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允知歎了口氣道:“我說什麼未必都是正確的,怎樣做還是靠你自己。”
張大官人聽到裡面父子兩人的談話,也露出會心的一笑,他向顧養養告辭,示意她不要驚動顧允知父子,顧養養將他送到門外,因為父親終於原諒了哥哥,顧養養今晚的心情也格外愉悅,她笑道:“張揚哥,幸虧你今晚在這裡,不然我爸沒那麼容易原諒我哥。”
張揚道:“你還以為爸當真記恨他?”他搖了搖頭道:“父子兩人哪有隔夜仇啊,別看爸因為他傷透了心,可心裡仍然關心他。”
顧養養道:“我最希望的就是一家人和和睦睦的。”
張揚笑道:“這件事你籌畫很久了吧?之前居然一點風聲都不透露給我。”
顧養養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也沒有很久,剛巧我哥在京城處理一些生意相關的事情,平時我們一直都在聯繫,知道爸來京城,還是他主動提出要向爸當面道歉的。”
張揚點了點頭道:“和好如初最好,爸心裡也是希望你們都在他的身邊。”
顧養養道:“等我忙完畢業設計,我就回去,這輩子都陪在爸身邊,哪兒都不去。”說這話的時候,目光望著張揚,其中充滿了說不出的幽怨。張大官人望著顧養養清澈如水的雙眸,內心中沒來由一陣慌亂,他趕緊岔開話題道:“那啥……剛才你說薛世綸昨天對爸無禮,究竟怎麼回事兒?”
顧養養這才將昨晚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他,張揚聽完雙眉緊皺,從顧養養所說的情況來看,薛世綸和顧允知之間無疑是有過節的,至少不像他們表現的那麼好。顧允知不願提起這段往事。究竟是怎樣的過節才能讓薛世綸記掛了這麼多年?
張揚在感情上自然是傾向于顧允知的,任何人侮辱顧允知都是他無法容忍的,更何況薛世綸還利用佳彤的事情去刺激他。張揚道:“有機會,我一定要問個清楚。”
顧養養道:“算了,我看爸不想提起這件事,而且薛老的葬禮之後。爸也不會和他再有什麼聯絡,張揚哥,你還是別說了,沒必要引起不快。”
張揚點了點頭道:“好吧。”
雖然未到盛夏,可京城的天氣卻變得浮躁起來,薛老去世之後,雨一直都在下,這兩天張揚留在薛家幫忙,雖然很少出門。但是外界的消息卻接連不斷的傳了過來,畢竟薛偉童他們的這個圈子都是一些高幹子弟,多數都是消息靈通的人士,最早提起喬振梁家醜的是袁新民,這小子當成新聞一樣在張揚幾人面前說起,袁新民一臉神秘道:“哥幾個,你們聽說了沒有?喬家出大事了。”
張揚微微一怔,笑道:“你小子別滿嘴放炮,有什麼大事?”他本以為是喬振梁即將擔任津海市委書記的事情。
袁新民道:“我剛剛聽說的,喬部長的老婆給他戴了幾十年的綠帽子,喬夢媛不是他親生的。”
張大官人瞪大了雙眼,這事兒一直被他視為隱秘,袁新民是怎麼知道的?他最先是震驚,然後迅速轉化為一種憤怒。火氣自然沖著袁新民發了過去:“放屁吧你就!”
袁新民一臉的委屈:“張哥,我可是從外面聽來的。”
張揚怒道:“誰他媽說得?誰胡說八道我抽他!”
袁新民道:“你跟我急什麼?這話又不是我說得,我這不是跟哥幾個添點談資嘛?”
今天方才趕回來的周興國道:“老三,你急什麼?這事兒又不是小袁子胡說的,我也聽說了。”
張揚也知道自己剛才的那通火有點發錯了方向,他憤憤然道:“我最煩人家胡說八道,這件事要是讓夢媛聽到,她會怎麼想?”
幾個人和喬夢媛的關係也都算不錯,徐建基道:“我看這件事空穴來風未必無因,不過自從傳出來之後,喬家的反應有點奇怪,他們既不承認,也不出來澄清。”
周興國道:“澄清什麼?這種事情,並不是你出面闢謠就能解釋清楚的,有道是清者自清,喬家在這件事上的處理方法沒問題。”
徐建基道:“最近事情真多,薛家的事情接二連三,想不到喬家也不太平。”
這些人的議論讓張揚不禁擔心起來,他擔心的是喬夢媛,既然事情已經在京城傳開了,難保這些事不會傳到她的耳朵裡,張揚來到院子裡,掏出手機,他給喬夢媛打了個電話。
喬夢媛那邊的聲音沒什麼異常,輕聲道:“張書記,這次去京城那麼久,是不是有點樂不思蜀了?”
張揚笑了起來,調侃道:“怎麼?喬主任想我了?”
喬夢媛道:“想得都快想不起來了。”她在電話那頭笑了起來,她的笑聲讓張揚稍稍放心下來,看來她並不知道這場在京城剛剛掀起的風波。
張揚道:“家裡沒事吧?”
喬夢媛道:“沒事,一切正常。”
張揚道:“聽你這麼說我有種失落感,合著濱海有我沒我都差不多,地球離開我照轉不誤啊!”
喬夢媛的心情看來不錯,格格笑道:“本來你就沒那麼重要!”
張揚道:“你是說我對濱海呢,還是對你?如果是前者我還能接受,要是後者,那我肯定傷心,我要是一傷心,這輩子都不回濱海了。”
喬夢媛啐道:“誰稀罕!”過了一會兒,她又低聲道:“你還是回來吧。”言語中充滿了羞澀,這等於間接承認張揚對她很重要。
張大官人心中一暖,輕聲道:“等忙完薛老的喪事我就趕回去。”
喬夢媛道:“我托你的事情你辦好了沒有?”
張揚笑道:“辦好了,我親手把衣服交給喬老了,他喜歡得很呢。”從喬夢媛的這句問話,張揚更加確信她並不知道喬家最近發生的事情。
薛老走得突然,甚至沒有來得及說出他的遺願,追悼會當日,黨和國家主要領導人大部分親臨出席,這表達了對薛老這位元老的尊重。
張揚並沒有去大廳內參加現場的追悼會,他不喜歡那樣沉重的氣氛,一個人站在殯儀館外,耳邊聽著低沉的哀樂,張大官人心中也是異常的沉重,他想起薛老生前的音容笑貌,如果不是遇到了自己,薛老可能早已離開了人世,但是自己雖然治好了他的絕症,卻仍然無法沒有阻止他的離去,人的命運或許早已在冥冥中註定,並不是自己的意志能夠轉移的。
張揚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顧允知。
顧允知也沒有去參加追悼會,而是靜靜站在那裡,雙手交叉放在身上,垂著頭,面對追悼大廳的方向,靜靜默哀,張揚走了過去,來到他的身邊,並沒有馬上打擾他,直到哀樂聲結束,顧允知抬起頭來,向張揚點了點頭道:“我走了!”
張揚指了指簽到處:“爸,您不去簽名?”
顧允知搖了搖頭道:“真正懷念一個人是放在心裡!”
望著顧允知漸行漸遠的背影,張揚的目光中流露出欽佩的神情,在他所接觸的官員之中,唯有顧允知能讓他由衷的佩服,顧允知之所以沒有前往追悼會現場,一是不想和官場中人寒暄,二可能是為了避免和薛世綸見面,從今天起,他想和某些人的關係徹徹底底的畫上一個句號。
當天的葬禮結束之後,張揚接到了喬鵬飛的電話,邀請他去家裡一趟。
張揚這才想起,當天並沒有在葬禮上看到喬老,甚至沒有見到喬家任何一個人。本來晚上周興民約好了大家一起去吃頓飯放鬆一下心情,有了喬鵬飛的邀約,張揚只能推掉周興民這邊的事情。
想找張揚的是喬老,喬鵬飛直接將張揚引到書房前,向他道:“爺爺想問你點事情。”
張揚點了點頭,心中暗自猜度,這件事會不會和喬夢媛有關?
敲了敲書房的大門,得到應允後,張揚走了進去,看到喬老正在書案上寫字,張大官人正想湊過去看看喬老寫得什麼,喬老卻將已經寫了一半的條幅,團成一團扔到了廢紙簍裡,廢紙簍裡已經有了不少紙團兒。
喬老道:“心緒不寧,果然寫不出什麼東西來。”
張揚道:“您老是害怕我把您的本事學走了吧。”
喬老笑了笑。
張揚從他的笑容判斷,喬老的心情並沒有像他想像中那麼差,其實這也很容易理解,像喬老這種級數的政治高手,早已達到了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境界。即便是他知道了喬夢媛的身世真相,他也會迅速面對現實,調整好心態。
喬老道:“薛老的葬禮還順利嗎?”
張揚點了點頭道:“我本以為您老會過去。”
喬老歎了口氣道:“本來準備去,可臨行之時又改變了想法,懷念一個人放在心裡就好。”
張揚頗感錯愕,想不到喬老和顧允知會不約而同的說出這句話。
喬老指了指對面的椅子道:“坐!”
張揚道:“在您老面前我還是站著舒服。”
喬老淡然笑道:“隨你!”他端起桌上的紫砂茶杯喝了一口道:“這兩天有沒有和夢媛聯繫過?”
張揚道:“今兒還通電話呢,工作上的事情。”他明白喬老想問什麼,所以委婉地傳遞給喬老一個信號,告訴喬老,夢媛一切正常。
喬老點了點頭道:“你什麼時候回去?”
張揚道:“明天晚上的車。”
喬老道:“推遲一下吧,鵬飛後天去春陽,我打算和他一起去,不過我不去春陽,我想和你一起去濱海看看。”
張揚一聽就明白了,喬老是不放心喬夢媛,這次去濱海絕不是為了視察濱海改革開放的成果,其目的是為了探望孫女兒。張揚道:“成,我馬上讓人把車票給退了。”
喬老緩緩放下茶杯道:“你孟阿姨死的時候,你一直都跟在她身邊是不是?”
張揚點了點頭道:“是。”
喬老道:“你孟阿姨臨終前,有沒有說過什麼?”
張揚道:“她並沒有向我說過什麼,不過她有沒有對夢媛說過什麼我就不清楚了。”張大官人當然不能把自己早就知道喬夢媛並非喬振梁親生的事實說出來。
喬老歎了口氣道:“我不瞞你,我這次去濱海,是想把我的孫女兒找回來,我不想到老了還留下什麼遺憾。”
張揚道:“喬老,我明白。”
喬老並沒有和張揚談太久,雖然他有很多話想問張揚,但畢竟有些難以啟齒。喬老這一生中少有像現在這樣進退兩難的時候。
張揚在喬老書房內呆了二十分鐘左右,就告辭離開。喬鵬飛一直都在客廳內等著他。看到張揚出來,喬鵬飛道:“走,咱哥倆喝兩杯去。”
張揚點了點頭。看得出喬鵬飛這兩天也頗為鬱悶,喬鵬飛讓司機把他們送到了一家名為皇城根的酒吧,這家酒吧的最大特色就是中國味兒十足。有酒有小菜,更符合中國人的飲食習慣,喬鵬飛要了一瓶紅星,四樣小菜,和張揚在角落中坐了,拿起酒瓶倒了慢慢一玻璃杯道:“來,幹一杯。”
張揚陪他幹了這杯酒,皺了皺眉頭道:“你好像有心事啊。”
喬鵬飛道:“張揚,咱們認識也不少年了。我拿你當兄弟,凡事我不喜歡掖著藏著,這兩天關於我們喬家的流言你聽說過沒有?”
張揚撚起一顆花生米扔到嘴裡。咀嚼了一會兒。喬鵬飛的這個話題讓他難以回答,其實喬家的事情如今已經鬧得滿城風雨。他如果說不知道就有點太過虛偽了,張揚想了想,終於還是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