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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紗 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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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六 改鹽】
   淡雅的卧室裡彌漫著熱水的熱氣﹐水蒸氣在空中形成淡白的煙霧﹐如霧、如雲、如靄。榻後的薰爐裡燃著香餅﹐清香的白氣隱隱升騰﹐輕柔﹐如張問撫摸在女子肌膚上的手指。
   張問正欲放開張盈似櫻桃的乳尖﹐張盈卻死死按住他的頭﹐不讓他的嘴離開。張問無奈﹐只得用舌尖纏繞﹐牙齒輕咬著。那粒紅豆充血發漲﹐變得比櫻桃還要大了﹐幾乎要和小冬棗媲美﹐在張問的口腔裡﹐經過唾液的潤滑﹐如溫玉一般滑膩﹐大個頭又很有吸頭﹐不比小乳尖﹐含在嘴裡不盡興。
   張盈雙腿死死夾緊﹐大腿不住摩擦﹐腳尖向下猛蹬。水比較熱﹐她的大腿內側因為搓得太用力﹐變得紅通通的。“砰!”那木盆邊緣突然被張盈的手捏掉了一塊﹐就像被咬下一缺口﹐她將木頭捏在手裡﹐變成了木渣子。張問在餘光裡將此情景看在眼裡﹐心下一寒﹐幸虧自己的骨頭不是那塊木頭。
   “啊、相公﹐快些……”張盈使勁按著張問的頭﹐讓他的嘴臉貼在她胸脯的肌膚上﹐呼吸困難﹐張問就如溺水的人一般難受﹐想吸口氣力氣卻沒有她大﹐只得拚命吸著、咬著、舌尖添得發酸發疼。
   張盈突然長長吸了一口氣﹐胸口挺起來﹐帶著一聲慘人的悶哼﹐身體突然軟了下來。張問急忙放開她的胸﹐大口呼吸起來﹐低頭看時﹐那粒碩大的紅豆幾乎腫脹起來。
   張問被折磨一番折騰﹐活兒已硬如燒紅的鐵棍﹐如果拿東西去敲﹐死怕要“嘡嘡”作響了。他見識了老婆的暴力手勁﹐小心問道:「娘子﹐咱們去床上吧。”
   她軟軟地靠在張問的胸口﹐唔了一聲﹐閉著的眼睛也沒睜開﹐胸口起伏不停。張問聽罷便將她抱了起來﹐放到門邊的湘竹涼榻上﹐拿棉巾將兩人的身體擦乾﹐然後才撩開綾幔維﹐將她放到床上。
   張盈軟軟地蜷著腿﹐渾身一絲不掛﹐大腿內側紅紅一片﹐像被開水燙了一般﹐整個一玉體橫陳。張問腦子嗡嗡直響﹐除了想幹那事﹐連自己姓什麼都搞不清楚了。他忙小心分開張盈的雙腿﹐只見卷曲的芳草下面那河蚌小唇﹐暗色外唇裡邊鮮紅艷麗﹐就像桃花的花蕊一般好看。
    張問口中生津﹐吞了一口口水﹐小心用雙手的大拇指分開肉片﹐濕漉漉的下面那桃源洞穴﹐內壁的皺褶鮮紅可愛。張盈猶自閉著眼睛休息﹐張問用指尖按在那狹縫上方的肉粒上揉了兩下﹐張盈嗯了一聲﹐面頰緋紅。
   他已顧不得許多﹐跪在張盈雙腿之間﹐手提那根可以嘡嘡作響的凶器﹐就往裡塞。張盈腰肢纖細﹐聳動的時候﹐小腹下面的小丘明顯鼓飽起來﹐她咬著小銀牙﹐皺著眉頭﹐叫得痛苦心慌﹐卻讓人聽出她快活得要命。
   張問的活兒進去時推開許多道壁的褶皺﹐拉出時翻起一圈肉浪﹐都打在了實處。鐵棍裹在洞裡﹐一擠一抽﹐像赤腳在泥地裡跋涉﹐吱哧的一聲連著一聲。鮮紅的內唇都翻了出來﹐不出一燭香工夫﹐張盈便撕心裂肺地叫了一聲﹐渾身抽搐起來。
   一炷香工夫對張問來說﹐剛剛進入忘我境界﹐他雙手握著張盈的纖腰﹐繼續運動著。過了許久﹐鋪在床上的毯子已經被花露浸濕﹐以至於張問握住她的腰的手都像剛從水裡拿出來一般﹐滑得握不住她的腰﹐借不上力。
   終於﹐張盈睜開眼睛﹐眼睛裡全是哀求﹐喘著氣說道:“相公、相公別再折騰了﹐求你了……”
   張問正在緊要關頭﹐紅著眼睛道:“你再堅持一會﹐馬上就好了。”說罷把吃奶的力都用了出來﹐全身筋脈突起﹐太陽穴暴鼓﹐這才完了事﹐頓時像全身泡在了溫水裡﹐又乏、又舒服﹐如中了箭一般軟軟地倒了下去。
   張問的胸口咚咚直響﹐如升堂的時候敲鼓一般﹐大張著嘴如哮喘病人一般喘著氣﹐休息了許久﹐濕手涼乾了﹐就像蒙了一層糨糊乾了一般不活動﹐又如冬天生了凍瘡一舨皮膚繃得老緊。
   他看向張盈時﹐張盈已經成八字形躺在床上昏睡了過去﹐那芳草下面被蹂躪過的狹縫﹐還大張著嘴﹐沒能合上﹐乳白的糨糊流了一灘。張盈是不能再承受第二輪了﹐張問這時還未盡興﹐本想叫寒煙過來繼續侍候﹐但想著妻妾同床的事張盈不定能接受﹐只好暫時作罷。這才將張盈那軟得無骨一般的身子抱在懷裡﹐拉了被子蓋上睡覺。
   因為得到了花露的滋潤﹐第二天張問精神更佳﹐張盈卻還沉沉地睡著﹐喊也喊不起來。張問在美婢的侍候下穿上帶著青鹽香味的衣服﹐走出房門時﹐春天的陽光照在身上暖烘烘的﹐十分舒服。
   生活還是很美好的﹐張問心下感嘆了一聲﹐吃了飯﹐便坐轎去衙門。
   剛走到大堂﹐就見那剛拔了毛的猴子陳安上正焦急地在地上走來走去﹐雙手還在不停地搓﹐就像冬天凍了手搓手取暖一般。這時見著張問﹐臉上一喜﹐奔過來說道:“大人﹐這太陽都上了三竿了﹐您怎麼才來啊?大人……”
   張問見到他的模樣﹐問道:“出了什麼事什麼事兒?我昨天剛剛上任﹐舟馬勞頓﹐遲了一會兒﹐有何不可?”
   “清吏司來人了﹐就是個書吏﹐可尾巴都翹天上去了﹐不就是有戶部郎中的印信麼﹐娘的﹐狗仗人勢!”
   “戶部郎中?楊洛?他派人來做什麼﹐剛剛我見你不是很急嗎?有啥事﹐痛快點說出來。”張問一邊走﹐一邊說﹐“黃先生、有我的薦書那位﹐來了麼?”
   陳安上個子矮﹐腿短﹐小跑了一陣跟上張問﹐說道:“來了﹐正在簽押房。楊大人派人來﹐催辦鹽改﹐沒見著大人﹐說要告一狀。他問咱們要鹽改的具體方略﹐下官怎麼能說還沒開始辦呢?下官就說﹐方略在大人那裡﹐一會差人送過去。那狗屁書吏在這裡指手畫腳許久才走。”
   張問走進簽押房﹐見陳安上還跟著﹐張問便回頭道:“陳大人熟悉環境﹐把衙門裡的事兒理順一些﹐免得上邊的人找茬。”陳安上面上有些失落的表情﹐只得作了一揖轉身離開。
   黃仁直見張問進來﹐放下手裡的茶杯﹐摸著鬍鬚笑道:“大人來得可早哇。”
   張問走到座上坐下﹐皂隷端茶上來﹐張問等皂隷出去之後才小聲道:“昨兒醉得不輕﹐現在還頭疼﹐在那些人面前可不敢說。黃先生好酒量。剛一到衙門﹐就聽那陳大人噼裡啦啦說了一大堆煩事﹐還順帶聽他發了一頓牢騷。”
   黃仁直端坐在椅子上﹐又半眯起眼睛摸著鬍鬚玩。張問順手翻看著公案上﹐從總鋪送過來的來往公文﹐和下邊各房遞報的帳目﹐該用印的用印﹐不用印的丟在一邊了事。
   “大人這回做提舉﹐比在上虞做知縣要上手快些﹐底下的人沒那麼刁鑽。老夫查過了﹐陳安上家境貧寒﹐是個孝子﹐沒有什麼背景﹐人也還過得去。老夫來的時候﹐他見了大人的薦書﹐應酬得熱情﹐可見是有心依附大人的。”
   張問哦了一聲﹐繼續幹自己的活。黃仁直呆了坐了一會﹐又說道:“清吏司怎麼應付﹐大人一點也不急麼?人家把大人弄到這位置上﹐就盼著您做點事。”
   “一會得去清吏司一趟﹐看看他們說什麼。黃先生有什麼建議?”
    黃仁直道:“鹽改顯然是辦不成的﹐可非得要讓辦……要辦很簡單﹐下個公文﹐通知有司衙門和鹽場實行‘開中納米’﹐定個期限﹐暫時依然發售鹽引;到了期限﹐便停止發售鹽引﹐只能通過納米憑證領受鹽引。按章程這麼辦就行了……不過還得順帶辦兩件事﹐一是立刻打擊私鹽﹐表明態度﹐二是嚴查外省食鹽流入。”
   張問沉思了許久﹐這事看似簡單﹐手裡有權﹐有戶部明文﹐一道公文就可以辦了。可明顯商人們不願意大老遠去送糧,一則這樣延長了資公周轉周期﹐二則路途損耗不可估量﹐賺賠風險很大。等商人們手裡的鹽引用完了﹐可鹽巴是必需品﹐繁華的浙江﹐人口密集﹐酒樓飯館不計其數﹐沒鹽怎麼行?帶來的直接後果﹐鹽價暴漲﹐還有什麼後果天知道。
   浙黨的目的﹐當然不是想讓張問瀆職問罪﹐張問沒能被別人看上眼。可張問不能抵制鹽改﹐如果流露出不滿﹐到時候就會被順帶牽連進戈﹐所以他決定要支持鹽改﹐以後也好推卸責任。
   準備妥當﹐張問便命書吏起草了方案﹐收拾了一番﹐帶著方案去戶部清吏司官員駐扎之處。浙黨的代表、楊鎬弟弟楊洛是戶部郎中;清吏司還有東林的王化貞是戶部主事,張問先看看他們怎麼出招﹐然後等左光斗和王化貞有什麼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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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七 增印】
   張問去見戶部的人﹐卻吃了個閉門羹﹐人說楊洛不在﹐只收了張問的鹽改方略。張問在門口踱了幾步﹐也不能這樣找王化貞﹐因為浙黨的人現在還以為張問已經和東林的人翻臉﹐直接去找王化貞﹐就暴露自己的陣營了。
   一旦知道張問還和東林一個鼻孔出氣﹐說不定他那提舉的椅子還沒坐熱﹐又要變成被攻訐的對象。
   張問白跑了一趟﹐有些疑惑地回了鹽課提舉司衙門﹐陳安上拿著一張紙走進簽押房﹐放到公案上﹐說道:“大人﹐開中納米的官報﹐書吏已經擬好了。”
   “哦。”張問打開印匣﹐將手放到印上時,總覺得不對勁﹐又將手縮了回來﹐“別急﹐等等上邊的回復﹐一旦發了官報﹐有窩引的商人獲知確切消息﹐定然會搶購鹽引﹐囤積食鹽坐等鹽價上揚﹐要愼重。”
   “是、大人說的是。”陳安上會意﹐既然有上面的人下來﹐提舉司犯不著自己扛任何責任﹐還是等上邊的指示為好。陳安上也心知肚明﹐這鹽改要成功幾乎沒有可能。
   張問總覺得事情有蹊蹺﹐可能是去找楊洛沒見著人的原因﹐讓他產生了一種直覺。楊洛既然身負浙黨重托﹐這會兒正是辦公時間﹐跑到哪裡去了?
   這時候戶部分司裡﹐楊洛正躺在後堂的木榻有一聲沒一聲地哎喲呻吟﹐只見他是個絡腮鬍的黑臉大漢﹐穿著青色官袍﹐戶部郎中是正五品﹐只比張問大一級﹐但是他是中央的人﹐代表的是戶部。
   楊洛咬著牙﹐一邊叫喚一邊喘氣﹐腦袋上已經插滿了針﹐一個郎中正站在榻前﹐左手小心撩著右邊的袖子﹐右手拿著一枚針輕輕插在楊洛的頭髮裡﹐慢慢捏著旋轉。
   旁邊的板凳上坐著一個身寬體胖的中年人﹐耳大五官端正﹐正是王化貞﹐他疑惑地看著楊洛道:“楊大人﹐您好些了麼?”
   楊洛停止叫喚﹐閉上眼睛躺著﹐也不答話。王化貞欠了欠身﹐看了一眼楊洛那張黑臉﹐臉太黑﹐根本看不見臉色﹐王化貞又轉頭看向郎中﹐郎中道:“王大人請放心﹐楊大人白日突發頭疼﹐是乃陽症﹐肝膽上亢﹐肝火肝風﹐老夫針灸之後﹐只需用藥調養﹐半月便可痊癒。”
   這時候楊洛睜開眼睛﹐掙扎著要坐起來﹐郎中忙幫了把手﹐說道:“楊大人要注意休息﹐不可操勞費心”
   楊洛滿頭的針﹐黑腦袋像個刺猬一般﹐唉地嘆了一聲﹐說道:“我也想省心﹐可現在不僅部堂、中丞關心這裡的事﹐整個戶部都指著咱們把事兒辦好﹐我能省心嗎?”
   他是說給旁邊的王化貞聽的﹐意思是總督、巡撫、戶部﹐都是咱們浙黨的人﹐你們省點心磕頭認輸吧。
   王化貞臉色一變﹐心道老子是嚇大的嗎﹐口你不善道:“改洪武法﹐根本就不可能!別說是楊大人﹐就是首輔來也沒辦法!”
   楊洛看向郎中道:「針可以取了嗎?”岔開話題﹐心道:你王化貞除了牛轟轟說大話﹐還會什麼?居然把首輔方從哲也搬出來輕辱一番﹐首輔招你惹你了?東林黨就是嘴賤。
   “大人您坐著別動。”郎中聽出他們對話的口氣不善﹐加上本來就判斷出這楊大人多半就是裝痛﹐就想把針快些拔了﹐好盡早離開這是非之地。
   楊洛又看向門口﹐問門口的皂隷道:“剛才你進來稟報何事?”
   皂隷躬身道:“回大人話﹐鹽課提舉司提舉張大人剛剛求見大人﹐小的們見大人身體不適﹐就尋了個借口說大人不在司裡。”
   “哦﹐他有什麼事兒嗎?”
   皂隷走上來﹐將手裡的卷宗雙手呈到楊洛面前﹐“張大人是送方略來的。”
   這時候郎中已取了針﹐收到盒子裡﹐又將盒子放到藥箱﹐拱手道:“在下先行告辭。”楊洛喊了一聲送客﹐然後拿起案上的方略﹐王化貞伸長脖子要看﹐楊洛啪了一聲又合上了﹐“本官有些乏﹐先休息一下﹐這本子﹐一會本官看了﹐再和王大人商量。”
   王化貞神色難看﹐騰地站起來﹐但是楊洛是上官﹐王化貞也不敢怎麼樣﹐雙手一抱拳﹐連腰也不彎﹐直挺挺地說道:“下官還有公務要處理﹐告辭。”
   楊洛坐著不動也不動﹐鳥也不鳥王化貞﹐只對門口道:“長順﹐進來給我摁摁太陽穴。”
   待王化貞走了﹐那被喚作長順的人才走了進來﹐恭敬地站到楊洛身後﹐用雙手拇指給他按摩太陽穴和頭皮。長順穿著灰布衣﹐頭髮束在頭頂形成一個髮髻﹐頭髮花白卻沒有戴帽子。
   過了一會﹐楊洛屏退左右﹐指著案上的本子﹐說道:“念。”
   “是。”長順便拿起本子低聲念了一遍﹐然後將本子小心放到案上﹐垂手立於一旁。楊洛閉目想了想﹐說道:“這方案少一條﹐你說說看。”
   長順回頭看了一眼門口﹐心道這楊洛和他哥楊鎬一個德行﹐完全沒有保密意識﹐也不管在什麼地方﹐想說事就說事。
   但是長順不敢違抗主人的意思﹐盡量放低聲音道:“是。小人以為﹐少一條增印鹽引。一旦鹽改的官報下去﹐商人一定會在期限內大量購進鹽引﹐囤積食鹽奇貨可居。鹽課司就是想不給期限也不行﹐因為運米往東北也需要緩衝時間不是。這樣一來﹐短時間內籌集到五十萬両軍費如同囊中取物﹐解內閣之憂﹐解皇上之憂。
   楊洛睜開眼睛﹐呵呵一笑﹐“你越來越長進了。”隨即又冷冷道:“東林黨的人﹐勾結江南商賈牟利﹐反而動輒要挾皇上﹐這次他們自個跳坑﹐怪不得別人﹐哼﹐奇貨可居﹐我看是投機取巧﹐這些窩引鹽商是誰指使的?”
   “小人有一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長順見楊洛首肯之後才說道:“如果我們叫張問增印鹽引﹐張問會不會看出彌端﹐或者會不會讓東林人士知道?”
   楊洛呵呵一笑﹐“知道了又怎麼樣?這是戶部擬定內閣通過宮裡批紅的事兒﹐他們要抗命不成?如今在浙江的東林黨﹐能摻和這事兒的﹐一個王化貞﹐不足為慮;一個左光斗﹐可他已經去實地考察民生去了。張問?你沒見他去年在午門門口嚇得尿褲子?東林的人甚至憤怒得要直接刺殺他﹐去年在京師不是為這事兒吵了一場嗎?”
   「東家高見。”長順提起筆﹐“小人這就代東家批復這方案麼?”
   “慢!”楊洛睜開眼睛﹐沉吟了片刻說道:“皇上之所以會首肯此事﹐是因為能拿銀子回去……要是到時候東林黨的人罵起來﹐皇上不是也給一起罵了?皇上沒錯﹐那咱們就錯了﹐明白嗎?所以不能給他們把柄。”
   長順放下筆道:“﹐有公文就是證據﹐所以只能口述。”
   楊洛點點頭﹐又說道:“我看這事就你去辦吧﹐你辦事我放心。”
   “是。謝東家抬愛。”長順道。楊洛給了印信﹐長順正要出門﹐楊洛又叫住他道:“把張問拿上來的方案﹐給王化貞帶過去﹐讓他自個尋思去。”
   長順領了命﹐乘車前往鹽課提舉司。
   張問聞得皂隷稟報﹐便從簽押房前往後堂接待來人。皂隷又問道:“大人﹐儀門開正門麼?”
   “又不是楊洛親自來﹐開什麼儀門?”
   張問坐於後堂的公座上﹐黃仁直和同提舉陳安上站於一側﹐不一會長順就被皂隷帶到了堂中。長順拿出楊洛的印信﹐交到皂隷手上﹐張問看了確是無疑。
   長順拿回了印信﹐慢騰騰地走過去﹐卻見張問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當即皺了皺眉頭﹐揖道:“在下長順﹐見過張大人。”
   張問唔了一聲點點頭﹐也不還禮﹐說道:“咱們長話短說﹐不知楊大人有何指示?”
   長順心下不爽﹐連坐也不請坐?他故意回頭看了看屁股底下﹐意思是怎麼沒座位?張問卻裝作不懂﹐你一個報信的﹐還坐個鳥蛋。
   長順看了一眼張問﹐呵呵一笑﹐說道:“張大人果然是快人快語﹐好﹐在下就直說了﹐楊大人已經看了您的方案﹐考慮還算周全﹐特別是緝捕私鹽販子和聯絡鎳司衙門防範外省鹽貨﹐楊大人十分讚賞。只是……”
   陳安上聚精會神地聽著﹐也許在他的眼裡﹐中央下來的人都十分牛叉。
  長順看了一眼陳安上﹐眼睛裡閃過一絲精光﹐繼續說道:“只是……還欠缺一條。”
   張問想了想﹐覺得並無疏漏﹐不禁問道:“哪一條?”
   “增印鹽引。”
  “增印鹽引?”張問品味著這句話﹐過了一會﹐便說道:“鹽引是按鹽場開採或曬鹽多寡印製的﹐豈能隨便增減?鹽商買了鹽引﹐提不到鹽﹐官府信譽何在?”
   “大人此言謬也!”長順道﹐“鹽場月月都有產鹽﹐本月提不到鹽﹐下月提便是﹐有何不可?”
   張問愕然﹐心道:商賈大量購置食鹽囤積﹐等改“開中納米”的期限一到﹐沒地方買鹽引了﹐商人自發就要借機抬高價格謀取暴利。那時候﹐鹽引該銷不出去的﹐仍然銷不出﹐造成鹽引淤堵;商人們卻有大量食鹽囤積﹐抬高價格。買不到新的鹽引了﹐價格自然上揚﹐有什麼辦法?

官場黑暗, 古今皆是! :smile_o16:

【段八 八氣】
   公案上鋪著大紅雲緞桌圍﹐那顏色讓張問想起鮮血。案上的紅筆﹐可以用來勾朱殺人﹐印匣裡的大印﹐轉瞬之間就可以決定了萬千百姓的衣食。石硯、筆架﹐一切看起來都那麼儒雅﹐甚至牆上還掛著古琴﹐但是這些東西實質上並不是那麼雅緻﹐張問太明白了。
   戶部郎中楊洛的使者長順﹐要求提舉司增印鹽引。張問不動聲色﹐平緩地說道:“既然戶部主持鹽改﹐提舉司理應實心用事﹐楊大人批了方案﹐下了官報嗎?”
   長順長身站立﹐下巴一撮鬍鬚翹著﹐不緊不慢地說道:“張大人有此想法﹐楊大人十分欣慰﹐九邊將士缺衣少糧﹐楊大人差在下來﹐就是催促大人﹐速下官報﹐通知有司衙門、鹽場立刻著手鹽改。”
   長順說了一堆廢話想和稀泥﹐張問卻不為所動﹐他一直抓往事情的關鍵﹐又問了一句:“沒有官報﹐沒有公文?”
   “方案豈能這麼快批復?大人只需抓緊下達官報﹐著手鹽改﹐增印鹽引﹐這是戶部的指示。”長順努力讓自己聲音聽起來比較平靜。
   張問看了一眼長順的髮髻﹐連帽子都沒戴﹐不過就是個家奴角色。他頓時明白了﹐鹽改是無法成功的﹐不僅東林的知道﹐內閣戶部怎會不知?等以後各自為了目的爭奪完了﹐回到這事的出發點﹐改鹽的失敗﹐總是有一些人罪不容誅道德敗壞﹐做替罪羊。
   不給公文﹐讓老子去扛﹐不是明擺著想用老子做替罪羊嗎?哼﹐老子會等著讓你們整?
   張問看明白之後﹐立刻放棄了力求左右逢源的打算﹐這個時候只能站到其中一方﹐方能保身。哪一方?當然是東林﹐各種關係擺在這裡﹐張問沒有選擇。
   張問冷冷道:“沒有公文﹐你幹什麼來了?”
   長順愕然道:“在下是來催辦公務。”
   張問重復了一句:“沒有公文﹐你是什麼人﹐催什麼公務?跪下回話!”
   長順臉色漲紅﹐帶著怒氣說道:“我有楊大人的印信﹐張大人剛才可看清楚了?”
   陳安上不明白張問為什麼態度變得那麼快﹐上午還說要盡力配合戶部改鹽﹐剛過半天﹐卻和戶部的頂上了﹐戶部不就是要求增印鹽引這麼一件事麼?陳安上不明所以﹐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在張問旁邊小聲提醒道:“大人﹐人家可是戶部的人。”
   張問的手放在公案的血紅桌圍上﹐一邊緊張地沉思﹐一邊中氣十足地說道:“大明律﹐凡官民以品次分高下尊卑﹐近者東西對立﹐卑者西、高者東;越三級者﹐分上下;越四等者﹐卑者拜上﹐尊者受坐﹐有事則跪白。本官從五品朝廷命官﹐你是什麼品級?命你跪下回話﹐有何不可?”張問最後聲色俱厲道﹐“目無尊上﹐擾亂常網﹐你不怕被流放三千里!”
   長順聽罷神情復雜地看向張問﹐張問瞪目直視長順﹐長順的長袍下擺微微顫動﹐他覺得不對味:我是戶部郎中派下來的人﹐怎麼反而要給他跪下了?”
   “來呀!”張問一拂袖袍﹐抓起山字筆架上的朱筆。長順忙跪倒在地上﹐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律法明文規定﹐人家非要較眞﹐你也不能硬扛不是。
   陳安上愕然看著長順跪在地上﹐早上這長順就代表楊洛來過一次提舉司了﹐那會兒他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指手畫腳﹐簡直是狗仗人勢﹐讓衙門裡的人憤然﹐卻沒有辦法﹐誰叫人家是上峰衙門的人呢?
   這會兒可好﹐這廝不是牛嗎﹐直接跪地上了﹐陳安上坐在張問旁邊﹐也跟著受了跪﹐一時心情大快﹐同時也尋思﹐這張問後臺不淺啊!看來朝中宮裡都有人。
   實際上張問並沒有多硬的後臺﹐妻妹張嫣雖受世子寵愛﹐但是現在還沒有名分﹐朱由校要結婚要等到十六歲巳冠才行。東林黨這邊﹐就只有李氏那幫子人可能會幫著張問。但是東林大部分人﹐特別是大員﹐也不是那麼容易被李氏控制的不是。
   張問的膽氣來自勇氣﹐既然浙黨要用老子做替罪羊﹐翻不翻臉有什麼區別?鹿死誰手﹐看得是手段和勇氣。
   陳安上覺得有了大樹﹐膽氣大壯﹐在旁厲聲道:“大人問你﹐沒有公文﹐你催什麼公務?”
   長順吸了一口氣﹐跪在地上仰起頭道:“張大人﹐您是想抵制改鹽嗎?在下提醒張大人一句﹐改鹽是戶部制定、內閣票擬、宮裡批紅的事兒﹐您想清楚了?”
   張問心道你威脅老子?口上立刻來了道德大義:“增印鹽引﹐發改鹽官報﹐有窩引的鹽商必然囤積大量食鹽﹐坐等漲價﹐等漲上去了﹐全浙江那麼多剛剛溫飽的百姓怎麼辦?你們想過嗎?本官身為大明的官員﹐上縏皇上重托﹐下繫億兆黎民﹐豈能只顧一己安危﹐忘記職責所在!”
   長順無詞可回﹐站起來﹐憤憤道:“您等著瞧。”說罷轉身就走。
   這時陳安上小心說道:“大人﹐改鹽是戶部下的命令﹐咱們提舉司隷屬戶部﹐公然抵制改鹽恐怕……”
   “誰說我抵制改鹽了?我說了嗎?”張問瞪目道﹐“他沒拿公文﹐我如何改?楊洛以為我要抵制改鹽﹐定然迫不及待下達公文﹐等著抓我抗命的把柄參劾。我們等的不就是正式公文?”
   陳安上愣了愣﹐隨即回過味來﹐“大人高見。”陳安上說完心道後臺硬就是不一樣﹐說話也硬氣不是。
   不出張問所料﹐長順回到戶部分司﹐想著楊洛差遣他之前說的“你辦事我放心”﹐如今事兒沒辦成﹐那可怎麼辦才好﹐想來想去﹐只能添油加醋﹐將自己的感覺說成了事實﹐“張問十分囂張﹐說他上繫皇上﹐不繫黎民﹐還說咱們改鹽是不顧百姓不顧社稷﹐死活不願意改鹽。”
   長順自然隱去了自己被迫下跪的一節﹐有些事兒﹐被打落了牙齒﹐只能往肚子裡吞不是。
   楊洛聽罷﹐一張黑臉愕然﹐眼珠子睜得老大:“他眞這麼說?他敢明目張膽抵制改鹽?誰給他的權力﹐給他的膽子!誰指使他這麼幹的?”
   長順心道雖然沒明說﹐不就是那個意思麼﹐便回道:“可不是﹐這張問是吃了雄心豹子膽﹐狗膽包天。”
   楊洛氣得“啪”第一聲拍案而已﹐“反了他的﹐就是東林硬塞到咱們清吏司的王化貞﹐不是出了名的膽兒大?也不敢明目張膽拒絕執行改鹽!”
   楊洛來回走了幾圈﹐說道:“這廝傻啦吧唧的﹐還不是個聽話的主﹐誰用他誰倒霉﹐不能再讓他坐在那個位置﹐把事兒給渾攪……去﹐立刻下官報﹐限期勒令他張問改鹽﹐哼哼﹐我倒是要看看﹐是胳膊粗﹐還是大腿粗。”
   張問當天就從總鋪拿到了戶部下達的公文﹐當即讓書吏備案﹐坐回公座﹐毫不猶豫地打開印匣﹐取出大印﹐在官報上蓋印﹐“立刻將官報傳視各司衙門﹐貼出公示﹐勒令期限一到﹐全浙江鹽課改“開中納米”﹐停止接受鹽商輸銀﹐嚴查各司鹽引數量。”
   “是……大人﹐要增印鹽引麼?”
   張問指著戶部下達的明文公文道:“這上邊寫得清清楚楚﹐增印價值五十萬両的鹽引﹐按數增印。”張問心道:“東林那邊﹐也沒給句話﹐都看著戶部如何改鹽﹐這擔子不能我張問一個人扛著不是﹐人家有朝廷的政策﹐改就改唄。反正以後開中納米幹不下去了﹐怎麼收場就不關老子的事了。
   黃仁直坐在旁邊﹐眯著眼睛﹐好似睡著了一般﹐過得一會﹐又拿手去搗鼓下巴的山羊鬍﹐這才說明他並沒有睡。
   張問回頭問道:“黃先生以為﹐這樣辦可以吧?”
   黃仁直睜開眼睛道:“戶部下了明文﹐有何不可?大人不僅要辦﹐還得實心了辦﹐知會鎳司衙門﹐協助清剿私鹽窩點﹐讓大伙都知道大人是在執行戶部的政策。”
   張問呼出一口氣﹐手裡把玩著一本線裝的《大明律》﹐裡面的內容﹐他小時候讀私塾時就讀過無數遍了﹐現在拿在手裡﹐只當玩具﹐就像黃仁直玩他的鬍鬚一般。
   他看著山字筆架上的朱筆﹐嘆了一口氣道:“油鹽柴米﹐百姓家每日愁的﹐不就是這個麼……黃先生覺得﹐以後改不下去了﹐戶部要怎麼收場?”
   黃仁直道:“尋幾個官員頂罪﹐改回開中折色。”
   張問和黃仁直對望一眼﹐黃仁直長吁短嘆道:“他們這是在用官府的威信換銀子。”
   張問低聲道:“戶部缺銀﹐又要籌備大戰﹐底下被官員商賈制肘﹐誰坐那位置都頭疼。皇上看得明白﹐同時這麼幹﹐不也是因為能拿銀子回去?人人都說皇上愛錢﹐可皇上弄點銀子還得派稅使﹐弄得一身臊腥﹐被言官罵得睜不開眼睛。按說這天下都是皇上的﹐犯得著這樣嗎?”
   萬歷皇帝好享樂﹐也有點好大喜功﹐和人打了好幾場不是很順暢的“勝仗”﹐需要銀子不是﹐可作為皇帝來說﹐他弄點銀子還眞是不容易……

【段九 五味】
   “他張問不是要抵制改鹽嗎?”楊洛將一張官報重重摔在公案上的圍桌上﹐揉著太陽穴沉思。
   長順忙躬身道:“這種反復無常的小人﹐怎麼能坐到那個位置上﹐大人可上書參劾﹐讓他早點滾蛋。”
   楊洛翻著張問上次送上來的方案卷宗﹐用食指咚咚點了幾下卷宗封面﹐看著長順道:“用哪條參劾他?就憑他和你說的幾句話?誰作證﹐誰說得清楚。這廝是故意說來激將我們﹐讓我們下公文﹐好推卸責任!」
   長順急忙是﹐是地應了兩聲﹐又說道:「張問會不會還和東林一個鼻孔出氣?”
   “這不是明擺著?”楊洛瞪圓了眼睛﹐”他總得尋個地方立錐不是﹐要不然朝中誰為他說話?”
   “小人覺著﹐東林早就唾棄這樣的人﹐利用完一腳踢到一邊也說不定。”
   楊洛和長順說話的當口﹐在提舉司衙門裡﹐張問也在沉吟:“李氏的人也不定能靠得住﹐別說朝中東林大員了……黃先生﹐左大人現在在何處?”
   黃仁直道:“聽說是下去考察民情去了﹐具體去了哪裡﹐老夫也不清楚。”
   “立即叫人打探具體在什麼地方。”
   “讓誰去?”黃仁直道。
   張問想了想﹐”這事要找靠得住的人﹐不然我們用什麼招﹐別人都一清二楚﹐總歸不好……沈小姐給我那兩個侍衛﹐叫什麼?”
   “侍書、侍劍﹐她們現在只聽命於大人。”
   張問心道沈碧瑤要是有命令﹐她們聽沈碧瑤的﹐還是聽老子的?不過張問沒有說出來﹐只說道:“那立刻叫她們兩個人一起去﹐無論用什麼方法﹐保密就行。”
   改鹽的正式官報發出去之後﹐浙江輿論嘩然﹐議論紛紛﹐但是遼東邊報告急﹐國家要進剿叛亂﹐要用兵﹐兵是人﹐就要吃飯要穿衣。有這麼一條大道理在那裡擱著﹐議論也就議論﹐還能怎麼著。
   鹽商開始搶購鹽引﹐管他什麼政策﹐先買些放著﹐鹽是必需品﹐還悉以後銷不出去麼。有資金周轉有問題的商賈﹐甚至四處借貸﹐將資產全部壓到鹽上。
   印刷坊得到命令﹐已加緊增印鹽引﹐每有新鹽引﹐立刻就被搶購一空﹐鹽引從來沒有這樣火爆過。有官吏開始動心思﹐欲在上邊取利﹐但是鹽引從印刷到發售﹐都有嚴格控制﹐有備案﹐私印鹽引是重罪﹐有許多雙眼睛盯著﹐沒人敢上面做手腳﹐只能用其他安全的法子弄錢。
   官吏弄錢從來是手段多樣﹐鹽引不是誰來都能買到的﹐中介開始收受賄賂。鹽商賄賂官吏﹐自然要算到成本上面去﹐成本提高了﹐鹽引比預想的攀升還要快。
   當此風聲鶴唳﹐大伙瘋狂亂整的時候﹐張問不想被人抓住把柄﹐挑了兩個太傻叉、大貪婪的官吏殺一儆百﹐井痛心疾首地教育官吏為百姓作想。
   不管怎樣﹐待鹽課提舉拿到五十萬両白銀的時候﹐鹽價已經漲了十倍﹐每斤售價竟達三両!(原價三錢左右一斤﹐這裡的鹽本就很貴﹐約是今天的四十倍。)三両銀子﹐可以買四石米﹐近五百斤米了﹐也就是說吃一斤鹽巴﹐等於一個人一年的口糧﹐時局變得動蕩而瘋狂。大伙都說過些日子﹐拿著銀子也買不到鹽巴了。
   鹽巴作為必需品﹐暴漲十倍﹐對浙江經濟的衝擊是不可預料的。如果官府眞能硬抗下去﹐在高價鹽的誘惑下﹐等鹽商的囤鹽售完﹐可能還眞願意向邊關送米。按洪武制﹐一小引(二百斤)輪米一擔﹐按如今的鹽價﹐輸米也是有賺頭的。
   同時對政治也是很大的衝擊。朝中大臣破口大罵戶部﹐甚至進行各種人身攻擊﹐言官才不管你牛不牛B﹐皇帝都敢罵﹐戶部算個鳥蛋。
   鹽價攀升的同時﹐私鹽泛濫﹐禁之不絕。暴利是誘惑劑﹐是興奮劑﹐就如毒品一般﹐欲罷不能。而正式停止開中折色後﹐鹽引已銷不出去﹐幾乎沒有鹽商願意老遠送糧食的﹐沒有買鹽憑證﹐鹽引就不能給﹐大量淤積在鹽課各司衙門。
   張問當著眾官吏的面﹐長吁短嘆﹐一半是出自眞心﹐一半是作樣子﹐“如今的鹽價﹐百姓還能吃上鹽巴嗎?李郎中﹐日常缺鹽﹐對人體有何影響?」
   那郎中鬍鬚飄逸﹐一身布袍﹐世外高人的打扮﹐自稱是李時珍的後代﹐也不知道眞假﹐他擼著下巴的長鬚道:“五味酸、苦、甘、辛、醎﹐對應到五臟肝、心、脾、肺、腎﹐五行木、火、土、金、水……缺鹽可致食慾不振﹐四肢無力﹐暈眩﹐還會出現厭食、惡心、嘔吐、脈相細弱、肌肉痙攣、目力模糊等症狀。”
   張問又道:“會死人嗎?”
   李郎中點點頭道:“如果長期缺鹽﹐是會死人的。”
   張問一副心痛的模樣﹐有氣無力地揮揮手:“你們先下去吧。”
   眾人退出﹐唯有黃仁直留在堂中﹐等人走後﹐才小聲道:“左大人的行蹤有消息了﹐正在富春江一帶考察民生﹐左大人是眞在考察民生﹐對百姓家中的營生、人口、收入幾何、開銷幾何、作息時間都詳加記錄。看樣子﹐左大人是鐵了心要反對改鹽﹐不知最後的文章﹐會怎樣的感人肺腑……”
   張問踱了幾步道:“文章出自內心﹐連他自己都感動不了﹐何以感動天下?左大人憂國憂民之心﹐絕無虛假。”
   黃仁直動容道:“任何時候﹐總是有一二范仲淹那樣﹐、先天下之憂而憂,的人。”
   張問看了一眼黃仁直的表情﹐緩緩道:“世人百態﹐什麼樣的人都有﹐士大夫同是如此﹐不可能所有人都是范仲淹﹐所以有時候范仲淹並不好用﹐有一兩人維繫正義就行了。”
   黃仁直若有所悟地點點頭。
   張問的手指輕輕瞧著公案﹐發出咚咚的輕響﹐他想了一會﹐說道:“鹽商囤積食鹽﹐借機抬價﹐戶部怎能坐視商賈謀取暴利?過些日子﹐恐怕會插手整手整頓鹽價。江南商賈﹐多和東林官員有所往來﹐水是越來越渾了。不過這會兒﹐咱們也管不著﹐還是先顧著自己是正事﹐要是烏妙帽都保不住﹐就算有憐憫之心﹐也束手無策不是。我得出去幾天﹐這衙門裡的事兒﹐黃先生協助陳大人處理。”
   黃仁直明白張問是去找左光斗﹐也不反對﹐只是問道:“大人帶誰去?”
   “我瞧著上回侍書、侍劍辦事還算精明﹐左大人微服他們也查準了地方﹐又會武功﹐就讓她們跟我去吧﹐明日便可啟程。如果省裡出了什麼要緊的事﹐黃仁直就讓笛姑通知我。”
   第二天﹐張問也不來衙門﹐扮成了商賈模樣﹐帶著兩個侍衛便低調地出了城。和左光斗一樣﹐要查他去了哪裡很麻煩 ﹐沒事別人也懶得去查。
   三人租了條船﹐沿錢塘江逆流向南航行﹐第二天轉西﹐行入富春江。張問站在船頭﹐看沿江綠油油一片的稻田﹐不由得心情大好。帶著魚腥味的江風﹐也好似變得清爽起來。
   作為一個進士﹐當此美景﹐不吟詩就對不起黨國這麼多年的教導了﹐張問當即便面對浩浩江水吟唱道:“水送山迎入富春﹐一川如畫晚晴新。雲低遠渡帆來重﹐潮落寒沙鳥下頻。未必柳間無謝客﹐也應花裡有秦人。嚴光萬古清風在﹐不敢停橈更問津……”
   江邊一個洗衣服的人也在唱歌:“雖有孝子賢孫﹐少求薄鹵﹐以奉其新﹐不能得啊……”聲音清脆好聽﹐可等張問聽明白了歌詞時﹐頓時心裡有些添堵﹐而且汗顏﹐那些詩文和百姓唱的歌一比﹐張問覺得詩文變成了無病呻吟。
   她在唱﹐窮苦老百姓吃不起鹽﹐有時想給爹娘飯菜裡放一點鹽調味﹐卻盡不起這個孝心啊。
   身作直身布袍﹐頭髮束成髮髻的女侍衛侍劍走到船頭﹐她的顴骨比較高﹐張問知道這種面相剋夫……不能碰。侍劍抱拳道:“東家﹐前邊就是張家壢了。”
   張問道:“好﹐就在張家壢下船﹐也順帶給張家的人做點好事。”
   船上裝了一船的鹽巴﹐張問準備造訪百姓﹐送給貧困百姓孤寡老人﹐善心是一個方面﹐但也是在做表面文章……要眞是完全為百姓作想﹐沒有其他目的﹐張問一個官﹐可以從大局入手為百姓力爭。
   但是張問扮成商賈﹐並沒有以官員的身份來惺惺作態﹐所以並不是為了求名﹐他求什麼呢……不管怎樣﹐總是善事不是。

:smile_45: 有趣味性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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