的。」
   潘好禮也不多說﹐看了一眼方俞忠旁邊的魚目﹐便向薛崇訓執禮告辭。
   薛崇訓向方俞忠喊道:「還不歸還潘長史的坐騎?」
   「方才你說那匹魚目本是你們的馬﹐我豈能奪人所愛?」潘好禮忙拒絕。只看薛崇訓身邊有好幾個隨從﹐不論他是不是眞的衛國公﹐豈是缺錢的人﹐馬肯定不是他賣出來的。
   薛崇訓搖頭道:「不過就是一匹馬﹐就當我送給你的見面禮。不過﹐我有個手下﹐被人懷疑是偷馬賊﹐還關在大牢裡。勞煩潘長史幫忙給弄出來。」
   「小事。」好說好說。」潘好禮滿口應承下來﹐這種事倒不必多想厲害得失﹐就是個人情罷了。
   潘好禮的腦子回響著那句「事成之後﹐你是有大功的.﹐牽過馬來﹐騎馬而走。
   薛崇訓也帶著自己的人很快離開了此地﹐路過一條巷子時﹐三娘忍不住提醒道:「郎君﹐我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那人(潘好禮)也從未校往過﹐靠不靠得住?」
   「無妨。」薛崇訓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他們不可能動咱們﹐代價幾何?又有什麼好處?就算談不攏﹐最可能的就是悄悄把咱們送走。」
   這時方俞忠搖頭道:「原本以為他會把魚目還咱們﹐哪裡郎君一句客氣話﹐他倒不客氣地收下了。」
   薛崇訓笑道:「他捨不得那馬﹐這樣還好﹐又多了一分把握……如果一個人無欲而剛﹐咱們從何下手?再說他喜歡那馬﹐我是應該送他的﹐如果太吝嗇了﹐別人還有什麼盼頭?」
    一行人回到西市客棧﹐薛崇訓下令暫時不要和客棧的人計較馬的事﹐以免外生枝節。但三娘建議道:「最好搬個地方﹐免得他們以為我們人善好欺﹐不知道還會動什麼歪心思。」
   薛崇訓嘆道:「市井小人便是這幅得行……罷了﹐反正潘大鬍子定會派人盯著咱們﹐他找得到。妳說﹐搬到什麼地方好?」
   三娘沉吟片刻說道:「一般州府城池﹐衙門前面那條『州前街』最是繁華﹐通常有許多酒樓﹐反正住不了幾天﹐去酒樓如何?」
   其他侍衛聽罷﹐都是十分願意……公款好吃好喝的誰不願意?他們不禁對三娘投來了示好的目光。
   薛崇訓饒有興致地觀察了片刻手下人的表情﹐輕輕一拍桌子道:「成﹐就採納三娘的主意。」

【第三十五章 為難】
   現在對潘好禮來說﹐最重要的事當然是要確認薛崇訓的身份。用印信確認也可以﹐因為按照唐律私刻印信是殺頭並牽連全家的大罪﹐通常是沒有人願意幹這種事的……不過正如薛崇訓所言﹐最有效的方法還是通過刺史李守禮確認﹐他們本來就認識﹐一見面啥都清楚了。
   潘好禮比較猶豫的是這事兒要不要先和核心的幾個同僚商量一下?
   幽州刺史周圍的核心官僚主要有四個:大鬍子幽州長史潘好禮﹐一向中庸厚道的幽州司馬袁嘉祚﹐還有錄事參軍源乾曜……另外一個是判司劉奎﹐這廝是公認的奸佞小人﹐其他名聲好的同僚平時基本不鳥他。他是李守禮的女婿﹐也是注定的綠帽主﹐李守禮妻妾成群﹐自己養的那些女兒大多不守婦道﹐放蕩不貞﹐娶了他的女兒不戴綠帽都難﹐不過劉奎好像並不在乎。
   潘好禮尋思了一陣!最後還是沒有找其他人﹐獨自拜見李守禮去了。此時李守禮剛收到女婿劉奎弄來的兩個美女﹐正在玩女人﹐忽聞潘好禮求見﹐他頓時頭皮發麻﹐以為潘好禮勸諫他不要沉迷聲色的。
   但李守禮心裡明白得緊﹐自己手裡的那幾個官僚都是能人﹐很多事要倚仗他們才行﹐所以平時對他們都很好。他沒得辦法﹐只好提起褲子去客廳見潘好禮。
   今天潘好禮很奇怪﹐沒有像住常諫言那樣一來就吹鬍子瞪眼的﹐正義凜然地一番大道理劈頭蓋臉地潑將下來﹐反而是難得的平靜﹐雖然他的眉宇間看起來心事重重的樣子。
   潘好禮示意李守禮屏退左右﹐這才將薛崇訓的事兒說了出來。李守禮同樣是大驚失色﹐手裡的茶杯險惡些都沒有端穩……
   李守禮掏出手帕擦了擦額頭的細汗﹐久久不能言語。太平公主的人找著他﹐意嘋著京師要出大事?更不幸的是意味他李守禮不能置身事外了。
   見到刺史的反應這麼快﹐潘好禮也有些奇怪﹐一個沉迷聲色犬馬的人﹐政治嗅覺和反應能這麼快﹐確實有些異樣。不過潘好禮也沒有多想﹐忽然聽到門外樹枝一陣「嘩嘩」的搖動﹐不禁嘆道:「雨要來﹐風先行……」
   「袁司馬(袁嘉祚)他們知道了麼?」李守禮問道。
   潘好禮故意輕描淡寫地說道:「那個人是不是眞的衛國公﹐尚未確認﹐這事我就先告訴使君了﹐免得太多人知道反而容易泄露。」
   李守禮聽罷心下了然﹐潘好禮這個人骨子裡是急功近利的﹐而且貪功﹐李守禮也不表明﹐又問了相貌﹐回億了一下﹐當下便確定了個八九不離十﹐多半正是薛崇訓。
   「得叫上袁司馬等人一起來﹐愼重商議商議。「李守禮道。」
   於是他便差人去衙門把其他心腹一起叫進府來﹐四個人一起合計﹐他的那個女婿劉奎反而不在傳喚之列﹐正事找到劉奎簡直是扯淡……不過其他三個官員都還有水準﹐要才華有才華﹐要智謀有智謀。
   太平公主差人找上門來了。形勢已十分明顯﹐預兆顯現﹐權力中心的新的一輪角逐已經漸漸拉開了……對於宮廷政變﹐李守禮倒是見怪不怪﹐這些年來大明宮的政變少說也有十多次。
   李守禮的處境也很明顯:要麼加入太平公主的行列﹐成功則大富大貴更上一層樓﹐至於眞正權力是不是在手裡﹐倒也無所謂﹐今上李旦不是前後當過兩次皇帝麼;要是太平失敗了﹐沒得說﹐跟著玩完……
   要麼不鳥太平公主的人﹐也是有風險﹐如果太平公主成功了﹐他自然沒好果子吃;甚至爭鬥見分曉之前﹐李守禮就會被太平算計﹐以防他反戈一擊。
   這時就連一向中庸不爭的袁嘉祚都說道:「事到如今﹐迫於無奈﹐使君必須得選擇位置了。」
   李守禮眉頭緊皺﹐點點頭道:「本來在幽州過得好好的﹐哪料找上門來的……諸位以為﹐我該怎麼辦才好?」
   袁嘉祚分析道:「要想裝作不知﹐置身事外顯然不行了;也不能揭發太平公主的用心﹐費力不討好的事;但是選擇太平公主的話﹐我覺得勝算很低﹐太子不可能束手待斃﹐何況他名正言順﹐就算到了那一步(政變)﹐師出有名能讓太子更容易下定決心掌握先機……或許把寶押在太子身上﹐會穩一點……」
   潘大鬍子聽罷立刻瞪眼道:「這是什麼餿主意?押在太子身上﹐就算別人成了﹐咱們能得到什麼好處﹐人家根本不需要使君﹐使君能幫他們幹嘛?如果沒成﹐太平公主會放過咱們嗎?」
   一直沒說話的錄事參軍源乾曜冷冷道:「魚立本!究竟是哪邊的人?大伙不能把他擱在一邊不管!使君有上位的名份﹐太平清楚﹐太子能不清楚?如果魚立本是太子的人﹐那說明了什麼﹐說明太子已經提防著使君了﹐這才弄個魚立本來監視幽州……只要太子成功﹐使君必然死無葬身之地!」
   眾人面面相覻﹐皆盡無語﹐這個魚立本身份實在詭異﹐他一個宦官跑到幽州來作甚?
   袁嘉祚輕輕提醒道:「有沒有可能魚立本是太平的人﹐故意演這麼一出﹐給咱們施壓?」
   潘大鬍子冷笑道:「這樣的主意只有袁兄弟想得出來﹐七彎八繞的﹐別人還眞會琢磨﹐也不嫌麻煩。」
   袁嘉祚想了想﹐如果太平公主眞的用魚立本演這麼一出﹐確實有點扯﹐這手法也太詭異偏門了﹐可能性不大﹐他只得說道:「使君平日無事﹐多請魚立本喝幾頓酒﹐試探試探才好。」
   官僚們七嘴八舌地議論﹐李守禮一直陷入沉思之中﹐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好像走神了一樣。末了他才問道:「那你們說﹐究竟該怎麼辦才好?」
   袁嘉祚比較愼重地說道:「還是過幾天再見衛國公比較好﹐切不能操之過急。」
   如果上面的人看到李守禮這副鳥樣﹐估計多半會鄙視不已﹐那如果弄出了什麼事來﹐不是這幫官僚慫恿的﹐還是什麼原因?

【第三十六章 汾哥】
   潘大鬍子從李守禮府上出來之後﹐想起薛崇訓托他辦的事﹐便徑直趕去州衙大牢提人﹐把被當成馬賊關押在牢裡的馬痴弄出來。大鬍子在幽州當了幾年官了﹐官府裡熟人不少﹐要提個人確實是輕而易舉的事。
   把馬痴弄出來之後﹐潘大鬍子頓時十分吃驚﹐可憐這後生﹐被弄到牢裡才不到一天﹐就搞得不成人樣了﹐衣衫襤褸﹐鼻青臉腫的﹐一身都是傷。
   潘好禮見了他之後問了一些話﹐他卻不概不理﹐一句話不說。後來好不容易才說了一句「不知道」﹐不然潘好禮眞以為他是個啞吧。
   潘好禮叫人把馬痴收拾了一下﹐在傷口上敷了藥﹐換了身衣服。這時他的手下來報﹐說是跟蹤的那個人搬地方了﹐去了州前街的興隆酒樓。於是潘好禮便差人悄悄把人送到酒樓裡去。
   第二天﹐李守禮又傳喚幾個官員商議大事﹐但幾個人依然沒有達成一致。潘好禮和那錄事參軍的意見是乾脆點投靠太平公主;既然是二選一﹐選太子最多只能自保﹐無法得到功勞和好處;選太平公主是風險和機遇並存。但是司馬袁嘉祚卻堅持主張走正道﹐這樣比較穩妥。
   這時潘好禮建議先見見薛崇訓﹐既可以確認他們的身份﹐也可以探探口風。李守禮以為然﹐考慮到自己是汾王﹐爵位比薛崇訓高一級﹐便叫潘好禮秘密聯繫薛崇訓﹐送到府上來見面。
   ……薛崇訓在興隆酒樓裡見到了馬痴﹐頓時略微鬆了一口氣。馬痴一個勁說道:「郎君﹐我什麼也沒說!捉我的那財主家﹐好不講理﹐啥也不問我一口認定為是偷馬賊﹐打了我一頓﹐送到牢裡﹐被刀筆吏審了一會﹐我一句話不說﹐他們怒了又打我一頓……」
   薛崇訓扶起他說道:「忠心可嘉﹐原本可以多記一功﹐但是此事的紕漏出在你身上﹐險些節外生枝﹐過錯和功勞相抵﹐我既不罰你﹐也不獎你﹐你可心服?」
   馬痴忙道:「謝郎君寬宏大量。」
   薛崇訓點點頭:「人沒事就好﹐待辦完大事﹐我找潘大鬍子給你出這口惡氣。」
   就在此時﹐外面的侍衛進來稟報﹐說那潘大鬍子想見郎君。薛崇訓問明之後﹐便帶著侍衛跟著來人出了酒樓﹐見到了潘好禮﹐原來是李守禮要相見。
   薛崇訓坐上潘好禮的氈車﹐和他一同去汾王府。馬車一路進了大門﹐他們才從車上下來。薛崇訓回顧左右﹐只見這汾王府並不講究﹐甚至顯得有些破舊﹐恐怕比自己的衛國公府都還要差一些。地方上確實比不上長安奢華﹐怪不得當初母親被迫移居蒲州時會那麼生氣了。
   也聽說這李守禮脫離幽禁之後﹐太肆納妾﹐幾年功夫﹐兒女竟然多了幾十個……他的食封﹐養妻妾兒女恐怕都花費得不少。
   薛崇訓隨同潘好禮一起來到會客廳內﹐只見正中坐著一個駝背的中年人﹐一臉猥瑣的表情﹐不是李守禮是誰?唐中宗剛登基那會﹐薛崇訓在各種宴會上還常常能見到他﹐所以兩人是認識的。
   「薛郎﹐你怎麼到幽州來了?」李守禮座位上站了起來﹐手足胡亂做了幾個動作﹐好不講究﹐實在沒有任何風度可言。
   薛崇訓笑道:「汾哥﹐幾年不見﹐我還以為你記不得我了呢。」
   李守禮是章懷太子的兒子﹐其父章懷太子和太平公主、李顯、李旦兄妹都是武則天和高宗皇帝的子女……所以薛崇訓和李守禮是一輩子的人﹐在長安時諸王子貴冑都愛叫李守禮汾哥﹐所以薛崇訓開口便這麼稱呼起來。
   這個稱呼讓李守禮面上一喜﹐額外地親切起來﹐他在幽州呆了好幾年﹐長安的王子王孫早記不得他了﹐何曾還能聽到一句親切的「汾哥」?
   李守禮猥瑣地笑起來:「那時候薛郎在諸王子面前顯得很寒酸﹐當時我還眞不怎麼注意你呢。」
   此言一出﹐潘好禮和袁嘉祚等三人面面相覻﹐臉色十分難看。
   薛崇訓愣了愣﹐但轉瞬便重新露出笑容道:「是啊﹐眞是山不轉水轉﹐咱們可是又見面了。你瞧﹐現在我在長安順風順水的﹐這回被委任個戶部侍郎﹐到洛陽一出幹點成績來﹐等回到長安說不定就封王啦﹐哈哈……汾哥在幽州呆著還不知道能不能有出頭之日?」
   李守禮摸了摸腦袋﹐並不計較﹐繼續猥瑣笑道:「我在幽州過得挺快活的﹐也不太想回長安了……但是潘大鬍子他們說你來找我﹐准沒好事﹐我怕又被弄回大明宮關起來﹐三天一頓小打﹐五天一頓毒打﹐唉﹐眞不是人過的日子……」
   「使君……」潘好禮終於忍不住打斷了李守禮的話﹐十分尷尬地說道﹐「因為局勢微少﹐所以使君不得不多些考慮﹐並不是那個意思(准沒好事)﹐衛國公不遠千里來到幽州……暗查漕運﹐我們理應以禮相待才是﹐怎奈身不由己﹐恐人不端猜測。」
   薛崇訓看了一眼潘好禮﹐然後對李守禮說道:「汾哥﹐瞧你這佐官﹐沒事彎彎繞繞的﹐我也不怪他﹐他畢竟不是兄弟幾個呀。我也不是准沒好事﹐直說吧﹐這回我是來幫汾哥的。」
   李守禮睜大著眼睛看著薛崇訓道:「你怎麼幫我?」
   薛崇訓道:「我在洛都一面做正事﹐一面玩女人﹐女道士都被我玩了﹐原本很快活……」他一面說一面觀察李守禮的表情﹐只見他聽到玩女人立刻就露出了很感興趣的樣子來﹐薛崇訓心裡頓時一陣好笑。
   他繼續說道:「……可是朝裡派了個御史楊思道下來﹐楊思道你知道吧?太子提拔上來的人。那貨一到洛陽就指手畫腳﹐十分遭人閒﹐還有跟著他的那個宦官魚立本﹐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借採訪之名跑到你們幽州來﹐你以為是為什麼?」
   聽到薛崇訓提到魚立本﹐其他人的眼睛都睜大了幾分﹐因為他們這些天也在琢磨魚立本這宦官。
   潘好禮性子急﹐脫口便催道:「魚公公幹嘛來的?」
   「不知道。」薛崇訓皺眉道:「但我見此人陰柔﹐怕他會暗地裡搞什麼名堂……萬一這個宦官回到宮裡﹐亂說一通﹐說我出京的目的就是和汾哥你聯盟﹐今上不得提起小心?我想封王也不敢奢望了﹐汾哥也得受到牽連﹐你說是不是?」
   李守禮皺眉道:「那薛郎究竟是不是眞想和我聯盟啊?」
   薛崇訓道:「這就看汾哥你了﹐不願意也不勉強﹐我們還是表兄弟﹐但你得厚道些﹐別說我來過幽州﹐懂不?」
   李守禮點點頭:「我不說……潘長史﹐你們倒是給我想想辦法﹐現在怎麼樣才好?」
   袁嘉祚忙站出來﹐和氣地說道:「這事非同小可﹐咱們還是多想一想﹐不能當作兒戲。」其他人也點頭附和。
   薛崇訓沉吟片刻﹐說道:「行……我也不便留在王府上﹐以免人多眼雜﹐惹人懷疑。我還是住在那家酒樓裡﹐不過汾哥要盡快給我答復﹐我不能在幽州逗留得太久了。」
   李守禮想了想﹐他府裡有些上過床的女人他連名字都不知道﹐也不知哪些靠得住哪些靠不住﹐總之是亂糟糟的﹐便不留薛崇訓﹐只叫潘好禮送他出去。
   送走了薛崇訓﹐潘好禮回到子守禮府上﹐其他人都還沒走﹐只聽得錄事參軍源乾曜說:「昨兒我收到洛陽好友的信札﹐那楊思道確實是太子那邊的人。魚立本是跟著楊思道下來的﹐恐怕多半也是一路貨……這宦官到幽州來﹐老是派人問東問西的﹐十分可疑。」
   潘好禮走進門就斬釘截鐵地說道:「魚立本就是來監視使君的!」
   袁嘉祚沉聲道:「攸關方向的決策﹐我們豈能受一個拿不准的猜測左右?」
   潘好禮情緒有些激動:「行﹐甭管魚立本這件事!我就這麼說﹐很明顯的事:使君以前之所有安全﹐就是因為離開京師太久﹐已經淡出上面的視線;但使君的身份明擺著﹐只要長安注意到了﹐咱們還能躲麼?使君的身份對誰威脅最大﹐誰就是咱們的敵人!」
   李守禮出身有做皇帝的資格﹐對誰威脅最大?誰想當皇帝就對誰有威脅……現在潘好禮的立場已經表明了﹐是支持李守禮投奔太平公主!
   錄事參軍源乾曜咳嗽了一下﹐沉聲道:「我贊成潘長史的意思。」說罷看向袁嘉祚。
   很明顯﹐就算是在幽州這樣一個權力小圈子裡﹐也有站位的問題。廳中四人﹐除了李守禮﹐已經有兩個人亮牌了。
   袁嘉祚沉默不語﹐事情發展成這樣﹐他其實也對自己原先的觀點產生了動搖﹐但是官場上有個忌諱﹐千萬別輕易改變自己的立場!否則同僚就會認為你這個人混得不夠老道﹐不夠成熟﹐容易左右搖擺﹐不能信任。
   但是既然已經有兩個人明白站位了﹐袁嘉祚如果硬撐下去﹐不僅於事無補﹐將來萬一發生消息泄露等意外﹐估計還會算到自己頭上……所以他一時感覺左右為難﹐乾脆便含混地說道:「既然二位同僚都這麼說了﹐我也就不再過多糾纏﹐使君作個決斷罷!」

支持@@

【第三十七章 小節】
   薛崇訓出京已經幾個月了﹐長安的局勢依然處在一種微妙的平衡之中﹐就彷彿兩陣對圓﹐但是因為天氣不好等原因﹐雙方都不想激化矛盾﹐各自保持著克制﹐既是風平浪靜又是危機重重。薛崇訓在外面幹些什麼﹐李隆基那邊的人也不是特別重視。
   既有薛崇訓實力不夠的原因﹐又有李隆基本來就對他比較輕視的緣由。想去年推翻韋皇后的政變﹐太平公主的另外三個兒子或多或少都有些功勞﹐因此三子封王﹐唯獨那薛崇訓一點功勞都沾不上﹐只混了個衛國公的爵位。
   連極大的機遇都抓不住的人﹐能有多大的能耐?
   但是﹐李隆基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他身邊有人總算嗅到了腥味﹐這個人便是王琚。年初的時候他跑到太子府裡﹐說是要謝恩﹐謝太子把他從江湖中撈上來當了個九品芝麻官﹐結果在太子府裡卻裝模作樣﹐揚言天下人只知太平公主﹐不知有太子。
   他並不是故意去得罪李隆基﹐其實就是一種變相的毛遂自薦﹐意思是太子現在需要有智謀的人﹐他便是有智謀之人。
   王琚這個人很擅長自薦﹐兩年前唐中宗在位時﹐他也是如此作為﹐獲得了武則天的侄兒武三思的賞識。有次他見到武三思立刻就嗷啕大哭﹐哭完之後又哈哈大笑……這人又哭又笑的﹐武三思很是納悶﹐便問原因。王琚道:我哭是替您哭﹐您要大禍臨頭啦;笑也是替您笑﹐現在您將獲得我這樣的謀士﹐定可避免災禍﹐我是為您高興呢……
   不辛的是武三思在一次政變中喪命﹐後來政局動蕩﹐王琚便被擠兌出廟堂﹐流落江湖。李隆基做太子後﹐偶然想起這個人﹐才把他弄上來做了個九品官。王琚一看有戲﹐又在李隆基面前表現了一番﹐再次升官﹐混到東宮幕僚裡面﹐幫助李隆基處理政務。
   王琚從一堆奏疏官報中發現了記錄宦官魚立本去幽州的咨文﹐當下一尋思﹐就覺得很蹊蹺……朝廷派遣採訪使到地方巡檢﹐原本並不稀奇﹐可是這個宦官跟著下去做什麼?
   他便拿著咨文到太子案前﹐將自己的疑惑說了出來。李隆基略一尋思﹐說道:「確實和常例有些不符﹐不過這樣一件小事﹐不必在意。」
   王琚正色道:「殿下做大事﹐才更應該注意小節。」
   「哦?」李隆基劍眉一挑﹐頓時覺得這句話有點意思﹐因為世人愛說的是大丈夫不拘小節﹐王琚卻是反其道說之。
   王琚投靠過來之後﹐李隆基其實是越來越喜歡這個思維敏捷的小個子﹐王琚肚子裡是眞有點墨水﹐卻不像其他士大夫那樣清高﹐他想上進﹐而且一點都不掩飾。李隆基喜歡眞性情的人。
   「殿下﹐別人想做什麼﹐如果消息做到了保密﹐咱們就一點風聲都沒有﹐只有通過各種小節以判斷。您說要做大事﹐能不注重小節麼?」王琚不慌不忙地說道。
   李隆基用手指輕輕敲著桌面﹐好像在想什麼﹐隨口說道:「你有什麼話便直說﹐言者無罪。」
   王琚低頭皺眉﹐片刻之後才沉聲明道:「今日偶然發現關於官宦魚立本去幽州的咨文﹐我才驟然醒悟﹐我們以前都把一個很重要的人忘記了……汾王!」
   李隆基抬起頭來﹐看著王琚的臉﹐頓了頓﹐依舊不動聲色:「我和汾王以前有過來往﹐覺得沒必要防著他。」
   這話乍一聽是好話﹐實際上是對汾哥李守禮的一種極度蔑視。王琚眉頭仍未舒服﹐輕輕說了一句:「就怕被太平那邊的人利用了。」
   李隆基默認未語﹐好像在細細思量其中關節。
   王琚繼續勸道:「太平公主的兒子薛崇訓出京之後﹐最近的關於他的行蹤的消息﹐是沿廣濟渠南下。但萬一他暗渡陳倉﹐潛入幽州……薛崇訓可是太平公主的兒子﹐他要是親自去幽州﹐汾王他們多半就會投靠過去了。」
   李隆基搖頭道:「如果此次出京的是薛二郎﹐我倒是眞擔心他會搞這麼一出﹐可是薛崇訓就不同﹐他一向的作為不像是能做這樣事的人。」
  去年李旦家和太平公主家兩家聯盟﹐準備搞韋皇后﹐就是薛二郎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李隆基身邊負責聯盟事宜的。所以李隆基覺得薛二郎更擅長做這樣的事……而薛崇訓沒得到後世記憶之前﹐就是個筋肉男﹐肌肉發達頭腦簡單。
   無論是汾王李守禮﹐還是薛崇訓、薛二郎﹐都是李隆基的表兄弟﹐打小就認識的﹐都是些什麼樣的人﹐李隆基怎麼會不知道?
   雖然如此﹐但聽王琚說得煞有其事﹐李隆基還是再三思慮了幾遍﹐這才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幽州的事﹐不用去管﹐管也管不了﹐就算咱們懷疑﹐沒有眞憑實據之前﹐能拿汾王怎麼樣?事情做得太過分﹐反而於名聲不利。倒是運河上新募一萬餘兵丁﹐實在有些讓人擔心﹐就怕太平公主的人上下其手﹐把這股人馬全部操縱於手!我們得安插一些人進去﹐不能讓他們變成鐵板一塊。」
   王琚堅持道:「殿下﹐我還是覺得幽州才是重點﹐就算我們現在無法做什麼﹐也不能對那邊掉以輕心。」
   李隆基好言道:「你擔心的原因我心中了然﹐但是不要輕舉妄動。如果讓汾王左右的人知道我們有了防範之心﹐不僅於事無補﹐反而會更加堅定他們投向太平公主的心思﹐明白麼?」
   王琚急道:「殿下﹐我的意思並不是要對付汾王﹐而是要弄清楚這件事的眞相!您想想﹐如果薛崇訓眞的去幽州找汾王了﹐那太平公主想做什麼?」
   這時李隆基的臉色才驟然一寒﹐變得凝重起來……是啊﹐李守禮有啥能耐?太平公主聯盟他做什麼?當然是看重了李守禮的身份:章懷太子的嫡親子嗣!
   那太平公主想謀反﹐想政變?
   李隆基沉吟許久﹐又搖頭道:「可就目前的局勢﹐她(太平)根本就沒必要這樣做啊!」隨即又露出一絲笑意﹐「王琚﹐是你太緊張了﹐你的這個推理﹐完全是從猜測出發﹐出發點就是沒影的事。」
   王琚道:「如果不只是猜測和預料﹐而是已經查到了憑據﹐殿下還用臣做什麼呢?」
   王琚這個猜測確實是富有新意﹐但是李隆基不是隨便忽悠幾句就聽信的人。李隆基十分自信地說道:「你的想法有些道理﹐但是目前還不到那一步﹐咱們要做的就是穩住﹐等待一個契機。」
   ……
   但是李隆基沒有料到﹐薛崇訓還眞幹出薛二郎當初的事來了﹐他在幽州只有幾天時間﹐已經聯絡好汾王李守禮﹐雙方達成了聯盟關係。李守禮親筆寫了一封信給他的姑姑太平公主﹐交到了薛崇訓手上。
   薛崇訓收到信札之後﹐大事已成﹐為了避免夜長夢多﹐當下便不過多逗留﹐悄悄出了幽州。臨行前他見了潘大鬍子一面﹐將那馬兒「魚目」的來龍去脈說出來﹐原來是西市客棧的人盜走的。
   薛崇訓和潘好禮說話的時候﹐故意露出憤慨的情緒﹐意思就是讓潘好禮幫出口惡氣……那家客棧也沒有什麼比較好的背景﹐被薛崇訓說了一句壞話﹐惹上官府﹐恐怕以後的生意多少會受到影響。
   微微一想那家客棧將要遇到的麻煩﹐薛崇訓心裡不禁舒坦了幾分。
   臨走之前﹐薛崇訓又暗地裡給魚立本通了一聲氣﹐事情已成﹐讓他也不要在幽州留得太久﹐恐遭人猜疑。
   他們一行人繼續裝成商販﹐收購了幾張狗皮羊皮什麼的﹐便離開了幽州﹐馬不停蹄一路南下﹐追逐那艘沿廣濟渠南下的官船去了。
   幽州漸行漸遠﹐薛崇訓回首之時﹐眞是難以想象﹐如此偏僻蒼涼的地方﹐幽州附近﹐幾百年後竟然是幾個王朝的首都所在!
   不管怎樣﹐他是暫時鬆了一口氣。搞這明謀詭計的感覺眞不咋地﹐就像做小偷一樣﹐隨時都要偷偷摸摸的﹐唯恐被別人知道了……不過總算順利完成。他對身邊的侍衛說道:「此行能順利過來﹐我得感謝眾位各司其職﹐配合得當﹐回去之後定然不會虧待你們。」
   方俞忠等人聽罷十分高興﹐他卻要故作謙虛道:「大事全仗郎君﹐我們只是做好本分而已﹐不敢居功。」
   薛崇訓嘆道:「大家各盡所能便很不錯了。就像廟堂大事﹐母親站在最高處﹐在這樣的大勢下﹐我和你們的位置不是很相似麼?也是做好能力所及之處的事情罷了……一個人能做的事﹐終究是有限的啊。」
   幾乎沒有人能理解薛崇訓的感嘆和心情﹐薛崇訓也火以為意﹐反正習慣了。
   這時大家的心情都不錯﹐只聽得馬痴一遍翻弄著貨架子車上的東西﹐一邊開玩笑道:「咱們裝成商販﹐就該眞買幾張好皮毛弄到南邊去賣﹐賺幾個錢是幾個唄。瞧老方弄些什麼玩意﹐這是狗皮……不是吧﹐這能賣錢麼﹐居然是土狗皮!」

上一頁下一頁
發新話題
前往最後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