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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戰李隆基 大唐天河汗 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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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江湖不遠 【第二十六章】 玉清
   上清觀附近比較僻靜﹐人口稀少﹐但也是在洛陽城內﹐那些過來找麻煩的人也不好明火執仗地鬧出太大動靜﹐所以先是交涉要人﹐要什麼人?薛崇訓一時沒弄明白﹐轉念一想:肯定不是要我!太平公主還沒倒臺呢﹐誰敢大咧咧地來抓我?
   這時那進來說事兒的道士說道:「天師﹐方才師弟和那些人說了幾句話﹐好像是江沰上討生活的人……應該不關魚公公的事﹐官府要抓人也犯不著用那些人。」
   那玉清道姑看了一眼薛崇訓﹐也不道歉﹐只是冷冷說道:「過去看看﹐叫所有人都取劍﹐到星樓前面來。」
   她正待要走﹐魚立本提醒道:「張天師勿要提起今晚之事。」
   薛崇訓聽魚立本稱呼道姑為張天師﹐心道這些道士信的可能是正一教﹐而且還結婚生子﹐多半就是五斗米衍生的那一脈了。
   他想了想便說道:「既然道友是魚公公的故交﹐我隨妳們去﹐看能否幫得上忙。」
   薛崇訓是出於好心﹐卻不料玉清道姑斷然拒絕:「我們的事﹐不需要外人插手﹐你們在這裡歇著便是。」
   薛崇訓又說道:「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方才聽妳說叫人取劍﹐萬一發生鬥毆……我們的身手道友也試過了﹐或許能幫上一些忙。」
   他心道:江湖上跑的人也是有門有派的﹐要是和官府對著幹絕對沒啥好處﹐到時候叫魚立本亮出公公的身份﹐怎麼也要甩個面子吧?
   玉清道姑好像猜出了薛崇訓的想法﹐她想了想道:「你們可以一起去﹐但是不要說是官府的人﹐可以?」
   薛崇訓不知何故﹐但好奇心起﹐也只得點頭應承了下來﹐一行人遂下樓向大門那邊走﹐路上薛訓忽然想起方俞忠在外面望風﹐他突見到這麼多不明身份的人把道觀給圍了﹐不得不回去搬救兵?
   他不動聲色﹐尋思著反正遇上了﹐瞧瞧這江湖恩怨也是不錯。
   待得他們一行人來到前院的星樓前時﹐樓前已有十幾個男女道友站在那裡了。薛崇訓回頭看了一眼正面那棟二層的樓閣﹐多半就是道士們口裡說的星樓。
   「貧道是水清觀的主人﹐客人既來﹐不妨現身說話?」這時玉清朗聲說道。
   這時牆那邊的陰影裡走出三個黑衣人來﹐也不知道他們怎麼進這道觀的﹐薛崇訓估計多半是爬牆的?
   中間那漢子說道:「天兒冷﹐咱們辦完正事好回去鑽被窩。不來虛的﹐妳們這些道士和咱們江湖上的人原本井水不犯河水﹐張天師把人交出來﹐以後恩怨兩清。消息咱們已經探明了﹐妳也不用抵賴。」
   玉清冷冷道:「人是在這裡﹐但她是貧道的朋友。」
   那漢子聽罷怔了怔﹐冷笑道:「好大的口氣﹐誰不知道這上清觀藏污納垢﹐敢情妳們賣了皮肉色相﹐以為有官府撐腰就天不怕地不怕了?我告訴妳﹐我們要的這個人在四條河上所有的碼頭都掛了名﹐妳護得了她一時護不了她一世﹐莫非妳要留她在道觀裡當道士?」
   玉清大怒﹐抓緊劍柄道:「嘴巴放乾淨點!少廢話﹐人我不放﹐你們要怎地盡管放馬過來!」
   後面三娘對薛崇訓悄悄說道:「郎君﹐牆上有不少人﹐這裡黑燈瞎火的看不甚清楚﹐就怕出了意之﹐本來就不關我們的事﹐要不一會動起手來先躲再說。」
   只聽得對面那漢子怒道:「很好﹐樑子算是結下了……」說罷把手指含在嘴裡吹了一聲口哨﹐頓時陰影裡就走出一二十個人﹐拿著各式兵器圍了上來。
   就在這時﹐忽然有個人喊道:「三哥﹐先不急動手!」說罷奔到那黑衣大漢身邊耳語了幾句﹐黑衣大漢制止住眾人﹐冷冷地對玉清說道:「老子不信妳這道觀一年三百六十天都有官兵把守﹐咱們來日方長。」
   薛崇訓見狀心道:這幫人怕是探到了方俞忠搬來救兵的風聲。轉頭看向那些來路不明的人時﹐果然他們是爬牆走了。
   眼看要打群架﹐結果人撤了﹐道士們都鬆了一口氣。薛崇訓心道:這三教九流的人﹐關係還真是復雜﹐不僅官和官府有往來﹐和跑江湖的也有關係﹐卻不知這玉清道姑捨命庇護的江湖人是什麼來頭。
   這時玉清道姑轉頭對薛崇訓說道:「是不是你的人把官兵叫來了?」
   薛崇訓道:「外面確有我的隨從﹐也許是他叫來的……但應該不是官兵﹐不過是一些我的私人侍衛。」他又回頭對三娘說道﹐「妳出去看看﹐如果是我們的人﹐就說沒事了﹐讓他們回去﹐不要弄出什麼動靜來。」
   他想著還有一些細節上的事要交代魚立本﹐今晚一過﹐不好再找借口與他單獨密議。這上清觀是個不錯的地方﹐剛才那客房也還僻靜﹐於是便叫上魚立本一起轉回去。
   玉清道姑也沒有逐客﹐估計是之前答應了魚立本的原因。
   薛崇訓出來看了一遭﹐倒是弄明白了這件事的大概:有個跑江湖的人在外面惹了禍﹐恰好玉清道姑是他的好友﹐便跑過來躲風頭﹐結果仇人找上門來了;而且那好友應該也不是個良民﹐說不定還是通緝犯之類的﹐所以玉清一開始才懷疑薛崇訓﹐畢竟薛崇訓是當官的又是生人。
   通緝犯也好﹐江洋大盜也罷﹐薛崇訓也懶得去管﹐他又不是刑部那邊的人。不過今晚倒是長了見識﹐官府和三教九流、江湖人士都是有錯綜復雜關係的。
   他看了一眼玉清的背影﹐葛衣寬大﹐但走動之時衣服裡面婀娜的身材卻是映襯得若隱若現。他心道:估計是個美人﹐不然哪有這般脾氣﹐冤枉了人連聲道嫌的話都沒有。
   正想到這裡﹐已走到洞門前﹐那玉清道姑站定﹐執禮道:「方才誤會你們了﹐貧道向二位賠個不是。」
   薛崇訓哈地乾笑了一聲:「打不緊﹐以後咱們有空了來求個丹﹐天師勿要拒之門外就好。」
   玉清道姑看了一眼薛崇訓﹐她的目光幽深而清亮﹐讓人有種看不透的感覺。她淡淡地說道:「今晚打攪了貴客﹐貧道不便多送﹐請貴客早些休息。」
   薛崇訓抱拳告辭﹐和魚立本一起沿著剛才出來的路回去。他也不好問人家接客不接客之類的……誰知道是不是傳言那樣﹐如果不是﹐看她那脾氣說不定會怎麼樣。
   二人一邊走一邊閒聊﹐薛崇訓忍不住問道:「魚公公可知他今晚爭奪那個江湖人是什麼來頭?」
   魚立本搖頭道:「這幾年宮裡頭局勢微妙﹐雜家很少走動﹐不甚清楚。」
   薛崇訓點點頭也不再多問﹐和魚立本一起回到客房﹐將那被人打暈的小太監弄醒﹐然後叫他看著風聲。二人在客房中密議了許久﹐一直到深夜方休。
   魚立本起身道:「隔壁那間客房﹐昨晚上楊採訪使住在那裡﹐雜家進的這間屋﹐就是在這裡聽到的琴聲﹐希望今晚還能聽到。」
   薛崇訓略有些吃驚地說道:「我還以為魚公公那故事是編出來的﹐敢情你說的是實話?」
   「確有此事﹐雜家一向喜好立律。選在上清觀與薛郎見面﹐一則不耽擱正事﹐二則在洛陽停留的時日無多﹐真是想再聽聽那曲子。」魚立本嘆息道﹐「此曲應是地府有﹐人間哪得幾回聞?」
   薛崇訓饒有興緻地說道:「我平生兩大喜好﹐一是練武、強身健體;二是音律、陶冶情操。聽魚公公這麼一讚﹐我也是十分好奇﹐什麼曲子能讓你如此牽掛?」
   有共同的愛好﹐魚立本臉上頓時一喜﹐說道:「那要不咱們就一起守著聽聽。」
   於是魚立本喚那小太監煮了一壺茶上來﹐二人就坐在粗糙的竹子案旁一邊喝茶一邊閒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可是等了半夜也不聞有半點聲音。
   此時洛陽全城應該都宵禁了﹐更別說這地處僻靜的上清觀。周圍是清風雅靜﹐寧靜到了極點﹐唐代的城市更像一種活物﹐會熱鬧也會休息﹐一到晚間是如此恬靜。
   薛崇訓正說今晚是白熬了的時候﹐忽然隱約傳來了一陣琴聲﹐二人面面相覻。魚立本急忙伸出食指在嘴邊示意﹐側耳靜聽。
   那琴聲遠遠地傳來﹐若隱若現﹐片刻之後﹐又有一個清幽的女聲隨著哼唱起來﹐沒有詞兒﹐但是應該沒有任何詞適合這樣的調子﹐只有如此哼唱才是恰到好處。空靈、寂寞、憂傷、深情……薛崇訓也不知道這曲子在描述著什麼復雜的情緒。
   前面的調子大約就是魚立本在官妓坊裡彈的那樣﹐相差不大……就在這時﹐魚立本忽然說道:「糟了﹐忘記準備筆墨!」
   薛崇訓左右看了看﹐確實沒有書房用的那些東西﹐回頭看魚立本時﹐他頓時吃了一驚﹐只見魚立本咬破了手指﹐在地板上書寫起來。
   他頓時愕然﹐這個宦官對音律的痴迷和執著﹐是自己無法比得上的。或許一個宦官﹐能迷戀一種東西原本就是有好處的吧。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4-2-26 04:12 PM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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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了三天, 幾口氣看到這裡, 沒了... ...

第二卷 江湖不遠 【第二十七章】 夜訪
   琴聲過後﹐那幽冷的清唱讓薛崇訓覺得這秋夜的氣溫又驟然降低了一分。
   在回憶裡﹐記得小時候是在各種鬼怪故事中長大﹐諸如熊外婆之類的故事﹐年少的他是深信不疑;後來讀書受教育﹐一整套系統的世界觀讓他自以為明白了世間萬物的本相;但是更多閱歷之後﹐他又有所動搖。
   就算是科學家牛頓﹐晚年也投身到神學之中。世間萬物造化如此浩瀚﹐每一種學說都只是一家之言罷?凡人的見識終究是有限的。
   薛崇訓低頭一看﹐地板上血跡班班﹐是魚立本寫的琴譜。血跡讓薛崇訓感覺更加詭異﹐周圍的氣氛也愈加陰森起來。
   魚立本的膽量讓薛崇訓很是欽佩﹐他竟然說道:「薛郎﹐雜們循著聲音過去看看如何?」
   饒是薛崇訓膽量不小﹐可是早已習慣了繁華的生活輝煌的燈火﹐忽然身處如此清淨幽暗的環境中﹐也不由得有些心悸﹐怔怔地說道:「我們是客﹐半夜四處亂逛﹐恐有失禮數。」
   魚立本沒好氣地說道:「那雜家一個人去瞧瞧。」
   薛崇訓心下有些猶豫﹐本來有種對未知的懼意﹐可是越是這樣﹐越想看個明白﹐人的心思眞是自也無法揣度。他想了想喊道:「三娘……」
   三娘推門進來﹐抱拳道:「郎君有何事吩咐?」
   薛崇訓站起身來說道:「我們陪魚公公過去看個究竟。小心一些﹐別讓道士們看見了﹐到時候不好解釋。」
   三人合計了一下﹐沒有拿燈籠便從客房裡走出來﹐魚立本又吩咐那隨從太監守在這裡﹐然後他們便循著剛才那歌聲的方面摸黑過去。此時琴聲歌俱停﹐夜空下恢復了死寂﹐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今晚沒有月光﹐光線黯淡﹐而這道觀也是節儉﹐院子裡沒有路燈。後方那棟星樓上倒是亮著燈﹐其他房子大部份都黑燈瞎火的。薛崇訓深一腳淺一腳的看不見路走得十分吃力﹐這時他發現三娘走得自然﹐不僅十分佩服﹐低聲說道:「三娘﹐妳能看見路?」
   「憑感覺。」三娘淡淡地說道。
   薛崇訓遂伸出手到前面摸索了一陣﹐抓到了三娘的手﹐感覺她的手本能地輕輕一縮﹐但隨即又停了下來﹐任憑薛崇訓抓著。小手冰涼﹐連一絲熱氣都沒有﹐薛崇訓心下愈發異樣起來。
   走了一陣﹐三娘回頭說道:「前面是牆﹐沒路了。」
   魚立本走上前來﹐摸索著牆壁左右看了看﹐牆這邊沒有什麼建築﹐除了黑漆漆的疑是亭子的小房子﹐只有些樹木山石一類的東西﹐大概客房所在的院子是一個花園。魚立本道:「從先前的聲音判斷遠近﹐估計在牆的那邊﹐咱們找找看有門沒有。」
    光線太暗﹐三人沿著牆摸了許久也沒找到門在哪裡﹐於是薛崇訓提議爬牆。翻牆的時候﹐他心裡莫名有種興奮﹐大概是回憶起了讀書時代翻牆出去玩的情形﹐又是期待﹐又是擔心﹐心坎撲騰撲騰的﹐感受如此相像。
   牆裡牆外判若兩境﹐爬過牆之後﹐發現這裡房屋低矮但緊湊﹐完全不似客房那邊荒涼﹐有幾間屋子裡還亮著燈。薛崇訓低聲道:「這麼多屋子﹐怎麼能知道琴聲是哪裡發出來的?除非還能聽到。」
   就在這時﹐忽然一個女子的聲音喝道:「什麼人!」嚇了薛崇訓一大跳﹐轉頭看時﹐只見是一個葛衣女道士﹐手裡還提著劍。
   薛崇訓脫口道:「糟﹐被人發現了﹐有得難堪!」
   那女道士的喝聲剛過﹐片刻之後對面的一間房門就打開了﹐只見那玉清道姑站在門口﹐她已換了衣服﹐身上穿著一身白色的長裙﹐可惜燈光甚昏﹐她又背對著屋子裡的燈光﹐臉不太清楚﹐隱隱是一張瓜子型的臉。
   剛才喝叫那女道士提著一盞燈籠向前走了幾步﹐薛崇訓等人後面是牆﹐現在爬牆回去已然不及﹐燈光靠近﹐他們就這樣完全暴露了。玉清道姑見狀﹐有些惱怒又很疑惑地問道:「魚公公﹐你們深更半夜地摸進蔽觀內宅意欲何為?這裡住的都是女道!」
   魚立本尷尬之極﹐臉紅道:「雜家聽到有一陣琴聲﹐甚是好奇……」薛崇訓和三娘面面相覻﹐今晚這事實在是有失身份。
   不料就在這時候﹐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帶著驚喜的口吻喊道:「薛郎!」
   薛崇訓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在一個初來乍到的道觀會有人認識自己﹐他以前除了在河東就是在長安﹐很少出京的。這時那玉清道姑的房裡已跑出來一個白髮蒼蒼的少女來……不是白無常是誰?
   「你們認識?」玉清道姑冷冷地問了一句。但是白無常沒來得及時理會玉清﹐徑直走了出來﹐笑嘻嘻地對薛崇訓說道:「哈﹐真是巧呢﹐薛郎怎麼到上清觀來了?這就是緣分麼?」一邊說一邊看了一眼旁邊的三娘。
   這時三娘覺察到薛崇訓還抓著自己的手﹐臉上一紅﹐急忙抽出手來﹐背在身後。
   薛崇訓怔了片刻﹐恍然道:「對了﹐今晚那些不明身份的江湖人要抓的人就是妳!」
   「可不是嗎?」白無常裝作可憐兮兮的模樣﹐翹起小嘴道:「那些人好狠心吶﹐各個隘口有官府的密探想抓我﹐現在可好﹐碼頭上的人也和我過意不去﹐我都快沒地方可去了……」
   要不是以前在城隍廟薛崇訓差點被這女人一刀捅死﹐瞧她這麼一副模樣﹐薛崇訓還真相信了她是個可愛的弱女子。
   門口的玉清道姑見狀﹐言語生硬地說道:「這麼晚了﹐不要在院子裡嚷嚷﹐既然是熟人﹐進來說吧。」
   薛崇訓回頭時對魚立本道:「都走到這裡來了﹐咱們進去坐坐﹐魚立本順便也可以問問琴聲是不是出自這位白姑娘彈琴之手﹐她應該是會音律的。」
   於是幾個人便向那間屋子走去﹐走近了﹐薛崇訓才瞧清那玉清道姑的長相﹐當真是冰清玉潔清麗非常。瓜子臉尖下巴﹐肌膚宛若清泉一般純淨﹐和她比起來﹐白無常的臉就圓一些﹐稚氣未脫的樣子……光看相貌的話。
   房裡一下子站了五個人﹐兩「男」三女。薛崇訓隨意打量了一番這間屋子﹐中間有個銅鼎﹐蓋子上的窟窿上冒著青煙﹐底下還燒著炭火﹐好像是煉丹的爐子。周圍的擺設也是簡單淡雅﹐有劍、拂塵、丹青等物﹐最多的還是各種古籍﹐案上的竹簡不知道是不是從墳裡挖出來的古董。
   白無常笑道:「上回在汝州我差點就被抓了﹐要不是薛郎放我一馬﹐我肯定到不了洛陽。薛郎有救合之恩﹐我也在尋思該怎麼報答呢﹐要不以身相許?」
   此言不出﹐除了早就認識白無常的三娘依舊淡然之外﹐其他人都是愕然﹐魚立本看了一眼薛崇訓﹐恐怕以為白無常是他的情人呢。薛崇訓自己倒是明白﹐這個女人雖然談不上口蜜腹劍﹐但肯家是帶刺的花兒。
   那玉清道姑的眼神裡已有一些敵意……薛崇訓見狀暗忖﹐心裡充滿了各種猜測。他忙說道:「白姑娘玩笑開得太大了﹐妳我頂多算熟人罷了。不過妳要是走投無路﹐投效的帳下效力﹐我一定會厚待。」
   白無常嬌嗔道:「你說起這個﹐我正想問你!上次我向你透露了個線索﹐原本以為你要回長安了才會管東市客棧那事﹐你倒好﹐這麼快就叫人查了……還授意殺了那個人?弄得我倉促之下毫無準備﹐在江湖上幾乎沒了立足之地!你是不是故意這樣害我﹐好逼我做你手下?」
   「出人命了?」薛崇訓也有些驚訝。
   幾個月前﹐他在城隍廟被這白無常行刺﹐險些丟了性命﹐一直就想查出是誰買凶。本來是委托宇文孝辦這事兒的﹐因在汝州再次遇到白無常﹐得到了一些線索﹐便立刻派人將線索告知了宇文孝。他確是沒有料到宇文孝會弄出人命來﹐估計是宇文孝被人識破了身份﹐又不想影響仕途﹐於是殺人滅口?

【第二十八章 修仙】
   極凍之地﹐雪域有女﹐聲媚、膚白、眸似月、其髮如雪;有詩嘆曰:千古冬蝶﹐萬世淒涼。
   薛崇訓忽然想起了這一段話﹐不過眼前這個白髮少女卻沒有表現出任何「淒絕」之感來﹐盡管她現在的處境並不太樂觀。白無常嬌憨異常﹐說話又輕又快又清脆﹐猶如彈奏歡樂調子時的輕快﹐因為她的存在﹐氣氛也輕鬆得多了。
   而一旁的道姑玉清則是沉默寡言﹐一臉冷然﹐讓人覺得十分清高不易相處。她的眸子黑如深邃﹐猶如深潭、藏著許許多多淒美的心事。
   薛崇訓不禁對魚立本說道:「剛才那曲子一定玉清道姑所奏。」
   白無常聽罷嘻嘻一笑:「薛郎可是猜錯了!」
   薛崇訓看了一眼玉清道姑﹐她那清絕的臉龐平靜極了﹐宛若午後平靜的湖面。玉清道姑感覺到他的目光﹐說道:「夜深了﹐你們雖是熟人﹐但男女有別﹐明日一早再見面敘舊吧。希望貴客晚上不要再到別處亂走了﹐這樣做恐怕有些失禮。」
   她的長相比白無常還要清秀﹐可是聲音卻比不得白無常那般清脆﹐還顯得有點沙。
   薛崇訓聽罷歉意道:「因與魚公公秉燭敘舊﹐忽聞一陣玄妙的歌聲﹐忍不住好奇方循著歌聲而來﹐先禮之處請道姑多多包涵﹐我等這便告辭。」說罷又轉向白無常道:「妳要真走投無路了﹐盡管到我帳下﹐人才我所欲也﹐絕不會虧待妳。」
   薛崇訓認定白無常是一個人才﹐比如城隍廟行刺案﹐偷取汝州刺史帳簿這兩件事﹐時機選擇和手段都十分到位。雖然兩件事都有些意外﹐但她的辦事能力確是值得肯定的……他甚至想﹐如果白無常能暗殺太子李隆基就更好了!當然李隆基長期待在皇官和王府﹐有甲兵護衛﹐恐怕有些困難。
   不過白無常這樣的人很有價值是不用懷疑的。為了贏得與李隆基的生死之戰﹐薛崇訓不排除使用任何有用的手段﹐無論方法如何不合規矩。
   白無常咯咯笑道:「我走投無路才去投奔你﹐這不和兩國交戰時﹐打不贏了才求和是一個道理麼?我還有法子呢……不過薛郎能否再幫我一個忙。」
   「請講。」薛崇高訓道。
   白無常道:「我在玉清姐姐這裡的行蹤已經暴露了﹐繼續留下的話不僅不安全﹐而且會牽連她呢﹐我想換個地方﹐苦於外面肯定有人盯著這裡﹐你能不能帶我出去?」
   就在這時﹐玉清道姑慌忙說道:「沒關係的﹐妳只管留下﹐我會保護妳!」
   薛崇訓見一直表現得對什麼事都漠然不關心的玉清臉上突然出現慌亂之色﹐當下忍不住邪惡地胡思亂想她們倆女人究竟是什麼關係。不過他也只是一時想想﹐僅此而已﹐他自己的事都挺掛心﹐哪有閒情去打探別人的私事。
   白無常笑道:「我可不想做道士呢﹐遲早要走的不是﹐等風聲過了﹐我再來看玉清姐姐。」
   玉清有些動容道:「我們一起按古譜修煉長生不老之身﹐豈不比混跡渾濁塵世逍遙?」
   白無常悄悄對薛崇訓伸了伸舌頭﹐做了個鬼臉﹐然後對玉清搖頭道:「我覺得自己不是修煉神仙的料呢﹐上回妳給我吃的那些仙丹﹐我吃了怪不舒服……」
   玉清滿臉傷感﹐玉足輕移﹐很受傷的樣子:「可是剛不久妳還說修煉之後精神更好了﹐怎麼他們一來妳就改口了?難道之前妳說的話全都是騙我的?」
   白無常有些尷尬道:「……確實有些效果﹐但是吃了丹藥食欲不振﹐在這麼下去我怕瘦得和姐姐一樣了﹐我可不喜歡太瘦啦。妳不要誤會﹐我一直把妳當姐姐呢﹐比親姐姐還好。」
   玉清憂鬱地「哦」了一聲﹐很是失落的樣子﹐她那清麗的臉如此傷感﹐看得薛崇訓這個男人也是產生了些許憐香惜玉之感。
   白無常又問薛崇訓:「你幫不幫啊?你對我好﹐我以後也會對你好的哦……」
   薛崇訓頓時愕然﹐這個女人說話總是惹人遐思啊。他當下一尋思﹐帶著這個江湖黑名單人物﹐自己不是也要被人注意了?在長安洛陽這些地方﹐混跡江湖的三教九流關係是相當復雜的﹐聽說有道士在太子面前都說得上話。
   不過薛崇訓現在倒是對她沒有什麼成見了。雖然她曾經要殺自己﹐但畢竟在那件事裡她只是一個工具而已﹐他犯不著去記恨一把劍或者一把刀。就在這時﹐他忽然想出一個小計策……於是他當下便點頭道:「沒問題﹐不就是帶個人麼﹐我不信一幫跑江湖的敢襲擊我的官船。」
   白無常頓時拍手樂道:「薛郎好霸氣哦﹐叫人家好生敬佩呢。」
   這嗲聲嗲氣的聲音讓薛崇訓頓時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她卻不管許多﹐上來就抓住薛崇訓的胳膊:「你現在就帶我走吧﹐我得跟著你﹐怕你一個人跑掉啦。」
   玉清道姑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一副喪魂落魄的模樣﹐欲言又止﹐最後卻低著頭什麼也沒說﹐過得片刻﹐她轉身取了一個盒子出來﹐說道:「還有一枚通竅丹你沒有服用﹐現在差不多該服用的時辰了。」
   白無常強笑道:「這仙丹煉制不易﹐我沒法修煉成仙﹐不用再浪費了吧?」
   玉清道:「一旦服用﹐最少要服七枚﹐不然容易走火入魔。」
   「這樣啊?走火入魔……」白無常只得拿起那枚盒子裡的丹藥﹐苦著臉道﹐「反正都吃過那麼多﹐那再吃一顆好了。」說罷放進小嘴裡皺眉著眉頭嚼了嚼。玉清遞來一杯清水﹐白無常便接過來喝了一口水吞咽下去。
   白無常吃完﹐拉著薛崇訓道:「我們現在就走吧﹐免得夜長夢多﹐碼頭上的人又找什麼麻煩。」
   薛崇訓想了想對魚立本道:「這樣也好﹐我先回去﹐明早魚公公再回御臺。」說罷又對玉清抱拳一禮道:「打攪了。」
   「等等。」玉清突然拉住了白無常﹐眼睛裡竟然滑下一大滴晶瑩的眼淚﹐「妳真的不和我一起修仙了麼?」
   白無常臉色難看道:「上清觀不是還有其他道士麼﹐姐姐還是另外找個人吧……這麼多人不去找找我﹐我怕還沒修得長生不死﹐先被他們殺掉了。」
   玉清的緒有些失控﹐哽咽道:「我知道﹐妳答應和我一起修仙升天﹐不過是無處棲身情勢所迫方才如此﹐其實妳根本不想修仙﹐之前說的一切都是騙我的!我早就該明白的。」
   白無常見狀伸手輕輕擦了擦玉清的眼淚﹐嘆了一口氣﹐「我怎麼會騙妳呢?.她回頭對薛崇訓道﹐「我想和玉清姐姐單獨說兩句話﹐你們到門外等我一下行麼?」
   薛崇訓和魚立本你看我我看你一番﹐便告辭而出。三人一起走到門外﹐魚立本頓時就低聲說道:「雜家瞧這倆女人是搞那事兒……宮裡雜家沒少見﹐絕對錯不了。」
   薛崇訓笑道:「關我們何事?今日一別﹐我們暫不見面了﹐魚公公盡早動身去幽州﹐我安排一下戶部行轅的事兒﹐過幾日先走南邊的道。」
   魚立本聽罷神色一凜﹐抱拳道:「薛郎放心﹐雜家就算肝腦塗地也會把事情辦妥了。」
   在門外等了許久也不見白無常出來﹐薛崇訓接連向門那邊看了幾次﹐也不知她們兩個女人在裡面搞什麼東東﹐磨嘰這麼久都沒說完。
   薛崇訓踱了幾步﹐房門才打開了﹐白無常臉色蒼白地走了出來﹐看見薛崇訓﹐她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玉清姐姐把我當妹妹一樣了﹐這不捨不得我呢。」
   「姐妹有可能不是朋友﹐但朋友卻常常親如姐妹啊。」薛崇訓笑道﹐一邊卻暗忖:老子還不知道磨豆腐麼?何必要欲蓋彌彰說什麼一起修仙。
   他正以為總算磨嘰完可以動身了了呢﹐沒想到那道姑又奔到了門口﹐拉住白無常含情脈脈依依不捨的……媽的!妳們到底有完沒完?薛崇訓頓時頭大。
   白無常柔聲安慰了幾句﹐什麼來日方長還會見面之類﹐最後說道:「真的要走了﹐放手吧……」
   兩只削葱似的小手好不容易才分開﹐玉清已經泣成聲。
   這時來了個女道士﹐提著個燈籠﹐帶著薛崇訓等人從院門走了出去﹐又帶著他們向道觀外面走。一行人默不作聲﹐默默地出了道觀﹐薛崇訓向魚立本告別。不一會﹐一輪馬車行駛了過來﹐是方俞忠他們﹐方俞忠道:「先前來了幫人﹐我召集了行轅裡幾十個兄弟過來﹐卻見沒鬧出什麼動靜﹐只好撒了。」
   薛崇訓嘆道:「弄出這麼一出﹐我來上清觀的事兒肯定有別人知道了﹐真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為……不過也沒什麼﹐這上清觀有個漂亮女道士﹐魚立本來得﹐我當然也來得。」
   夜風冰涼﹐淡淡的薄霧中﹐不知哪裡傳來了一聲雞叫﹐還真是要天亮了。薛崇訓這才感覺自己一臉都是油﹐熬夜的感覺真不咋地﹐只想早些回去洗個澡睡一會。

【第二十九章】 便宜
   記得有人說清晨的空氣好是個誤區﹐因為植物晚間會做呼吸作用耗氧﹐霧中的小珠也裹挾著大量灰塵。但是薛崇訓感覺它很好﹐涼絲絲的又清又純﹐就彷彿炎炎夏日觸及到一抹清泉。
   氈車嘰咕嘰咕地前行﹐偶爾能聽到前面的馬匹從鼻腔裡「撲」地發出一個聲音﹐就似噴嚏一樣。薛崇訓打了個哈久﹐帶著倦意在車上昏昏欲睡﹐與他同車的是白無常﹐三娘方俞忠等人都是騎馬﹐畢竟白無常並不是他的手下﹐可以算作朋友﹐而其他人和薛崇訓都是從屬關係。
   兩人相對而坐﹐馬車前行的方向和薛崇訓坐的方向是相反的﹐讓他覺得有點不舒服。本來也搖搖晃晃的﹐他既無法打盹﹐又不想說話﹐便這麼默默坐著時不時看一眼對面的白無常。
   忽然覺得這場景很有詩情畫意﹐一個身穿襦衫的古裝少女﹐懷抱古琴、一頭銀髮﹐加上搖曳的古色古香的馬燈﹐還有車窗上的竹帘﹐無不帶著濃厚的東方古典韻味。
   特別是掛的那竹帘子﹐本色的紋理就像古樸的詩歌一樣﹐讓人聯想到劍、書、或是憂國憂民的士大夫……可是薛崇訓掛心的卻是爭權奪利﹐不得不說是對如此意境的褻瀆。他的人還在洛陽﹐可是心早已去了幽州。
   這時薛崇訓偶然發現白無常俏臉通紅﹐神色有些異樣﹐身體也輕輕地扭來扭去的。一個念頭閃過他的腦海:她內急?想罷薛崇訓便好心問道:「妳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先停一下車?」
   白無常紅著臉搖頭道:「是剛才玉清給我吃的那些仙丹﹐每次吃了都怪不舒服的……」
   修仙什麼的﹐薛崇訓不怎麼信﹐而且聽說煉丹裡面多半含有重金屬﹐等於是慢性毒藥﹐吃那玩意肯定不會那麼舒服了。
   白無常已是坐立不安﹐雙腿上部緊緊並攏﹐小腿卻兩邊分開﹐腳磨蹭著車板﹐這樣的姿態卻是十分萌﹐加上她一頭與常人不同的銀髮﹐讓薛崇訓看得驚奇﹐以為是非主流少女穿越了。
   她紅著臉道!:「玉清說這修煉之法是外丹配內丹﹐不僅要服用外丹﹐還要煉身修氣結成內丹才能引邊丹藥產生的元氣……現在我身上那股元氣不能引導﹐所以胸悶氣堵十分難受。」
   薛崇訓心道說得這麼玄乎﹐我看多半是亂吃藥產生的不良好反應﹐便說道:「一會到了戶部行轅﹐我給妳找個郎中把把脈。」
   白無常小聲說道:「不用郎中﹐過一會便好了﹐吃了玉清十四天的丹藥﹐每次都這樣。」
   薛崇訓不由得揶揄地笑道:「我一個外人都看得出來﹐玉清對妳倒是眞情實意。」
   白無常頓時嬌嗔道:「並不是你想的那樣!你真是滿腦子壞東西!」
   見她不願意說那事﹐薛崇訓也顧著面子﹐不再多言。不經意間﹐發現白無常輕輕挑起竹帘的一角﹐涼風吹將進來﹐讓她的銀髮輕輕飄逸﹐只見她的臉上竟然出現了一種淡淡的憂愁。薛崇訓見狀心下也不由得一怔。
   但是那種憂愁轉瞬即逝﹐丹藥給她造成得不適好像很快也平息了﹐她臉上重新露出了常見的嬌媚笑容:「薛郎為何三番四次地幫我﹐該不會有什麼企圖吧?」
   薛崇訓搖頭道:「希望妳哪天想明白了﹐為我所用。」
   「就怕你像宇文家那樣﹐有用的時候對人千般得對人好﹐沒用了就想毀滅乾淨。」白無常說得心酸﹐但臉上的笑容卻依然保持﹐隨即又嬌聲說道:「我也不讓你白幫我﹐再獎勵你一次怎麼樣?」
   薛崇訓當即就胡思亂想起來﹐怔怔道:「怎麼……怎麼獎勵?」他一面說﹐一面用兩只眼睛上下打量著她的身段﹐玲瓏的身材﹐胸部聳立……薛崇訓隔著衣服摸過一次﹐是又挺又有彈性﹐雖然柔軟不足﹐但非得經常鍛鍊的女子才有那樣的東西。
   「你想摸哪裡?」白無常笑嘻嘻地說道。
   這女子大大方方地說出來﹐薛崇訓反倒因為沒有心理準備﹐一時沒想好怎麼開口、只聽到得白無常又清脆地說道:「你不想摸就算了!」
   「哪裡都可以?」薛崇高訓感覺有點口乾舌燥。
   「你先坐過來。」白無常拉了一下他的手﹐薛崇訓只得站起身換了個位置坐到了她的身邊。她把臉輕輕靠過來﹐媚聲說道:「想摸哪裡嘛﹐想好了沒有?你要是放棄了機會﹐可就作廢了﹐除非你下回再對我好﹐我才會獎勵你啦。」
   突然遇到這麼個情況﹐薛崇訓發現自己竟然心跳加速了﹐他便厚著臉皮小聲道:「下面可以不?」
   白無常輕輕咬了咬嘴唇﹐羞紅了臉道:「你好壞哦……手都沒洗﹐這麼髒﹐不准伸進去!」
   「成!」薛崇訓爽快地說道。他說罷不再廢話﹐當下便偷偷撩起她的裙角﹐將手伸了進去﹐但裡面還有褲子﹐讓他很是納悶﹐只得摸索著將那條絲質的褻褲拉了下來﹐伸手一摸﹐便摸到了毛茸茸的一片地方﹐好像是恥骨的位置……裡面是骨頭﹐外面卻是柔軟異常﹐毛茸茸的一塊地方十分趁手。他向下一探﹐自然觸到了一道縫隙﹐外面有點粗糙。
   白無常很快就有些喘息起來﹐吐氣如蘭﹐輕輕地呻吟了一聲﹐悄悄對薛崇訓說道:「我對你好吧?便宜都被你佔完了……」
   就在這時﹐馬車停了下來﹐一個人說道:「郎君﹐到了。」
   薛崇訓只得急忙把手縮了回來﹐將她裙中的褲子拉了上去﹐兩人飛快地收拾了一下﹐這才若無其事地從車上走了出去。
   薛崇訓面色鎮定地對三娘說道:「白七妹是妳的熟人﹐妳先給她安排一下住處﹐過幾天咱們就坐船離開洛陽。」
   三娘好像察覺了什麼﹐臉上有點紅暈﹐但只是抱拳淡淡地說道:「是﹐郎君。」
   薛崇訓正待要走時﹐白無常突然嬌聲說道:「薛郎﹐我還有句話想給你說呢。」說罷便走到了他的面前﹐墊起腳尖﹐在薛崇訓耳邊悄悄說道:「下回再獎勵你的話﹐讓你舔我的那裡。」
   薛崇訓愕然﹐看了一眼三娘﹐正色道:「我這裡很安全﹐妳放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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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坐鳥
   魚立本離開洛陽沿永濟渠北上後﹐薛崇訓匆忙準備了一下行程﹐也準備啟程離開東都﹐既定的路線是沿汴渠(廣濟渠)考察江淮一線。除了將委任官吏名單寫成奏疏上報之外﹐他臨行前幹了一件頗遭人詬病的事:買了幾十個妓女隨船南下。
   表面上他當然是說旅途遙遠﹐帶著妓女消解寂寞……可是居然帶這麼多﹐迷戀聲色之深可想而知;實際上他只是為了轉移視線而已﹐因為這一趟他並不想去南道。
   下邊的官吏把那些女子送到行轅之後﹐薛崇訓出於好奇大概一看﹐當下食欲全無:大部分胖得沒辦法﹐手指都肉得更嬰兒似的……有着一顆現代人之心的薛崇訓對這樣的類型毫無感覺﹐不過他還是勉強留下了她們﹐反正她們的作用只是避人耳目﹐長得如何也不用太計較。
   偏偏那辦事的官兒還得意洋洋﹐薛崇訓在屏風後面聽得他在那裡說話:「皇帝貴冑家的人﹐多好體豐肉滿之姿﹐我這是專門挑選的啊。」聽到這裡﹐薛崇高訓恨不得衝出去扇那傻官兩巴掌。
   但想著那個女流氓白無常會同行一段路﹐薛崇訓這才稍稍平息了一些怒氣。花錢買的這批貨色﹐還真不如一個不花錢的女流氓。
   一切準備妥當﹐薛崇訓裝了一船的妓女﹐帶著大批侍衛﹐選好出行吉日之後告別同僚﹐準備揚帆南下。在洛陽的各級官員紛紛送到碼頭﹐好幾個人還寫了詩贈與薛崇訓。薛崇訓一看那些寫詩的題名﹐沒一個是諸如李白杜甫之類的名人﹐於是詩的內容他也不想多看了﹐打算上船之後直接扔掉。
   因為他看見有句詩居然是「故人坐鳥下江南」﹐當時一納悶﹐老子什麼時坐鳥了?後來一想﹐應該是舟字寫成鳥字……這幫斜封官﹐媽的就是半文盲水準﹐還學人寫詩。
   還有個地方官送來了一壇子東西﹐薛崇訓便笑道:「裡面裝的該不是金銀吧?」那官愕然道:「衛國公兩袖清風﹐我怎能送帶著銅臭的俗物?這壇子裡泡的藥酒有壯陽補元之功效﹐以備衛國公風流之餘保重貴體啊。」
   薛崇訓回顧眾人笑道:「這藥酒雅緻﹐怎麼一個雅字了得!」
   大家歡笑著附和了一陣﹐薛崇訓心裡卻有些納悶﹐那些送別的詩不是都充滿了惆悵麼?怎麼老子離別之際﹐大伙能送得這麼開心?
   想到以後這件事有可能被某文人寫成文章嘲笑一通﹐薛崇訓趕忙用手在臉上一抹﹐當下便作出了一副傷感的表情來﹐左右一看﹐岸上一大群紅青官員﹐轎子馬匹猶如流水﹐真是熱鬧歡樂的場面……他又急忙回頭看著河面﹐原本想看到孤帆遠影的志遠景象﹐卻不料他那艘豪華的樓船橫在面前﹐上面的鶯鶯燕燕揮著手帕向自己招手呢……
   薛崇訓強自嘆息道:「諸公摯誠相送﹐以後不知何時還能相見﹐我眞是……唉﹐詩興大發啊。」
   劉安帶頭附和道:「請衛國公當場賦詩一首﹐讓下官等一飽耳福。」
   薛崇訓低頭一尋思﹐自己不會作詩﹐只有剽竊﹐第一個想到的是「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蕒鶴樓」﹐但一想這裡是洛陽﹐完全不應景。想了一會﹐一時記不起有什麼關於送別的詩﹐便只得說道:「我為諸公唱首歌吧。」
   他說罷﹐醞釀了一通情緒﹐盡量帶著依依不捨的感情清唱道:「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難得是歡聚﹐唯有別離多……」
   ……這時他沒有想到﹐因為這樣的公眾場合人太多﹐歌曲被人記錄下來了﹐後來在妓院青樓窯子裡傳唱﹐竟然「贏得青樓薄姓名」。
   剛唱了一段﹐就在這時﹐忽然聞得一陣清幽的琴聲﹐自身後那樓船上傳來﹐讓眾人的神色都是一凝。琴聲悠揚﹐很巧妙地為薛崇訓伴奏起來。
   薛崇訓回頭看去﹐只見一個白髮少女正坐於船樓上﹐琴聲是從她的指下滑出。河風吹得她一頭的銀髮隨風飄蕩﹐衣裙也在風中揚起﹐當眞美到了極點。眾官一見﹐不認識白無常的人大多以為是薛崇訓帶的名妓﹐當時便艷羨不已。
   這還不夠人羨慕的﹐很快出現的一個女道士更讓大伙驚艷了﹐有人甚至開始妒嫉起薛崇訓來。白無常大部分人都不認識﹐只是那玉清道姑的艷名在洛陽官場卻是響噹噹的。
   只見那道姑騎一匹快馬飛奔而來﹐不是玉清是誰﹐一張清麗得一塵不染的臉簡直是脫凡絕俗﹐乾淨得讓所有人都忍不仕想親手玷污之……關鍵是謠傳這女道士是可以搞的﹐在場的不少官兒就曾經滿懷希望地去過上清觀﹐但都被斷然拒絕﹐有的還被羞辱過。這讓他們更是鬱悶:薛崇訓才到洛陽沒幾天﹐他是怎麼勾搭上的?
   「薛郎﹐你帶我一起走吧!」玉清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兒﹐可憐楚楚地看著他﹐眞是深情極了。
   薛崇訓情知這眼淚不是為自己而流﹐但見周圍這麼多同僚崇拜的目光﹐他也不點破﹐打著哈哈頗有面子地說道:「本官這回南下江南﹐是為疏通漕運﹐為國為民﹐絕不是尋歡作樂去的……」
   「哦!」眾官不由得看向那滿船的妓女。
   玉清抬頭看向樓船上的白髮少女﹐眼睛一刻也捨不得離開﹐不料就在這時﹐琴聲驟然消失﹐那白髮少女轉身消失在華麗的櫺窗間。
   一大滴淚水終於從玉清精緻的臉龐上滑落﹐她喪魂落魄地向前走了兩步﹐伸手想要留住那一抹白色﹐語不成聲﹐大聲說道:「妳為什麼要這麼絕情﹐我在妳心裡難道一點位置都沒有嗎?我記得妳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只要能和妳在一起﹐我什麼都不要了﹐父親留給我的道觀也不要了﹐只要妳……」
   眾官以為她在向薛崇訓表白﹐頓時沸騰起來﹐紛紛附和道:「薛郎要了她吧!」估計很多人是想說:媽的﹐你不要我要!還有人用看神仙的眼神看著薛崇訓﹐恨不得說:薛大哥﹐教俺兩招泡妞絕招吧﹐求你了。
   薛崇訓聽這個古代女道士居然如此大膽直白地表露心跡﹐頓時也是十分驚訝﹐同時又帶著敬佩﹐在此時的社會環境下﹐這要多麼勇敢才能不顧名聲和流言當眾這麼說出來啊?看著玉清傷心欲絕的樣子﹐他是感嘆不已。
   這個世上還眞有人為了情不顧一切的……玉清又沒跑過江湖﹐她這麼追出來﹐自己在江湖上怎麼生存﹐她就沒想過麼?
   薛崇訓苦笑了一聲﹐說道:「妳想好了?我可沒有時間送妳回來的。想好了就先上船再說吧。」
   侍衛聽得這話﹐便放開通道﹐玉清奔跑著走上了甲板。
   劉安的官職和薛崇訓幾乎平級﹐他便開玩笑道:「薛郎手段﹐叫我等好生佩服。」
   「雕蟲小技耳﹐治理國家平治天下﹐才是你我胸中之抱負啊。」薛崇訓陪笑道﹐又看了一眼河面﹐嘆道﹐「這茫茫江湖﹐爾虞我詐﹐唯有情讓人牽腸掛肚﹐幾多感概。就此別過﹐怹日鳳池(皇帝)相會﹐再敘舊情。」
   眾官一一向薛崇訓執禮﹐薛崇訓這才登上樓船﹐站在朱漆欄杆一旁向眾官揮手告別。
   樓船啟航之後﹐薛崇訓顧不得去管那些女人和妓女﹐立刻召集方俞忠等心腹手下﹐拿出運河地圖﹐計劃從何處下船﹐如何走陸路直上幽州。

:smile_35: 引人入勝!

【第三十一章】 北地
   幽州﹐唐軍事重鎮之一。往昔太宗皇帝舉大軍伐高麗﹐就是以幽州為後方大本營;高宗皇帝時趁高麗內亂又曾進兵佔領新羅、百濟﹐後來迫於西北軍事壓力才撤兵高麗﹐但以幽州為根本控東北各胡的政策一直沒有改變。
   這裡有奚、契丹、高麗等各族雜居﹐但此時胡化還不算嚴重﹐漢人文化仍舊佔有統治地位﹐唐軍有重兵部署在幽州一帶﹐幽州刺史李守禮也是李唐宗室。
   那日薛崇訓半夜從南下廣濟渠的官船上下來﹐帶著親隨五六人便從陸路向幽州而來。他們騎馬趕路﹐肯定比行船要快﹐進入幽州地界時﹐估計魚立本一行還沒有到達﹐仍在運河上。
   薛崇訓一行人裝成販運毛皮的商販﹐路引身份之類的都不是問題﹐早就托人準備妥當了。
   此時的華北平原和後世大為不同﹐牧馬隨處可見﹐胡馬飲水的情形讓人產生一種邊塞之感。薛崇訓沿途觀賞風物﹐心中也不由得生出幾分滄海桑田的感嘆來了﹐數百年後的中原帝國首都就在這邊﹐哪裡和現在一樣﹐到處都能看見胡人?
   安史之亂就是在這個地區發生﹐是東北胡化無法控制時的爆發。幽州胡化確實不是那麼簡單的過程﹐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隋末大混戰起就埋下了禍根﹐此後唐廷四面是敵﹐要解決這邊的問題實在不是容易的事兒。
   如果不是心裡掛念著宮廷鬥爭﹐薛崇訓這次還眞想多花點時間考察一番……但如果內鬥一旦失敗﹐命都沒了﹐安史之亂神馬的都是浮雲﹐薛崇訓也懶得去管。
   他們沿著運糧路線趕了幾天路﹐幽州已越來越近。一日早晨﹐他們才走半個多時辰﹐抬頭看去時﹐只見依山傍水的一座雄偉城池聳立在前面﹐朝陽東升﹐從西面看過去﹐那古城的氣勢更加雄渾蒼勁。
   「看﹐幽州城!」薛崇訓有些興奮地指著前方﹐回顧隨從說道。
   趕了這麼多天路﹐目標就在面前﹐方俞忠等人都是十分興奮﹐又身處這天地大的環境中﹐幾個人忍不住「嗚」地大喊了幾聲。
   幽州是商貿中﹐貨物集散之地﹐臨近幽州的道路上人流也多了許來﹐牛車、驢車絡繹不絕。薛崇訓等人正好混在其中默默向前行進。
   就在這時﹐忽見旌旗獵獵﹐一隊騎兵從城池中奔騰而出﹐甲兵氣勢洶洶﹐行人遠遠就趕忙讓到了道旁。薛崇訓暫不想暴露身份﹐也叫隨從移動車架馬匹﹐和大家一起讓到路旁。
   這時旁邊有個老頭說道:「看這陣仗﹐好像是使君要出去打獵了。」
   另一個行人不由得小聲罵道:「正值秋收季節﹐他打獵還眞會挑時候。」
   薛崇訓和隨從面面相覻﹐就算是方俞忠這樣沒有多大見識的家奴﹐恐怕都知道農業帝國下官府﹐首先重視的應該是勸農﹐李守禮倒好﹐自己帶頭農忙季節打獵﹐一通胡搞。
   這時只見一匹快馬從城門那邊追了出來﹐那人在馬上大聲喊道:「使君意欲何往?」
   薛崇訓聞聲遙望﹐見那馬上之人是個大鬍子﹐身上穿著一件衣服﹐也不知道是什麼身份。但這時那隊囂張的騎兵竟然慢了下來﹐可見喊話那大鬍子也是個比較重要的人。
   大鬍子追上馬隊時﹐正巧離薛崇訓這邊不遠了。
   甲兵馬隊中間一個穿紫色綾羅的中年人說道:「閒來無事﹐想出去打獵活動活動筋骨。公務有卿等操持﹐我很放心。」
   那鬍木大怒﹐指著紫袍中年人罵道:「現在豈是打獵的時候?如此作為﹐上行下效﹐幽州之地﹐我等讓如何治理?」
   紫袍人臉色難看﹐本來就沒道理﹐故口不能答﹐差點沒惱羞成怒﹐憤憤地對左右說道:「甭管他﹐咱們走。」
   那大鬍子聽罷﹐策馬衝到馬隊前面﹐從馬上跳將下來﹐二話不說就橫躺在大路中間。
   很顯然大鬍子是個有身份的士大夫﹐見他四仰八叉地躺在那裡﹐弄了一身的泥﹐實在有些狼狽。他躺在那裡看著天空大聲說道:「現在莊稼滿地﹐使君此時踐踏禾苗﹐以損百姓﹐不如先讓馬踩死我﹐然後聽任使君所為。」
   百姓們一聽﹐頗為感動﹐遂大聲叫好以助聲勢。紫袍人見狀﹐臉色變紅﹐面有慚愧地說道:「今日還是不去了﹐回去吧。」
   過得一會﹐馬隊掉頭走了﹐行人百姓這才把貨車弄上道路﹐繼續前行。薛崇訓忍不住問剛才一起看熱鬧的行人:「剛才那大鬍子是誰?」
   那人答道:「潘好禮啊﹐這您都不知道?哦﹐是了﹐聽您的口音﹐是外地來的。」
   薛崇訓抱拳道:「我們過來進點奇貨﹐不知幽州名士﹐見笑見笑。」
   行人笑道:「潘阿郎為人暴躁﹐你們別撞到他手上就好。」
   「多謝老鄉提醒。」薛崇訓告別﹐便帶著隨從駕車繼續向城門而去﹐被守門的軍士檢查了行李﹐盤問了兩句﹐他們才得入城門。
   城內的境況和長安洛陽等都會大為不同﹐奢華的大戶庭院比較少﹐周圍大多低矮的硬歇山式民宅﹐人們衣著毫不光鮮﹐穿麻衣布服的漢人還好﹐還有些身上掛著毛皮的胡人髒兮兮的實在不甚美觀。
   不過薛崇訓等人沿著街道走了一陣之後﹐他才發現凡事不能看表面﹐這裡的白米行、屠行、油行、五熟行、果子行、炭行、生鐵行、磨行、絲帛行應有盡有﹐人們的生活井井有條﹐也沒有遇到什麼混亂的場面﹐可見幽州治理得不算不錯。
   「李使君手下多半有幾個能人。」薛崇訓不禁說道。
   方俞忠和三娘的性子都比較沉悶﹐也不答話﹐薛崇訓頓覺自己在自言自語﹐感到有些無趣﹐便不再多廢話。走了一陣﹐又問三娘:「咱們住在什麼地方比較好?妳以前跑過江湖﹐肯定知道外地人住哪裡好。」
   三娘想了想說道:「住市口的客棧吧﹐市集上天南地北的人都有﹐咱們住在那樣的地方也不會引人注意。」
   薛崇訓便採納了三娘的建議﹐找人問了市口的方向﹐帶著人過去。像幽州這樣有軍事要塞性質的城鎮﹐布置和長安相似﹐都是採用市坊規劃。居民住在坊內﹐劃分管理;交易流通的地方為兩市。果然一到市集﹐人口就更加稠密了﹐各種商鋪鱗次櫛比﹐還有許多擺地攤的、戲耍的、小吃﹐熱鬧之極。
   他們走到一棟木樓前面﹐抬頭一看﹐上面寫著「西市客棧」。這時一個肩膀上搭著毛巾的小子熱情地在門口招呼道:「幾位到幽州發財﹐不如住咱們這兒﹐讓咱也沾沾財氣呢。」
   薛崇訓笑道:「小二嘴好﹐就這兒。」
   一行人便把車馬交了﹐走進客棧﹐三娘在一旁小聲說道:「這種地方龍蛇混雜﹐郎君不要露財﹐一會我來談價錢。」
   薛崇訓聽罷點點頭﹐也不多言。
   小二把他們帶到櫃臺上﹐說道:「樓上還有上房幾間﹐最好的﹐幾位要幾間房?」
   三娘立刻接過來說道:「不用最好的﹐樓上的﹐清淨、乾淨、便宜的。要一間大的﹐我們出門在外求財﹐能湊合就好。」
   三娘雖然帶著帷帽﹐但身材什麼的一看就是女人﹐小二忙勸道:「要不兩間吧﹐娘子和幾個阿郎擠一塊也不方便不是。」
   「那好﹐兩間。剛才在門外我問過其他同行幽州的價錢﹐你們不要欺客。」三娘淡淡地說道。
   薛崇訓在一旁默不作聲﹐他心道:如果按我的幹法﹐乾脆整個包下算了。
   一番討價還價﹐又上樓選了一番﹐三娘選了靠邊的兩間大屋子﹐總算安頓了下來。薛崇訓關上房門之後不由得感嘆道:「還是魚公公舒服﹐交接公文之後﹐官府什麼都安排好了。瞧咱們住的這地方……三娘﹐跑江湖過的還眞不是什麼舒服的日子﹐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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