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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 醫道官途 作者:石章魚 1051章-1286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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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玲向前一步,陳雪卻阻攔住她的去路,緩緩向她揮出一掌。她的手掌已經完全變得透明,宛如水晶製成。
  文玲也是同樣的一掌迎擊而出,她的手掌也變得透明,不過隱隱透出藍色,和陳雪相比,遠不如陳雪純淨。
  雙掌交錯,陳雪的嬌軀晃動了一下,她的功力本來就不如文玲,加上之前利用內力為張揚護住心脈又損失不小,兩人之間的差距又在無形之中拉大。
  不等陳雪將攻來的力量完全卸去,對方的第二波攻擊又已到來,陳雪硬碰硬和她對了一掌,踉踉蹌蹌後退數步,也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文玲皺了皺眉頭,感覺有些不對,難道陳雪當真沒有掌握生死印的全部?她正要再度出手的時候,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吼叫道:“文玲,你瘋了!”
  文玲身軀一震,她抬起頭來,看到杜天野出現在地洞之中,他的身邊還跟著柳丹晨。
  柳丹晨看到張揚倒在地上,胸膛上滿是鮮血,趕緊跑了過去扶起他的身軀:“張揚,你怎樣?你怎樣了?”
  張揚慘然一笑:“沒事……”他的頭痛越發劇烈了,好像頭顱隨時都可能爆炸開來。
  杜天野攔住文玲的前行道路,怒視她道:“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你的善良,你的良心都還在嗎?”
  杜天野的出現讓文玲心頭波瀾頓生,她咬了咬嘴唇:“滾開!”
  杜天野指著張揚道:“他是你的兄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是這樣對待他的?要殺他,你先殺了我!”
  文玲望著杜天野,忽然感到一陣心痛。
  陳雪一旁道:“文玲,我看得出,你一直都愛著他,在你心底,你始終忘不掉他!”
  文玲用力搖了搖頭,試圖驅趕走體內越來越強烈的意識,杜天野道:“小玲,你不是這樣的,你過去根本不是這個樣子!”
  文玲的頭垂了下去,目光落在地面上,看到那本生死印,她的心腸忽然硬了起來,忽然點中了杜天野的穴道,將他遠遠扔了出去,她尖叫道:“我不是文玲,我不是,我從來都不是!”旋即她的雙目中剛剛消弱的殺機又變得強盛起來。
  陳雪將杜天野請來的目的,是想利用他喚醒文玲體內隱藏的意識,可是她低估了金雯靈意識的強大,如今她的意識已經完全佔據了上風。
  陳雪道:“我知道的生死印本來就只有那麼多,你說得最後一式應該保存在逆轉乾坤的拓片上。”
  文玲一直將那拓片貼身攜帶,聽陳雪這樣說,她將信將疑:“不可能,那拓片我反反復複研究了許多次,上面根本就沒有記載最後一式,只是名稱罷了!”
  陳雪道:“你將拓片給我看看。”
  文玲取出拓片遞給了她。
  陳雪握住拓片看了看,來到張揚身邊,以傳音入密道:“回頭我纏住她,你們逃!”
  張大官人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陳雪凝聚全身的功力,準備發動對文玲的全力一擊,她的手掌再度變得透明。
  柳丹晨忽然留意到陳雪手掌覆蓋拓片的地方有一個個的小字亮了起來,文玲也在同時注意到了這一變化,她驚喜道:“有字!”


卷十三 第1256章 不破不立
  文玲此時方才相信陳雪的確不知道生死印的最後一式,這塊拓片原來異常著這樣的秘密,文玲雖然修煉生死印,但是她畢竟所得不全,和同樣修煉生死印的陳雪相比,她顯然不如陳雪精純,她的手掌覆蓋拓片就從未發生過這樣的現象。
  陳雪道:“我留下,讓他們走!”
  文玲道:“你沒資格跟我談條件。”她目光盯住拓片,陳雪的手掌覆蓋在拓片之上頓時下面金色的字跡顯露出來。
  文玲冷哼一聲,她的身體倏然沖了出去,將張揚拖了過來,張揚魁梧的身體被她夾持在腋下,竟似毫不費力,文玲騰空一躍,一個起落已經落在地下河之上,她的足尖踏著木板順流而下。聲音遠遠飄了過來:“隨我來!”
  陳雪看到張揚被她挾持唯有跟上她的腳步。
  文玲和陳雪一前一後來到地下石峽,這正是當年金絔戊大戰隋宮高手的地方,文玲足尖在木板上輕輕一點,帶著張揚飛躍到石峽的頂端。
  陳雪隨後趕到,她今天功力損耗甚巨,再加上剛剛被文玲所傷,明顯有些氣息不穩。
  文玲道:“現在讓我看看那拓片!”
  陳雪將拓片扔給她,然後來到她面前,將手掌覆蓋在拓片之上,金色的字跡重新出現,文玲和陳雪兩人全都看得聚精會神,在她們看來,這最後一式一定是威力無窮的一招,陳雪更將之視為克制文玲的機會,可讓她們失望的是,這些字似乎和生死印的功法毫無關聯。
  文玲喃喃道:“逆轉乾坤?難道這裡面記載的根本就不是生死印。”
  陳雪道:“你既然已經掌握所有的秘密,現在應當是你兌現承諾的時候了。”
  文玲點了點頭道:“好!”話音剛落,她就是一拳打在張揚的丹田之上,一報還一報,當初張揚廢去她的武功,如今她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
  張大官人一聲悶哼,感覺一股冷意從丹田向周身經脈迅速擴展開來。不知是不是疼痛轉移的緣故。他的頭部的疼痛居然消失了。
  陳雪道:“你不守承諾!”
  文玲冷冷道:“我又不是男人大丈夫,需要守住承諾嗎?不殺他已經是我格外開恩,可是我不殺他,並不代表我不殺你!”文玲雙目之中凶光畢露,手掌上的肌膚漸漸變得透明,隱隱泛出藍光,宛如鬼手一般。
  陳雪自知不是她的對手。唯有先下手為強,一掌向文玲拍擊而去,文玲冷哼一聲,一掌迎上,這次她用盡了全力,雙掌碰在一起。陳雪嬌呼一聲,宛如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飛了出去,撞在身後石崖之上,然後又落在地面之上。
  文玲道:“你就算修煉了生死印又如何?連自身生死都無法掌控的人,真是可悲可歎!”
  陳雪口中鮮血狂奔,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張大官人目睹如此慘狀,不知哪裡來的力量,竟然搖搖晃晃站起身來。護住陳雪。怒斥文玲道:“賤人,有種就沖著我來!”
  文玲道:“找死!”又是一掌擊打在張揚的胸膛之上。張大官人被她打得向後飛出,身體撞在石崖上,仿佛甩餅一樣被平貼在上面。
  不過這廝真是頑強,居然搖搖晃晃又站了起來:“你的生死印不過如此!”
  文玲冷笑道:“是嗎?那你再吃我一拳試試!”她握緊粉拳再次攻向張揚的丹田。
  張揚不閃不避,事實上他現在根本就沒有反抗的力量。
  文玲的拳頭擊中了他的腹部,張揚的身體蝦米一樣蜷曲起來,就在文玲等著他倒下的時候,張揚突然豹子般向她撲來。文玲怎麼也不會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一幕,她明明已經廢去了張揚的武功,剛才的一拳又擊打在他的丹田氣海,就算是有些殘存的內力也勢必被她一拳擊散,可張揚的動作分明是已經恢復了功力。
  文玲被張揚抱住,她伸出一雙手指,二龍探珠,想要直取張大官人的雙眼,張揚卻早已識破她的意圖,先她一步將臉緊貼在她的臉上。文玲插不中他的雙眼,只能揮拳打擊他的軟肋,張大官人奮起全身之力,抱著她從石崖之上摔落下去,兩人一起墜入地下河中。
  文玲有個致命的缺點,她不會水,其實就算她會水又能怎樣,張揚的功力並沒有完全恢復,文玲剛才想要散去他武功的一拳的確打在了他的丹田之上,但是張大官人自從修煉大乘訣之後,他的罩門就已經移位,和其他練武之人不同,他的內息並非是從丹田生出,文玲的攻擊剛巧讓折磨他的蠱毒暫停發作,大乘訣的最大特點就是恢復速度奇快,張大官人在短時間內恢復了部分功力,他當然清楚以自己目前的狀態絕不會是文玲的對手,想起文玲不會水的事情,所以他才想出了這個主意,將文玲拖入水中,一來他水性占優,二來他可以利用大乘訣在水中自由呼吸,文玲雖然武功高強,可是她沒有這個本事。
  文玲落入水中之後又驚又怕,她閉住氣息,在水中掙扎試圖擺脫開張揚的束縛,可張揚的雙腿雙臂盤在她的身上,宛如常春藤般牢牢將她繞住,任憑她拳打腳踢,就是不肯放手。
  文玲感覺周圍的水流不停向他們聚集,她並不知道張揚正在積極地利用周圍的環境吸收能量,他的身體處於迅速的恢復過程之中,讓文玲恐懼的是,她體內的功力也開始向外飛泄,張揚宛如一個巨大的磁體,將周圍的一切能量都吸入他的體內。文玲暗暗叫苦,這究竟是哪門子古怪的功夫?吸星大法嗎?
  兩人在水下,此消彼長,張揚的內力越變越強大,而文玲的內力卻飛速泄去,她又驚又恐,一張口咬住了張揚的耳朵,張大官人劇痛,心中暗叫不妙,這女人連嘴巴都用上了,自己這漂亮福氣的耳朵只怕是保不住了。他能做得唯有更緊地抱住文玲。壓榨著她,逼她放手。
  文玲已經感覺到呼吸變得越來越窘迫,她的意識變得模糊,擊打也變得越來越虛弱,最終她在張揚的懷抱中昏迷了過去。
  陳雪艱難地爬到石崖邊緣,從她的位置根本看不清水下的情景,為張揚擔心之餘又不由得默默祈禱。希望張揚能夠再次逃出生天,從剛才張揚沖向文玲的動作來看,他應該恢復了少許功力,就在陳雪擔心不已的時候,看到地下河水花翻騰。
  張大官人扛著已經昏迷的文玲水淋淋地浮了上來,陳雪看到他平安無事。幸福的眼淚都落了下來:“張揚!”這還是她第一次在張揚面前流露真情。
  張揚展開手臂道:“跳下來,我接著你!”
  文玲蘇醒之後,感覺周身酸痛,她心中大駭,慌忙運功,卻發現丹田內空空蕩蕩,哪裡還有半分的力道,張揚和陳雪互相靠著對方。兩人身上的衣衫也已經濕透。張揚道:“你再也沒有恢復功力的機會!”他查找到了文玲的那條隱脈,將之震斷。文玲再也沒有破繭重生的機會。
  文玲尖叫道:“為什麼這樣對我?”
  張揚道:“我本該殺了你,可是我這人始終心太軟!”他拉起陳雪,兩人相互攙扶著向遠方走去。
  文玲揚起雙手,抱住頭顱失聲痛哭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腳步聲,抬起頭,看到杜天野出現在她的面前,杜天野向她伸出手。
  文玲搖了搖頭:“我不要你可憐我,我不需要任何人可憐我!”
  杜天野道:“我雖然不知道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麼,可是我知道那一切絕不是你的本意。”
  文玲抬起頭,目光中隱隱泛出淚光:“天野,你為什麼要來?”
  杜天野道:“我心中的文玲,永遠是那個單純善良的女孩子。”
  文玲的淚水奪眶而出,她慢慢站起身:“你認識的文玲早已死了!”
  杜天野道:“小玲!”
  文玲搖了搖頭道:“發生過的事情永遠也不可能回頭,天野,珍惜你現在的愛人,我會永遠祝福你。”文玲慢慢走了。
  杜天野望著文玲的背影悵然若失,他想要挽留,可是最終那句話還是沒有說出口。
  “她走了?”張揚低聲道。
  杜天野點了點頭,他向張揚道別。
  張揚道:“今天的事情,我希望不要再有人知道。”
  杜天野道:“你放心,我不會說!”他拍了拍張揚的肩頭:“她究竟發生了什麼?”
  張揚聳聳肩:“想知道,你應該自己去問她。”
  杜天野歎了口氣,低聲道:“小雪傷的不輕,你一定要治好她。”
  張揚笑道:“放心吧,有我在,她絕不會有事。”
  杜天野道:“秦萌萌沒事,文玲說是秦家人把她接走了,既然喬老發過話,我想秦家人不敢對她怎樣。”
  張揚這才放下心來,雖然秦家人不敢對秦萌萌怎樣,可他仍然覺得這次秦萌萌去得有些蹊蹺,這其中說不定另有文章。
  望著杜天野的車影遠去,張揚方才返回了屋內,陳雪傷得很重,柳丹晨在房內照顧她。看到張揚進來,柳丹晨慌忙站起身來,低下頭,表情顯得羞澀而惶恐。羞澀的是張揚已經知道他們之間發生的一切,而且自己還已經懷上了她的骨肉,惶恐的是自己曾經多次加害於他,現在真不知應該如何面對。
  張揚先喂了一顆逆天丹給陳雪,然後向柳丹晨道:“丹晨,我有些話想單獨跟你說。”
  柳丹晨咬了咬櫻唇,低垂螓首跟張揚來到了他的房間內。
  張揚道:“坐!”
  柳丹晨怯怯道:“我還是站著好!”
  張揚看到她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怎麼?你好像突然很怕我?”
  柳丹晨俏臉緋紅道:“我……我只是心虛,因為我做了好多對不起你的事情。”
  張揚道:“可你最終還是沒有害我!為什麼?”
  柳丹晨的臉紅得更加厲害:“因為……因為……我不想說……”
  張揚道:“你還真沉得住氣,懷上了我的骨肉,居然還把我蒙在鼓裡。”
  柳丹晨咬了咬櫻唇道:“那都是因為師姐害我,不然我不會……”
  “不會什麼?是不是覺得吃了大虧?”
  柳丹晨道:“開始是這樣覺得,可後來覺得你也不錯。”
  張大官人笑道:“什麼叫我也不錯,我這樣的青年才俊,打著燈籠也找不到。”

  柳丹晨忍不住想笑,她小聲道:“我又沒說後悔,反正認命了……”說到最後聲如蚊呐,可是將心中對張揚的情意已經表露無遺。
  張揚心中也是暖洋洋的,他向柳丹晨道:“丹晨,陳雪受傷很重,我必須儘快為她治療,可是我又擔心體內的蠱毒,要知道運功為她療傷是風險極大的事情,如果蠱毒趁機反撲,恐怕我也難逃一死。”
  柳丹晨道:“我可以解除你體內的蠱毒,不過我要你答應我兩個條件。”
  張揚笑道:“你居然還會提條件了,好,說來聽聽,只要不過分我應該會答應。”
  柳丹晨道:“第一個條件是,你不許問我的過去。”
  張揚點了點頭道:“好,過往的一切既往不咎。只要你不說。我絕對不問。”
  柳丹晨道:“第二,你對我怎樣我不在乎,但是你一定要善待我們的……”她的俏臉又紅了起來,孩子這兩個字她實在無法說出口來。
  張揚笑道:“那是自然!”
  柳丹晨此時的表情顯得頗為忸怩,咬了咬櫻唇道:“你先去沐浴更衣。”
  “啥?”張大官人說完馬上就明白了,原來這解除蠱毒的方法如此曼妙香豔。張大官人不由得笑道:“那,要不要一起。”
  柳丹晨紅著俏臉搖了搖頭道:“你先休息。我去看看陳雪睡了沒有。”
  張大官人笑著點了點頭,他和柳丹晨之間的這段姻緣卻全靠了邵明妃的撮合,如果不是邵明妃,他們或許沒可能走到一起。
  張揚沖了個澡,離開浴室,發現房間內的燈已經熄滅了。他聽到輕柔的呼吸聲,伸出手去準確捉住了柳丹晨的柔荑,柳丹晨嚶地一聲,被他攬入懷中,嬌軀火燙,黑暗中張揚低下頭捉住她的柔唇,送上一個長吻,隨手卻又將床頭燈打開。柳丹晨羞得垂下頭去。想要伸手關燈,卻被張揚制止。張揚道:“這次我必須要好好看清你,不能再像過去那樣糊塗。”
  柳丹晨取出一個玉瓶,從中取出一顆藍色的丹藥,張大官人道:“啥玩意兒?該不是偉哥吧?我用不著!”
  柳丹晨輕聲嗔道:“你不是想我幫你解除蠱毒嗎?這是接引丹。”
  張揚點了點頭。
  柳丹晨將丹藥送到他嘴唇前突然停頓了下來,柔聲道:“你不怕我再害你一次?”
  張大官人笑道:“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風流,我這人向來福大命大造化大,當初你想害我,卻把自己稀裡糊塗的交給了我……”
  柳丹晨掩住他的嘴巴:“還胡說!”
  四目相對,迸射出熱力四射的火花,柳丹晨將接引丹含在雙唇之間,俯下身去,將丹藥送入張揚的口中,香舌輕推,將接引丹推入張揚的喉頭,張揚咽了下去,卻不放過柳丹晨的櫻唇,兩人纏綿熱吻起來。
  柳丹晨伸出手去,關上了燈。
  黑暗中張揚將她的衣裙一件件褪去,兩人赤裸的身軀緊貼在一起,張揚翻身將柳丹晨壓在身下,柳丹晨附在他耳邊小聲道:“你輕一些,別傷到了胎兒……”
  張大官人一聽,趕緊從她身上下來,低聲道:“那啥……我看還是你在上面吧……”
  黎明在不知不覺中到來,羅慧寧睜開雙目,看到女兒文玲就守在自己的床前,靜靜看著自己,雙目發紅,顯然哭過。
  羅慧寧掙扎著想要坐起身來,文玲趕緊扶起她,在她身後塞了個軟墊:“媽,您醒了?”
  羅慧寧點了點頭,輕聲道:“小玲,你去了哪裡?”
  文玲道:“去山上為您祈福!媽,您現在感覺怎麼樣?”
  羅慧寧道:“好多了,這次多虧了張揚。”
  文玲道:“媽,我這次來是向您道別的。”
  “你要走?”
  文玲點了點頭:“媽,我決定出家了。”
  羅慧寧對此並沒有表現出太大的驚奇和震撼,她的平靜出乎文玲的意料之外,羅慧甯握住女兒的手道:“我說過,你已經長大了,到了可以決定自己人生的時候,無論你做什麼,我都會尊重你的決定。”
  文玲道:“媽,爸那邊我就不跟他說了。”
  羅慧寧道:“我可以問問理由嗎?”
  文玲道:“這些年,經過這麼多的事情,我早已看破紅塵,青燈古佛才是能讓我真正心境平和的地方,媽,對不起。”
  羅慧寧道:“我們是母女,母女之間永遠都不需要說這三個字。”
  文玲點了點頭,她起身離開了母親的房間,在房門關閉的刹那,淚水湧出了羅慧寧的眼眸,她捂住嘴唇,強迫自己沒有發出哭聲。
  文浩南坐在客廳內,望著準備離去的姐姐,他不解道:“為什麼要走?”
  文玲道:“我說了你也不會理解,以後你要懂事,要多多照顧爸媽。”
  文浩南道:“姐。你是不是為了杜天野?既然你還喜歡他。為什麼不對他說清楚?他又沒結婚,你們還有機會。”
  文玲搖了搖頭道:“我不是為了任何人,是為了我自己,浩南,聽姐一句話,不要再和張揚為敵,你不是他的對手。”
  文浩南被她的這句話激怒了。他冷冷道:“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文玲歎了口氣,向樓上母親的房間看了一眼,輕聲道:“我走了!”
  “姐,你什麼時候回來?”
  文玲沒有說話,只是揮了揮手,然後走出了文家。迎著秋風走入蒼茫的晨曦之中。
  張揚站在院落之中,讓內息在體內奔行兩周,只覺得經脈運行通暢,內息生生不息,後腦再也沒有過去那種淤滯和疼痛的症狀,體內的蠱毒顯然已經蕩然無存了。
  迎著秋風,張揚先打了一套空明拳,七十二路空明拳打完。臉不紅氣不喘。這並不是因為張大官人有閒情逸致在這裡打拳,而是他要通過這套拳法。對自己現在的功力狀況進行一個準確的評估。雖然不敢說他的功力已經完全恢復,至少目前已經有了巔峰狀態的八成水準。
  柳丹晨不知何時出現在一旁,望著張揚在晨曦下矯健的身姿,她從心底為張揚感到驕傲,如果不是經歷了這場生死劫難,連她自己都沒有看清對張揚的感情。
  張揚來到她身邊笑了笑,柳丹晨遞給他一條毛巾,輕聲道:“累了吧?”
  張揚笑道:“昨晚都是你在辛苦,我不累!”
  柳丹晨被他言語輕薄,芳心卻是如鮮花般開放,她嫵媚地橫了張揚一眼:“再胡說八道,以後我就不再理你了。”
  張揚擦了擦汗,微笑道:“陳雪醒了沒有?”
  柳丹晨道:“我剛剛去看過,她已經醒了。”
  張揚道:“我先去看她!”
  陳雪整個人顯得一場憔悴,一雙美眸也失去了昔日的神采,張揚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如果陳雪不是為了自己,也不會受到這麼重的創傷。
  張揚在床邊坐下,拿起她的手腕,從她的脈門送入一股真氣,陳雪的脈象非常淩亂,他低聲道:“你受傷不輕,我需要用內力幫你打通經脈。”
  陳雪卻搖了搖頭道:“不需要。”
  張揚以為她是擔心自己的身體,拍了拍胸脯道:“你不用擔心我,我現在的傷勢已經完全恢復了。”
  陳雪道:“我昨晚想了一整夜,你之所以能夠在最後關頭神奇的恢復內力,擊敗文玲,根本原因就是破而後立。很多武功都遵循著這一規則,生死印的修行過程正是迎合此道,你當初廢去文玲的武功,卻在不經意之中成就了她。文玲雖然將我打傷,可是對我未嘗是壞事,我終於明白了隱脈的關竅。”
  張揚道:“隱脈?”
  陳雪道:“若是得你相助,我固然可以在短期內得到恢復,但是我的生死印功法會停滯不前,這次對我來說卻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你不用擔心,我利用生死印可以自行療傷。雖然時間長一些,但是對我以後的修煉大有裨益,還有不需要你出手幫我。”
  張大官人道:“真的如此嗎?”
  陳雪道:“如果在過去我能夠早點參悟隱脈之道,救治安語晨也用不著如此麻煩。”說到這裡她俏臉不由得一紅。居然想到張揚可能會用救安語晨的方法救治自己,這下打亂了他的如意算盤了。
  張大官人又不是傻子,當然能夠聽出陳雪話裡暗藏的意思,他笑道:“看來是我多慮了,不過你需要我的時候隨時招呼一聲。”
  陳雪顯然又誤會了他的意思,俏臉一熱,黑長的睫毛垂了下去,輕聲道:“你去吧,我要好好休息一下。”
  張揚起身要走,陳雪卻又想起了一件事:“哦,對了,那塊拓片!”
  張揚道:“拓片怎麼了?”
  陳雪道:“拓片上所記載的東西和生死印無關,但是留下這拓片的人費盡心思將文字留下,想來那段文字相當的重要。”她將拓片拿出遞給張揚道:“還是你來保存吧。”
  張揚道:“放在我身邊也沒用,沒有你的生死印,這就是塊破石頭。”
  陳雪道:“以後我們在慢慢研究!”
  張揚聽她這樣說心中一陣狂喜,難道陳雪給自己的是一塊定情之物?他也沒有多言,將拓片收好。來到外面看到柳丹晨正在清掃院落,慌忙走了過去:“丹晨,你怎麼這麼不小心?現在應該多多休息才對。”
  柳丹晨笑道:“我又不是什麼千金小姐,哪有那麼嬌貴?”
  張揚道:“我要出去一趟!”
  柳丹晨道:“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陳雪!”
  張揚笑道:“也要記得多多照顧自己!”
  柳丹晨點了點頭,心中甜蜜無比。
  張揚看著她的樣子,心中忽然想起在柳丹晨的體內仍然有蠱毒禁制,雖然他很想知道柳丹晨的師父是誰?可想起自己之前答應她的條件,也只能作罷。
  張揚牽掛著秦萌萌的消息,剛才撥打秦萌萌的手機處在關機狀態,他不知秦萌萌此次前往秦家究竟發生了什麼,張揚決定親往秦家一趟去找人,他剛剛離開香山別院,秦萌萌就打來了電話,告訴他自己沒事。已經在返回香山別院的途中。張揚這才放下心來,他改變了目的,驅車來到了文家。
  張揚來到文家發現文家有客人在,卻是副總理傅憲梁夫婦和兒子傅海潮,他們此次前來是專程探望羅慧寧的。
  羅慧寧今天精神好了許多,一早就在院子裡散了散步,此時在客廳內招呼客人。聽聞張揚前來,羅慧甯開心不已,她將張揚介紹給傅憲梁夫婦:“這就是我乾兒子張揚!”
  張揚之前和傅憲梁曾經打過照面,不過少有交談的機會,面對這位政壇上的風雲人物,張大官人還是表現出了相當的尊敬。恭敬道:“傅叔叔好!”倒不是他有意跟傅憲梁套近乎,而是對傅憲梁的確不好稱呼,你如果叫他傅總理吧,他現在不是正職,你要是喊傅副總理,這是不是有些太別嘴?大官人忽然心中想到,這位姓的有點不好,這輩子都跟副職分不開了。
  傅憲梁很熱情地和張揚握了握手。笑道:“張揚。我對你可是久仰大名啊!”
  張揚道:“傅叔叔過獎了,我哪有什麼名氣啊!”
  傅憲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好,年輕有為,年輕有為,以後的世界都是你們年輕人的,海潮、浩南,以後你們哥幾個要多多親近。”
  張揚和傅海潮、文浩南各自對望了一眼,他們可親近不起來,撇開傅海潮和自己的恩怨不說,文浩南更是一個白眼狼,恩將仇報是這貨的拿手好戲。
  羅慧寧道:“我的病原本就不嚴重,只是被外界誇大了,還有現在醫院的那些專家學者多數都只會紙上談兵,沒什麼真本事。”
  傅憲梁道:“沒事最好,國權兄出訪未歸,想必這兩天也一定是心神不寧了。”
  羅慧寧微笑道:“我根本就沒告訴他,又不是什麼大病,何必擾亂他的心神呢。”
  傅憲梁對羅慧寧是發自內心的敬重,做官不容易,可是在官員背後的女人更加的不容易,很多人都只看到表面的風光,又有幾個真正懂得她們所要承受的壓力呢?傅憲梁想到了自己,自從擔任這個副總理之後,幾乎沒有一天能夠準時回家,和妻子間也難得說幾句話,羅慧甯自然也是一樣。
  這些人在一起談的最多的還是孩子,傅憲梁道:“怎麼沒見小玲?”
  羅慧甯淡然道:“出去散心了,前兩天因為我生病,她日夜顛倒的忙著,我現在好了,讓她出去散散心,好好休息一下。”
  傅憲梁的妻子道:“嫂子,小玲還沒有物件吧,鐵道部梁部……”
  不等她說完,羅慧寧已經笑著拒絕道:“算了,小玲沒有哪方面的心思,我這個做媽的,還是要尊重她的意見。”
  傅憲梁的妻子表情顯得有些尷尬,傅憲梁笑道:“現在的年輕人誰不是自由戀愛,你還以為像過去那樣,全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要是有心,先把你自己兒子搞定再說。”
  滿屋人都笑了起來,張揚道:“海潮兄快結婚了吧?”他冷不防來了這麼一句,把其他人弄得都是一愣,傅憲梁兩口子都不清楚這事兒,對望了一眼,心說兒子有物件了嗎?我們怎麼不知道?
  傅海潮心中暗罵張揚,當著父母的面居然挑起事端,不過他心中雖然埋怨,表面上卻沒有任何的流露,微笑道:“我都不清楚啊,你怎麼知道?”
  張揚笑道:“報紙上說得,說你最近在追求京劇院的當紅花旦柳丹晨。”

  傅海潮在心底把張揚十八代祖宗都給問候了,這廝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當著自己父母的面,這不是要給他難堪嗎?傅海潮微笑道:“報紙上的事情誰會相信,我看到一篇報章上還說咱們倆有矛盾,為了一個當紅花旦大打出手,呵呵,原來記者口中的當紅花旦是柳丹晨,我還是頭一次聽說她的名字。”
  張揚笑道:“不對啊,我之前明明看到你們一起啊!”
  在場的人都已經覺察到兩人對話中的火藥味道,傅憲梁對自己的兒子一向放心,認為他少年老成,做事周到,至於他找誰當女朋友,找什麼樣的人當女朋友從未關注過。
  傅海潮的母親心中卻開始有些不舒服,自己的兒子怎麼會跟一個戲子糾纏在一塊兒,雖然兒子否認,可是看張揚說得有板有眼的樣子應該也不像是說謊。
  傅海潮道:“你一定是認錯人了,現在的新聞真是太不負責任。”
  文浩南一旁道:“不是說柳丹晨失蹤了嗎?張揚,你好像為此還專門被公安機關叫去調查,她的事情和你有關嗎?員警怎麼會懷疑到你?”這貨輕易不出口,一開口就奔著張揚的軟肋直搗過去,從不放過落井下石的機會。
  張揚壓根就沒搭理他,目光仍然望著傅海潮道:“柳丹晨好象不是始終吧,她只是不辭而別,已經回來了,剛剛我才和她通過電話。”張大官人並沒有否認自己和柳丹晨的關係,但是他看似漫不經心說出的消息卻讓傅海潮一驚,柳丹晨已經失蹤多天,他對柳丹晨在心底還是很有些好感的,怎麼回來了?聽張揚的意思她好像並沒出事,驚奇之餘也感到有些欣慰。
  羅慧寧道:“你們這些年輕人,聚在一起就是談些明星花旦,還有沒有點正事兒?”她看出張揚和傅海潮之間的矛盾,所以用這樣的一句話將他們的話題給岔開。
  傅憲梁笑道:“就是,我聽著都頭疼,嫂子,我們也該走了!”
  羅慧寧也沒有挽留,起身送他,傅憲梁道:“不用送,您還是留下來多多休息,過兩天我們再來看您。”
  羅慧甯讓文浩南替自己去送。
  張大官人沒去,只是起身意思了一下,他對傅憲梁沒什麼惡感,當然也沒什麼好感,畢竟這個人是自己乾爹的政治對手,在張大官人心裡自然向著文國權。
  羅慧寧有些嗔怪地望著張揚道:“你這孩子,好端端的提起柳丹晨幹什麼?”
  張大官人笑道:“乾媽,您應該瞭解我,我這個人心眼兒小,凡事睚眥必報,傅海潮那小子不是個好東西,柳丹晨失蹤,他向警方說是和我有關,這事兒我不能跟他輕易算了。”
  羅慧寧道:“為了一個花旦何必呢,再說,你已經有了嫣然,還貪心不足啊?”
  張揚笑道:“倒不是為了誰,而是我看他不順眼,他明明認識柳丹晨,可剛才您也看到了,居然推得乾乾淨淨,這種人人品真是不咋地。”
  羅慧寧卻想起了自己的兒子,剛剛張揚和傅海潮唇槍舌劍暗藏機鋒的時候,他居然站出來幫腔,而且幫得是傅海潮一方,從這件事就能看出,兒子並沒有因為張揚救了自己,而消除了昔日的隔閡,想到這裡羅慧寧不由得歎了口氣。
  張揚關切道:“乾媽,您是不是還有哪裡不舒服?”
  羅慧寧搖了搖頭,輕聲道:“小玲走了!”
  張大官人對此再清楚不過,他低聲道:“玲姐去了哪裡?”
  羅慧寧道:“她說看破了紅塵,決定出家!”
  張揚哦了一聲,心中暗忖,經過這次之後,文玲再也沒有恢復武功的可能,無論她是文玲也罷,金雯靈也罷,應該是心灰意冷,下定決心斬斷紅塵枷鎖了,對她而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卷十三 第1257章 夜探
  羅慧寧道:“張揚,我一直都在擔心你,為了給我療傷,你累得不輕,聽李偉說你還吐了血。”
  張揚笑道:“我年輕力壯,只是損耗了點功力,吐點血也沒什麼,我血氣太旺,偶爾吐點對身體只有好處。”
  羅慧寧望著他,心中大為感動,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道:“我這次並不是生病對吧?”
  張揚一直都在猶豫究竟要不要告訴她真相,聽她這樣問,終於下定決心道:“乾媽,您不是生病,而是受傷,有人用陰狠的手法震傷了你的經脈,所以那些醫生才會對您的病情束手無策,這實際上已經超出了他們能夠理解的範疇。”
  羅慧寧歎了口氣,雙目中流露出難以描摹的憂傷,她低聲道:“你跟我說實話,我的傷是不是和小玲有關?”
  張揚沒有說話,他不想羅慧寧因此而更加傷心。
  羅慧寧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一定是她!小玲變了,自從她醒來之後,就已經變得不再是她,我雖然不知道在她的身上發生了什麼,可是我卻明白,我的女兒永遠也回不來了。”說到這裡,羅慧寧的雙目不由得濕潤了。
  張揚道:“乾媽,您也不必太傷心,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
  羅慧寧點了點頭道:“她向我道別的時候,我忽然產生一種錯覺,似乎我的女兒又回來了,其實上天對我已經不薄,原本我根本沒有想到她還會醒來。”
  張揚道:“乾媽,您沒事兒就好,我得走了,對了,後天我就返回平海了,這次來就是向您辭行的。”
  羅慧寧望著張揚,心中忽然生出一種不舍之情,握住張揚的手,低聲道:“一個個都走了。讓我這心裡空空的。”
  張揚笑道:“乾媽。您要是真覺得太悶,不妨去平海走走,我一定抽時間陪您到處去轉轉。”
  羅慧寧道:“年前是沒有可能了。”
  張揚起身要走,羅慧寧卻又叫住他:“張揚!”
  “乾媽!”
  羅慧寧道:“如果浩南再敢找你的麻煩,你先告訴我。”
  張揚笑道:“知道了!”
  看到文玲的離開對羅慧寧並沒有造成太大的打擊,張大官人這才放下心來,或許羅慧寧心中早已接受失去女兒的事實。文玲蘇醒後表現出的種種怪異舉動,已經讓羅慧甯對這個女兒越來越陌生,她自然不會相信有他人的靈魂穿越到女兒身上的說法,在她看來,女兒只是在生病後性情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張揚也沒有將真相告訴她。不想乾媽為這件事再受打擊。
  張揚離開文家的時候,正遇到文浩南送傅憲梁一家回來,兩人迎面相逢,張揚朝他笑了笑,這並不是張大官人主動向他示好,而是張大官人豁達大度的表現。
  文浩南的臉上沒有任何的笑意,攔住張揚的去路:“你不要以為救了我媽,我就會感激你。”
  張揚道:“我不需要你的感激。我做人只想問心無愧。”
  文浩南道:“問心無愧還是心裡有鬼。只有自己才知道。”
  張揚道:“文浩南,我知道你恨我。我也不在乎你對我的仇恨,但是我還是想勸你一句,不要讓無謂的仇恨蒙蔽了雙眼,你可不可以從對我的仇恨中分出少許的精力,去關注一下自己的母親?你是文家唯一的兒子,乾爹乾媽對你一直寄予太大的希望,現在玲姐走了,家裡就只剩下你了,你難道不清楚自己應該去做什麼?”
  文浩南怒視張揚道:“我用不著你來教訓,你算什麼?”
  張揚道:“我不算什麼,我也沒打算讓你重視我,但是有一點你必須要給我記住,如果你膽敢再做一些混帳事讓乾爹乾媽傷心,我第一個不會放過你。“
  文浩南咬牙切齒道:“你有資格嗎?”
  張揚呵呵笑道:“過去我一直認為你比我成熟,比我懂事,現在看來……”他搖了搖頭:“對了,奉勸你一句,傅海潮、陳安邦之流全都不是什麼好人,你跟他們走得太近對你沒好處。”
  文浩南本想嘲諷他幾句,可張揚並不給他機會,大步從他的身邊走過。
  文浩南低著頭,默默走回客廳。
  羅慧甯看到兒子進來,表情淡然道:“沒有去送張揚?”
  文浩南道:“他自己有手有腳需要我送嗎?”
  羅慧寧緩緩站起身道:“我本以為,你這麼大了不用我再教你,可是現在看來,你根本就是是非不分,親疏不明,什麼人對你好,什麼人對你壞,你根本就不知道。”
  “媽,我知道您想說什麼。”
  羅慧寧道:“你知道?傅海潮和張揚說話的時候,你為什麼要幫腔?你以為是個打擊張揚的機會?我真是沒想到,你的目光怎麼會這麼短淺!傅海潮為什麼要和張揚發生衝突,他的目的是什麼?你難道不清楚?你爸和他爸之間的事情你心裡難道就沒有一丁點的回數?”
  文浩南道:“媽,我做什麼了?我只是說出事實而已,因為那個戲子失蹤的事情,公安的確把張揚列為嫌疑對象,還因為這件事限制他離開京城呢,不然他怎麼會在京城賴這麼長時間?”
  羅慧寧怒道:“在你心中張揚就沒有一點點的好處,你忘了,當初是誰救了你姐,是誰救了你爸,現在又是誰救了我?是我們文家欠張揚的,我們為他又做了什麼?你憑什麼恨他?”
  文浩南沒有說話。
  羅慧寧道:“當初秦萌萌的事情是我反對,是我讓張揚去查她,和張揚有什麼關係,你要恨,應該恨我才對,就算沒有我反對,秦萌萌也不可能看上你,你捫心自問,你的心胸夠不夠寬闊?你做事夠不夠理智?你醒醒吧,浩南!”
  被父母呵斥的不僅僅是文浩南,傅海潮跟隨父母來到家裡,馬上就被父親叫到了書房,傅憲梁一臉嚴肅道:“怎麼回事?”
  傅海潮陪著笑道:“爸,什麼怎麼回事兒?您這話問得我怎麼有點聽不明白。”
  傅憲梁怒道:“你少給我裝糊塗,你跟張揚到底怎麼回事兒?”
  傅海潮道:“沒什麼,就是發生了點小誤會。”
  傅憲梁道:“誤會?因為那個唱戲的?”
  傅海潮道:“不是,您別聽他胡說八道。”
  傅憲梁道:“海潮,你是我兒子,知子莫若父,你肚子裡的那點小九九,至少現在還瞞不過我的眼睛,我還沒老,還不糊塗。”
  “爸,您看您說的,我就算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瞞您啊!”
  傅憲梁道:“你想利用那個花旦刺激張揚,張揚如果沉不住氣,做出什麼魯莽的舉動,你就會抓住這一點大做文章。”
  傅海潮被父親所中了心思,臉上不由得一熱,他低聲道:“爸,我承認,我有時候的確考慮不周。”
  傅憲梁道:“張揚那個年輕人不簡單,外人都以為他熱血衝動,可是人家做事也是三思而後行,衝動也在可以衝動的基礎上,你以為最近做得一些事情我不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張揚是不是讓人跟你們打官司?”
  傅海潮笑道:“都說開了。”
  傅憲梁道:“說開了最好,幹什麼?你想什麼?我和你文伯伯是什麼關係?我們之間的事情用得著你們這些小孩子插手嗎?”
  “爸……我錯了!”
  傅憲梁道:“你本來就錯了,別人家的事情,你儘量少摻和,現在是敏感時期,你做任何事都要多個心眼兒。”
  傅海潮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中微微一動,父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在暗指文浩南和張揚已經公開化的矛盾,多個心眼兒究竟是默許自己的一些行為還是不讓自己再多事?
  張揚回到香山別院,看到秦萌萌已經回來,正和柳丹晨兩人在院子裡說著話,他笑了笑道:“回來了?”
  秦萌萌點了點頭道:“揚哥,我有些事想跟你說。”
  張揚點了點頭,柳丹晨道:“你們聊,我去陪陳雪。”
  張揚在柳丹晨剛才的位子上坐下,微笑道:“你到底去了哪裡?害得我們為你擔心。”
  秦萌萌咬了咬嘴唇道:“昨天秦……”她本想說秦鴻江的名字,可話到唇邊,仍然改成了:“我爸來找我了。”在秦萌萌心底,秦鴻江還是秦家對自己最好的一個。
  張揚道:“他倒是會挑選時機。”他心中卻明白,是文玲報訊。
  秦萌萌道:“他跟我聊了一些事,還說以後不會讓秦家的人找我麻煩。”
  張揚心中有些不以為然,秦鴻江現在才出面表態,早幹什麼去了?他也只是因為喬老出面,迫於壓力,才不得不做出這樣的表示。
  秦萌萌道:“我這次回美國之後,以後再也不會回來了。”
  張揚道:“是他這樣要求你的?”
  秦萌萌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張揚知道秦鴻江之所以提出這樣的要求,是因為擔心家醜外揚,如果真相暴露,他們秦家再也無顏在軍界混下去。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這也體現了秦鴻江自私的一面。
  “決定了?”張揚道。       
  秦萌萌點了點頭道:“決定了,不過我想推遲幾天再走,先跟你回春陽去看看乾媽。”
  張揚微笑道:“好!”
  此時門外響起了汽車的聲音,沒多久就聽到有人敲門,張揚走過去拉開大門,卻見於強華和趙國強兩人站在門外。
  張揚笑道:“什麼風把你們兩位大人給吹來了?”
  趙國強道:“執行任務!”
  張揚看到他們都沒有穿警服,知道趙國強是跟自己開玩笑,他笑道:“先進來坐!”
  秦萌萌對外人心理上還是存在著一些恐懼,她起身返回小樓。
  于強華道:“張揚,我聽說柳丹晨找到了?”
  張揚笑道:“於大隊的消息可真是靈通!”

  說話的時候,柳丹晨從裡面走了出來,她笑道:“不是他消息靈通,是我自己主動向公安機關投案自首的。”
  張揚哈哈笑道:“你犯了什麼罪,用得上投案自首這麼嚴重?”
  柳丹晨道:“我只不過是去郊縣散散心,忘了跟單位的領導交代,沒想到會給各位帶來這麼多的麻煩,尤其是給張書記,聽說警方把你當成綁架嫌疑人了。”
  于強華望著柳丹晨,他之前勘察過現場,的確有搏鬥的痕跡,從現場狀況來看,應該像是劫持,可這幾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也許只有柳丹晨自己知道,她現在突然出現在張揚的房子裡,而且為張揚洗清了嫌疑,想起之前柳丹晨還曾經告過張揚,這兩人之間究竟在搞什麼名堂?
  于強華道:“沒事就好,下次柳小姐出門一定要把自己的去向說明,千萬不要再鬧出這樣的烏龍事件了。”
  張大官人跟著點了點頭道:“就是,你出去散心瀟灑,我被公安可盯苦了,那個周志堅是三天兩頭的找我麻煩。柳丹晨。你得幫我出具證明,還我的清白。”
  趙國強和于強華都看出他們之間肯定有貓膩,不過兩人對這些事情也沒有八卦的興趣。
  張揚道:“兩位要是沒什麼要緊事,中午就留下來吃飯吧。”
  趙國強點了點頭道:“好啊,有好酒好菜嗎?”
  柳丹晨道:“我去做飯吧,一會兒就好。”
  張揚這次來京因為逗留時間太長,所以買了不少的生活必需品。柳丹晨很快就整理出八道菜,秦萌萌也過來幫忙。
  柳丹晨炒菜的時候,剛剛往鍋裡下油,聞到油味兒,頓時泛起了噁心,慌忙扭過身去。跑到水池前吐了起來。
  秦萌萌看在眼裡,心中已經明白了七八成,她讓柳丹晨回去休息,將這些活全部包攬了下來。
  很快四道涼菜就端上了餐桌,張揚開了一瓶大明春。
  于強華擺手道:“我不能喝酒,下午還得出去。”
  張揚也不勉強,給趙國強倒上,微笑道:“這柳丹晨的事兒搞清楚了。我也就沒必要呆在京城了。後天我就回去。”
  趙國強道:“後天?火車還是汽車?”
  張揚道:“汽車,何雨濛剛好去春陽。我搭她的車回去。”張揚對外還是叫秦萌萌為何雨濛,這也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趙國強道:“我也是後天的火車,要不這麼著,我把車票退了,搭你們的順風車,就是不知道方不方便。”張揚點了點頭道:“方便,當然方便!”端起酒杯和趙國強對飲了一杯。
  于強華端著水杯陪著喝了一口。
  張揚道:“你看我們喝酒心裡就不難受?”
  于強華道:“難受也得受,我下午真還有事兒。對了,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兒。”
  “好事還是壞事,壞事等我們喝完酒再說。”
  于強華笑道:“好事兒,北港汽車爆炸案已經結了,從國安那邊過來的消息,管誠已經承認,當初在文浩南汽車內安放炸彈的是他的人,炸彈是他設計的,並不是他親自安裝。”
  張大官人對此早有心理準備,之前華教授既然已經答應要為他擺平這件事,肯定不會存在任何的問題,估計不知道他們利用什麼辦法,讓管誠背了這個黑鍋,不過管誠這混蛋罪大惡極,就算讓他背這個黑鍋,也是應該的。
  趙國強道:“我早就說過,張揚不會幹這麼沒譜兒的事情,文浩南是他幹哥哥,他怎麼可能做傷害文家的事情。”
  張大官人心中暗自慚愧,心說這次你看走眼了,那炸彈還真是我放的。張揚並不想在這個問題上探討下去,他放下酒杯道:“對了,耿千秋那邊問出什麼沒有?”
  趙國強道:“她的問題可不小。”
  于強華點了點頭道:“單單是人間宮闕涉黃這件事就夠判她刑的,不過這個人態度非常蠻橫,到現在仍然很強勢,很不配合我們的工作。”
  張揚道:“這女人有些古怪。”他忽然想起自己的迷魂術對耿千秋也沒什麼作用,說不定這女人和管誠一樣都被種上了心蠱,他們被同一人控制,柳丹晨其實也是一樣。
  于強華道:“我們已經獲得了授權,今天下午就前往她的住處進行搜查,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有用的線索。”說到這裡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我該走了!”
  趙國強本想和于強華一起走,張揚卻將他留住,主動提出等他們喝盡興由自己送趙國強回去。
  于強華走後,張揚道:“你爸那邊有沒有出面?”
  趙國強的表情顯得有些尷尬:“他對耿千秋還是有感情的。”
  張揚歎了口氣道:“國強,有些話不該我說,可咱們是朋友,我不吐不快啊,在耿千秋的事情上,你爸千萬不能插手,搞不好一輩子的清譽都被這女人給玷污了。”
  趙國強道:“張揚,我想求你一事兒。”
  張揚點了點頭道:“好說,你幫了我這麼多,我付出點回報也是應該的。”
  趙國強道:“其實耿千秋還有一個住處,警方並沒有掌握。”
  張揚微微一怔,向前湊了湊。
  趙國強道:“我不方便出面,這事兒我也不想讓太多人知道,你有的是辦法。”
  張揚道:“什麼意思?你是想我潛入其中幫你查查?”
  趙國強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道:“北港汽車炸彈案,到底怎麼回事兒,咱們心裡都清楚。”
  張揚笑道:“我靠,不會吧,你好像在威脅我啊!”
  趙國強道:“我可沒那意思,你既然有本事把那件事擺平,這件事對你來說應該不難。你這人做事從來都不按常規出牌,不過看起來效果都不錯。”
  張大官人道:“聽起來你好像很信任我的樣子,不過你想讓我辦事,多少也拿出點誠意吧?你怎麼會對耿千秋這麼有興趣?她到底有什麼問題?”
  趙國強明白自己如果不給他點甜頭,這廝是不肯誠心誠意地幫自己辦事,他低聲道:“我查到,耿千秋其實是海瑟夫人的親妹妹!”
  “啥?”張大官人一雙眼睛瞪得滾圓,趙國強透露的這個消息不次於在他心底引爆了一顆深水炸彈,張大官人撓撓頭:“我說呢,怎麼看怎麼覺得她們長得有點像,居然是姐妹。”
  趙國強道:“她們姐妹二人相差十二歲,耿千秋一歲的時候,父母相繼去世,王均瑤被一位老幹部王尚清收養,也就是前平海公安廳廳長王伯行的父親,耿千秋則被送給了另外一個姓耿的人家。你對王均瑤的瞭解要比我清楚,我對耿千秋的調查也有一段時間了,她之所以能把人間宮闕經營得有聲有色,跟她的個人能力和人際關係固然有關,還有一點,她在生意啟動之初,必須要大量的資金,我懷疑這些資金可能來自于海瑟夫人。”
  張大官人顯然已經被趙國強成功激起了興趣,他砸了砸嘴巴道:“你讓我找什麼?”
  趙國強道:“我也不清楚到底會找到什麼,但是我總覺得其中存在著很大的問題。”
  張揚道:“你在背後調查耿千秋,不怕被你爸知道?”
  趙國強道:“所以我才讓你出面,這件事你一定要保守秘密,無論查到什麼,都要先告訴我,另外,你切記,千萬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張揚道:“國強啊,我又不是職業小偷,那啥,你讓我翻箱倒櫃還成,可萬一她家裡面有保險櫃密碼箱啥的,我也無能為力。”
  趙國強道:“那就搬回來!”
  張大官人張大了嘴吧:“我靠,你把我當苦力用啊!”
  趙國強從懷裡拿出一張字條,看來他是早有準備,交到張揚的手中,低聲叮囑道:“這是她的另外一個住址,你一定要注意隱藏行蹤,千萬不要被其他人發現。”
  張揚看了看那字條,將地址牢牢記在心中,然後將字條撕了個粉碎,端起酒杯道:“趙國強,你小子該不會坑我吧?”
  趙國強聽他這樣說,真有些哭笑不得了:“你跟我認識了這麼久,對我連這點信任度都沒有?”
  張揚道:“信!那啥,今天我就夜探虎穴!”
  趙國強道:“沒那麼誇張吧!”
  送走了趙國強,張揚來到陳雪的房間內,本想幫她把脈,卻看到陳雪已經下床了,正坐在窗前看書,因為重傷,她的容顏憔悴了許多,可是更平添了幾分楚楚動人的風韻,當真是我見尤憐。
  張揚道:“我幫你把把脈!”
  陳雪搖了搖頭道:“不用,我剛剛參悟出隱脈的奧妙,你幫我把脈也無法準確診斷我的傷情。”
  張大官人不禁笑了起來:“還是頭一次有人拒絕我為她療傷。”
  陳雪道:“總有一些事是你無法做到的。”
  “比如……”
  “比如你永遠也回不到真正屬於你的時代。”
  張大官人愣了一下,陳雪這樣說是不是意味著她已經完全相信了自己的經歷,張揚道:“為什麼要回去?我在這裡已經找到了我的價值所在,找到了我的心中所愛,為什麼我要回去?”說這話的時候,他眼前突然浮現出春雪晴的面孔,卻不知他在大隋灰飛湮滅之後,春雪晴去向何方?是已為人婦,還是守著一灣秋水期盼自己的歸來?
  陳雪輕聲道:“在你心中,那裡真的沒有任何讓你留戀的東西?”
  張揚默默在陳雪的對面坐下,望著窗外,午後的陽光溫暖柔和,讓人不自覺生出一種難言的慵懶,張揚眯起雙目,內心中早已塵封的那段感情卻如江水般翻騰起來。
  恍惚間仿佛回到了過去,張揚記得,就在自己前往洛陽為蘭貴妃接生之前,春雪晴就這樣陪著自己坐在陽光下:“你什麼時候回來?”
  “很快!”
  張揚並沒有想到那一幕竟然會成為永別。
  陳雪剪水雙眸在張揚的面龐上掃了一眼,輕聲道:“你在那邊有沒有家人?”
  張揚搖了搖頭。
  “有沒有愛人?”
  張揚點了點頭。
  “很多?”
  張大官人不好意思的笑了:“我太不專情!”
  陳雪道:“你是個非常矛盾的人,認識你這麼久,到現在我都不知道應該怎樣去評價你。”
  張揚道:“在你真正瞭解我之前還是別輕易評價我,我這個人缺點不少,可優點更多。”
  陳雪聽他這樣說不禁莞爾,咳了一聲道:“我聽說你後天返回平海?”
  張揚道:“警方已經澄清了所有關於我的嫌疑。沒有人再限制我的自由了。在京城呆了這麼久,我也應該回去了,再不回去,恐怕我這烏紗帽也保不住了。”
  “你對官位還是那麼的在乎?”
  張揚搖了搖頭道:“不在乎,但是在位一天就得盡職盡責。”
  陳雪道:“我跟你回去,去清臺山靜養一段時間,那裡的環境應該有利於我傷情的恢復。”
  張大官人欣然點頭。
  柳丹晨的妊娠反應非常劇烈。自從中午開始就嘔吐不止,因為張揚陪同趙國強,所以並不知道這件事,是秦萌萌悄悄將這件事告訴了他,張揚找到柳丹晨,為她診了診脈。兩道劍眉擰在一起。柳丹晨的妊娠反應之所以如此之重,應該和她體內被種下的心蠱有關。
  柳丹晨看到張揚神情凝重的樣子,心中也是一沉。
  張揚道:“丹晨,你體內曾經被人種下某種蠱毒,這種蠱毒可以控制你的意識,確保不被其他人影響,現在因為你有了身孕,生理上發生了變化。蠱毒也因為你體內的這種變化而變得再度活躍起來。”
  柳丹晨顫聲道:“會不會影響到胎兒?”
  張揚道:“蠱毒的活躍正是想控制住這個新的生命。”
  柳丹晨頃刻間變得面無血色。她剛剛才感覺到幸福的滋味,卻沒想到又遭到當頭棒喝。她喃喃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張揚握住她的纖手道:“不過你也不用害怕,我就算不能根除種在你體內的這種蠱毒,但是也有辦法將它壓制住。”
  柳丹晨道:“可以不影響胎兒嗎?”
  張揚點了點頭,充滿信心道:“絕無問題!”
  香山別院內就存有一些中草藥,張揚抓了一些中藥,交給秦萌萌去煎好,讓柳丹晨服下。自從他被柳丹晨種蠱之後,他就特別針對種蠱之術進行了研究,解鈴還須系鈴人,蠱毒千變萬化,想要找到根除之法,就必須要找到種蠱之人。他所中的蠱毒之所以能夠得以解除,是因為柳丹晨出手。而柳丹晨體內的蠱毒又是誰所種?這個人和邵明妃、管誠、耿千秋又有著怎樣的聯繫?
  張大官人從來都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趙國強委託他的這件事,他牢牢記在心底,當晚九點多鐘,他就來到了名匯嘉園,這是位於京城東南的一棟高層建築,大樓共有39層,這裡的住戶實行封閉式管理,出入都要進行嚴格的登記制度。沒有業主的允許,外人是不許進入的。
  張大官人來到大樓外,仰首向上張望,大樓內的不少住戶已經亮起了燈火,耿千秋在這裡的住處位於28層,張大官人圍著大樓外的院牆溜達了一圈,決定稍晚一些再探察。
  張揚在附近隨便吃了點夜宵,消磨了下時間,一直等到午夜時分,方才步行回到大廈旁,此時名匯嘉園內大半燈光已經熄滅,張揚從口袋中取出頭罩,除了兩隻眼睛暴露在外,其他的部分盡數掩蓋。張大官人也算得上是與時俱進,如今也用不著絲襪蒙面了。

  張揚選擇監控的盲區,飛身躍過院牆,一路小跑來到大廈旁,看到前方燈束閃爍,趕緊貼近牆根。沒多久就看到兩名保安拿著手燈巡視過來,這些保安只是例行巡視,並沒有發現社區內有人潛入。
  等到那兩名保安遠走之後,張大官人這才施展壁虎遊牆術爬到三樓從視窗進入秘密頻道。這廝舒了口氣,沿著樓梯拾階而上,雖然張大官人武功高強,可連爬28層,滋味也不好受,如果不是之前趙國強告訴他,這裡的電梯必須刷卡,這廝根本不必花費這麼大的體力。
  張大官人閑著也是閑著。給趙國強撥了一個電話。倒不是有事情找他,你不是讓我半夜三更的來當賊嗎?我睡不好,你小子也別想安睡。
  趙國強接通電話,聽到那邊低低的笑聲,就知道這廝已經開始行動,張口想問問情況那邊張揚已經掛上了電話。可沒過多久,這廝又打了過來。如此這般,連續折騰了三次,趙國強明白,這貨使壞呢。
  張大官人這次沒有掛斷,來到了二十八層,找到屬於耿千秋的房間。低聲道:“有防盜門啊!這上面是指紋密碼鎖。”
  趙國強道:“你不會翻窗啊?”
  張大官人道:“我說你這人咋恁不厚道呢,28樓啊,你讓我去爬窗戶?”
  趙國強道:“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
  “屁的辦法!”張大官人掛上電話,回到秘密頻道,將樓梯拐角處的通風窗打開,探頭向外看了看,靠啊!真不是一般的高,張大官人也是藝高人膽大。從裡面爬了出去。當晚的風本來就不小,在28層的高度。風力又強大了不少,張大官人緊貼著樓面,施展壁虎遊牆術,爬到了耿千秋家的陽臺處,陽臺全都用鋁合金窗封閉,這難不住張揚,他很快就打開了窗戶,從視窗跳了進去,再次撥通趙國強的電話:“老趙,我進來了!呃……我靠,陽臺上還有一門!讓我看看,這門鎖好對付。”
  張大官人手上還有不少當初從國安弄來的工具,對付這種普通門鎖還是遊刃有餘的,不到三分鐘就已經將房門打開。
  張揚打了個電話給趙國強:“這下真進來了,這裡是她的臥室,床很大很舒服!”
  趙國強道:“你先別管床,正事兒要緊,房間裡裡外外全都檢查一遍,注意,不要留下腳印和指紋。”
  張大官人戴著手套鞋套呢,他歎了口氣道:“我算看出來了,你們這些當員警的都是天生罪犯,你說你們要是作奸犯科,還不得把證據抹得乾乾淨淨,想要查到線索豈不是太難了。”
  張大官人一邊說一邊搜查著,從床頭櫃到化妝台,從床上到床下,整個臥室找了個遍,也沒發現特別的地方。他又來到衣帽間,裡面掛著不少衣服,其中有幾套明顯是男人衣服,張揚道:“發現了幾套男人衣服,這上面還有毛噯!”
  趙國強聽在耳朵裡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他低聲道:“你搜集一下,回頭我讓人化驗。”
  張大官人嗯了一聲,卻不知為何呵呵笑了起來。這貨笑自然有他的理由,他忽然想到,這些毛髮是不是屬於趙永福的,如果真的是那樣,趙國強不知作何感想?
  張揚在衣帽間的西北角發現了一個隱藏在暗門裡面的保險櫃,他馬上將這一發現告訴了趙國強。
  趙國強道:“你能打開嗎?”
  張揚道:“你真把我當成職業大盜了,我今天只是看在咱倆交情的份上友情客串一下,我沒那本事打開。”
  趙國強道:“那就扛回來!”
  張大官人啐道:“要不你過來扛,這保險櫃至少有三百斤,你讓我從二十八層樓上扛下去,真把我當成苦力啊!”


卷十三 第1258章 聲譽
  張大官人說話的時候,抽出了一根手電筒樣的東西,戴上墨鏡,掛上電話,這廝臨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對付保險櫃的準備,這跟手電筒養的東西,卻是國安研製的高精尖科技工具,鐳射切割槍。張大官人因為這次和華教授的合作,自然提了不少條件,落了不少的好處,其中就包括這些高科技的大玩具。
  張大官人也懂得與時俱進的重要性,打開切割槍,紅色的雷射光束瞄準了保險箱的前門,這才是真正的削鐵如泥,什麼密碼,什麼指紋,什麼裝甲鋼板,在鐳射切割槍面前根本就是浮雲。
  張大官人輕而易舉地就將保險櫃切割開來,等到溫度冷卻之後,方才搜尋其中的東西,從中找到了幾大疊美鈔和人民幣,珠寶飾品,還有一些光碟,張大官人也來不及細看,將裡面的東西全都裝入旅行袋,來了個一網打盡,這倒不是因為他見錢眼開,而是按照趙國強的吩咐,給外人留下入室盜竊的假像。
  張大官人也沒有放過別的房間,花了一個多小時,把耿千秋的這套房子全都搜查了一遍,確信沒有大的遺漏,這才趁著月黑風高,溜出了名匯嘉園。
  趙國強是在淩晨兩點半接到了張揚的這個電話,其實他這一夜壓根就沒合眼,聽張揚說已經得手,全身而退,趙國強也從心底松了口氣,他低聲道:“你在哪兒?我馬上去見你。”
  張揚道:“城西砂鍋居坐著呢,給你當了這麼久的苦力,我餓啊!總得吃點東西補充點能量吧?”
  趙國強問明地點,告訴張揚他馬上就到。
  趙國強穿好衣服離開房間,經過父親書房的時候,卻發現裡面仍然亮著燈,他的腳步聲驚動了裡面的趙永福。
  趙永福發問道:“誰?”
  趙國強本不想驚動父親,可是既然被父親察覺,也只好過去打個招呼,他推門進去:“爸。是我!”
  趙永福的書房內仍然有淡淡的煙味兒。身後的窗戶大開著,他的表情充滿了疲憊:“這麼晚了,要出門?”
  趙國強點了點頭道:“有位朋友遇到了點事兒,我要過去幫忙。”
  趙永福道:“什麼急事,非得大半夜趕過去。”
  趙國強笑了笑:“爸,您也早點睡,這麼大年齡了。不能熬夜。”
  趙永福歎了口氣道:“年紀越大,睡眠就越不好,不是我想不想熬夜的問題,而是我根本就睡不著。”
  趙國強知道父親最近在為什麼煩惱,他抿了抿嘴唇,壓制住心中想要發問的願望。
  趙永福擺了擺手道:“去吧。既然是朋友找你,肯定有急事兒,能幫人家就幫一把吧。”
  趙國強借著燈光看到父親兩鬢的白髮又增添了不少,心中不禁一陣難過,可是他又不知該怎樣去開導父親,點了點頭,轉身快步離開。
  趙國強離開之後,趙永福拿起桌上的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他和耿千秋。背景是圓明園的大水法,趙永福望著照片中的耿千秋。那時她還年輕,笑容單純而恬靜,趙永福閉上眼睛,低聲道:“變了……一切都變了……”睜開雙目,拿起桌上的火機,點燃了手中的照片,望著那張照片在火中蜷曲,最終又化為灰燼。
  趙國強趕到的時候,張揚已經半瓶二鍋頭喝了下去,他樂呵呵朝趙國強招了招手。
  趙國強來到他身邊坐下:“好興致啊!”
  張大官人道:“你算算一個人爬到28樓需要多少能量?這頓飯你來請!”
  趙國強道:“情況怎麼樣?”
  張揚先拿了個玻璃杯給他倒了杯酒,推到他的面前:“那啥,幹一杯給我慶功先!”
  趙國強道:“我可沒有你那麼大的酒量,中午酒還沒有醒呢。”
  張揚也不勉強他,自己灌了一大口,將酒杯放下,望著趙國強道:“我這人好奇心比較重,你來之前,我抽空清點了一下,裡面一共有五萬七千元人民幣,兩萬美元,十一張光碟。”張大官人壓低聲音向趙國強道:“都是頂級的毛片兒,真刀真槍幹的那種。”
  趙國強乾咳了一聲似乎有些尷尬。
  張大官人看出了這一點,他笑道:“應該都是人間宮闕裡面偷拍的,這個耿千秋很有一套啊,一邊當著老鴇,一邊把那些嫖客買春的鏡頭捕捉了下來,難怪這女人那麼囂張,以為掌握了一些人的醜事,就能逼迫他們對自己施以援手。”張揚說著就將腳下的旅行袋遞給了趙國強。
  趙國強接過旅行袋並沒有急於打開,而是低聲道:“裡面還有什麼?”
  張揚道:“還有一些書信和記事本,我都沒怎麼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對這件事那麼看重,我也不好意思跟著摻和,既然你把我當成朋友,我總得拿出一點朋友應有的態度,你放心吧,這事兒我就當沒有發生過。”
  趙國強因為張揚的這句話而有些感動,他點了點頭道:“多謝了!”
  張揚道:“對了,夾層裡有我在衣服上找到的毛髮,應該是男人的,用小塑膠袋裝起來了,你自己去化驗吧。”
  趙國強此時方才完全安下心來,端起酒杯敬了張揚一杯,他低聲道:“等這件事查出結果,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張揚道:“無所謂,我和耿千秋也沒什麼大仇,這次是因為管誠我才找到人間宮闕,她雖然嘴硬,可是她包庇管誠絕對是無可否認的事實。”
  趙國強點了點頭道:“此前我並沒有想到她會和管誠有聯繫。”
  張揚道:“你不是早就開始查她了嗎?證明你對她的懷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直到現在趙國強都沒有將對耿千秋的真正懷疑說出,他懷疑耿千秋才是害死弟弟趙國梁的真凶,自從查出耿千秋和父親早在他母親離世前一年就有來往,而且耿千秋還有過懷孕五個月引產的經歷,趙國強就懷疑弟弟的死很可能是耿千秋因愛生恨的報復,但是他缺乏證據來證明,父親最近已經非常痛苦,他實在不忍心去觸碰父親內心的傷痕。
  趙國強道:“我只是覺得她所從事的事業並不陽光,不想她和我爸的交往會影響到我爸的聲譽。”
  張揚道:“女人瘋狂起來,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他放下酒杯道:“你說她是王均瑤的親妹妹,而王均瑤活著的時候一直都在從事洗黑錢的事情,是海外洗錢集團的主力幹將之一,耿千秋會不會也和這一集團有關?”
  趙國強道:“可惜王均瑤死得太早,不然如果抓到她,肯定能夠解決不少謎題。”
  張揚道:“我卻聽國安的一個朋友說,當時被燒死的並非是王均瑤本人,這女人用金蟬脫殼的方法逃過了一劫,不過時間過去了這麼久都沒有再聽到她的消息,我也懷疑這個女人是不是真的死了。”
  趙國強道:“我會跟進這件事,好好查查耿千秋,也許通過她能夠查清王均瑤到底是死是活。”
  張揚道:“管誠、耿千秋這些人都被一種來自苗疆的蠱術所控制,我懷疑他們的背後是同一個人在操縱。”
  趙國強道:“無論這個潛在的敵人如何狡猾,我相信他總有暴露的一天。”
  張揚舉起酒杯道:“我也相信!”
  警方對耿千秋住所的搜查並沒有太大的發現,在這方面,他們遠不如張大官人取得的成績,當然,張揚是有備而戰,有了趙國強精確地指導,方才找到了這麼多有利的證據。
  耿千秋的案情已經引起了中紀委的注意,現在相關部門已經在著手調查她和趙永福的關係。
  就在張揚夜探名匯嘉園的第二天上午,趙永福被請去協助調查情況,一直到臨近天黑的時候方才回到家中。
  趙國強這一天也是忐忑不安,看到父親回來,他慌忙迎了上去:“爸!”
  趙永福向他做了個手勢,示意他什麼也不要問,什麼也不要說,快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過了一會兒,趙永福聽到敲門聲,知道是兒子跟過來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進來!”
  趙國強推門走了進去,手裡端著一杯剛剛泡好的紅茶。
  趙永福接了過來,喝了一口潤了潤喉,低聲道:“國強,你心中是不是有很多的疑問?”
  趙國強道:“等您想跟我說的時候再說!”
  趙永福道:“你耿阿姨瘋了,她今天供出了很多人。”
  趙國強微微一怔,不過也沒有太大的意外,耿千秋既然能夠留下這麼多偷拍記錄在光碟裡面,想來終有一天會利用這些東西作為武器。
  趙永福道:“她自以為自己很聰明,以為手裡攥住了一些人的短處,想要利用這些東西幫助自己脫離困境,可惜她打錯了算盤。”他歎了口氣又道:“她這樣做只會越陷越深。”
  “您還在關心她?”
  趙永福沒有回答兒子的這個問題,只是點燃了一支煙,迷惘的目光投向暮色蒼茫的窗外。
  趙國強道:“爸,你並不瞭解她!”
  趙永福仍然沒有說話,甚至沒有看兒子一眼。
  趙國強道:“您難道從沒有懷疑過她的資金是從哪裡來的?這些年她所從事的行業究竟是何種性質,難道你就沒有關注過。”
  趙永福道:“這些年我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之中,也因此忽略了身邊的很多人,很多事。”他看了兒子一眼:“我對不起你們的母親,我沒有盡到一個丈夫,一個父親的責任。”這番話他說得非常艱難,在兒子面前承認自己的錯誤,需要相當大的勇氣。
  趙國強道:“爸,我們是父子,我們之間用不著道歉!”
  趙永福道:“今天上頭找我過去談話,詢問我這些年和你耿阿姨之間的事情,他們懷疑我和她之間還有經濟上的糾葛。”
  趙國強靜靜望著父親。
  趙永福道:“這方面我問心無愧!我絕沒有利用手中的權力為她創造過任何的便利。”
  趙國強道:“我相信您!”

  “謝謝!”趙永福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唇角帶著一絲苦澀的笑意,他握緊的雙拳放在籐椅上:“你媽媽重病纏身的時候,我就認識了她,那時的她和現在完全不同,她之所以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完全是因為我的緣故……”
  趙國強道:“爸,有些責任本來不應該由你承擔。”
  趙永福抿了抿嘴唇,艱難道:“我知道你在懷疑什麼,也明白你調查她的真正用意。”
  趙國強並不隱瞞父親,他點了點頭道:“這個世界上並不缺少因愛生恨的事情。”
  “她不會這樣做,她一直都很喜歡國梁,不可能對國梁下手!”趙永福仍然不相信耿千秋會向自己的兒子下手。
  趙國強凝望著父親:“爸,你不需要說服任何人!”
  趙永福痛苦地閉上了雙目,他當然明白了兒子的意思,國強是在說,要他首先說服他自己。趙永福低聲道:“你查到她的那份引產記錄……和我……有關!”
  趙國強並沒有感到震驚。只是覺得難堪,因為他早已猜到了,他因為父親的行為而感到羞辱,但是身為人子,他無法去指責父親,只能報以失望的目光,這是父親光輝形象在心中土崩瓦解的失望。
  趙永福的雙手牢牢握住籐椅的扶手:“你媽臨走的那幾年身體已經非常不好。我們之間經常發生爭吵,感情也出現了裂痕。”
  趙國強點了點頭,他當然記得,在母親去世的前兩年,父母之間經常發生爭吵,到後來陷入冷戰。他並沒有責怪過父親,因為他知道母親的脾氣不好,每次的戰爭幾乎都是她所挑起,他仍然記得母親臨終前拉著他的手,含淚叮囑他,要他照顧弟弟,善待父親。
  趙永福道:“認識耿千秋之後,在她身上我找到了一些安慰。那時她的性情很溫柔。也善解人意。”
  趙國強並不想聽父親過多讚美她的話,淡然道:“每個人的認識都不一樣。”
  趙永福道:“我做錯了事。我把她那裡當成了避風港,我自以為找到了幸福,可是所謂的幸福是短暫的。”他喝了口茶,雙手端著杯子,低著頭,沒有直視兒子的目光,此時的趙永福失去了昔日的氣場,在兒子面前就像一個低頭認錯的罪犯。
  趙國強已經猜想到了結果,但是他仍然願意聽父親親口說出來。
  趙永福道:“不久後她懷孕了,她並沒有馬上告訴我,直到從表面上已經可以看出來,她才向我坦陳一切。那時候你母親正在住院,她要求我在家庭和她之間選擇一個,我們第一次發生了衝突,在爭執之中,我不慎將她推倒在地上。”趙永福緊緊閉上雙目,臉上的表情悔恨到了極點。
  趙國強低聲道:“所以,她引產這件事是你一手造成的,而在不久後我媽媽過世了。”
  趙永福黯然道:“我有罪,我對不起你們任何一個。”
  趙國強道:“我媽媽的去世和這件事有關嗎?”
  趙永福咬住嘴唇,望著兒子,他看到了兒子眼睛中的憤怒。趙永福道:“國強,這些事一直都在折磨著我。”
  趙國強道:“過去的事情全都過去了,我們無法改變什麼,但是有件事我必須要追查到底,我要為國梁討還公道!”
  趙永福道:“國強,有人想要利用耿千秋的事情將我拖下水。我不怕會遭到怎樣的報應,我只是擔心,會影響到你。”
  趙國強道:“你是我爸,無論發生怎樣的事情,我都會和你一起扛。”
  “國強!”趙永福因為兒子的這句話而感動。
  趙國強起身拍了拍父親的肩頭:“爸,去休息吧,別想太多,事情總會有解決的辦法。”
  趙國強當天晚上就前往了外公家裡,他的外公江達洋是前副總理,趙國強此次前來的目的是想外公出面,化解父親目前所面臨的窘境。
  江光亞看到表哥前來,快步迎了上去:“國強哥!”
  趙國強點了點頭道:“外公在不在?”
  江光亞向樓上看了,悄悄把趙國強拉到一邊,低聲道:“爺爺今天心情不好,我看你還是改天再找他吧。”
  趙國強道:“不行,我今兒必須要見他老人家。”
  江光亞道:“剛才吃晚飯的時候,我爸沒來由被他罵了一頓,我也是看到形勢不對趕緊出來遛彎兒,國強哥,要不我陪你出去喝點小酒?”
  趙國強搖了搖頭道:“我這就去見他!”
  江老一個人坐在臥室內,背朝著大門,自從三年前中風之後,他就一直沒有恢復,現在需要依靠輪椅行動。
  房門並沒有關,趙國強敲了敲房門:“外公!”
  江老爺子並沒有吭聲,仍然望著前方,可窗戶卻被窗簾完全擋住了,他並不能看到外面。
  趙國強又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
  江老方才嗯了一聲。
  聽到外公回應了自己,趙國強方才放心大膽地來到他的身後。躬下身貼近他的左耳道:“外公。是我!”
  江老眼皮翻了翻:“我還沒老到連自己外孫都不認識的地步!”
  趙國強笑了,他知道外公是個非常嚴肅的人,在他的印象中,老爺子的臉上很少流露過笑容:“外公,您一個人坐在這兒,跟誰生氣呢?”
  趙國強並不是一個善於言辭的人,在口才上他遠遠不如英年早逝的弟弟趙國梁。事實上在他們這幫小字輩中。老爺子最為偏愛的就是能言善道的趙國梁,想到弟弟的慘死,趙國強心中一陣隱痛。
  江老道:“我沒生氣,就算我生氣又有誰在乎?老了,老得連路都走不動了。”
  趙國強道:“外公,明天我就要回去了。今天特地過來向您道別。”
  “只是為了向我道別嗎?”江老側過身抬頭望著自己的外孫,他的雙目在歲月的磨礪下越發顯露出攝人心魄的鋒芒,似乎可以直接洞穿別人的內心深處。
  趙國強低下頭,他不敢直視外公的目光。
  江老道:“你是不是為你爸過來的?”
  趙國強的喉結動了一下,他仍然沒有開口,因為他不知該如何向外公開口。
  江老歎了口氣,他的聲音充滿了悲愴:“你媽都走了十多年,為什麼不能消停一點。為什麼就不能讓她安心長眠?我們江家有什麼地方對不住他。他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的女兒?”
  趙國強明白,父親和耿千秋之間的私情。已經隨著調查的展開暴露在人前了,甚至外公也已經瞭解到了當年事情的真相,不過應該不是全部,他不可能知道耿千秋曾經為父親引產的事情,如若不然,以外公剛直的秉性,是斷然不會輕饒父親的。
  趙國強道:“外公,我爸很後悔……”
  江老搖了搖頭:“後悔彌補不了什麼,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國強,你是個好孩子,你雖然姓趙,可是你的身體裡有屬於我們江家的一半,在我心底,你和國梁、光亞沒有誰輕誰重!你們都是我的乖孫子好孫子!”
  “外公!”趙國強雙腿一屈跪在了老爺子面前。
  江老輕輕撫摸著他的頭頂:“國強,我知道你孝順,外公今天要教你一件事,男人做事就必須要有擔當,誰惹下的禍端,誰自己承擔,這次是中紀委查你爸,作風問題,我這張老臉沒覺得難堪,我只是覺得心痛,我被趙永福欺騙了這麼多年,如果不是中紀委查到他,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我女兒死得那麼委屈!”
  趙國強含淚道:“外公,可是我爸並沒有經濟上的問題。”
  “有沒有問題是他自己的事情,如果沒問題,誰也不會冤枉他!”江老收回自己的手,轉動輪椅向窗前行了一段距離。
  趙國強仍然跪在那裡。
  江老道:“你起來吧,回去幫我告訴你爸,這次他是咎由自取,從現在開始,不允許他再踏進我們江家的門檻,不許他再去我女兒的墳前虛情假意的表演!”
  此時的張揚正在畫家村,他也聽說了趙永福被調查的事情,不過他此次前來的目的是想通過顧允知儘量多瞭解一些薛世綸的情況。
  顧允知聽說趙永福被調查,不由得歎了口氣道:“官場之上,最容易栽跟頭的地方一個是金錢一個是女人,有些官員可以對金錢拒腐蝕永不沾,可是在私生活方面卻難以控制自己,這樣的官員很難走得太遠。”顧允知一生宦海沉浮,對於這樣的事情已經司空見慣。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張大官人聽得一臉尷尬,乾咳了一聲道:“趙永福被這個耿千秋害慘了,就算查不出多大問題,名聲也完了。”
  顧允知點了點頭道:“他未來應該不會有什麼作為,如果是其他的事情,江老或許會為他出面,可這種事……”顧允知搖了搖頭。
  張揚道:“爸,這個耿千秋不是什麼好鳥,她是王均瑤的親妹妹,這兩姐妹的心腸沒一個好的。”提起王均瑤,張大官人就心中來氣。
  顧允知道:“我對這個人並不熟悉。”他忽然想起當年趙國梁在東江被殺的時候,當時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張揚,女兒佳彤為了保護張揚,不惜捨棄自身的聲譽去為他證明,正是那種情況下,自己出面保住了張揚,如今看來趙國梁的案子或許另有隱情。
  張揚正想說話,趙國強此時打來了電話,卻是他向張揚說明,明天不能跟他一起返回平海了,張揚對趙國強突然改變主意也表示理解,畢竟趙永福如今遇到了麻煩,身為兒子的趙國強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
  放下電話張揚道:“爸,忘了跟您說,明天我就要回去了。”
  顧允知笑道:“也該走了,這次你在京城呆的時間可不短,麻煩是不是都解決了?”
  張揚道:“那有什麼麻煩,都是別人找我麻煩。”
  顧允知呵呵笑了起來。他輕聲建議道:“出去走走。養養去外面拍夜景,咱們去接她。”
  張揚跟著顧允知鎖了門,沿著貫通畫家村的小河向上游走去。
  安德淵命案發生之後,畫家村的確有不少人離開,可沒過幾天,這裡又恢復了平靜,京城周圍的美術愛好者又陸續來到這裡。畫家村看起來和過去並沒有太大的不同,不過當地派出所在畫家村內部佈置了監控,至於隨園,隨著安家人的離去,那邊已經徹底封閉起來,沒有人再敢靠近那個凶名在外的地方。
  月光穿透雲層照射在小河上。河面上泛起魚鱗般的光影,迎面吹來涼爽的秋風,走在樹影婆娑的河岸上,耳邊聽得是潺潺的水流聲,讓人感覺仿佛走入充滿詩意的畫卷之中。
  張揚道:“爸,您瞭解薛世綸和蕭國成之間的關係嗎?”
  顧允知想了想方才道:“他們的關係應該很好,我和蕭國成不熟,感覺這個人還是很有些大哥風範的。對薛世綸很不錯。薛老生前也很欣賞他。”說到這裡,他提醒張揚道:“我記得你曾經說過。當年許常德、王均瑤、蕭國成這些人不是同在荊山市小石窪村當插隊知青嗎?想要瞭解他,為什麼不去當地問問?”
  張揚道:“我的確有這個想法。”
  他們看到了前方的顧養養,她正在聚精會神地選景,顧允知和張揚都沒有打擾她,等到顧養養拍完照片,兩人方才走了過去。
  顧養養看到張揚,眼睛眨了眨,微笑道:“張揚,你來了!”
  張大官人很不習慣聽她這樣稱呼自己,尤其是在顧允知的面前,他咳嗽了一聲:“嗯,因為明天要回去,所以特地來跟爸說一聲。”
  顧養養道:“這麼快就走,我還以為你要在京城長期呆下去呢。”
  張揚不由得笑了起來:“再不回去,濱海的老百姓都要把我給忘了。”
  顧養養道:“不是說,你年底要和嫣然姐結婚了嗎?”
  張大官人道:“是有這個打算。”
  “結婚後是不是不打算當官了?”
  顧允知忍不住道:“你這丫頭,哪有那麼多的問題啊!”
  張揚道:“也許吧,爸都說我這脾氣不適合當官。”
  顧允知道:“不適合都當了這麼多年,看你幹得也算是有聲有色,我是真正發現自己的眼光已經老了,無法評價現在的新鮮事物。”
  張揚微笑道:“爸,您就是我心中永遠的明燈!”
  顧允知笑道:“當不起,我真的當不起!”
  柳丹晨已經回京劇院遞了辭呈,她的離去讓京劇院惋惜不已,畢竟現在出現一個如此優秀的年輕演員非常不容易。京劇院方面也對柳丹晨進行了誠心誠意的挽留,但是柳丹晨去意已決。
  張揚本想邀她一起前往平海,可是柳丹晨沒有答應,只是說要留在京城處理一下工作上的事情,等結束了這邊的事情自然會去找他。張揚隱然猜測到,她還有心事未了,或許留在京城只是為了一個了斷,雖然張揚對她的師門非常好奇,但是想起之前曾經答應過她,絕不問她過去的事情,也決定信守承諾。不然以張揚的功力,追蹤柳丹晨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第二天上午,張揚和秦萌萌、陳雪一起驅車返回平海。陳雪依然是那幅憔悴的樣子,不過看得出她的精神正在一天一天好轉。
  張大官人看在眼裡,喜在心裡,這次回去,開得是秦萌萌的賓士商務,按照張揚的計畫準備先陪她們返回春陽,他原沒打算去清臺山,可是當他們剛剛進入平海境內的時候,張揚就接到了安語晨的電話,安語晨在電話中極其慌張:“張揚……我剛剛接到電話,說……說我爹哋被帶到了清臺山,他威脅我不得報警,讓我帶著一千萬的現鈔馬上趕往那裡。”

  張揚愣了一下,安德銘已經失蹤多日,安語晨此次返回香港就是這個原因,想不到真的讓人劫持了,而且劫匪還提出了這麼大的數目。
  張揚道:“小妖,你冷靜些,我現在馬上就到春陽,有我在你不用怕。”
  安語晨那邊急得就快哭了起來:“張揚,我真的好怕,我爹哋失蹤這麼多天,一直都沒有他的任何消息,現在他們張口就要錢,而且說只要發現我報警,他們馬上就撕票。”
  張揚道:“你別怕,凡事都有我在,我現在馬上趕到清臺山,那邊是我的地盤,我不信那幫劫匪能翻天不成?”
  安語晨此時已經在趕往機場的路上,張揚擔心她途中出事,輕聲勸慰她安定心神,越是這種時候,越是要保持冷靜。
  放下電話,秦萌萌和陳雪全都看著他,她們已經從剛才的電話中聽出了一些端倪。
  張大官人也沒必要隱瞞她們,歎了口氣道:“小妖的爸爸被人綁架了,失蹤了這麼多天,剛剛才有消息,說人被藏在清臺山。”
  秦萌萌對清臺山不熟,可是陳雪卻從小在那裡長大,對清臺山的一草一木極為熟悉,她輕聲道:“清臺山那麼大,如果真的把一個人藏起來,找到他可不是那麼容易。”
  秦萌萌道:“揚哥,我看還是報警吧,畢竟單憑幾個人的力量很難解決這件事。”
  張揚搖了搖頭道:“不能報警,如果被綁匪知道,他們真的可能會做出撕票的事情。”
  陳雪道:“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人質已經遭遇了意外。”
  張揚抿了抿嘴唇,他的確想到了這個問題,安德銘失蹤多日,而且他是在香港失蹤,綁匪天大的本事,也很難帶著一個人質通過層層關卡,在他看來,安德銘很可能是凶多吉少了,但是在沒有確定安德銘死亡之前,必須要盡力尋找他,不可以輕易冒險。
  張揚道:“這樣,萌萌,你和陳雪先去我家等小妖回來,我一個人先去清臺山,看看能有什麼發現。”
  秦萌萌點了點頭:“好!”
  張大官人抵達春陽之後,連家都顧不上回去,開了二哥的北京吉普,直奔清臺山而去。途中他先給身在香港的麗芙打了個電話,將綁匪聯絡安語晨的事情告訴了她。
  麗芙道:“張揚,這件事很可能是一個圈套,安德銘失蹤還在安德淵被殺之前,我看這件事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針對安家的一場報復,背後策劃人很可能是安德恒。”
  張揚道:“你在香港有沒有查到安德恒的下落?”
  “沒有,不過安達文現在就在春陽,按照安德淵生前的願望,他死後要埋在安家的老林裡。”
  張揚一聽頓時覺得事有蹊蹺,安達文也在清臺山,現在劫匪又利用安德銘作為誘餌將安語晨從香港誘來,難道真想對安家來個一網打盡不成?
  麗芙道:“張揚,你要小心,如果安德恒真得選擇清臺山下手,想必已經計畫周詳,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個人陰險狡詐,很難對付。”
  張揚道:“如果這次讓我遇到他,我就把他從懸崖上扔下去,讓他在沒有為非作歹的機會!”


卷十三 第1259章 不歸路
  張揚對清臺山有著特別的感情,他重生後的一切和這裡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清臺山的旅遊開發並沒有像他們預想中那樣順利開展起來,在杜天野離開江城之後,新任市委書記左援朝調整了江城的發展方向,其中最重要的一項舉措就是興建江城新城區,旅遊從原本首要的地位滑落下來。
  這段時間春陽也發生了不小的變化,喬鵬飛如願以償地當上了春陽縣委書記,他主抓農業經濟,認為農業才是春陽發展之本,從上到下的政策轉移,讓清臺山忽然變得不像過去那樣被人關注。
  遊人比起過去卻多了不少,但是僅限於少數景區,整個清臺山地區,很多地方各自為政,連行政村都自己搞起了旅遊開發,這種無序的發展嚴重影響到了當地的旅遊市場。
  上清河村是前往青雲峰的必經之路,張揚在上清河村的群眾基礎那不是一般的好,可他並沒有想到現在上清河村也在村口設景區收費了,張揚把吉普車停下,落下車窗大聲道:“我找老支書的。”劉傳魁在上清河村那可是族長級別的存在,提到老支書,那買票的把頭往外探了探,看到張揚,驚喜道:“喲呵,這不是張書記嗎?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張揚雖然不認得眼前這位,可上清河村的村民多數是認識他的,馬上買票的就抬起了欄杆,張大官人驅車直入。他也沒有打算跟劉傳魁打招呼,準備直奔清臺山入口。
  剛剛就快出村子的時候,看到老支書劉傳魁,拿著旱煙袋,身後跟著一隻大黑狗從前方走了過來,既然迎面相逢,張大官人就不能不打聲招呼,他把車停下,推開車門跳了下去,笑道:“老支書!”
  劉傳魁眯起眼睛看到是張揚。不由得咧嘴笑道:“我覺得今兒怎麼喜鵲喳喳叫。原來是有貴人來了。”
  張大官人道:“我哪是什麼貴人啊。”他記得車裡還有煙,是二哥留下的,趕緊拿出來遞給劉傳魁。
  老支書道:“幹啥子,幹啥子?好不容易才來了一趟,你跟我客氣個啥?”
  張揚笑道:“來得匆忙,沒帶啥東西。”
  老支書道:“咱們什麼交情,要啥東西?你看不起人是不?”他把那條煙扔還給了張揚:“一看這車就是你借得。”
  張揚笑道:“開我二哥的車。我有點急事要趕緊上山,沒想到現在連你們村都收票了。”
  老支書歎了口氣道:“之前那個沙書記說要搞活景區,後來不是因為各鄉各村亂收費,結果連烏紗都被人摘了,現在這位喬書記根本不注重清臺山這一塊,上頭不重視不撥款。維護景區的費用從哪裡來?別的村都想辦法弄錢,俺們村也不能落後啊。不過,這都不是我的主意,現在都是年輕人當家,我老了,是管不了這些事情嘍。”
  張揚道:“老支書,最近安家人是不是來了?”
  劉傳魁點了點頭道:“來了不少,全都在山上住著。說是要給安老的三兒子出殯。這兩天陸陸續續地來了不少人,本來是想在俺們村子住的。村裡人聽說是喪事都嫌晦氣,誰也不肯給他們借住。”他停下來,吧嗒了一口煙道:“你就是為這事兒來的?”
  張揚道:“我和安德淵有些交情,來送葬也是應該的。”
  “那倒也是,張揚,你這人重情義!”
  張大官人辭別了老支書,直奔青雲峰而去。安家的老林位於青雲竹海,當初政府破例給他們批了這塊陵地,還是因為安老投資清臺山,為家鄉建設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如今安老已經離世多年,清臺山的面貌幾經改變,卻沒有向老人生前所想發展。看到這方山山水水,張大官人開始反思,為了政績的旅遊開發究竟對清臺山是利多還是弊多?
  青雲竹海內臨時紮起了一座靈棚,靈棚周圍,有十多頂臨時紮起的帳篷,劉傳魁說得不錯,這兩天從港臺過來奔喪的人絡繹不絕。
  安德淵生前是信義社的老大,他的仇人不少,當然曾經蒙受他恩澤的人也不少。
  安達文在父親死後表現的還算盡心盡力,在征得他同意之後,警方將安德淵的遺體進行了屍檢,得出的結論是他殺,安德淵臨死前曾經有過掙扎,但是還是被人從古塔上扔了下來。
  安達文將父親的遺體火化之後,帶著骨灰直接來到了清臺山,按照父親生前的遺願,要將他葬在爺爺的身邊。
  張揚的到來出乎安達文的意料之外,他並不知道安語晨也要趕赴這裡的事情,事實上,除了張揚之外,安語晨並沒有將綁匪聯絡她的事情告訴任何人。
  張大官人來到靈堂上香,昨晚這一切之後,他來到外面,看到老道士李信義就在不遠處做法超度,安達文這幫人都以為老道士是慈悲心腸,主動過來幫忙超度,卻並不知道,這老道士其實是他的叔爺爺,李信義揮舞浮塵念念有詞,張揚遠遠看著,並沒有馬上過去打擾,等到李信義做法完畢,方才來到他的身邊,恭敬道:“道長!”
  李信義歎了口氣:“你也來了!”
  張揚點了點頭,指了指遠處:“咱們那裡說話!”他是不想他們之間的對話被別人聽到。
  李信義對這裡的地形非常熟悉,帶著張揚來到千丈崖上的一棵松樹下,黯然歎道:“想不到我們安家厄運連連,難道蒼天真的在報應我們嗎?為什麼不報應在我一個人身上,何苦為難他們。”
  張揚道:“道長,安德淵是被人所殺。”
  李信義道:“江湖路不歸路,當初我大哥決定金盆洗手就是因為看到了這條路的兇險,他是不想安家的後人再走上這條不歸路,想不到他們還是一個個前仆後繼地走了過去。德淵落到如此下場,是他自己的命數!”想起安家子孫又少了一個,李信義不禁唏噓。
  張揚道:“小妖今晚應該會趕過來!”
  李信義聽說安語晨會過來,心中又驚又喜,在安家所有的子孫中,他最疼的就是這個孫女。
  張揚接下來的話卻又讓李信義心中一沉:“安德銘失蹤了,有人放出消息給小妖,說他被綁架,就被藏在這清臺山中。”
  李信義倒吸了一口冷氣,屋漏偏逢連夜雨,看來安家的倒楣事果然是一樁接著一樁。他舉目望向延綿起伏的群山,低聲道:“即便是藏在這清臺山中,我們也難以找到,清臺山這麼大,隨便找個山洞藏起,可能我們一輩子都不會發現。”
  張揚道:“安德銘是在香港失蹤,我找人查過,大陸方面並沒有他的出入境記錄,也就是說。”
  李信義道:“你是說這是一個騙局?”
  張揚道:“很有可能,當然還有另外一種可能性,也許他早已遭遇不測。”
  李信義雖然和侄子們很少見面,也從未相認過,可是想到安家的下代人幾乎全部遭遇不測,心中也是異常的難過,他握緊雙拳道:“究竟是什麼人那麼恨我們安家。”
  張揚道:“道長,我覺得他利用這件事將小妖誘來清臺山,是想對小妖不利。”
  李信義怒道:“我看哪個敢動我孫女。”
  張揚道:“他挑選的時機剛巧是安德淵下葬,我看這個人很可能要借著這個機會,將安家子孫一網打盡。”
  李信義氣得鬚髮豎起,若是讓他遇到此人,他決不介意大開殺戒。
  張揚看到時間還早,先去青雲峰之上探望了陳崇山,告訴他陳雪已經回來,目前因為生病,正在春陽自己的家裡休息,張揚這樣說並不是想讓陳崇山擔心,他知道陳崇山極其珍愛這個孫女兒,聽說陳雪生病之後,陳崇山果然如坐針氈,當下就決定下山,前往張揚位於春陽的家裡去探望自己的寶貝孫女兒。
  張揚支走了陳崇山,也算是了卻了一個牽掛,李信義將道觀裡僅有的一個小道童也支到山下買東西去了。
  當天晚上七點,安語晨風塵僕僕地趕到了青雲竹海,她先去三叔的靈前上香。
  安達文在大面上還算過得去,虛情假意地叫了幾聲姐姐。安語晨對這個堂弟的本來面目早已認得清清楚楚,她敷衍了幾句,就離開了靈棚。
  張揚就站在竹林的入口處等著她,安語晨看到張揚,心中不由得一酸,這些日子以來的牽掛和委屈一股腦都湧上了心頭,她撲入張揚的懷中,低聲啜泣起來。
  張大官人輕撫香肩道:“不哭,天塌下來還有我頂著!”
  安語晨好不容易才止住哭聲。
  張揚掏出紙巾幫她擦去臉上的淚水,輕聲道:“我找人幫忙查過,最近這段時間並沒有你爸的出入境記錄,我看那個電話很可能是個騙局。”
  安語晨道:“他們要得現金我都帶來了,放在春陽某處。只要他們放了我爸,多少錢我都肯給他們。”安語晨心中仍然對父親的生存抱有一絲希望。
  張大官人卻明白,安德銘身在清臺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低聲道:“吉人自有天相,李道長在紫霞觀準備好了房間,讓你晚上過去住。”
  安語晨道:“我還是留在這裡吧,三叔走後,我還沒有為他守過一天夜。”
  張揚向靈棚的方向望了一眼,卻見幾十名江湖人物正在安德淵的遺像前參拜,安達文跪在靈堂裡,低眉俯首,不知這廝此時心裡在琢磨什麼?張大官人對安達文從來都沒有好印象,安達文最近也算得上是流年不利,先是老婆跑了,現在老爹又死了,正應了一句老話,禍不單行福無雙至。
  安語晨道:“我在等綁匪的電話。”
  張揚道:“這件事安達文知不知道?”
  安語晨搖了搖頭,她還沒有將這件事告訴安達文。
  張揚想了想,低聲道:“不如將這件事告訴他。”張大官人認為在目前的情況下,不僅僅是安語晨的事情,也是他們安家所有人的事情,有必要團結一切可能的力量,雖然他不待見安達文,可他也看出現在他們和安達文應該暫時在同一陣線上。當然張揚還有另外一種考慮,他並不認為安德銘真的會被人藏身在清臺山中,有人只是故意設下了這個圈套,利用這次機會,將安家的子孫一網打盡。
  安語晨道:“我去跟他談!”
  張揚道:“還是我去!”
  此時老道士李信義因為牽掛安語晨又從山上尋了下來,安語晨和李信義說話的時候,張大官人向安達文走去。

  安達文一直對張揚抱著視而不見的態度,看到張揚朝著自己走來,他不禁皺了皺眉頭。他不願意和張揚發生正面的接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在心底深處對張揚是有些忌憚的,雖然仇恨張揚,但是他卻又不敢輕易招惹這個強大的對手,這種感覺非常矛盾。
  張揚向他點了點頭:“我想單獨跟你談談!”
  安達文道:“對不起。我重孝在身。今天恐怕不方便。”
  張揚道:“我要說的事情很重要!”他說完,轉身向外面走去。
  安達文望著他的背影,終於還是慢慢站起身來,跟著張揚的腳步來到了遠離人群的半坡之上,從他們的位置可以看到陵園內已經聚集了四五十人,雖然天色已黑,仍然有人在陸續上來。張揚道:“你大伯失蹤的事情你有沒有關注過?”
  安達文很不習慣張揚跟自己說話的語氣,居高臨下,仿佛想要教訓自己的架勢。安達文道:“我們安家的事情,你倒是很關心啊。”
  張揚道:我關心的是小妖!“
  “那你去跟她說啊!”安達文冷冷望著張揚。
  張揚道:“她這次匆忙趕來是因為接到了綁匪的電話。”
  安達文愣了一下,這才暫時收起了對張揚的敵意。
  張揚道:“綁匪讓她準備一千萬,說把你大伯就藏在這清臺山。”
  安達文皺了皺眉頭。心頭又生出不滿,這麼重要的事情,為什麼堂姐不先對自己說?看來在她心中只有張揚一個人可以信得過。不過他很快就將注意力集中在這件事上,低聲道:“不可能,我大伯是在香港失蹤的,綁匪不可能將他綁來這裡,做這種捨近求遠的事情根本不合邏輯。”
  張揚道:“你大伯和你父親幾乎在同時遭遇意外,現在又把你們同時吸引到這裡來。有沒有感覺這件事很不對頭?”
  安達文咬了咬嘴唇。他不得不承認張揚所說的事情非常重要,他意識到眼前的一切很可能是個圈套。有人試圖利用這個機會對他們發起攻擊:“你還知道什麼?”
  張大官人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目光望著靈棚的方向:“來了不少人,這些人難道都是你爸生前的朋友?”
  安達文道:“我可以保證葬禮的安全。”
  張揚道:“我只在乎小妖的安全!”
  安達文道:“你認為這是一個圈套?”
  張揚淡然笑了笑:“當年安德恒是不是死在你的手裡?”
  安達文不知張揚的這句哈是什麼意思,冷冷望著他。
  張揚道:“你有沒有親眼看到他的屍首?如果沒有,你又怎能斷定他一定就死了?”
  安達文從心底冒出一股說不出的寒意,張揚的意思已經表達的非常明確,他在提醒自己,安德恒仍然活在這個世界上,這些天以來,安達文一直將殺死父親最大的嫌疑鎖定在薛世綸的身上,張揚的這句話可謂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安達文道:“你怎麼知道他還活著?”
  張揚道:“我認識你已經有不少年了,對你還算有些瞭解,你這個人的確有些小聰明,可是在大事上卻看不明白,你和你爸仇人無數,可是你大伯生平卻沒多少敵人,他生性淡泊,與世無爭,可什麼人會對他下手?如果是你們的仇人,為什麼不直接去找你們報仇,而要牽連無辜呢?”
  安達文雖然感覺張揚的話非常刺耳,但是也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很有道理。
  張揚道:“本來我還無法確定,可是今天這個所謂的綁匪又利用虛假消息將小妖騙來,這樣看來他和你們安家肯定是又不共戴天的大仇了,這樣的人屈指可數,你現在應該明白我為什麼會想到安德恒了吧?”
  安達文道:“不可能,他已經死了!”
  張揚道:“沒看到的事情,就沒資格下結論。你之所以沒有考慮到,是因為你和你的父親都一樣,太自私,只關注自己的利益,根本不去考慮別人的感受,所以當你們遇到麻煩的時候,首先考慮的只是你們接觸範圍內的事情,而不會從全域考慮,安達文,過了這麼多年,你的眼界還像過去一樣狹隘。”
  安達文道:“用不著你對我指手畫腳。”
  張揚道:“如果不是因為小妖,我才懶得管你,這次你父親的葬禮,來了這麼多人,這些人中到底有多少可信,你比我應該清楚,我決不允許任何人威脅到小妖的安全。”
  張揚對這幫前來弔唁的江湖人物缺乏信任,提醒安達文,並不是出於對他的關心,而是要讓他嚴把這道關,以免其中混入危險人物,安達文的死活張揚才不會在乎。
  回到安語晨身邊,看到老道士還在那裡噓寒問暖,不由得露出會心一笑,老道士對這個孫女還真是疼愛。
  安語晨看到他回來,迎了過來:“說過了?”
  張揚點了點頭道:“他應該懂得怎麼做!”
  安語晨憂心忡忡道:“綁匪直到現在也沒打電話過來。”
  張揚道:“依我看,他們將伯父劫持到這裡藏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也許只是一個惡作劇罷了。”
  安語晨歎了口氣,輕聲道:“明天就是我叔叔下葬之日,今晚我還是留下為他守靈吧。”
  張揚道:“我陪你!”
  當晚安語晨就在靈堂內守靈,張揚就在靈堂外坐著,目光不離安語晨左右。
  老道士也沒回去睡,借著超度之名在靈堂內咿咿呀呀,他也不想再有安家人遭遇噩運。
  安達文自從和張揚談過那番話之後,也變得謹慎了許多,他悄悄讓心腹手下嚴查前來弔唁的賓客,不許任何人攜帶武器。從初步的情況來看,暫時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安達文為人多疑,他又開始懷疑張揚所說的未必是事實。
  淩晨一點,安語晨將香燭續上。安達文道:“姐,你回去休息吧,這裡有我就行。”
  安語晨看到還有十多名江湖人物陪同安達文守著,她滿腹心事,再看到自己如果不回去休息,張揚和老道士也在那裡陪著,當下點了點頭道:“阿文,我先回去,明天我一早就過來。”
  安達文道:“不急,明天傍晚時分方才下葬呢!”望著安語晨和張揚一起跟著老道士返回紫霞觀。安達文皺了皺眉頭。向一旁的親信大耳東使了個眼色。兩人走出靈堂,安達文抽出一支香煙,大耳東慌忙上前為他點燃。
  安達文抽了口煙,吐出一團煙霧,低聲道:“有沒有查到點什麼?”
  大耳東恭敬道:“文哥,我們已經發出江湖追緝令,只要能提供安德恒的具體線索懸賞五十萬。能夠殺死他並獻上人頭賞五百萬。”
  安達文冷冷道:“那就是說你根本沒有查到和他相關的任何消息?”
  大耳東面露為難之色:“安德恒已經死了這麼多年,就算當年是詐死,可這麼多年誰也沒有關注過他的行蹤,他也已經斬斷了過去所有一切的聯繫,想要找到他,只怕沒那麼容易。”
  安達文道:“明天還會有不少人過來。無論他所說的是真是假,我們都不能掉以輕心。”
  大耳東道:“文哥放心,我已經臨時調撥了不少人手過來。”
  安達文道:“這裡是大陸不是香港,做事還是不要太高調的好,萬一引起警方注意,豈不是增添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還有,這次前來的人中有不少是我爸生前的朋友。在臺灣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我們如果表現得太過戒備,可能會引起他們的反感。”
  大耳東道:“還是文哥考慮的周全。”
  安達文道:“那個牛鼻子老道非常古怪。每次我們安家出事的時候,他總是表現的特別熱心,我爺爺死的時候,他也在場,臨終前還專門把他叫了進去,幫我查查他的底,看看他和我們安家究竟有什麼關係。”
  大耳東道:“已經事先安排在紫霞觀裡佈置了竊聽器。”
  安達文滿意地點了點頭道:“我姐說我大伯被綁匪劫持了,說就藏匿在這清臺山。”
  大耳東低聲道:“文哥,我看這件事沒那麼簡單,他在香港失蹤,就算是被人劫持,想要運送到大陸來必然要經過重重關口,難道大陸的海關都是擺設嗎?一個大活人被運進來都沒有任何的記錄?”
  安達文道:“也許是偷渡。”
  大耳東搖了搖頭道:“現在已經不像過去了,大陸海監無論是裝備還是人力都躋身世界一流水準,偷渡哪有那麼容易,花費這麼大的功夫,還不如將人殺了,把骨灰運過來簡單。”說完他又意識到這句話對安德銘有些不敬,嚇得低下頭去:“文哥,我只是隨口一說,您千萬別見怪。”
  安達文歎了口氣道:“如果你是劫匪,你也不會做這麼傻的事情,照我看我大伯很可能是凶多吉少了。”
  大耳東道:“這些綁匪難道真的是為了錢?”
  安達文道:“如果你是綁匪你會不會利用這個機會對我姐不利呢?”
  大耳東一怔,他有些不明白安達文的意思。
  安達文又道:“如果我姐真要是出了什麼事情,一定都是綁匪所為,你說是不是?別人不會懷疑到我身上對不對?”
  大耳東此時方才明白,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寒意,安達文竟然要借著這個機會對自己的堂姐下手,這位老大心腸還真是夠黑!
  安達文道:“明天,刀頭和獵戶會過來,你只需要配合他們的行動就行。”安達文抬頭望著紫霞觀的方向,無論這次有沒有綁匪出現,他都不會讓張揚活著離開,至於安語晨,她或許還可以多活一段時間,畢竟爺爺留下的一筆巨額財產仍然去向不明。想起爺爺,安達文不由得恨得牙根癢癢,老東西,當初為安家力挽狂瀾的明明是自己,可他竟然
  對安語晨來說這是個難眠之夜,事實上最近她休息的都很不好,張揚憐惜她最近辛苦,悄悄點了她的昏睡穴,讓她能好好休息一下。
  掩上房門來到紫霞觀的院落中,老道士仍然站在外面,看到張揚出來,關切道:“睡了沒有?”
  張揚點了點頭道:“我點了她的穴道,讓她好好睡一會兒。”
  老道士歎了口氣道:“這孩子命太苦。”
  張揚道:“我看安德銘很可能遇難了。”
  李信義抬頭仰望烏沉沉的夜空,天空中烏雲密佈遮住了月,也遮住星,老道士的心頭也如同蒙上了濃重的陰霾,李信義低聲道:“我大哥棄惡從善,我在老君面前誦了一輩子的經。行了一輩子的善。可這仍然無法抵消我們安家的罪孽嗎?上天如果要報應,為什麼不報應在我們這些老傢伙身上,為什麼要折磨安家的子孫呢?”老道士說到這裡,難以控制心中的悲傷,不由得潸然淚下。
  張揚道:“道長,您也不必太過傷心,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上天絕不會報應在小妖的身上。”
  李信義道:“張揚,我跟你說過的那串數字你有沒有跟她說過?”
  張大官人拍了拍後腦勺道:“道長,您要是不說我險些給忘了!”
  老道士不由得嗔怪道:“你這小子,當初我大哥交代這麼重要的事情,你怎麼能隨隨便便就給忘了呢?”
  張揚道:“最近事兒太多,小妖此次過來哪有心情聽這些。等明兒我抽空跟她說。”說到這裡,他笑道:“道長,我看不如您把實情全都跟她說了吧,讓小妖知道她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爺爺,想必她一定開心。”
  老道士搖了搖頭道:“出家之人哪能再留戀這些俗世間的親情,她平安就好,我別無所求。”
  張揚道:“安達文那小子心機很深,您老也要多多留意這小子。這兩天您沒少去靈棚那邊。萬一他對您生出疑心,恐怕就會有些麻煩。”
  老道士歎了口氣道:“德淵怎麼也是我侄子。我去幫忙超度,略表寸心,再說我一個出家人做這種事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他有什麼好懷疑的?”
  張揚道:“你那個孫子,光明正大他不會,可陰謀詭計卻是他的強項,得了,我也不在你面前搬弄你們安家人的是非,總之你還是小心為妙。”
  老道士道:“聽人勸吃飽飯,大不了我明兒不露面就是。”
  安語晨這一覺睡得很沉,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上午九點了,她洗漱之後匆匆出門,卻看到張揚和老道士兩人正在銀杏樹下喝茶,小道童不在,無人清掃,院子裡落滿了銀杏樹葉。
  安語晨不禁嗔怪道:“張揚,你怎麼不叫我一聲,這都九點了。”
  張揚道:“山下都是一幫江湖人物在給你三叔送別,你去了也起不到什麼作用,還不如在這裡好好歇歇。”
  安語晨道:“我手機呢?”
  張揚將為她收好的手機遞給她:“這一夜根本沒有人打電話,那個所謂的綁匪十有八九是冒名,現在連面都不敢露了。”
  安語晨道:“可這件事根本不像是惡作劇,為什麼要大老遠把我騙到這裡來?”
  老道士道:“這世上壞心眼兒的人太多了。”
  安語晨接過手機,翻看手機記錄,昨晚果然沒有任何人打電話過來,她不由得歎了口氣,如果說之前的綁匪來電是假的,那麼自己的父親到底去了哪裡?究竟是死是活?安語晨正在惆悵之際,電話卻又突然響了起來。
  張大官人和老道士對望了一眼,都在想,這事兒不會那麼巧吧,手機剛給她,綁匪就打電話過來。


卷十三 第1260章 狼子野心
  打電話的卻是安達文,香港那邊來客人了,是安老生前的朋友兼把兄弟林牧,他和安家也算得上是老朋友了,安達文所以通知安語晨過去見個面。

  安語晨應承了下來,張大官人擔心有人會對她不利,所以今天做好了全程緊跟的準備。
  老道士倒是因為昨天和張揚的一席話打消了再次前往葬禮現場的念頭,就算死得是他侄子,他也不能表現的太過熱心,不然真得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張揚和安語晨走後,老道士拿起了掃帚,清掃起了院落,自從紫霞觀失火之後,道觀裡的房屋大半都已經坍塌,政府倒是撥了一筆專用款項用來修復道觀,不過真正開工建設要到明年了。
  李信義一邊掃地一邊想起了家裡這些年接二連三的發生的慘劇,心中不由得暗自感歎。正在李信義歎息之時,忽然聽到外面響起輕輕的腳步聲。
  李信義轉身望去,卻見一位中年男子緩步走了進來,他的身後還跟著兩名年輕人,從他們胸前佩戴的白花就能夠判斷出,這幾名男子也是來參加安德淵葬禮的。
  中年男子向李信義道:“道長,我也通道,想在老君像前上香超度吾友亡靈,不知道長可否願意行個方便?”
  李信義聽說此人是為了超度安德淵而來,當然不會拒絕,他淡然笑道:“紫霞觀向來笑迎八方客,施主是有緣人,請進,請進!”
  中年男子向兩名手下使了一個眼色,兩人全都停下腳步留在外面沒有跟隨。
  李信義帶著中年人進入大殿,大殿經歷那場火災之後,也損毀嚴重,尤其是屋頂破損的厲害,現在暫時沒有修葺,用破葦席臨時遮住。每逢下雨裡面也是迷蒙不斷。
  中年男子自己帶著香燭前來。他拿了一束香在燭火上引燃。
  李信義站在一旁,望著這中年男子一絲不苟的樣子,心中暗道:“如今像這樣虔誠的香客已經不多了。”
  那中年男子舉著手中的燃香向四方參拜,最後恭恭敬敬在老君像前跪了下來,這燃香的味道非常特別,比起普通的燃香有些不同,讓人聞了還有吸鼻去嗅的欲望。李信義不覺深吸了一口氣,可忽然感覺頭暈眼花,忽然意識到此事不妙,可沒等他做出下一步的反應,老道士雙腿一軟,撲通一聲已經摔倒在了地上。
  那中年男子將燃香扔在香爐之中。微笑望著已經人事不省的老道士,輕聲道:“你一輩子和香燭結緣,卻連這點味道都禁受不住,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呐!”
  安語晨陪著林牧老爺子寒暄的時候,張揚就在她身邊。
  安達文說了兩句話,就回到靈堂內跪著,安德淵死後的這段時間。他表現得還很像一位孝子。剛剛跪下。他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安達文拿起電話。聽到那端一個得意的聲音道:“得手!”
  安達文不動聲色,掛上電話,向剛剛進入的來賓還禮叩頭。
  林牧和安志遠是多年的老友,也是安老的結拜兄弟,不過和安老其他的拜把兄弟不同,林牧一直做的都是正行,他年輕的時候曾經因為招惹黑道而被追殺,後來是安志遠出面幫他擺平了這件事。目睹安家遭遇這連番的不測,林牧心中也是不勝感慨,本來這次他的子女都不建議他過來,可是林牧想起安志遠這位老友對自己昔日的恩澤,還是拖著老邁的身體從香港不辭辛苦來到了春陽。
  安語晨道:“多謝林爺爺親自過來!”
  林牧和顏悅色道:“我本以為德淵會安葬在香港,卻沒有想到最終他還是選擇落葉歸根,你們安家人都對故土有著深厚的感情。”
  安語晨點了點頭。
  林牧道:“有沒有你爸的消息?”
  提起父親安語晨的眼圈不由得紅了。
  林牧知道自己觸及了她的傷心事,趕緊寬慰她道:“應該不會有事,你爸為人忠厚,我相信吉人必有天相。”他提出要去安老的墳前看看,林牧有這樣的要求也實屬正常,大老遠從香港過來,怎麼也得在老朋友的墳前上一炷香。
  安語晨為林牧引路,張揚也陪著前往,可是進入安家老林的時候,卻被四名身穿黑色西裝帶著墨鏡的男子擋住去路。將他和安語晨林牧分隔開來。
  張大官人不由得有些惱火,冷冷道:“讓開!”
  安語晨聽到身後動靜也轉過身來,看到有人阻攔張揚,她怒道:“幹什麼?讓他進來!”
  安達文陰測測的聲音從後方響起:“他有什麼資格進入我們安家的老林?”
  安語晨道:“我帶他進去可不可以?”
  安達文搖了搖頭道:“不行,安家還由不得你說了算,你和他什麼關係?師徒?我看不像,夫妻?好像沒聽說你們登記註冊,我雖然敬你一聲堂姐,可是今天是我爸下葬的大日子,不能什麼人都去我們安家老林裡逛蕩。”
  林牧道:“阿文,你這麼就是說我了,我也是外人。”
  安達文道:“林老爺子,這事兒跟您沒關係,您是我爺爺的結拜兄弟,您當然有資格,我就見不得外人對我們安家的事情指手畫腳。”他冷冷盯住張揚。
  安語晨還要爭辯,林牧歎了口氣道:“我說你們倆都少說一句,死者為大,能不能讓死去的親人心安呢?”
  張揚倒不是對安家老林有什麼興趣,他只是想保護安語晨。
  安語晨聽林牧這麼說,也按捺住火氣,向張揚道:“張揚,你在這裡等我,我自己能夠照顧自己。”
  安達文揮了揮手道:“阿東,你帶人保護我堂姐,我們安家的事情不需要外人插手。”
  大耳東應了一聲,率領四名手下跟著過去了。
  依著張大官人的脾氣早應該沖上去給安達文倆大嘴巴子,可安語晨在場,他怎麼都要照顧她的感受,只能按捺下心中的憤怒,叮囑安語晨道:“有什麼事情就叫我一聲。”
  安語晨和林牧在大耳東那幫人的陪同下離去之後。
  張揚來到安達文面前。
  以安達文的膽色,心中也不禁開始打鼓,他過去不是沒吃過張揚的耳光,知道眼前這位是什麼事都能幹出來的主兒,安達文道:“你想幹什麼?”
  張揚道:“今兒我不打你!安達文,你給我聽著,但凡你敢在這裡玩花樣,我保證讓你離不開清臺山。”
  安達文強裝鎮定,冷笑道:“別把自己當成救世主,我們安家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
  林牧在老友的墳前上香,他感歎道:“大哥,想起過去咱們把酒言歡,徹夜長談的情景如同就在眼前,如今我們兄弟卻已經是人鬼相隔了。”
  望著墓碑上安志遠的遺像,林牧心中不禁一陣難過。
  一旁安語晨也哭得泣不成聲,一想到父親失蹤,爺爺已死,現在的安家她竟然連一個親人都沒有了,安語晨自然傷心。
  林牧歎了口氣正想說話的時候,卻感覺頭腦一陣眩暈,咚!地一聲倒在了地上。
  安語晨見狀大驚失色,正要喊人,可話沒有說出口,也感覺一陣頭暈目眩,軟綿綿歪倒在了地上。
  一旁大耳東幾人慌忙沖上去將燃香熄滅,架起林牧向外面就走,與此同時,從一旁竹林中走出兩名黑衣人,將安語晨架起,迅速隱沒在竹林之中。
  張揚在外面等得焦急,可他也認為光天化日之下,應該不會出什麼大事,就在他有些不耐煩的時候,突然看到大耳東那群人架著林牧老爺子慌慌張張跑了過來。
  眾人關注的都是這位老爺子,可張揚卻發現安語晨沒有跟來。
  那邊大耳東叫道:“不好了,林老爺子突然昏倒了!”
  眾人七嘴八舌道:“趕緊送醫院!”
  張揚心中已經籠上一層陰雲,他顧不上去探視林牧的狀況,轉身向安家陵地沖去,兩名安達文的手下試圖攔住他,被張揚雙臂一分推得橫飛了出去,摔出足有三丈多方才落在地上,摔得苦不堪言。
  張揚來到安老的墳前,卻見周圍一個人影子都沒有,哪還有安語晨的身影,張大官人大驚失色,安語晨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人劫持走了。
  安達文率人隨後趕了過來,看到此情此境他也似乎大驚失色,驚呼道:“姐,我姐呢?”
  張大官人怒視安達文一步步走了過去,安達文的幾名手下同時將手伸向了肋下,張揚判斷出,這些人應該全都偷偷攜帶了武器,張揚怒道:“你怎麼跟我解釋!”
  安達文一臉的無辜:“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阿東!阿東!你他媽給我出來!”
  大耳東氣喘吁吁地趕了過來,剛到安達文面前,安達文就一個耳光狠狠抽了過去:“我姐呢?”
  大耳東被安達文這一巴掌給打懵了,聽到安達文的問話,這才明白過來,敢情這位老大是在張揚面前做戲呢。他一臉迷惘道:“剛……剛才林老爺子突然就倒了下去,我們只顧著救老爺子,忘了……忘了保護小姐這件事了……”
  安達文怒吼道:“還不趕緊去給我找!”
  張揚望著眼前的一幕心中懊悔到了極點,早知如此,自己就應該堅持陪同安語晨前來,想不到竟然會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把人給丟了,若是安語晨出事,自己將如何面對尚在繈褓中的天賜?
  安達文心中暗自得意,任你張揚如何能耐,我一樣可以在你的面前將安語晨劫走?你只怕絞盡腦汁也想不到這件事和我有關吧?他偷偷向張揚望去,卻見到張揚一雙充滿殺機的目光正冷冷盯住自己,安達文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
  張揚道:“別忘了我剛才的話,如果小妖有什麼閃失,你和你的這幫手下,沒有一個能夠活著離開!”
  青雲竹海,翠竹叢生,秋風吹過,青竹此起彼伏,從山頂俯瞰宛如一片波濤洶湧的海洋,竹海因此而得名,竹海雖然很美,可是身在其中卻容易迷失方向。張揚在竹海內找了近一個小時,也沒有發現安語晨的蹤影,此時他已經完全鎮定了下來,看了看周圍,安達文的人也在竹林之中到處尋找,張大官人也分辨不出這幫人到底是不是真心再找,這件事從一開始大概就是一個預先佈置好的圈套。
  安語晨為了尋找父親的下落而來到清臺山,對方利用安語晨急於找到父親的心理,將她吸引到這裡,並一步步將她引入預先設計好的圈套。
  張揚雖然非常謹慎,但是他發現自己仍然算錯了一件事,他本不應該相信安達文,安達文此人狼子野心,是絕不可能和自己站在同一陣線上。他忽然想到了一種極其可怕的可能,安達文會不會利用這次的機會另有盤算?
  林牧被緊急送往了春陽縣人民醫院,雖然發生了這樣的意外,可安德淵的葬禮仍然要繼續進行。相對安達文那邊近百人的送葬隊伍,張大官人顯得勢單力孤,他決定先回紫霞觀去搬救兵。
  論到對這一帶地形的熟悉,老道士李信義絕對首屈一指。可當張揚來到紫霞觀。卻發現李信義也已經不知所蹤。
  張大官人此時方才有些一籌莫展了,就在此時他的電話響了起來,張揚看了看號碼,並不熟悉,接通電話,之後,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道:“張揚!”
  “是我!”
  “李信義和安語晨都在我的手上。想讓他們活命,你就老老實實配合!”
  張揚向周圍看了看,安達文那幫人正在做著下葬前的準備,沒有人關注他這邊發生了什麼。張揚向遠處走了幾步,低聲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安語晨帶了兩百萬美金過來,那筆現金現在存放在春陽縣明珠賓館518號房間的保險箱內。我給你三個小時,你去賓館保險箱將那筆錢取回來。”
  張揚道:“我怎麼知道他們沒事?”
  “你沒資格跟我談條件!記住,不要跟我耍花樣,只要讓我發現你敢報警,我就殺了他們!你記住,保險櫃密碼是天賜的生日,鑰匙就在抽水馬桶的水箱裡。”對方說完就掛上了電話。
  張揚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上午十一點。從這裡前往春陽明珠賓館。就算片刻不停地趕路,恐怕時間也相當緊迫。他知道安語晨準備了兩百萬美金就存放在春陽。綁匪當初要求的是一千萬現鈔,但是隨身攜帶一千萬人民幣根本不現實,安語晨所以兌換成美元,一來方便攜帶,二來也好隱藏。打電話的這個人對事情瞭解的這麼清楚,由此可以證明安語晨十有八九落在了他的手裡,張揚心中也稍稍安定。安語晨主動將這筆錢藏匿的地點告訴綁匪,其用意就是讓綁匪見財起意,而她堅持不說密碼,由自己去取這筆錢,等於為自己尋找綁匪留下了機會和可能。綁匪不會知道天賜是誰?更不會知道他的生日。
  安語晨和李信義兩人都被五花大綁,他們所處的地方是一個地洞,兩人都被注射了肌肉鬆弛劑,靠坐在潮濕的牆壁上,望著前方的中年人。
  中年人微笑道:“兩位不必害怕,我找你們只是為了求財,而不是為了害命,只要你們配合,我保證不會傷害你們。”
  安語晨道:“我爸在哪裡?”
  那中年人道:“等我拿到錢,一定會告訴你。”
  安語晨道:“你撒謊,你根本就不是劫持我爸的綁匪。”
  中年人笑容不變:“是你的命重要還是你爸的命重要?還是先考慮你自己吧。”
  安語晨道:“誰派你來的?你到底想要什麼?”
  中年人歎了口氣道:“你不問我,險些我都忘了抓你們過來的主要目的。”
  安語晨道:“這件事和道長無關,你不要為難他!”
  中年人道:“和他無關?”他呵呵笑了起來,緩步來到李信義的面前,舉起沒有喝完的半瓶水澆在老道士的頭上。

  李信義被冷水一激醒了過來,他蘇醒過來第一件事不是關心自己的處境,而是安語晨的安危:“安小姐,你有沒有事?”
  安語晨搖了搖頭道:“道長,我沒事!”
  那中年人嘖嘖有聲道:“果然是舐犢情深!”
  安語晨聽他這樣說不覺一怔。
  中年人指著李信義向她道:“你還不知道,他是你爺爺的親弟弟,沒出家之前也是姓安的!”
  安語晨雖然一直都感覺老道士是個和藹可親的長者,可是她卻從不知道老道士居然是自己的叔爺爺,不過這番話出自綁匪之口,她將信將疑。
  老道士李信義原本是一輩子沒打算將這個秘密說出來,可是現在他們爺孫二人落入困境,還不知能不能活著從這裡走出去,不由得暗歎了一口氣:“小妖,他說得全都是事實,我和你爺爺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
  安語晨聽說自己在這世上居然還有親人,不禁熱淚盈眶。
  中年人道:“先別顧著爺孫情深,安小姐,關於那筆錢你最好不要騙我。”
  安語晨道:“如果你只是為了那筆錢,好說,只要放我們離開,我還可以再給你一倍的酬金。”
  中年人笑道:“貪心不足蛇吞象,我沒那麼大的貪欲,對了,現在你可以把安老爺子留在瑞士銀行的帳號和密碼說出來了。”
  安語晨微微一怔,她從未聽爺爺說過這件事。
  老道士李信義聽到這句話心中卻是一驚,這個秘密他除了告訴張揚之外沒有第三個人知道,怎麼這中年人會知道?
  安語晨道:“我不知道你說些什麼!”
  中年人道:“安小姐,我勸你還是好好想一想錢重要還是命重要。”
  老道士李信義盯住那中年男子道:“你們是安達文的人!”
  中年人笑道:“其實人糊塗一點反而活得比較長久。”
  按照原定的計畫,本該是黃昏時分方才下葬,可是安達文不知為何突然改變了主意,他決定臨時改為午後下葬。
  下葬之前,突然下起雨來,為安德淵送葬的這幫人大多沒帶雨具,被淋了一個措手不及,可懾于安達文的威勢,也沒有人敢跑到帳篷裡去避雨。
  安達文抱著父親的骨灰,走在風雨中,手下撐起雨傘,想要為他遮住頭頂的風雨,卻被安達文拒絕。
  安德淵的墓穴就位於父親安志遠的旁邊,事實上在安老的眾多子女之中,唯一在生前表示要葉落歸根,葬在安家老林的只有安德淵。
  安達文望著眼前的這片墳塚,最大的那座是他的祖爺爺安大鬍子的墳墓,他聽說過這位祖上的威風事蹟,當年縱橫清臺山一代,讓這周圍八百里百姓聞風喪膽,毗鄰一旁的就是他爺爺安志遠的墳墓,安達文對這位曾經叱吒香江的老人還是抱有相當敬意的,可是在他知道爺爺將巨額財產全都以秘密存款的方式留給了自己的堂姐安語晨,他的心態就完全發生了改變。
  安達文恭恭敬敬將父親的骨灰放入事先準備好的棺槨中,眾人合力將棺槨沉入墓穴內,專程從香港請來的風水先生在一旁指揮。
  棺槨定位之後,安達文跪在墓前,不顧地上的泥濘,含淚拜了三拜,父親死得實在太慘,如果一切真的如張揚所說,那麼這個安德恒才是他最大的仇人。
  前來弔唁的人們環繞墓穴而行,紛紛向棺槨中放入象徵懷念的百合花。
  安達文站起身,捧起一把濕漉漉的泥土灑在父親的棺槨之上。在他象徵性的填土之後,幾位手下同時動手,很快在他們的面前就立起了一座新墳。安德淵曾經縱橫臺灣黑道,一手創立島內第二大社團信義社,可最終仍然沒有逃脫橫死的命運,江湖路果然是一條不歸路。
  雨沒有停歇的跡象,所有人的衣服都已經濕透,他們在心底抱怨著這該死的天氣。
  大耳東撐起雨傘,為安達文遮住頭頂的風雨,四周已經沒有其他人,安達文低聲道:“有沒有消息?”
  大耳東低下頭,附在他耳邊低聲道:“刀頭說還需要一些時間。”
  張大官人馬不停蹄地趕到春陽,途中他給喬鵬飛打了個電話,這是避免遇到不必要的麻煩,想要大搖大擺地進入明珠賓館的豪華套間,必須要這位現任春陽一把手發話。
  喬鵬飛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他還是給張揚開了一路綠燈,張大官人順利進入了安語晨預訂的房間,果然從馬桶水箱中找到了保險櫃鑰匙,然後按下兒子的生日編號,順利開啟了保險櫃,從中取出安語晨事先放在那裡的兩百萬美金,扔入隨身帶來的旅行袋。
  張大官人不敢有絲毫怠慢,背著那兩百萬美金,片刻不停地踏上歸程。
  延綿的秋雨為張大官人的返程製造了不少的麻煩,經過黑山子鄉的時候,部分道路又因為塌方而中斷,張揚不得不扔下吉普車,徒步繼續上山,走過塌方區,張大官人攔住了一輛摩托車,開口就要買車。
  那青年農民眨了眨眼睛:“俺這車是老幸福,可皮實了,值一千多呢。”
  張大官人抽出一千美金遞了過去。
  對方顯然不認識這花花綠綠的美鈔:“啥?你拿冥幣糊弄我。”
  “靠,這是美金!”張大官人懶得跟他囉嗦,一把就將這廝給拖了下來,然後將那一千美金扔給他,騎著他的老幸福,突突突冒著黑煙揚長而去。
  那青年顧不得撿錢,撒丫子就追:“有人搶我摩托車……有人……”
  張大官人的聲音在前方遠遠飄了過來:“你去上清河村取車……”
  張大官人絕對是借而不是搶,時間緊迫,他顧不上多做解釋。
  葬禮已經進行到了尾聲,安達文剛剛站起身,就看到一個紅點瞄準了他的胸口,然後他就感覺仿佛被一記重拳狠狠擊中了胸口,安達文的身體倒著飛了起來,撞在一名手下的身上,然後四仰八叉地摔倒在了泥濘中。
  “啾!啾!啾……子彈通過消聲器的聲音不絕於耳,驚呼聲慘叫聲響成一片。前來弔唁的賓客已經有五六人倒在了槍下。
  安達文的手下慌忙拔出了手槍。他們根本無法分辨殺手藏在何方,只能瞄準竹林四周盲目地開槍還擊。
  暗殺的子彈來自兩個不同的方向,安家老林是青雲竹海內唯一的空曠地帶,而這一區域如今已經成了對方獵殺的圍欄。
  慌亂中有人叫道:“快,快進竹林!”
  被暗殺弄得驚慌失措的這群人方才醒悟過來,一個個跌跌撞撞地逃向竹林,只有借著竹林的掩護。方才能逃過狙擊手的子彈。
  安達文在兩名手下的幫助下艱難地爬了起來,他事先已經穿上了避彈衣,也幸虧如此,方才逃過了那致命的一槍。安達文到現在都沒有從恐慌中恢復過來,剛才那一槍本來是瞄準他前額的,他剛巧站起身來。所以子彈才射中了他的胸口。
  “文哥,快走……”這名手下話還沒有說完,子彈已經貫通了他的顱骨,鮮血和腦漿噴了安達文一臉。
  安達文無法形容心中的恐慌,他以驚人的速度逃入竹林。
  短短的三分鐘內,幾乎所有的倖存者全都進入了竹林中,安家老林內,橫七豎八地躺到了十多具屍體。他們的孝巾還未來得及取下。雨水不停洗刷著他們的屍身,鮮血將周圍的地面染紅。在周圍翠竹的映襯下,顯露出觸目驚心的殷紅色。
  槍聲已經停了,安達文的身邊還有五名手下,剛才槍響的時候,大家四散而逃,逃過那一輪射擊的應該有不少人,都藏身在周圍的竹林中。
  安達文從腋下抽出手槍,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恐懼的緣故,他蒼白的嘴唇開始顫抖,或許兩個原因兼而有之。
  沒有人膽敢冒險逃離,只要在空曠的地方,他們就可能成為對方的獵殺目標。
  安達文向一旁的大耳東道:“我讓你嚴查周圍高地,怎麼還會發生這種事?”
  大耳東一臉的無辜,青雲峰地形複雜,就憑他們目前的人手想要將這周圍全都控制起來根本沒有任何可能。沉寂了大約十分鐘左右。除了風雨聲,再也聽不到槍響。
  安達文揮動了一下右手的手槍,示意一名手下出去看看情況。
  那名手下咬了咬嘴唇,一臉的畏懼。
  安達文雙目之中凶光畢露,他用槍口緩緩對準了這名手下。
  那名手下就快哭出來了,他不得不接受命令,慢慢靠近竹林邊緣,先拋了一塊石頭出去,沒有什麼動靜,這才大著膽子伸出手臂,仍然沒有動靜。
  安達文動了動手槍,示意他走出去。
  那手下鼓起勇氣走了出去,貼著竹林向外逃離,當他走了兩步,感覺真得沒有人對他進行射擊,這才發足向外面跑去。
  “嗖!”子彈瞬間追上了他的腳步,從他的頸後射了進去,那名手下連聲音都沒發出,就一頭栽倒在地上,四肢手腳仍然在泥濘中不停地抽搐。
  安達文倒吸了一口冷氣。
  大耳東低聲道:“文哥,子彈從對面射出來的,死的全都是我們的人……”他的話音未落,就聽到蓬!地一聲槍響,槍聲距離他們並不遠,隨之響起了慘叫聲,然後引發了一陣密集的槍火聲。
  這次的槍聲如此之近,顯然並非來自於狙擊手。
  一個淒厲的聲音大叫道:“臺灣仔是反骨仔……”他的聲音很快被槍聲淹沒。
  冷汗混合著雨水從安達文的脊背滑落,今天前來弔唁的臺灣人至少有三十人,剛才的那一聲,難道代表著這三十多名臺灣人全都是內賊?不可能?他們都是信義社的幫眾,全都是父親當年的心腹手下。
  槍聲間歇,一個帶著濃重閩南腔調的聲音道:“幹你娘!安達文,你還是束手就擒吧!”
  安達文從聲音聽出,這是父親當年最得力的助手之一,信義社的三當家黃阿泰,沒想到這個昔日被父親一手提拔起來的手下,竟然在父親的葬禮上倒戈相向。他慢慢脫下身上白色的孝衣,大耳東也解下頭上的孝巾,今天安達文的手下全都戴孝,前來弔唁的賓客大都胸前戴著白花,狙擊手正是以此來區分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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