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羅慧寧從房間內走了出來,來到樓梯中段停下腳步。冷冷望著文浩南,文浩南還是頭一次從母親的眼中看到如此陌生的目光。
羅慧寧道:“如果你不放棄追究這件事,我就再也沒有你這個兒子!”
文浩南點了點頭,他的內心深處湧現出無盡地悲哀,母親竟然為了張揚那個乾兒子要和自己斷絕關係,他沒說話,轉身向外面走去,留給母親一個倔強而不屈的背影。
羅慧寧聽到外面的汽車聲遠去。忽然感覺一陣頭暈目眩。她雙腿一軟在樓梯上跪了下去。
文玲及時發現,在母親的額頭撞在樓梯上之前。一個箭步沖了過去,以驚人的速度擋在她的面前,展臂抱住母親的身軀。
羅慧寧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沙發上,文玲就坐在她的身邊陪伴,她坐起身,捏了捏自己的眉宇:“我這是怎麼了?”
文玲道:“沒事,剛剛醫生給您看過了,說是低血糖,休息一下就好。”
羅慧寧道:“他走了?”
文玲道:“浩南並不知道你暈倒的事情。”
“不要告訴他,不要告訴任何人!”
文玲道:“媽,我去給您倒杯水。”
羅慧寧一把抓住她的手掌:“小玲,你哪裡都不要去,就坐在這裡陪陪我。”
文玲的肌膚很涼,羅慧寧不由得擔心道:“天氣越來越冷,為什麼還穿得這樣單薄?”
文玲道:“我不覺得冷,這樣很好。”
羅慧寧歎了口氣道:“忽然發現,我對你和浩南的關心實在是太少了。”
文玲道:“父母把我們養育成人,已經是天大的恩德。”
羅慧寧道:“有些時候,我真得想咱們一家平平淡淡地過日子,因為你爸的緣故,你們從小就生活在別人的關注之中,這些關注對你們來說也是一種壓力。”
文玲道:“媽,您別多想了,還是好好休息。”
羅慧寧道:“我時常在想,如果當初我不去干涉你們的感情生活,也許你們現在會幸福許多。”
文玲感覺到母親的手握得越發緊了,她柔聲道:“過去了這麼久,什麼都忘了,我發現一個人生活更適合我。”
羅慧寧道:“很多事是勉強不來的……”
文浩南沒想到秦萌萌會主動打電話給自己。
如果不是因為張揚被警方扣留,秦萌萌絕不會打給文浩南這個電話,聽到張揚被西京分局扣押的消息,秦萌萌頓時亂了方寸,她偷偷給文浩南打了這個電話。
文浩南聽說她為了張揚的事情,心中更是嫉恨,不過文浩南並沒有在電話中流露出來,只是淡然道:“有事見面再說。”
秦萌萌有事相求,不得不答應了他見面的要求。
秦萌萌並沒有走遠,就在香山別院等他,文浩南驅車來到別院門前並沒有進去,而是嗯響了汽車喇叭,讓秦萌萌出來見他。
文浩南認為自己在這件事上已經完全掌握了主動權。
陳雪並不贊同秦萌萌找他求情,雖然她對文浩南的瞭解很少,但是從接觸過的有限幾次已經讓她對文浩南感到厭惡。
秦萌萌臨出門之前向陳雪道:“你放心,他不敢對我怎樣。”
陳雪點了點頭道:“不要走遠,有事就叫我!”
秦萌萌溫婉一笑,握了握陳雪的纖手,舉步走出門外。
文浩南站在越野車前,雨後的天空明朗澄澈,樹木山野,眼前的一切景物色彩變得格外鮮明。
秦萌萌穿著黑色風衣,纖腰盈盈一握,慢慢走向文浩南。
文浩南道:“看來這次你願意跟我好好談一談了。”
秦萌萌明澈的美眸看了看文浩南,輕聲道:“進去談還是在車裡談?”
文浩南指了指前方隱沒在樹林中的石階:“隨便走走吧。”
秦萌萌的目光流露出幾分猶豫。
文浩南笑道:“不用這麼警惕,我是員警!”
秦萌萌道:“善惡和人的身份毫無關係!”她先行向石階走去。
文浩南跟在她的身後,他的步幅很大,很快就追上了秦萌萌:“你這次找我是為了張揚?”
秦萌萌道:“是,我想你放過張揚!”
文浩南道:“如果一個人一心想殺掉你,你會毫無理由的寬恕他嗎?”他停頓了一下又道:“給我一個理由。”
秦萌萌道:“你們畢竟是兄弟。”
文浩南冷冷打斷她道:“我們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
秦萌萌道:“你為什麼這麼恨他?”
文浩南道:“我之所以前來,並不是為了滿足你的好奇心,而是我有問題要問你。”
秦萌萌停下腳步,抬起頭毫無懼色地望著文浩南的雙目。
文浩南道:“你為什麼要殺死秦振東?”
秦萌萌內心一震,她用力咬著櫻唇,俏臉頃刻間變得煞白。
文浩南道:“你們畢竟是兄妹,究竟是怎樣的仇恨才促使你拿起槍將他殺死?”
秦萌萌最不願想起的就是關於秦振東的一切,從文浩南的眼神中,她看到了深藏在其中的瘋狂,她忽然明白文浩南正是用這樣的方式來報復自己。
愛之越深恨之越深。
秦萌萌道:“我沒有殺他!”
文浩南道:“我發現你和張揚還真有一個相同的地方,同樣都是想要謀殺自己的兄弟,同樣不敢承認,只不過你成功了。”
秦萌萌怒道:“你住口,文浩南,如果你恨我的話,那麼你只管沖著我來,為什麼要遷怒於張揚,遷怒於一個曾經幫助過你的人,你簡直是恩將仇報!”
文浩南冷笑道:“恩將仇報?他張揚為我做過什麼,值得我對他感恩戴德?我聽說他救過你的兒子,是不是因為這件事你就喜歡上了他?”
秦萌萌用力搖了搖頭。
文浩南道:“我知道,當時是他們委託張揚調查你有私生子的事情,要用這件事讓我知難而退,破壞我們之間的感情。”
秦萌萌道:“文浩南,我們從未開始過,甚至連普通的朋友都算不上!如果不是家人逼我,我不會跟你見面,你明不明白,我根本配不上你,我有自知之明,這麼多年都已經過去了,你為什麼還要執迷不悟?”
文浩南道:“我執迷不悟?你們都以為我很好騙,以為一切都能夠瞞過我的眼睛?”他搖了搖頭:“我知道你為什麼要殺秦振東,因為秦歡根本就是你和他的兒子!”
“你住口!”秦萌萌宛如被人一刀刺入了心口,她的內心在汩汩流血,望著眼前的文浩南,她方才發現此人的殘忍與冷酷。
文浩南卻沒有放過秦萌萌的意思,依然道:“你是秦家的養女,秦振東是你的大哥,你們之間發生了不倫之事,這才是你殺死他的原因,為什麼殺他?為什麼要殺他?”
秦萌萌已經是淚流滿面,她捂住雙耳尖叫道:“不要再說,你不要再說了!”
文浩南道:“你不敢面對現實,你當初不接受我,是因為秦振東給你留下了陰影,並不是你對我沒有感情,張揚又偏偏從中作梗,詆毀我的形象。”
秦萌萌道:“有關嗎?這和張揚有關嗎?文浩南,你恨我,你覺得我對不起你,你只管對付我,可你……為什麼要針對張揚?”
文浩南點了點頭道:“你老老實實回答我一個問題,你是不是喜歡張揚?”
秦萌萌咬了咬嘴唇,她含淚搖了搖頭。
文浩南笑道:“你知不知道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是什麼?就是沒有得到你,如果我放過張揚,你會不會滿足我的這個心願?”
“卑鄙!我寧可去死!”秦萌萌怒斥道。
文浩南道:“你不會死,但是我可以讓張揚生不如死,你答不答應?”
秦萌萌道:“文浩南,我從未想過你會這樣卑鄙,我現在就給你答案,我從未喜歡過你,一絲一毫都沒有過,是,我喜歡張揚,值得我喜歡的男人應該光明磊落坦坦蕩蕩,而不是像你這種只敢在別人背後做動作的陰險小人,張揚無論出了什麼事情,我都會為他等候,無論他需不需要,無論他心中有沒有我,可是你,你註定只能是孤家寡人,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愛你,因為你不值得!”
文浩南點了點頭:“很好。其實就算你答應了我。我一樣不會放過張揚,秦萌萌,你會後悔!”
于強華和趙國強一起離開,張揚可以在西京分局裡面暫時躲避外面的風風雨雨,他們兩人卻不能夠,兩人乘坐的警車一出分局大門就被外面守著的幾十名記者擋住了去路。
汽車無法前行,于強華落下半截窗戶。馬上有十多支話筒就塞了進來,有人道:“於大隊,我們聽說你們剛剛拘捕了濱海市委書記張揚,據說他在北港曾經想用汽車炸彈謀殺文副總理的兒子文浩南……”
于強華雙目一瞪:“都聽誰說的?我告訴你們,記者也不能無憑無據的亂說話,誰說我們拘捕張揚了?我們只是請他來協助調查情況。簡直胡鬧,趕緊讓開,我們有緊急公務要執行。”
如果現場只有一兩個記者肯定好辦,可人一多事兒就便亂套了。這幫記者仍然圍堵在車前,大概覺得是法不責眾,誰也不願意離開。
有人道:“請問張揚為什麼要謀殺文浩南,他們是幹兄弟啊?”
趙國強乾脆拉響了警笛,于強華怒道:“誰再敢攔著。馬上以妨礙公務罪拘留!”他很快就發現自己的威脅沒用。還是趙國強多了個心眼。指了指後方出來的汽車道:“張揚的律師在後面的車裡,他最清楚實際情況。你們找他!”還別說這招真有用,呼啦一下這群記者將高廉明的車給圍上了。
高廉明氣得直摁喇叭。
于強華和趙國強兩人沖出了包圍圈,同時松了一口氣,于強華看了趙國強一眼道:“國強啊,到底是你老奸巨猾。”
趙國強道:“我也是被逼得沒辦法,張揚這混小子啊,他倒是悠閒自在。”
于強華卻不這麼看:“悠閒自在?文浩南把這件事折騰得滿城風雨,夠他小子喝一壺的。我說這文家也是,一個乾兒子一個親兒子都鬧得刀槍相見了,為什麼他們不出面制止?家醜不可外揚,這事兒對文副總理的聲譽也沒什麼好處吧?”
趙國強道:“文副總理目前在國外出訪,我看這件事是文浩南自作主張折騰出來的,他父母未必同意。”
于強華道:“這兄弟倆得多大仇啊,鬧到了這種水火不容的田地。”
趙國強道:“文浩南看來是跟張揚磕上了,不過他這麼幹並不明智,就算真把張揚送進了監獄,文家的顏面也不好看。”
于強華道:“我倒覺得張揚不至於想殺他,張揚那個人雖然有點玩世不恭,可在大是大非上還是能夠把握住的。”
趙國強道:“說起來還是耿千秋那件案子給牽連出來的,張揚抓管誠的時候,大概想不到這把火會燒到他自己的身上吧。”
于強華道:“這兩天有不少電話打過來為耿千秋求情,不過聽說下令查封人間宮闕的是趙副市長,一個個又選擇了回避,耿千秋開始的時候態度很蠻橫,這兩天已經明顯有些轉變了。”
趙國強道:“她有沒有說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于強華搖了搖頭道:“我看還得需要一些耐心。”
趙國強道:“送我去國安總部,我找人問問張揚的案子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喬老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睡著了,朦朧間感覺有人為自己蓋上了毛毯,睜開雙眼,正看到兒子喬振梁輕手輕腳地想要走開。
喬振梁本想給父親蓋好毛毯就走,沒想到這輕微的動作還是驚醒了他,歉然笑道:“爸,吵醒您了!”
喬老笑道:“人老了,不知不覺就能睡著,可睡得又不踏實,一丁點動靜都能醒過來。坐!”他坐直了身子,將毛毯放在一旁。
喬振梁在父親身邊坐下:“爸,昨天我見到秦鴻江了。”
喬老喔了一聲,並沒有其他特別的表示。
喬振梁道:“他讓我代他向您說聲對不起,說本想親自登門給您老道歉的,可又怕您老忙。”
喬老淡然笑了笑,自己都已經退下來了,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時間,秦鴻江不是怕自己忙,而是怕自己不願見他。
喬振梁道:“張揚找您出面了?”
喬老搖了搖頭道:“沒有,是史滄海找的我,秦萌萌那孩子不錯,幫幫她也是應該的。”
喬振梁道:“她身上好像還背著一件案子,據說她大哥秦振東的死和她有關。”
喬老道:“沒有親眼見到的事情就沒有發言權,對了,你怎麼突然回來了,津海的工作不是很繁忙嗎?”
喬振梁微笑道:“再忙也得回來看看您啊!”
知子莫若父,喬老卻知道兒子回來並不僅僅是探望自己那麼簡單,最近京城發生的事情想必已經傳到了他的耳朵裡,喬老道:“什麼事也不如工作重要。”
喬振梁道:“我剛回來就聽說了一件事,說國權的兒子把張揚給告了?”
喬老聽到張揚的名字笑了起來:“這小子還真是個惹禍精,每次來京城都不素淨,跟小秦家的幾個孩子鬧完,現在又跟自己幹哥哥鬧上了。”
喬振梁道:“只怕不是他想鬧得吧?”
喬老道:“都說老子英雄兒好漢,我怎麼看現在盡是些老子英雄兒混蛋呢?”
喬振梁臉皮發熱,老爺子這句話等於把自己也罵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