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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 醫道官途 作者:石章魚 1051章-1286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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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貝貝道:“真相就是,你一直都潛伏在組織內,出賣同志,出賣國家的利益,你通過嚴國昭和武直正野勾結,你利用自身背景和條件,大發不義之財,甚至不惜和國外黑社會組織勾結。”
  章碧君呵呵笑道:“貝貝,你的想像力真是豐富。”
  桑貝貝道:“還記得那張光碟嗎?”
  章碧君道:“你跟了我這麼久,難道不清楚我最討厭別人威脅?”
  桑貝貝道:“你不是討厭根本是害怕,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虧心事做得太多,害怕自己以後不得好死是不是?”
  章碧君道:“貝貝啊貝貝,你忘了,是我一手把你培養起來,是我重用你,如果不是我,你早就死了,為什麼你的心中都是對我的仇恨,而沒有一丁點對我的感激呢?”
  桑貝貝道:“你不配!”
  章碧君點了點頭,她將酒杯放在酒櫃之上,拉開抽屜從中取出一柄手槍,然後很慢地擰上消聲器。
  桑貝貝仍然望著她。
  章碧君輕聲道:“如果你感到害怕,可以閉上眼睛。”
  桑貝貝搖了搖頭道:“感到害怕的是你,你真好笑,我忽然發現你比我想像中脆弱得多,對了,這麼多年,你一個人帶著孩子是怎麼過來的?你女兒的父親為什麼不公開你們的關係?這麼多年,他為什麼要躲起來?我明白了,你這樣的女人根本不可能有人真心去愛!”
  章碧君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慍色,她舉起了手槍。
  可是她的手槍還沒有來得及扣動扳機,就聽到一聲清脆的槍響。
  章碧君愣了一下,可她幾乎馬上就反應了過來,迅速撲倒在地上,密集的子彈如同暴雨一般傾瀉在遊艇之上,遊艇上的玻璃被射擊得四處紛飛,船艙的地毯上轉瞬間已經覆蓋上一層厚厚的玻璃碎屑。
  章碧君抖落了身上的玻璃碎屑,舉起手槍尋找桑貝貝,桑貝貝的反應速度比起章碧君還要快捷,她抬腳就將章碧君手中的槍踢飛。
  章碧君顧不上地上的玻璃碎屑,一個前撲,去抓失落在地板上的手槍。桑貝貝又是一腳向章碧君的右肋踢去。
  章碧君拼著被她踢中一腳,忍著劇痛,終於成功將手槍拿到手中,她舉槍朝著桑貝貝就射,桑貝貝一個魚躍翻滾,躲在了酒櫃的後面,酒櫃上留下一排清晰的彈孔,不少酒瓶被子彈擊碎,紅色的酒漿迸射的到處都是,如同血液一般觸目驚心。
  船艙外傳來接連的慘呼聲,章碧君咬了咬嘴唇,剛才的一番爭鬥讓她的髮髻有些散亂,氣息也有些不平,這密集的槍聲,讓章碧君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自己被出賣了,出賣她的人就是嚴國昭,今晚安達文根本沒有現身,所有這一切都是嚴國昭製造出來的,他利用自己急於除去桑貝貝的心理,宣稱安達文要和她見面,將自己吸引到這無邊無際的大海之上。
  漁船上,一名肩扛火箭筒的男子瞄準了前方的遊艇,他扣動扳機,火箭彈如同一條火龍直奔遊艇而去。
  火箭彈擊中了遊艇的前部,威力巨大的爆炸幾乎將遊艇的駕駛艙整個毀去。
  章碧君和桑貝貝兩人的身體在這劇烈的衝擊面前,落葉般飛舞了出去,撞擊在另外一側的牆壁上。遊艇的右側開始傾斜,冰冷的海水迅速湧入船艙。
  張大官人看到了來自頭頂的火光,雖然在水裡,他仍然感覺到了剛才的那聲爆炸,他迅速向上游去,不斷接近頭頂那個看起來非常龐大的船體。
  桑貝貝和章碧君的大半身體都已經進入了水中,桑貝貝出色的身體柔韌性幫助了她,讓她在水中成功將銬著的手臂變換到身前。
  遊艇以驚人的速度下沉著,章碧君一邊逃向艙外,一邊舉起手槍向桑貝貝射擊。
  桑貝貝感覺到肩頭似乎被蚊子叮咬了一下,然後半邊身子變得酥麻,她的血液在海水中蔓延開來,遊艇的電力系統完全遭到了破壞,內部變得一片黑暗。
  黑暗幫助桑貝貝逃過了章碧君的後續射擊。
  遊艇仍然外露在海面上道部分開始起火燃燒,火光照亮了周圍的一小片海域。
  桑貝貝看到前方章碧君已經背負著呼吸器,從遊艇損毀的缺口遊了出去,桑貝貝全力追了上去。
  章碧君剛剛離開遊艇,就聽到身後金屬的崩塌聲,這是因為遊艇的部分船體因為承受不住水壓而發生的聲音,她不敢回頭,遊艇在完全沉入海面下的時候會形成漩渦,如果被捲入這個漩渦,恐怕就沒機會逃生了。
  章碧君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危險正在靠近自己,她轉過頭去,看到一道黑影已經來到了她的身體後方,章碧君回頭的刹那,桑貝貝已經追趕上了她,雙手抓住章碧君的呼吸器,將吸氧管扯落下來。
  章碧君抽出軍刀,閃電般刺向桑貝貝的咽喉。
  她雖然用盡全力,可是她的動作仍然因為海水的浮力而變得緩慢,桑貝貝雙手抓住她的手腕,意圖將軍刀搶奪下來。她雙手被銬住,在水中已經吃了很大的虧,章碧君右手被她抓住,可是空出的左手在水中扼住了桑貝貝的咽喉。
  水下的生死搏鬥驚心動魄,水上也是毫不遜色。
  遊艇暴露在外的部分再次被火箭彈擊中,這一擊徹底宣告了遊艇的沉沒,艇身完全消失在海面之下,只有散落在海面上的燃油仍然在燃燒,還有一些幸運逃離的船員正在海面浮沉掙扎。
  嚴國昭望著海面上的火光,忽然輕輕歎了一口氣,屠殺仍未結束,他的手下瞄準幾名倖存者不停射擊。
  桑貝貝的力量明顯開始減弱,章碧君握刀的手重新獲得了自由,她揮舞軍刀刺向桑貝貝的胸膛。
  刀鋒即將刺中桑貝貝的刹那,一支魚槍倏然射至,穿透了章碧君握刀的手臂,章碧君痛得睜大了雙眼,看到遠方一個蛙人正急速靠近。
  就在這時桑貝貝突然清醒了過來,她用盡全身的力量,抓住章碧君的右腕,反手擰動,奪下軍刀狠狠插入章碧君的咽喉之中。
  章碧君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道,然後她張開了嘴唇,混合著血液味道的海水湧入了她的口鼻,她抓住桑貝貝,剛才的致命絕殺已經耗盡了桑貝貝所有的力量,她甚至無力擺脫章碧君的束縛,兩人的身體交纏著向海底沉去。
  桑貝貝的唇角帶著滿意的微笑,終於可以歇歇了……
  她仿佛看到陽光燦爛的天空,蔚藍色的寧靜海面,潔白的沙灘,還有……
  還有一張陽光般溫暖的笑臉……
  嚴國昭讓人逐一檢查著海面上的浮屍,讓他驚喜的是,章碧君的屍體很快就被找到了,確信章碧君已經死去,他方才下令漁船撤離這裡,他並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章碧君才是他首要對付的目標。
  張揚抱著桑貝貝登上了黑石礁,抱著她冰冷的身體,一邊擠壓著她的胸膛,一邊給她做著人工呼吸,通過通訊裝置,張揚讓趙天才和伍得志駕駛潛艇跟蹤那艘漁船,查看他們的最終去向,暫時不要採取行動。
  三分鐘後,桑貝貝終於有了反應,她劇烈咳嗽著,坐起身,吐出數口閑腥的黃水,咳了好久,吐了好久,直到把腸胃吐空,方才無力地靠在張揚的懷中,低聲哭了起來,劫後重生,她本應該笑才對,可不知為什麼,她就是想哭。
  張大官人卻知道這裡不能久留,說不定這邊的槍戰已經驚動了海岸巡邏隊,他向桑貝貝低聲耳語道:“先離開這裡。”
  桑貝貝點了點頭。
  張揚將蛙人服脫下來給她穿上,背著她重新回到海水之中,啟動小型海底推進器。
  黑石礁這一帶小島眾多,張揚之前在潛艇內就和趙天才他們研究過周圍的海圖,事先選定在距離黑石礁東南七海裡的鹿岩島作為臨時落腳處,也將這裡設定為他們的碰頭地點。
  和黑石礁不同,鹿岩島要大上一倍,這裡不僅有山丘樹木,還有可供飲用的淡水,一直到七十年代末島上都有駐軍,後來因為這裡沒有任何的戰略意義,所以棄守,島上山石林立,沒有平整的耕地,加上距離北港太遠,所以自從軍隊棄守後,這邊就荒廢下來,沒有任何的居民。
  張揚抱著桑貝貝走上鹿岩島,他一眼就看到了建設在半山腰的石屋,那是當年駐軍居住的地方。
  來到石屋內,發現裡面到處都是厚厚的灰塵,根本無法居住。
  桑貝貝道:“在外面休息吧……”她的血雖然讓張揚止住,可是傷口被海水浸泡之後,疼得厲害。
  張揚抱著她找到了一個避風的岩窩,讓桑貝貝稍等一會兒,轉回石屋將裡面的床板拆了,回到岩窩內生了一堆火。
  桑貝貝靠在石壁前坐著,靜靜望著張揚的一舉一動,表情顯得甜蜜而安詳。
  張大官人生好火之後,來到她的身邊,微笑道:“丫頭,我得幫你把彈頭取出來,所以,那啥,是不是露出來點給我看看?”
  桑貝貝幽然歎了一口氣道:“好好的一句話怎麼聽著就感覺到你想占人便宜。”
  張大官人道:“要說佔便宜,剛才在黑石礁我占了不少。”
  想起剛才張揚幫助自己做人工呼吸的場景,桑貝貝俏臉不禁一熱,聯想起他們相識以來的經歷,如果不是張揚,她根本活不到現在。
  桑貝貝脫下蛙人服,張揚抓住她的手掌,將一股內力悄悄送了過去,原本因海風而感到寒冷的桑貝貝,頓時感覺一股暖流溫暖了她的全身,張揚扯開桑貝貝右肩的衣服,看到她的肩頭有一個清晰的彈孔,彈孔周圍因為海水的浸泡已經變得發白。
  張大官人嘖嘖感歎道:“這以後得落下多大一疤,露肩裝露背裝啥的就不能穿了。”
  桑貝貝道:“你少廢話,我什麼時候穿過那種衣服。”她將軍刀遞給張揚道:“幫我挖出來!”
  張大官人道:“實在是下不去手!”
  桑貝貝道:“少婆婆媽媽的,彈頭在我的體內越久,感染的機會就越大,你只管下手,我不怪你!”
  張大官人道:“我還是幫你吸出來吧!”
  桑貝貝啐道:“滾,我才不要你的嘴碰我。”
  張大官人笑道:“不碰都碰過了,那啥,我什麼時候說用嘴了,手啊!我是用手啊!”
  桑貝貝紅著臉道:“你能用手把子彈吸出來?”
  張揚點了點頭道:“頭髮長見識短,你認識我這麼久,難道不清楚這世上有種功夫叫吸星大法,別說子彈,我只要願意,連你五臟六腑都能給吸出來。”
  桑貝貝啐道:“你就那麼恨我?巴不得我死?”
  張大官人溫暖的手掌已經貼在她的肩頭,觸手處的肌膚已經有些發燙,張揚道:“那啥,我又救了你一次,這次你打算怎麼報答我?”
  桑貝貝道:“我沒指望你救我,是你自己犯賤。”
  張大官人微笑道:“以身相許吧,考慮一下。”
  “我呸……啊!”


卷十三 第1205章 佛祖保佑
  張大官人趁著她不注意,突然發功,利用內力將嵌入她體內的彈頭硬生生吸了出來,桑貝貝痛得慘叫了一聲,額頭之上已經是佈滿了冷汗。
  沾著桑貝貝血跡的彈頭已經落入張揚的掌心,他拿起彈頭在桑貝貝眼前晃了晃,然後扔到一邊,從貼身皮袋中取出自己特製的金創藥,為桑貝貝將傷口敷好,然後體貼地幫助桑貝貝穿好了衣服。
  望著張揚為自己忙前忙後,桑貝貝不知為何眼圈紅了,然後就開始不受控制地哭。
  張揚有些莫名其妙道:“丫頭,我招你惹你了,你哭什麼?別人要是看到你哭,還以為我對你做了什麼出格的事情呢。”
  桑貝貝伸手在他胸膛上打了一下:“就是你欺負我,就是你,都是你……”她忽然摟住了張揚的脖子將整個嬌軀都埋入他的懷中。
  張大官人道:“那啥……丫頭,我這人革命意志向來不怎麼堅定,你就別考驗我了……”
  桑貝貝咬著他的耳根柔聲道:“你不是想我以身相許嗎?我現在就把自己交給你。”
  張大官人道:“開玩笑的,我雖然不是正人君子,可我也不是個趁火打劫的人,我……”他的話被桑貝貝的親吻打斷。
  桑貝貝一雙美眸閃爍著魅惑道:“你怕啊!”
  張大官人道:“我會怕?”
  桑貝貝道:“那就是說我沒有吸引力。”
  張大官人道:“我不是擔心你的槍傷嘛!”話雖然這麼說,可大手卻攀上了桑貝貝堅挺的胸膛,桑貝貝貼近了他,張大官人望著火光中的伊人如此明豔嫵媚,這廝的陣線頃刻間土崩瓦解,有道是輕傷不下火線,人家女孩子家都這樣表示了,自己總不能認慫。
  火光將兩人的剪影映照在石壁之上,兩人的身體就像大樹緊密相連的枝椏在火光和夜風中舞動……
  清晨的霞光灑滿了荒島,篝火尚未完全熄滅,仍然有嫋嫋青煙在升騰著。
  桑貝貝從張揚的懷中醒來,望著他英武的面龐,唇角流露出羞澀而幸福的笑意,她俯下身在張揚的嘴唇上蜻蜓點水地吻了一下,這輕微的動作喚醒了張揚,張揚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擁入自己的懷中,卻不小心觸動了桑貝貝肩頭的傷口。
  “疼……”桑貝貝嬌聲道。
  張揚笑道:“上面還是下面?”
  桑貝貝紅著臉啐道:“流氓!”從他的懷中掙脫開來,感覺到初經人事的地方有些火辣辣的疼痛,黑長的睫毛低了下去,忽閃了兩下,宛如蝴蝶風中悸動的翅膀:“都疼!”
  張大官人道:“那啥,昨天沒顧得上洗澡,海水弄進去了。”
  桑貝貝在他肩頭上打了一下:“還說!”

  張揚笑了起來,他站起身子望著遠方的海面,看到遠方一個黑色的物體正在破浪而來,那是他們的潛艇。
  桑貝貝也發現了這一狀況,迅速整理了一下衣服。
  張大官人穿著褲衩,悠哉遊哉地走向沙灘。
  趙天才和伍得志將潛艇泊好之後,來到鹿岩島上,看到桑貝貝平安無事,兩人也都松了口氣。
  張揚道:“跟蹤的結果怎樣?”
  伍得志道:“漁船一直往南,我們在水下釋放了一顆跟蹤器,目前漁船仍然在行進之中,通過那顆跟蹤器我們可以鎖定他們的行動軌跡,我們擔心你們有事,所以追到中途又折返回來和你們會合。”
  張揚道:“我們沒事,反倒是嚴國昭這條線非常重要,不能讓他逃了。”
  伍得志點了點頭。
  張揚道:“章碧君死了。”
  伍得志面色一變,低聲道:“這件事非同小可,用不了多久的時間,上頭就會派人過來調查。”
  桑貝貝道:“這件事沒什麼好調查的,是嚴國昭利用我將章碧君引到了這裡,然後想一石二鳥,殺掉章碧君,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我的身上。”
  張揚道:“你可以把這件事說清楚。”
  桑貝貝道:“你不要忘了,我早就被他們定義為一個叛國者,就算我說出來,又有誰會相信。”
  趙天才道:“我們可以幫你作證啊!”
  桑貝貝搖了搖頭道:“沒用的,只能由我來背這件事,你們的話沒人會相信,而且最好不要被他們發現你們和這件事有關係,不然你們的麻煩會無窮無盡。”
  張揚道:“我不怕麻煩。”
  桑貝貝望著張揚,目光極其溫柔。
  伍得志道:“桑貝貝說得不錯,這件事是嚴國昭設計的,我只是搞不通,他為什麼要殺死章碧君?”
  張揚道:“你們有沒有發現,自從北港遭遇那場海嘯之後,很多事情都發生了變化,章碧君的死或許和這件事也有關係。”
  桑貝貝道:“很有可能,不過想要解開這個謎題必須從嚴國昭入手。”
  張揚道:“你還要繼續查下去?”
  桑貝貝搖了搖頭,她笑道:“章碧君死了,我哥哥的仇已經報了,這樣槍林彈雨的日子我已經過膩了,我暫時沒工夫去想未來,給自己好好放個長假。”她轉向張揚道:“那艘潛艇可不可以借給我玩玩?”
  張大官人道:“你想去哪裡?”
  桑貝貝道:“走到哪裡就是哪裡,你大概還不知道吧,我最喜歡看得一本書就是海底兩萬里。”
  張揚知道桑貝貝的性情素來豁達,她終於手刃章碧君,大仇得報,如果繼續留下,所面臨的風險無疑會是巨大的,離開一段時間也好。
  趙天才和伍得志率先進入潛艇,張揚在桑貝貝進入潛艇之前,忽然拖住她的手臂,將她擁入懷中,給了她一個纏綿悱惻的深吻。
  桑貝貝摟住他的脖子,深情望著他的雙目道:“你放心,我懂得好好照顧自己,昨晚的事情,你只當一切沒有發生過。”
  張大官人道:“不可能,你是我的女人,我要照顧你一生一世。”
  桑貝貝道:“我是說章碧君和嚴國昭他們的事情,你以為什麼?居然想到那件事,以為我那麼隨便?”她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小聲道:“你是我這輩子第一個男人,也是最後一個,所以你一定要對我好,不然我不會放過你。”
  張揚道:“留下,以你的化妝術應該可以騙過他們。”
  桑貝貝道:“我累了,章碧君死了,我忽然感到失去了方向,給我一段時間,讓我好好放鬆一下,你放心,用不了太久的時間我就會回到你身邊。”
  京城的雨仍然在下,薛世綸站在露臺上,身上的衣服全都被雨淋濕,他的眼圈有些發紅,但是眼眶中並沒有淚水,秋風吹來,發自心底的寒冷,他實在想像不到,章碧君為什麼就這樣突然離開,她是個讓自己放心的女人,幫他做了很多事,多少大風大浪都經歷過來了,可這次卻偏偏在陰溝裡翻船,章碧君竟然死在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國安特工手裡。
  薛世綸直到現在都不敢相信這個事實,他想起章碧君之前對他所說的話,她勸他收手,他懂得她心中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夠和自己一起退出,找個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過上幸福而平靜的生活。
  薛偉童出現在父親的身後,她默默撐起雨傘為父親遮住頭頂的落雨,雖然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她能夠看出父親的情緒前所未有的低落。
  薛世綸低聲道:“童童,你有沒有愛過?”
  薛偉童愣了一下,她不解地望著父親。
  薛世綸道:“就算現在沒有,以後也會有,愛並不代表一切,人一輩子可以遇到很多愛的人,但是未必可以遇到一個對的人……”說到這裡,他搖了搖頭:“我說了你也不懂。”
  薛偉童道:“爸,您先回房洗個熱水澡,換身衣服,千萬不要著涼了。”
  薛世綸道:“我要去趟北港!”
  薛偉童道:“我跟你一起去。”
  薛世綸本想拒絕,又聽女兒道:“您這個樣子我很擔心,爸,我一定要去。”
  章碧君的死在國安內部引起了一場前所未有的震動,在發現她浮屍海上不久,有人通過秘密途徑舉報了章碧君過去打壓內部工作人員,出賣組織機密,陷害邢朝暉、麗芙、趙軍、桑貝貝等人的事實,章碧君在京城的秘密基地也被曝光,提供這一線索的無疑對內情是相當熟悉的,國安在得到消息之後立刻採取行動,對章碧君的秘密基地進行了突擊檢查,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竟然在基地的地下禁閉室內找到了被關押在這裡接近一年的邢朝暉。
  嚴國昭站在巍峨莊嚴的釋迦摩尼像前,他恭恭敬敬上了三炷香,很虔誠地在佛像前跪拜,風很大,帶著海面上的潮濕空氣席捲而來,無孔不入地鑽入他的領口袖口,讓嚴國昭很不舒服。
  他聽到身後響起有節奏的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
  一個身穿黑衣的女子出現在他的身後,她沒有上香,抬起頭望著高高在上的釋迦摩尼像,輕聲道:“佛祖會保佑我們這些人嗎?”
  嚴國昭恭敬叩頭之後,慢慢起身轉了過去。
  黑衣女人推了推她鼻樑上的墨鏡,微笑望著嚴國昭,這女人赫然就是已經被宣告死亡多時的海瑟夫人。
  嚴國昭的臉上泛起一絲笑意:“別來無恙?”
  海瑟夫人點了點頭道:“仍然苟活在這個世界上。”
  “章碧君死了!”
  海瑟夫人的表情不為所動:“她沒那麼容易死吧?”
  嚴國昭道:“我親眼看到了她的屍體,不會有錯。”
  海瑟夫人抬起頭又看了一眼佛像,低聲道:“佛曰眾生平等,過去我也曾經相信過,可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是不可能平等的,只有死後,才能塵歸塵土歸土。”
  嚴國昭道:“那也未必,有人可登極樂,而有人要下地獄。”
  “身後事,管那麼多幹什麼?”海瑟夫人一臉的不屑。她並不想在佛像前繼續談論下去,指了指對面小山上的觀景平臺,嚴國昭陪著她走了過去,雨後空山,寂寥無人,陽光從東南方天空的雲層中綻放出來,照耀大地,回頭望去,大佛的周身仿若籠罩在一片聖光之中。
  海瑟夫人道:“人類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欺騙自己,在佛前虔誠祈福,祈求佛祖保佑,可他們有沒有想過這尊佛像其實是自己建起來的?”
  嚴國昭道:“人活在世上總得有個信仰,你不要忽視信仰的力量。”
  兩人登上觀景台,諾大的山林之中只有他們兩個,陽光照遍觀景台的每一個角落,微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飽嘗一夜的水分也被風吹散,迷蒙的水汽隨風散落在山林中空氣中,他們沐浴在這片清新中,眼前出現了一道朦朧而不失瑰麗的彩虹。
  海瑟夫人感歎道:“好美啊!”
  嚴國昭道:“停下腳步欣賞風景的確是一件美事。”
  海瑟夫人道:“人活在世上就不可能停下腳步,正是因為時光匆匆。才營造出那麼多讓人回味的美景。很多時候,值得回味的並不是景色,而是時光……”說到這裡她的心頭感到一陣莫名的憂傷,雙手扶住前方的憑欄,輕聲歎了一口氣。
  嚴國昭道:“明先生和山姆之間產生了問題。”
  海瑟夫人點了點頭道:“我就知道章碧君沒那麼容易死,她生性多疑,做事謹慎。除非是自己人下手。”她意味深長地看了嚴國昭一眼,嚴國昭對這件事知道的如此清楚,而且他又親眼目睹了章碧君道屍體,所以不難推斷出他和章碧君的死有著極其密切的關係。
  嚴國昭道:“仇恨會讓人失去理智,不但會毀去他們自己,還會把我們牽累其中。”他望著海瑟夫人道:“你應當明白這個道理!”
  海瑟夫人沒有說話。目光望向遠方的海面,追逐著海天之間的部分,為了替許常德和兒子復仇,她曾經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最後不得不選擇人間蒸發來逃避,在多數人的心中她已經是個死人,經歷這件事,她似乎平和了許多。可是她心中明白。自己仍然沒有放下。道理很多人都明白,但是真正能夠做到的卻是少之又少。
  嚴國昭道:“山姆已經失控了。”
  海瑟夫人低聲道:“章碧君的死會讓他發狂的。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問題?”
  嚴國昭歎了口氣道:“我不關心,我也不在乎,我現在只想最大程度地保住我們的利益,苦心經營了這麼多年,我不想一切付諸東流。”
  海瑟夫人搖了搖頭:“你還不瞭解他們的可怕。”
  薛世綸抵達北港之後突然改變了想法,他決定不去見章碧君的遺體,旅途讓他徹底冷靜了下來,他和章碧君之間的關係幾乎沒幾個人知道,章碧君在國安內部身居高位,她的死必然引起國安震動,在這種敏感時刻趕著去見她最後一面顯然是不明智的。
  真正懷念一個人可以放在心底,一旦想通了這個道理,薛世綸就徹底冷靜了下來,可是心中的悲傷卻越發深重了。
  蕭國成親自去機場接了薛世綸,坐進他的汽車內,蕭國成低聲道:“事情已經基本上查清楚了,要不要先去見她最後一面?”
  薛世綸搖了搖頭:“算了,本來是這樣想的,可來到這裡,我又改變了主意。”
  蕭國成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節哀順變。”他的目光中充滿了對老友狀況的同情,可心中卻並不是那麼想。
  “去白島休息一下!”蕭國成建議道。
  薛世綸道:“就在北港吧,我還有一些事情想要去辦。”
  蕭國成安排薛世綸下榻在金色港灣大酒店的總統套房,薛偉童雖然跟隨父親前來,但是和蕭國成打過招呼之後,就沒有陪同,她知道父親這次前來肯定有重要事情去辦。
  薛世綸坐在落地窗前,一言不發地望著前方的港灣。
  蕭國成沏了壺茶,分別給薛世綸和自己倒了一杯。
  “謝謝!”薛世綸端起面前的那杯茶。
  蕭國成道:“咱們之間還要這麼客氣嗎?”
  薛世綸抿了口茶道:“我對不起她!”
  蕭國成望著薛世綸,卻只看到他側面的輪廓,雖然如此,他仍然看到了薛世綸深深的悲傷,有一種快樂是建立在別人的悲傷之上,蕭國成正是如此。
  蕭國成道:“她怎麼會來北港?”
  薛世綸低聲道:“有人拿桑貝貝當交換條件。”即使是現在薛世綸仍然沒有直接提起安達文的名字。
  蕭國成道:“世綸,我們都已經不再年輕了,有些事既然已經發生了,我們也無力挽回。”
  薛世綸道:“我明白!”
  薛偉童受不了這壓抑的氣氛,雖然北港的天氣已經放晴,可是她總覺得心頭堵得厲害,在酒店剛剛安頓下來,她就撥通了張揚的電話:“三哥,我到北港了!”
  張大官人接到這個電話的時候,剛剛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不久,雖然經歷了一番驚心動魄的戰鬥,但是現在他的生活必須要回歸到平靜之中,只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薛偉童的到來是張揚意料中的事情,他隱約猜到了薛世綸和章碧君之間的關係,章碧君之死會牽動很多人,薛世綸選擇在這個時候來到北港,從某一層面上證明了他和章碧君之間非同尋常的關係。
  張揚道:“偉童,你來北港怎麼沒提前跟我說一聲,你在哪裡?我這就過去見你。”
  薛偉童將自己現在所住的地方告訴張揚,說完之後又道:“算了,你暫時不要過來了,等事情辦完了,我會去找你。”其實直到現在薛偉童也不清楚為什麼父親要來北港。
  張揚道:“薛叔叔一起來了?”
  薛偉童嗯了一聲,此時聽到有人敲門,她向張揚說了一聲,掛上電話,起身去開門。
  薛世綸在門外站著,他向女兒道:“童童,咱們去你項伯伯墳前看看。”
  張揚剛剛放下電話,他桌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打來電話的卻是杜天野,這個週末杜天野的外公邱鶴聲一家要前往清臺山和陳崇山見面,所以杜天野特地通知他一聲,看他能不能抽出時間去清臺山相聚。
  張揚答應得很爽快,其實在此之前他就已經答應過了陳崇山,和杜天野約好具體的見面時間,張揚又想起薛世綸前來北港的事情,心中盤算著于情於理都得要親自前去拜會他一下。
  就在此時北港公安局長趙國強來了,張揚笑著站起身來:“趙局,今兒什麼風把你吹過來了?”

  趙國強道:“我剛巧來濱海辦事,所以順便來你這邊一趟。”
  張揚道:“有什麼指教?”
  趙國強道:“兩件事,一件事是要告訴你,我爸下午來北港,常書記指定要由你陪同出席今晚的歡迎宴會,他讓我通知你一聲。”
  張揚苦笑道:“我在你們家老爺子面前好像並不討喜。”
  趙國強道:“依著我道意思也是儘量回避不見的,可常書記都發話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張揚點了點頭道:“去,你爸也不能當真把我給吃了。”
  趙國強道:“昨晚發生在黑石礁附近的海上槍戰你聽說了嗎?”
  張揚道:“什麼海上槍戰啊?”這廝揣著明白裝糊塗。
  趙國強道:“你昨天好像並不在濱海啊。”
  張揚道:“這樣啊,我有點私事兒去辦,這也要交代清楚嗎?”
  趙國強道:“死了不少人,海上發現了七具浮屍,其中一具是國安十局的負責人章碧君。這麼大的事情,難道你一點風聲都沒聽到?”他顯得一臉的不信任。
  張揚道:“聽說了,聽你說的,你以為我當市委書記很閑啊?濱海這麼多的工作都要等我去做,我哪有功夫去關心北港附近海域上發生的槍殺案,趙局啊趙局,你該不會懷疑到我頭上吧?”
  趙國強笑了:“我可沒說這事兒是你幹的,我就是隨口那麼一說。”
  張揚道:“本來我晚上想去拜訪薛世綸的,想不到你爸過來,常書記又給我下了死命令,得,我現在就得去。”
  趙國強道:“薛世綸來了?”
  張揚道:“聽你這麼一說,好像薛世綸這次來北港可能和章碧君的死有關啊。”
  張揚心中其實非常明白,但是他目前還不能在趙國強面前明說,只是旁敲側擊地進行引導工作。
  趙國強道:“應該不是,目前章碧君的屍體正在由我方代管,他並沒有過來探視,沒有任何證據表明他們認識啊。”
  張揚道:“的確沒什麼證據,走吧,我跟你回北港,順便去拜會一下薛世綸。”
  張揚來到金色港灣的時候卻撲了個空,原來薛世綸父女兩人已經前往蘭平山公墓拜祭項誠去了。聽聞張揚前來,酒店的負責人蕭玫紅迎了出來,微笑道:“張書記,有日子沒見過您了。”
  張揚道:“沒辦法,身為國家幹部,時間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哪像你們生意人那麼自在,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蕭玫紅道:“別把我們想得那麼自由,其實做生意賺得也是辛苦錢。”
  張揚笑道:“辛苦也未必能夠賺到錢,賺大錢的未必辛苦。”
  蕭玫紅道:“你一個國家幹部開口閉口都是賺錢,俗不俗,我請你喝茶吧。”
  張揚道:“薛先生什麼時候能回來?”
  蕭玫紅道:“我叔叔帶他們父女倆前去項誠的墳前拜祭了,已經去了一段時間,估計就快回來了。”
  張揚點了點頭道:“那就喝茶!”
  蕭玫紅笑嗔道:“聽你說話真是讓人灰心喪氣,合著我這個朋友連邀你喝茶的情面都沒有了。”
  張大官人道:“我這不是留下來了嗎?”
  蕭玫紅道:“你留下來也不是沖著我,你是為了等薛叔叔他們。”
  張大官人笑道:“來這裡是為了見薛先生,可見到了你,跟他見不見面就無所謂了。”
  蕭玫紅格格笑了起來:“我總算明白為什麼這麼多女孩子會被你迷得神魂顛倒,你的這張嘴啊真是哄死人不償命。”
  張大官人道:“這話是誇我還是罵我?”
  蕭玫紅道:“全在你自己理解。”
  張揚喝了口茶道:“薛先生這次來北港是為了拜訪老朋友還是為了投資?”
  蕭玫紅道:“沒什麼特別的事情,就是前來拜祭一下項書記。”雖然項誠已經去世,而且涉及到嚴重違紀,可是蕭玫紅仍然對他保持著應有的尊重。這很容易理解,畢竟她的叔叔蕭國成是薛老的義子,算得上名正言順的薛家人,而項誠因為救過薛老的緣故,薛家上下都將他當成救命恩人,保持尊重也很正常。
  張揚當然不相信薛世綸來北港的目的就這麼簡單,不過他也沒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他認為蕭玫紅瞭解的事情並不多,輕聲道:“最近有沒有和元和集團聯繫過?”
  蕭玫紅道:“元和家族內部出現了點狀況,自從海嘯過後我都沒有和他們聯繫過。不過,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們十有八九是要放棄福隆港的投資計畫了。”
  張揚笑了笑。
  蕭玫紅道:“張書記。您給我透個底,是不是福隆港的投資擴建計畫已經落實了?”
  張揚搖了搖頭道:“哪有那麼快啊!”
  “別騙我,我聽說這件事已經定下來交給星月集團了。”
  張揚道:“我怎麼不知道?”
  “你是濱海市委書記,你會不知道?這件事還不是你說了算!”
  張揚道:“你還真高看我了,這次福隆港擴建改造的事情我說了不算。常書記把這件事當成到任後的首要大事來抓。要把福隆港建設成為世界一流的港口,這次的招標會公開公正,不是我能夠決定的事情。”
  蕭玫紅道:“公開公正,你們政府做事,又有哪件事不是公開公正?”
  張揚道:“你這話說得,分明是對我們政府部門沒信心啊!”
  蕭玫紅道:“其實在我們看來。誰當政都是一樣,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桿秤,公不公平只有自己知道。”
  張揚微微一笑。正想反駁她,電話又響了起來,這次打來電話的是常淩峰,聽聞章碧君去世的消息,他和章睿融第一時間從歐洲趕回。
  上次桑貝貝劫持章睿融就已經說出她是章碧君親生骨肉的事實。雖然在章睿融獲救之後曾經當面詢問,章碧君沒有正面承認。可是從章碧君在她被劫之後表現出道緊張和關切,足以證明了她們之間非同一般的關係。
  章睿融可以說從歐洲一路哭到了國內,情緒很差,他們回來就是為了要見章碧君的遺容。
  常淩峰沒有打電話給大哥,第一個電話還是打給了張揚,他認為張揚能夠幫助章睿融實現這一心願。
  張大官人雖然對章碧君沒有什麼好感,可是常淩峰卻是他多年的老友,對於常淩峰提出的要求,他當然不能拒絕,張揚讓常淩峰從機場直接前往停屍房,自己則給趙國強打了一個電話,讓他幫忙解決這件事。
  趙國強給足了張揚面子,聽說之後馬上表示自己會親自過去一趟。
  張揚和趙國強幾乎同時到達,兩人剛剛分開沒多長時間,想不到這麼快又見面,張揚笑道:“趙局,今天麻煩你了。”
  趙國強道:“怎麼回事兒?跟我說說!”他關心的是章睿融的身份。
  張揚簡單將章睿融和常淩峰兩人的身份和關係介紹了一下,趙國強這才知道他們是一對兒,說話的時候,常淩峰和章睿融也來到了這邊,兩人都是一身黑衣,章睿融哭得眼睛都紅了,走路也沒多少力氣,依靠著常淩峰道肩膀上,整個人幾乎隨時都可能暈厥過去。
  張大官人看到她如此模樣也覺得有些不忍,畢竟是母子連心,章碧君死了,最傷心的那個自然是章睿融。張大官人走過去說了聲節哀順變,章睿融又哭了起來。
  趙國強看到她的精神狀態不由得有些擔心,他向常淩峰建議道:“不如讓章小姐先休息,我看她目前並不適合進去。”
  章睿融搖了搖頭道:“我要見姑媽,我一定要見……她……”她的聲音哭得有些沙啞。
  趙國強徵求了一下常淩峰道意見,常淩峰點了點頭。
  張揚一旁道:“早晚都得見!”
  幾個人一起來到了停屍房,章碧君的屍體被重點保護了起來,國安方面有過明確指示,謝絕閒雜人等前來探視,可章睿融是章碧君的親侄女,應該不算閒雜人等,再說了,中國人最講究人情兩個字,直到現在國安還沒有來人調查,所以一切還是趙國強說了算。
  趙國強拉出章碧君的屍體,屍體並沒有動過,甚至連那把置她死命的軍刀仍然插在她的咽喉內,目睹如此慘狀章睿融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悲傷,慘叫了一聲:“媽媽……”然後眼前一黑就昏了過去,早有思想準備的常淩峰趕緊一把將她抱住。
  趙國強示意他先帶著章睿融離開。
  張大官人也是頭一次看到章碧君的屍體,他盯著屍體仔仔細細的看,又檢查了一下章碧君的手臂,上面還插著他射入的魚槍,章碧君的確是死了,因為海水浸泡的緣故,屍體發白,整個人大了一圈,樣子非常可怖。
  趙國強道:“看夠了沒有?”
  張揚點了點頭。
  趙國強將屍體推回冷櫃,低聲道:“怎麼章睿融叫她媽媽?”
  張揚道:“你聽錯了吧!”
  趙國強道:“我不會聽錯。”他的語氣顯得有些不滿,自己以誠相待,這廝始終跟自己打馬虎眼。
  張大官人笑了笑道:“事情是這樣,她們兩人實際上是親生母女,可章碧君履歷上一直都沒結婚,當然不好對外宣佈,所以一直都以姑侄相稱,這事兒沒多少人知道,個人隱私,跟案情也沒什麼關係,你別往外說啊!”
  趙國強道:“我是那種人嗎?我就是看你是不是坦誠。”
  張揚道:“當著死者咱們還是別說那麼多,走吧!這地兒有點瘮得慌!”
  趙國強道:“你害怕什麼?是不是有點做賊心虛啊!”
  張大官人笑道:“我心虛什麼?人又不是我殺的!”人雖然不是他直接殺死的,可是他卻起到了關鍵的作用,如果不是他及時出現,被殺的那個肯定是桑貝貝,張大官人心中暗歎,章碧君啊章碧君,你壞事做盡,如今也算得上是罪有應得,這事兒不賴我啊,就算我不出現,嚴國昭也不會放過你,冤有頭債有主,你要報仇,還是去找他。
  兩人來到外面,看到常淩峰抱著昏迷不醒的章睿融坐在花壇邊。
  張揚走了過去,輕聲道:“我幫你喚醒她!”常淩峰卻搖了搖頭道:“不要,讓她休息休息,自從得知姑媽的死訊,她一直都沒有合過眼。她從小就由姑媽撫養長大,在她心中當姑媽就是母親一樣。”常淩峰頭腦冷靜而精明,這句話是為剛才章睿融的失言作解釋。
  張揚點了點頭,指了指自己的車道:“我送你們先去休息!”
  常淩峰向趙國強表達了謝意,然後抱著章睿融上了張揚的汽車,張揚帶他們去了金色港灣,張大官人想得還是比較周到的。


卷十三 第1206章 傷口撒鹽
  所謂周到並不僅僅是表現在對朋友的照顧,張大官人也存著一個心思,章睿融是章碧君的親生女兒,她此次前來奔喪,剛巧薛世綸也來到北港,不過薛世綸卻沒有去見章碧君的最後一面,打著祭奠項誠的旗號,張揚對薛世綸的這個藉口是不相信的,安排章睿融入住金色港灣,其中也存了要讓薛世綸和她見上一面,從旁觀察薛世綸反應的意思。
  張大官人的算盤打得還是相當精妙,來到金色港灣,安排他們住好,這邊蕭玫紅過來通知他薛世綸已經回來了,正在房間裡等他。
  張揚向常淩峰說了一聲,馬上前往拜會薛世綸。
  來到薛世綸下榻的總統套房前,剛巧看到薛偉童從裡面出來,張揚招呼道:“偉童!”
  薛偉童向張揚低聲道:“我爸心情不好,你多開導開導他。”
  張大官人點了點頭,心中暗忖:“我只怕是有心無力。”
  走入房間內,看到薛世綸正坐在窗前手中拿著一本相冊,靜靜翻閱著。覺察到張揚進來,薛世綸合上相冊,抬起頭,唇角勉強露出一絲笑容道:“來了?”
  張大官人點了點頭:“早就來了!”
  薛世綸向對面的椅子看了一眼,示意張揚坐下,輕聲道:“剛才我和童童去拜祭了項大哥。”
  張揚道:“聽說他埋在了蘭平山,我還沒有來得及去。”
  薛世綸淡然道:“拜祭這種事情,沒什麼交情就不用去了,死亡是這個世界上最真實的東西,人都死了,也就不會在乎什麼人情世故。”薛世綸對事情看得很透,知道張揚說得都是些場面話,無非是看在了自己的面子上。
  張揚道:“項書記畢竟曾經是我的領導,我前去拜祭也是人之常情。”
  薛世綸微笑道:“死者入土為安,活著的人前去拜祭,或許是真心懷念。但是多數人去的目的無非是尋求自己的心理安慰罷了。人都死了,何苦要去他的墳前索取心理上的滿足呢?這對死者並不公平吧!”
  張大官人被他說得臉皮有些發熱。
  薛世綸又道:“張揚,你別介意,我這樣說並不是針對你。”
  張揚道:“薛叔叔,其實您的話很有道理。”
  薛世綸道:“我說你何嘗不是說我自己呢,我們薛家實在欠他太多了。”他又翻開手中的相冊,相冊上是一張合影。薛老站在中間,他和項誠分別站在兩邊。
  張揚湊過去看了看,那時候的薛世綸和項誠還非常年輕。
  薛世綸道:“這張照片是77年的時候在京城照的,老爺子剛剛平反,還沒有回到工作崗位上,我和項大哥還不如現在熟悉。如果沒有他,我們薛家絕沒有今天。”
  張揚道:“項書記是自殺的!”他有心強調這件事。
  薛世綸點了點頭道:“他是個好人,不是外界所言的貪官,人死了,他不可能再起來辯駁,但是我有權維護他的尊嚴,我不允許任何人詆毀他。”

  張揚道:“人都已經死了,任何事都無所謂了。至於所謂的是非善惡。自然會有人評說。”他可不認為項誠是個好人,薛世綸剛才的那番話明顯有替項誠開脫的意思。這也難怪,人所站的立場不同,自然判斷標準也不同。在張揚看來,如果薛世綸真的是那個背後主謀,那麼在項誠的死上,他就有著脫不開的干係,現在表現出的憂傷只不過是一種惺惺作態,如果他真的那麼在乎項誠,將他當成親哥哥一樣,就不會在發生問題的時候第一時間將他推出去,棄之如敝屣。更何況這次薛世綸前來北港並非是為了項誠,他應該是為了章碧君,在張揚的眼裡薛世綸顯得越發虛偽了。
  薛世綸道:“我聽說你有朋友住在這間酒店。”
  張揚點了點頭道:“章睿融,她剛剛從英國回來,她姑姑章碧君意外身亡了。”張大官人說這句話的時候注意觀察薛世綸的表情,卻見薛世綸的表情風波不驚,心中不由得暗暗佩服他的定力。
  薛世綸見慣風浪,他問張揚那句話之前,其實已經知道張揚安排入住在金色港灣的客人是誰,張揚說這番話的目的,當然不會將他瞞過,薛世綸心中暗忖,張揚啊張揚,你小子當著我的面提起章碧君的事情,根本是存心故意,難道你已經知道了我和她的關係?薛世綸在聽聞章碧君死于桑貝貝之手以後,就堅信這件事和張揚有著脫不開的干係,張揚聯手桑貝貝對付章碧君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他從未想過章碧君會折在年輕後輩的手裡。
  人在很多時候必須要將痛苦和仇恨深埋在心裡,雖然薛世綸心中悲憤交加,但是他在表面上不能流露出來,直到現在他並不相信桑貝貝殺死章碧君的消息,章碧君之所以前來北港,其目的是為了將桑貝貝滅口,促成這件事的是嚴國昭,和這件事有關的是安達文,如今這兩個人全都沒有任何消息,薛世綸認為這件事定有內情。張揚既然用章碧君死亡的消息來試探自己,就證明他對自己和章碧君的關係很可能瞭解一些。
  薛世綸輕聲道:“章碧君?我和她也算得上是老朋友了,怎麼?她出事了?”也只有在這種時候,薛世綸方才流露出些許的驚詫和憂傷。
  張揚點了點頭:“在白島附近的海域發生了一場槍戰,一艘遊艇沉沒,現場發現了不少屍體,其中一具就是章碧君,警方已經確認過她的身份,目前屍體就由北港警方暫時監管,我剛才陪同章睿融去見了章碧君的遺容,真是很慘啊,整個人都泡得浮腫了……”張大官人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恰巧看到薛世綸眼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這一針果然紮到了薛世綸的痛處,薛世綸歎了口氣道:“這些年身邊的朋友一個一個的走了,想起來真是淒涼,其實我也應當去見見她最後一面。”
  其實張大官人這種往傷口上撒鹽的行徑的確有失厚道,但是他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將薛世綸列為對立的一方,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大官人還沒有愚昧到這種地步。
  薛世綸此時流露出的悲傷並不是偽裝,他從心底忽然產生了一種孤獨感,這種感覺他當年也曾經有過,那還是他被迫從國內離開的時候。當時他感覺到自己突然被這個世界所拋棄,那種彷徨無助的感覺讓他痛苦不堪。薛世綸不想再給這個年輕人繼續刺激自己的機會,雖然他窺破了張揚的用心和目的,但是他強大的內心仍然有弱點,是人就會有感情,對章碧君他始終是抱有一份真情的,雖然這份感情不足以讓他犧牲一切,但是其中的確有真誠的部分。
  薛世綸低聲道:“張揚,帶我去見見睿融。”
  薛世綸仍然記得,睿融這個名字還是他所起,這是他和章碧君的女兒,如今的章睿融仍然在昏睡,常淩峰甚至希望這種狀態持續得再久一些,只有這樣,章睿融才能逃避喪失至親的悲傷。
  薛世綸在床邊看了一會兒,一句話沒說,又默默地離開。
  張揚想起晚上市里要宴請趙永福的事情,也向常淩峰告辭。
  常淩峰將他送出門外,輕聲道:“張揚,回頭見到我大哥跟他說一聲,我今天就不去見他了。”
  張揚微笑道:“成,你安心陪好章睿融,常書記那邊我會幫你解釋。”
  常淩峰點了點頭道:“我應該會在北港呆一段時間,咱們有的是機會聊天。”
  張揚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也要多多注意身體。”
  張揚來到市政府一招,看到市長廖博生已經到了,廖博生看到張揚,笑著朝他招了招手道:“張揚,你來了!”
  張大官人笑道:“想不到廖市長比我還先來一步。”
  廖博生道:“今晚我們做東,當然要提前一些過來,也好做出妥善安排。”
  張揚道:“有什麼要我去辦的,只管吩咐。”
  廖博生道:“你晚上好好陪客人喝酒就行。”
  張大官人心中暗忖,只怕趙永福未必待見自己,直到現在趙永福都把他兒子趙國梁的死因歸咎到自己的身上,一直對自己耿耿於懷,今天如果不是常淩空特地叮囑要自己出席晚宴,自己肯定要選擇回避。
  說話的時候,市委書記常淩空也到了,陪同他一起過來的還有副市長宗野,現在宗野負責北港的外貿招商工作,是常淩空到任後首批獲得重用的幹部之一。
  常淩空看到張揚微笑道:“張揚,今天表現不錯啊。”
  張揚道:“常書記,我一直表現都很不錯。”
  幾個人都笑了起來,張揚來到常淩空身邊低聲道:“淩峰來北港了,和章睿融一起過來的。”
  常淩空不無抱怨道:“這混小子,有了未婚妻就把我這個當大哥的扔到一邊了,居然連電話都不給我打一個。”
  張揚道:“他這次不是來探親的,是來奔喪,章睿融的姑姑死了,正是最需要他陪伴和關心的時候,所以他讓我先給您打個招呼,等忙完,他會主動登門向您負荊請罪。”
  常淩空笑道:“哪有那麼嚴重,既然睿融家裡有喪事,還是以那邊為主,對了,誰去世了?我這個當大哥的也應該送花圈過去。”
  張揚低聲道:“國安十局的負責人章碧君。”
  常淩空聞言面色微微一變,他雖然對國安的內部事務並不清楚,可是聽到章碧君的身份也是頗為震撼,直到現在他都沒有聽到任何消息,這也難怪,一來國安方面特地交代趙國強,讓他們對章碧君遇害的事情嚴守秘密,二來常淩空最近實在太忙,不可能事事兼顧。
  常淩空本想詳詢,此時泰鴻鋼鐵集團的老總趙永福在兒子趙國強的陪伴下來到了一招。
  常淩空率領眾人上前迎接,在級別上趙永福已經享受副省級待遇,所以常淩空並不屈就。
  趙永福下了車,看到北港市方面這麼大的陣仗,臉上也頗感榮光,任何人都希望從別人那裡獲得尊重,北港市委書記市長全都出動,而且在餐廳門前列隊相迎,人家給足了自己面子,在前來的途中趙國強已經將張揚會出席晚宴的消息告訴了父親,所以趙永福並沒有感到詫異,雖然他在心底並不喜歡張揚,但是當著這麼多人,趙永福還是會表現出相當的風度。
  趙永福一一和他們握手,和常淩空握手的時候趙永福道:“常書記,咱們都是老朋友了,你拉開這麼大道陣仗,讓我有些受寵若驚啊。”
  常淩空笑道:“咱們中國人講究一個禮多人不怪,趙總是我們的老朋友,國強是北港常委,咱們可謂是親上加親,您來北港就是到了自己家一樣。”
  趙永福笑道:“不錯不錯,來到這裡真是親切。”
  握手握到了張揚的時候,他笑著拍了拍張揚的手背道:“張揚啊,我們上次差點成了鄰居,可惜你不肯把藺家角那塊地給我。”
  張揚笑道:“趙總,那事兒可真不賴我,全都是項誠同志定下來的,我一個濱海的小幹部,什麼事兒都得聽領導的。”這廝也夠壞的,反正項誠都死了,有什麼責任可著勁地往他身上推。
  趙永福自然不會跟他在這件事上掰扯清楚,微微一笑,和常淩空一起步入餐廳。
  晚宴開始之後,常淩空先致祝酒詞,他舉杯道:“今天趙總蒞臨北港,雖然趙總的目的是為了探望自己的兒子,純粹是私事兒,可我稍微利用了那麼一次權力,派給國強同志一個硬任務,一定要把趙總請來吃一頓飯,一來敘敘過去的舊情,二來,希望趙總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評判一下北港的現狀,幫助我們為北港診脈,看看北港哪裡有不足,我們好及時糾正,來,咱們一起幹一杯,歡迎趙總前來北港。”
  眾人一起回應,喝了這杯酒,趙永福微笑端起酒杯道:“來而不往非禮也,大家敬我一杯酒,我必須要回敬,謝謝北港各位領導同志的熱情,常書記說的沒錯,我這次來北港純粹是為了私事兒,我來看看我的大兒子,這杯酒我要感謝大家的熱情,也感謝幾位市領導對國強的幫助和栽培。”
  眾人客氣了一番,推杯換盞,幾杯酒下肚,氣氛變得越發熱烈起來。
  常淩空道:“趙總,咱們認識不少年了,我的脾氣性格您應該有些瞭解,從來都是有什麼說什麼,不喜歡拐彎抹角,其實我還有一件事想跟您商量。”
  趙永福笑道:“來這裡之前,我就琢磨了好一陣子,這頓飯絕不純粹啊,吃人家的嘴軟,你要是提什麼要求,我應該如何應對啊!可思來想去還是得來,我要是做不到,以後大不了回請大家一頓。”趙永福老謀深算,他早就窺破了常淩空宴請自己的真正目的,所以先把後路給自己留好了。
  常淩空呵呵笑道:“那我還是明說了,泰鴻當初在北港考察過一段時間,後來因為泰鴻看中的那塊地和保稅區相抵觸,所以最後設立分廠的事情不了了之。因為當時我還沒有來到北港負責這邊的工作,具體的情況我也不甚瞭解,但是我總覺得,很多事情是能夠變通的,北港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是泰鴻將這邊列為建設分廠的首選對象的真正原因。當初因為種種的原因沒有談成,的確是一大遺憾,我認為如果泰鴻和北港能夠合作,肯定是雙贏的結果。”
  趙永福道:“有些事情是要靠緣分的,當初泰鴻和北港可以說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可惜最後……”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張揚一眼道:“張揚最後不肯借東風給我!”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張揚,張大官人呵呵笑了起來,然後這廝端起酒杯來到趙永福面前,主動幫助趙永福端起酒杯放在了他的手中:“趙總,我和國強是好朋友,在官面上我稱您趙總,私下裡,我應該叫您一聲趙叔叔。”這貨顯得非常謙虛低調。這正是他的高明之處,趙永福明顯要將槍口轉向他,張大官人來了個以柔克剛,一團和氣的讓你沒有著力之處。
  張揚表現出這樣的姿態,趙永福當然不可能表現的度量太小,他微笑道:“這倒是,我都沒想到你和國強會成為朋友,畢竟你們的性格反差太大。”趙永福在後面加了一個尾碼,其實他沒想到的並不是這個原因。
  趙國強坐在一旁,面孔有些發熱,父親的這句話裡明顯帶著責怪自己的成分,他明白為什麼父親會這樣說,直到現在父親都將弟弟的死歸結到張揚的身上,自己和張揚的交往讓父親感到不滿也很正常。
  張揚陪著趙永福喝了這杯酒,然後又給他滿上,笑道:“趙總,上次泰鴻在北港設立分廠的事情,咱們之間的確產生了一些矛盾,當然這些矛盾都是因公而起,和私人感情無關,事情過去了,回頭再看,我認為當初之所以沒有合作成功,主要的責任還是在我,我現在代表濱海向趙總正式提出邀請,您不妨來濱海再考察一次,濱海市境內,一定有合適開辦工廠的地方。”
  常淩空目光之中流露出欣賞之色,張揚的確有兩把刷子,表面上放低姿態,實則是步步為營,將主動權掌握在他的手中,把話說到這種地步,趙永福也不好針對過去的事情再說什麼了。
  趙永福微笑道:“張揚,這話就有些見外了,你是濱海市委書記,當然要把濱海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我身為泰鴻的領導,我同樣也要代表泰鴻的利益,我們過去之所以產生矛盾是因為我們都在為各自代表的團體爭取利益,而不是我們之間有私人恩怨,在我眼中你和我自己的孩子沒什麼分別,你的邀請我會慎重考慮。”
  常淩空笑道:“大家都是一心為公,關上門就是一家人,來,我也陪你們喝一杯。”
  晚宴的氣氛相當融洽,酒至半酣,趙永福甚至將張揚拉到自己的身邊詢問起文國權夫婦的近況,表現得真的就像是一個寬厚長者。
  晚宴結束之後,趙永福就下榻在政府一招,趙國強陪著父親回到房間內,原本笑容滿面的趙永福卻突然間變得面無表情,他去洗澡間沖澡。
  趙國強坐在房間內,聽著洗澡間內嘩嘩的水流聲,心中頗不寧靜,父子之間很多事情都是心領神會的,父親雖然晚上表現的非常從容大度,可這並不代表著父親已經放下了對張揚的仇視,今晚的這場飯局只怕要讓他不開心了。
  趙永福穿著浴袍回到房間內,看到兒子已經給自己泡好了一杯茶,他最喜歡的金駿眉,趙永福在沙發上坐下,拿起茶几上的香煙,趙國強趕緊上前幫他點上。
  趙永福抽了一口煙,低聲道:“你坐!”

  趙國強拉了一張椅子,就在父親的對面坐下,耷拉著腦袋,一幅惶恐的樣子。別看他在外是威風凜凜的北港公安局長。可是在父親面前,他始終是個孩子。
  趙永福道:“今晚的事情是常淩空讓你安排的吧?”
  趙國強點了點頭道:“爸,市里知道泰鴻分廠選址的事情一直都沒有定下來,所以想重啟這件事,希望您能重新考慮一下在北港設廠的可能。”
  趙永福彈了彈煙灰道:“你怎麼看?”
  趙國強道:“爸,其實北港方方面面的條件很適合你們泰鴻的要求,而且常書記答應。如果泰鴻能在北港設廠,會給你們最優惠的條件和政策。”
  趙永福淡然笑道:“沒什麼新意啊,過去項誠也是這麼說。”
  趙國強道:“爸,常書記說了,這件事還是公事公辦,不要考慮私人感情問題。如果您對北港的現狀並不滿意,不要顧忌任何的人情因素。”
  趙永福道:“你和張揚真的成了朋友?”
  趙國強道:“爸,我知道您怎麼想,可是我仔細想過,國梁的死存在著很多的疑點。”
  趙永福眉頭緊皺,每當提起小兒子的事情,他的內心就宛如刀割般疼痛,在他心底深處一直偏愛小兒子更多一些。這並不是因為他偏心。而是大兒子國強少年老成,做事沉穩讓他放心。但是國強並不擅長言辭,不會像小兒子國梁那般
  討自己的歡心,而且小兒子是個商業奇才,趙永福一直都將他視為自己的接班人。
  趙國強也知道弟弟的死是父親心頭永遠的痛,所以他很少主動提起,多數時間都會回避這個話題,但是有些問題終歸是要去面對的。趙國強道:“爸,我知道您不想提起這件事,國梁的死讓您的心頭直到現在還在滴血,我何嘗不是?我只有一個弟弟,我同樣愛他。”
  趙永福道:“我相信你愛這個兄弟,可是我不能理解你為什麼還能和張揚把酒言歡相交莫逆,難道你真的認為,國梁的死和他無關嗎?”
  趙國強點了點頭,他的目光勇敢而堅定,在父親面前坦誠這件事需要極大的勇氣,一直以來他都沒有為張揚辯解過,但是他認為,現在應該是澄清這件事的時候。
  趙永福不解地望著兒子,他的目光中有憤怒還有失望,他攥緊了雙拳,仿佛一頭隨時都會發動攻擊的雄獅,但是到最後他仍然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趙永福道:“你出去!”
  趙國強道:“爸,您冷靜一下,給我一個說話的機會。”
  趙永福搖了搖頭:“滾!”他抓起兒子給他倒得那杯茶狠狠扔到了地上,在瓷片的碎裂聲中,趙永福站起身負起雙手走向窗前,留給兒子一個倔強而挺拔的背影。
  趙國強道:“張揚沒有殺害國梁,那件案子根本是有人嫁禍給他。”
  趙永福不為所動,目光望著窗外的夜色,可是他的心情卻如同大海般波濤起伏,他感覺到自己已經瀕臨爆發的邊緣,他發誓如果兒子再敢為張揚辯護,他才不會留什麼情面,要像過去一樣教訓他。
  趙國強道:“您有沒有想過國梁的死另有原因,只是當時張揚剛巧和國梁發生矛盾,所以那個真凶趁機嫁禍給他!”
  “夠了!”趙永福怒吼道,他轉身向兒子走去。
  趙國強無謂地望著父親:“這些年我查過,國梁的確有不少仇人,他年少輕狂,目空一切,得罪了很多人,我調查了一切和他為敵的人,卻沒有發現任何一個有殺他的嫌疑,所以我開始調查您!”
  趙永福再度來到了兒子的面前,他已經舉起了自己的手掌,可是當他聽到兒子這句話的時候,手卻不由自主地僵在半空中。
  趙國強道:“我是員警,我的專業知識告訴我,任何兇殺案的發生都是有動機的,您一向秉承著以和為貴的原則做人,但是我發現了一件不同尋常的事情,薛世綸曾經是你最好的朋友,可現在你們卻形同陌路,我從未聽你提過他,他來國內那麼久也從未拜訪過你,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究竟是什麼讓你們的友情冷卻如斯?”
  趙永福的眼睛佈滿了血絲,他低聲道:“這和你沒有關係!”
  趙國強道:“北港之前發生了一場政治風暴,市委書記項誠自殺,而項誠在臨死前害死了市委副書記龔奇偉,在同一天北港市公安局長袁孝工在東江被殺。”
  趙永福望著兒子,他的目光已經不像剛才那般憤怒。


卷十三 第1207章 抓破美人臉
  趙國強道:“北港存在著一個巨大的走私犯罪網路,就在我們即將掀開這個網路之前,幕後的黑手先行將線索斬斷,清除掉了幾個關鍵人物,讓一切重新變得撲朔迷離。
  趙永福低聲道:“這和我又有什麼關係?”他的聲音卻已經重新回歸於理性。
  趙國強道:“我和張揚分析了很多次,有一次張揚說現實中會不會出現基督山恩仇記那樣的事情?一個人離開多年,但是他始終無法忘記心中的仇恨,於是他在功成名就之後重新返回故土,尋找昔日他的那些仇人,逐一報復?”
  趙永福的臉色已經變了,他低聲道:“你們的腦子裡究竟都在亂想什麼?”
  趙國強道:“你應該聽說過顧允知書記女兒的事情,顧佳彤在尼亞加拉河出事,很多人認為是一場偶發事故,但是張揚並不這麼認為,因為當時有人打給他威脅電話,應該是一起謀殺。”
  趙永福道:“越說越沒有邊際了,顧佳彤的事情和你弟弟又有什麼牽連?”
  趙國強道:“如果顧佳彤的死緣於謀殺,表面上看報復的是張揚,可實際上呢?張揚如果只是一個藉口,那麼幕後黑手剛好利用這個藉口掩飾他真正針對的目標。”
  趙永福再次握緊了拳頭。
  趙國強道:“爸,你知不知道顧書記當年和薛世綸共事過?”
  趙永福回到沙發上坐了下去,他揉了揉眉頭,過了好一會兒方才道:“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趙國強道:“當時發生了什麼?”
  趙永福道:“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我也不清楚,我只是聽說薛世綸犯了錯誤,顧允知將他的事情告訴了薛老,薛老的眼裡揉不得任何沙子,逼迫薛世綸退出了仕途,大概是這件事引起了他們之間的矛盾。”說到這裡趙永福停頓了一下,望著兒子道:“你是說薛世綸為了報復顧允知所以他出手害死了顧佳彤?”
  趙國強道:“只是存在這樣的可能性,在沒有證據之前,我不能亂說,爸,您能告訴我,你和薛世綸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是什麼導致你們從朋友變為陌路?”
  趙永福搖了搖頭,低聲道:“我和他之間沒有仇怨,只是大家的理想不同,人生觀不同罷了,國強,你不要糾結於這件事。不要受到別人的誤導。”
  趙國強道:“爸,這件事我會調查清楚,我發誓,我一定會將國梁的死因調查的明明白白。”
  趙永福望著兒子一時間心中紛亂如麻,他抬起手,手掌輕輕落在兒子的肩頭。無力道:“國強,你去睡吧,我今天有點累,想早點休息。”
  趙國強點了點頭:“爸,早點休息!”
  趙國強離去之前讓服務員將散落一地的碎瓷片清掃乾淨。
  趙永福在兒子走後,卻陷入長久的沉默之中,房間內沒有開燈,只有煙火隨著趙永福的抽吸明滅。兒子剛才的那番話給了趙永福不小的震動。他不得不承認這種假設存在著一定的可能性,如果這一切都是薛世綸做得。他將會不惜一切代價和薛世綸拼個死活。
  蕭國成端著紅酒閉著雙目,靜靜傾聽著舒伯特的《小夜曲》,這樣的夜晚這樣的音樂,再配上一杯甘甜醇美的紅酒,愜意地讓人無法形容。
  音樂、紅酒都能讓人的神經放鬆下去,這正是蕭國成的目的,他感覺自己這輩子活得太辛苦,上半輩子為了目標理想而奮鬥,為了生活奔波,到他可以真正放鬆下來,去享受生活的時候,卻發現無論怎樣的方式都不能説明自己真真正正的鬆弛,即使有美酒、有音樂,他仍然無法做到專心享受,他的腦海裡還有著許許多多的私心雜念。
  他聽到了腳步聲由遠而近,狸貓般輕盈,蕭國成的唇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他沒有睜開雙目,端起紅酒準備抿上一口的時候,有人從他的手裡將酒杯奪了過去。
  蕭國成低聲道:“你啊,還是那麼調皮!”睜開雙目,看到黑寡婦邵明妃就站在他的對面,邵明妃舉起蕭國成的那半杯殘酒,在手中晃了晃,然後仰起粉頸,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鮮紅的舌尖極具魅惑地舔了一下櫻唇,嬌聲道:“這麼久了,你心裡到底有沒有想過我?”
  蕭國成道:“有啊,做師父的,哪有不惦記徒弟的道理?”
  黑寡婦邵明妃幽然歎了一口氣,來到蕭國成的身後,纖手搭在他的肩頭:“你如果真的想我,又怎麼捨得將我一手推到薛世綸的身邊?”
  蕭國成道:“他對你不好嗎?我還以為你在他身邊已經呆的樂不思蜀。”
  黑寡婦的雙手摟住蕭國成的脖子,俯下身,親吻他的耳垂,然後一路向下,試圖尋找蕭國成的嘴唇,蕭國成忽然一把扼住她的咽喉,目光陡然變得冰冷徹骨:“我跟你說過多少次,在我面前你要懂得尊重!”
  黑寡婦望著蕭國成的雙目流露出少許懼意,可馬上她又格格笑了起來:“開個玩笑,師父,你當真了!”
  蕭國成放開她的粉頸,輕輕拍了拍她的俏臉道:“明君,在我的徒兒之中,你是最聰明的一個,也是最懂得我心意的那個,所以我最器重的就是你。”
  黑寡婦道:“丹晨呢?”
  蕭國成的面孔不怒自威:“你知不知道自己最大的缺點是什麼?就是心胸過於狹窄,你嫉妒她?不要忘了,她是你的師妹。”
  黑寡婦道:“我當然記得,我對她一直都關心愛護的很呢。”
  蕭國成道:“最近他有什麼動向?”
  黑寡婦歎了一口氣道:“還能怎樣?他做什麼事情,你不早就知道了。”
  蕭國成冷冷望著她的面孔,黑寡婦內心一顫,收起剛才的放肆,恭敬道:“他最近和安家走得很近。”
  蕭國成道:“安家兩父子也不是省油的燈!”
  黑寡婦道:“還有謝坤舉!”
  蕭國成道:“他在背著我下一盤大棋啊!”
  黑寡婦道:“我聽說章碧君死了!”
  蕭國成道:“我也收到消息了。”
  黑寡婦道:“您剛剛才知道?”
  蕭國成忽然揚起手,極其響亮地打了黑寡婦一個耳光,這一巴掌毫無徵兆,打得黑寡婦不由得愣在那裡,她捂著面孔帶著委屈和憤怒望著蕭國成。
  蕭國成起身道:“記住,你的命是我的,我讓你死你就得死,不要問不該問的事情,不要妄想和我動腦筋,不然的話……”他點了點頭:“袁秋就是你的明天!”
  黑寡婦跪在蕭國成面前:“師父恕罪!我該死,我不該這麼好奇!”她說著揚起手掌就狠狠給了自己一記耳光,打得半邊面孔都紅腫起來。
  蕭國成歎了口氣,目光流露出幾分不忍,他取出一顆紅色的藥丸,伸到黑寡婦邵明妃的面前,低聲道:“明君,化清丸!”
  黑寡婦邵明妃張開嘴巴,蕭國成將那顆藥丸塞了進去,然後輕輕撫摸黑寡婦如雲般的秀髮,低聲道:“你和薛世綸當真沒有發生過什麼?”
  邵明妃點了點頭道:“師父,他疑心很重,跟我只是合作的關係,可能是我的容貌醜陋,激不起他的興趣吧。”
  蕭國成挑起她的下頜,望著黑寡婦嫵媚動人的面孔,輕聲道:“他又不是瞎子,怎麼會看不到?應該是懷疑你了。”
  邵明妃道:“徒兒無能!”
  蕭國成搖了搖頭道:“我聽說你在京城和張揚有過一段糾葛,你和他相約賽車,把自己輸給了他?”
  邵明妃臉色蒼白道:“師父,我……我和他清清白白的……”
  蕭國成道:“他中了失心蠱,有本事下蠱的除了你就是你師妹,你們兩個究竟是誰做得?”
  邵明妃顫聲道:“師父……我……我也是無奈之舉……”
  蕭國成道:“無奈?”
  邵明妃道:“師妹對他動了真情,這是本門大忌,我不忍看到師父多年的苦心經營全都壞在這個小妮子的手裡,所以我……”
  蕭國成道:“所以你就對你師妹下蠱,控制你師妹,進而控制張揚,好一手一石二鳥的妙計。”
  黑寡婦道:“師父,當時形勢緊迫我……”
  蕭國成道:“我當初跟你說過什麼?你竟然利用卑鄙手段破了你師妹的處子之身,讓你師妹成為你的蠱偶,以後門中再也沒有人能和你爭是不是?”
  “不是……”
  蕭國成冷笑道:“你應該知道本門規矩,殘害同門會受到怎樣的懲罰。”
  黑寡婦匍匐在地,哀求道:“師父……徒兒知道錯了……”
  蕭國成道:“你嘴上說知道錯了,可心中卻恨極了我,這些年,你始終覺得我對你不公,我始終偏心你小師妹多一些是不是?”
  “徒兒不敢……”
  蕭國成道:“嘴上不敢,可是你卻做了無數膽大妄為之事,你以為你做過的事情能夠瞞過我的眼睛?失心蠱雖然厲害,可中蠱之人卻不是最淒慘的,對女人來說最淒慘的是什麼?”
  黑寡婦雙目之中流露出無法形容的惶恐:“您是說……”

  蕭國成微笑點頭道:“抓破美人臉,你不是時常問我下蠱的方法嗎?你很幸運,馬上就可以切身體會一下了。”
  黑寡婦邵明妃面容慘澹,內心在頃刻間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她對門中的獨門秘術聞名已久,抓破美人臉是蠱毒的一種,蠱毒發作之後,渾身奇癢無比,中蠱者因為忍受不住而不停抓撓,到最後渾身血肉淋漓,這種奇癢深入骨髓,即便是抓爛血肉也無法減輕半分,死者比起淩遲還要淒慘,邵明妃淒然道:“師父,徒兒究竟做了何等錯事,能讓你對我如此絕情?”
  蕭國成此時的表情變得一片慈和,看起來如同一個寬厚長者,他柔聲道:“明君,直到現在你都不知錯,其實在幾位徒兒中我最疼得那個就是你,可惜你卻屢屢讓我失望,我雖對你用蠱,但在我心底根本未嘗想過要傷害你。”
  黑寡婦望著眼前的蕭國成,打心底感到毛骨悚然,他的話她此刻已經是半句都不相信,談到陰險毒辣,自己比起師父只怕要差上十萬八千里。
  黑寡婦作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師父,徒兒知錯了還望師父垂憐。”
  蕭國成微笑道:“你是我最心愛的徒弟,我怎會不疼你。”
  黑寡婦美眸之中流露出嫵媚的眼波,當真是風情萬種:“師父,徒兒願為您做任何事,您要我怎樣,我就怎樣……”說到最後,只剩下喘氣之聲,近乎床第呻吟。
  蕭國成對她的風騷模樣熟視無睹,輕聲道:“章碧君死了,她有一個女兒叫章睿融。”
  黑寡婦道:“師父要我怎樣?”
  蕭國成道:“有些事,你並不適合親自出手,章睿融會在北港呆上幾天,應該沒有多少人會注意到她。”
  黑寡婦嬌滴滴道:“師父,我明白了。”
  蕭國成道:“你明白什麼?我又沒讓你殺人,知不知道驚弓之鳥的故事?”
  黑寡婦眨了眨眼睛。
  蕭國成道:“不要濫殺無辜,弓弦的響聲足以讓某人發瘋了。”他打了個哈欠道:“太晚了,我要去睡了。”
  黑寡婦跪在地上,雙膝行進到他的身邊,摟住他的右腿道:“師父,徒兒好久沒有傾聽過您的教誨了……”雙目中的如火情欲幾乎能將蕭國成融化。
  蕭國成站起身,手掌在她的頭上輕輕拍了一下:“你是什麼樣子,我最清楚,把事情做好,我給你解藥。”
  黑寡婦一臉的失望。
  蕭國成又道:“還有,把你師妹找來,我有話對她說。”
  趙永福的來訪是蕭國成意料之外的事情,他將趙永福請入了自己的別墅。
  蕭國成道:“永福兄什麼時候來北港的?”
  趙永福道:“昨天下午到的,這次過來主要是看看國強。”
  蕭國成不無羡慕道:“國強真是好樣的,年紀輕輕就有了自己的一番事業,他來到北港之後口碑很好。”
  趙永福道:“我現在年紀大了,對他們能夠取得多大的成就已經看淡了,孩子們平平安安的最好,成就還在其次,有時候我時常會想,如果國梁能夠好好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就算是個普普通通的工人也無所謂。”
  蕭國成伸出手去拍了拍趙永福的手背表示安慰。
  趙永福道:“白髮人送黑髮人是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
  蕭國成道:“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麼久,你也不要總是記在身上。”
  趙永福搖了搖頭道:“忘不了,喪子之痛會伴隨我一生一世,可能要到我死去的那一天才能真正從痛苦中解脫出來。”他端起幾上的茶盞喝了一口,輕聲道:“我這一生與人為善,無論在生意場上還是官場上都儘量做到以和為貴,卻不知是誰這麼狠心,要對付我的兒子?”
  蕭國成聽出趙永福話裡有話,他輕聲道:“國梁的案子到現在都沒有查清楚嗎?”
  趙永福黯然道:“無法查清,這些年警方調查了一切可能的嫌疑者,可最後都一一排除,最近有人在問我,我是不是有什麼仇人?”
  蕭國成因為趙永福的這句話而愣了一下,旋即又微笑道:“永福兄的那個仇人絕不是我!”
  趙永福道:“不談這些了,徒增煩惱!”他放下茶盞道:“昨晚北港市委常書記他們請我吃飯,讓我重新考慮在北港投資設廠的事情。你幫我琢磨琢磨,這件事是否可行?”
  蕭國成道:“當初你看上了藺家角,因為和保稅區的用地相衝突,才沒有合作成功,不過此一時彼一時,現在北港的領導層幾乎全都更換,據我所知,對外招商政策比起過去還要優越,在商言商,我認為你將分廠設立在這裡,倒也不失為一個很好的選擇。”
  趙永福道:“當初項誠請我過來的時候倒也充滿誠意,現在想想幸虧當初沒有答應他的要求,否則只怕也要受到不小的影響。”
  蕭國成道:“永福兄,項誠的事情目前到底有沒有定論?”
  趙永福道:“這件事你應該比我清楚啊!”蕭國成是薛老的義子,項誠也和薛老的義子沒有什麼分別,所以趙永福才會這樣說。
  蕭國成搖了搖頭道:“我和項誠雖然關係很近,但我畢竟在體制之外,對於你們內部的事情知之甚少。”
  趙永福道:“我倒是聽說了一些消息,上頭對這件事非常重視,當成近期平海省內的第一大案來查,我看這件事不會不了了之。”
  蕭國成道:“如果不是既成事實,我真得無法相信項誠會做出那麼多的事情,在我心中他一直都是位好大哥,好朋友。”
  趙永福道:“我和他私交也不錯,認識了這麼多年,也從未想過他會違紀。”
  蕭國成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即使到現在,我仍然認為他是個好人。”
  趙永福道:“我聽說世綸也在北港。”
  蕭國成道:“在,要不要我安排你們見見面?”
  趙永福搖了搖頭道:“算了,隨緣吧!”
  蕭國成道:“其實事情過去了這麼多年,你們過去的那段不快也應該早就煙消雲散了吧。”
  趙永福道:“有些結是解不開的!”
  張揚一早就去金色港灣和常淩峰見面,他抵達的時候,常淩峰和章睿融正要出門去吃早點,章睿融明顯沒什麼心情,是在常淩峰的反復勸說之下,方才點頭答應。
  常淩峰見到張揚有些驚奇道:“這麼早?”
  張揚笑了笑道:“特地早來請你們喝早茶!”
  常淩峰道:“北港也有早茶?”他過去來過北港,對北港的風土人情還是知道一些的,當地的老百姓可沒有吃早茶的習慣。
  張揚道:“老外了不是,北港的海鮮灌湯包那是一絕。”
  章睿融道:“我不想吃,你們去吧。”
  張揚道:“別介,我們倆大老爺們出去算什麼事兒,他不在乎,我還在乎呢。”
  常淩峰道:“睿融,張揚一片誠意,咱們還是去吧。”
  章睿融這才勉強點了點頭,姑姑的死對她打擊很大,章睿融整個人變得憔悴了許多。
  來到門外,上了張揚的那輛坐地虎,常淩峰道:“我在歐洲和秦書記通過一次電話。”
  張大官人笑道:“怎麼?見到她了?”
  常淩峰道:“我們倒是想約她相聚來著,可秦書記好像很忙,婉言謝絕了,只知道她在瑞士,本來這個月我們還打算去瑞士那邊玩。”
  張揚道:“真是羡慕你們,無官一身輕,不像我,被工作栓得死死的,活得這個累啊!”
  常淩峰笑道:“你還好吧,做什麼都遊刃有餘,這些年仕途上可是春風得意節節高升。”
  張揚道:“有你在我身邊,我才遊刃有餘,沒了你,我就少了個主心骨,做什麼事情都要親力親為,累得很啊!”
  常淩峰道:“我才不是主心骨,你把我當成師爺看呢。”
  張揚道:“其實咱倆這種感覺也叫相依相戀,睿融,你說是不是?”張大官人看到章睿融始終不說話,所以故意引她說話。
  章睿融情緒依然不高,輕聲道:“如果淩峰願意回來幫你,我沒意見。”
  常淩峰和張揚對望了一眼,兩人都能夠感覺到章睿融的哀傷。
  張揚帶他們去得這家店名為海味樓,已經有四十多年的歷史了,過去曾經是國營單位,後來因經營不善而倒閉,進入九十年代以後,有位廣東人來到這裡承包了海味樓,買下了這個招牌,在原有的基礎上研發出了一些新的品種,很快口碑就傳了出去,一來二去,生意比起過去還要火爆。
  海鮮灌湯包是其中的一大特色,當然廣式早茶也一應俱全。
  張揚點了許多品類的早點,章睿融沒什麼心思吃飯,一個人望著窗外發呆。
  張揚向常淩峰道:“待會兒我要去春陽一趟。”
  常淩峰道:“怎麼?家裡有事?”
  張揚搖了搖頭道:“杜天野回來了,他邀我一起去清臺山相聚。”
  常淩峰道:“你還真是忙啊!”
  張揚道:“所以才想你回來幫我。”
  常淩峰微笑道:“可我聽說,你已經準備退出政壇了?”
  張大官人道:“你消息倒是蠻靈通的,只是有了這個想法。”
  常淩峰道:“你這麼年輕已經是副廳級,現在放棄是不是太可惜了?”
  張揚道:“我清楚自己能吃幾碗乾飯,就我這脾氣再往上走就會成為一個異類,一個官場公敵。”
  “你一直都是異類。”常淩峰忍俊不禁。
  張揚道:“所以,我還是別在官場中混下去了,等忙完這陣子,我打算辭去公職,先去神廟島看看,權當給自己放個大假。”
  常淩峰道:“是不是打算完婚了?”
  張大官人只是笑。
  常淩峰道:“完婚也沒必要辭去公職啊!”
  “我是跟你學得,你談個戀愛都能把公職辭掉,我得緊跟你的步伐,不然我多落後啊。”
  常淩峰笑道:“咱們可不一樣,我對官場一直都沒什麼興趣,你卻是熱衷名利。”
  張大官人道:“別把自個兒說得那麼高尚,我怎麼覺得你有點裝呢?”
  兩人一唱一和的好不熱鬧,章睿融卻對他們的話沒有半分興趣,起身道:“你們先聊,我去趟洗手間。”
  章睿融離開之後,張揚望著她的背影道:“章碧君的事情對她打擊很大啊。”
  常淩峰道:“張揚,我打算下個月就和睿融結婚。”
  張揚明白常淩峰這樣做的意思,章睿融在這個世界上只有章碧君一個親人,現在章碧君走了,對她的打擊無疑是巨大的,所以常淩峰想儘快給她一個家,用家庭來溫暖章睿融憂傷的內心。張揚道:“我當伴郎!”
  常淩峰道:“我不打算辦婚禮,一直以來我都認為結婚是兩個人的事情,沒必要興師動眾,更沒必要搞得人盡皆知。”
  張揚道:“結婚那麼大的事情總得叫上三五個親朋好友聚聚吧,不然顯得寒磣,而且章睿融會覺得你不重視她。”
  常淩峰微笑道:“她不會,我們之前就曾經談過,如果我們有一天結婚。我們就一起前往西藏旅行。”
  張大官人道:“那邊我有熟人啊。要不要我介紹個活佛幫你們主持婚禮。”
  章睿融此時從洗手間返回,她的目光和常淩峰相遇,勉強露出一絲笑意,可此時常淩峰的臉色卻突然變了,他看到一個紅色的光點在章睿融的胸前晃動,他驚呼道:“閃開!”
  章睿融愣了一下,沒等她做出反應。感覺左側的肩頭如同被人重重擊打了一拳,然後她的身體向後方飛去,摔倒在地面上,鮮血瞬間染紅了她的衣衫。
  常淩峰悲吼一聲,想要衝上去,卻被張揚一把拉倒在地上。玻璃窗被遠方飛來的子彈擊碎,玻璃的碎片四處紛飛,張大官人匍匐前行,搶在常淩峰之前將章睿融的身體拖了過來,點中她的穴道幫她制住傷口的流血,將章睿融交給常淩峰,讓他們躲在安全的牆角處,然後張大官人以驚人的速度沖下樓去。
  海味樓對面只有一棟五層高的商業辦公樓。從剛才子彈射來的方向不難判斷。狙擊手就在對面的辦公樓上。
  海味樓內陷入一片惶恐的氛圍中,張大官人剛剛沖出大門。又聽到一聲槍響,他身體倏然前沖,閃過那顆射來的子彈,子彈射入一旁的牆壁之中,射出一個深深的彈坑,水泥的粉屑到處翻飛。
  商辦樓頂一名帶著墨鏡的黑衣男子看到張揚以驚人的速度穿過街道,已經進入這棟大樓內,他放棄了繼續射擊的打算。他取出繩槍,瞄準了後方的樓房,錨尖斜向上發射出去,正中對側大樓的牆壁,他抓住繩索,騰空飛躍而起,身體一蕩向對方的大樓蕩去。
  張大官人此時已經踹開了安全門,看到那男子抓住繩索如同蕩秋千一樣跨越了近三十米的距離,在臨近大樓的玻璃幕牆時候,那男子掏出手槍瞄準幕牆射擊,玻璃幕牆從中碎裂,他從鋼化玻璃碎裂的缺口中沖入對側大樓的房間內。
  那男子轉身向後方回望,看著已經站在商辦樓頂的張揚,他的唇角泛起充滿嘲諷的笑容,舉起手臂,屈起手指,做出了一個開槍的動作。

  張大官人卻忽然在瞬間完成了一次投擲,一根黑色螺紋鋼,被他擲標槍一樣投擲出去,那男子壓根沒有想到張揚會在這麼遠的距離發動進攻,他更加沒有想到,那根螺紋鋼在張大官人的全力一擲之下,宛如勁弩發射,撕裂空氣呼嘯而來。當他意識到這跟螺紋鋼會對自己構成生命威脅的時候已經晚了,他能做的只是盡可能地向左移動身體,想要避開心臟的要害,可那根螺紋鋼擲出的速度實在太快,他根本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逃開。
  螺紋鋼從他的右胸斜插進去,透過他的胸腔,從他的左側後背露了出來,強大的衝擊力帶著他的身體向後方倒飛而去,射入後方的牆壁,將這廝的身體高懸其上,鮮血沿著螺紋鋼湧泉般流出。
  張大官人暗歎可惜,本來想留一個活口的,想不到這廝躲避的動作反倒讓他送了命,張揚掏出手機,首先撥打了北港市公安局長趙國強的電話:“國強,趕緊帶人來海味樓這裡,出人命了!”
  張揚回到常淩峰身邊,看到他的身上也沾染了不少的鮮血,血來自于章睿融的身上,不過現在流血已經止住了,張揚檢查了一下她的傷勢,向常淩峰道:“不妨事,沒有生命危險。”他說話的時候手掌按壓在章睿融的肩頭,以內力將彈頭從她的體內吸了出來。
  常淩峰對張揚的醫術還是知之甚深的,既然張揚說她沒事,就不會有事,張揚將隨身攜帶的金創藥遞給常淩峰,此時外面響起警笛聲還有救護車的呼嘯聲,張揚向常淩峰道:“你先送她去醫院,我得去現場配合調查。”
  趙國強望著高掛在牆上的那具屍體,在他們到來之前殺手就已經死了,地上流了一大灘鮮血,幾名員警一邊拍照一邊搖晃著腦袋,不可思議,誰都無法想像張書記是怎麼從這麼遠的距離投擲一根螺紋鋼將這殺手釘在牆上的。
  張大官人抱著膀子若無其事的在一旁看著,剛才他已經把整個過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趙國強示意他們去門外說話。
  來到走廊上,趙國強的第一句話就是:“我看你應該去參加奧運會標槍比賽。”
  張大官人道:“我原本也沒想把他給紮死,誰曾想這孫子非得要躲,這一躲就把要害給迎上去了,我本來還想留個活口呢。”
  趙國強道:“這麼粗一根螺紋鋼,就算沒戳中心臟也夠嗆,你下手可夠狠的。”
  張大官人道:“我可是正當防衛,這孫子拿著槍呢。”
  趙國強道:“我也沒說要追究你的刑事責任。”
  張大官人道:“我本來就沒責任啊!”
  趙國強道:“照你說這名狙擊手的目標是章睿融?”
  張大官人點了點頭道:“應該是這樣。”
  趙國強道:“根據我掌握的情況,這一槍他瞄準的並非是章睿融的要害。”
  張揚道:“這殺手是個膿包,準星也太差了。”
  趙國強道:“他的身份已經查到了,薑學東,過去在西疆當過特種兵,專門司職狙擊手,槍法很好,不敢說百發百中,也是百步穿楊的狠角色,根據現場情況來看,他在這樣的距離下如果想射殺章睿融不會有任何的問題。”
  張揚低聲道:“你是說他壓根就沒想殺章睿融?”
  趙國強道:“只是一種可能,也可能真的像你所說的那樣,他射擊的那一槍大失水準,不過在他射出一槍之後,並沒有繼續射擊,如果不是你追出去,他或許不會發動後續射擊。”
  張揚道:“你是說是我逼他的?”
  趙國強道:“這件事的確有些蹊蹺,章碧君已經死了,什麼人那麼狠,居然馬上又將槍口對準她的侄女?”
  張揚道:“這事兒必須交給你們查了,好在今天沒出人命。”
  趙國強並不認同他的說法:“薑學東不是人命?”
  張揚道:“他活該!”他看了看時間,想起今天和杜天野的邀約,不由得歎了口氣道:“國強,我現在能走了嗎?”
  趙國強道:“你看著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就這麼消失,難道心底一點感覺都沒有?”
  張揚道:“當時的情況就這個樣子,你讓我怎麼做?我要是不果斷出手,這狗日的就逃了,像這種人死有餘辜!”
  趙國強本想反駁他,卻看到有兩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子向他們走了過來。其中一個禿頂的中年男子向他們點了點頭道:“兩位好,我們是國安特派專員,來這裡是為了瞭解一下剛才的情況。”
  張揚不想和這幫人多作糾纏,他向趙國強道:“趙局,我先走一步,有什麼事情隨時給我電話。”
  趙國強點了點頭。
  那名禿頂男子卻道:“張揚同志,請留步!”


卷十三 第1208章 把根留住
  張大官人笑道:“不好意思,我還有一個重要會議趕著要開。”
  那禿頂男子以同樣和藹的笑容向張揚道:“張揚同志,我們不會耽擱你太長時間的。”
  張大官人道:“十分鐘夠不夠?”
  禿頂男子笑道:“夠,咱們出去談!”
  趙國強這才明白,敢情這兩個國安特派專員不是找自己的。
  張揚跟著兩名國安特派專員來到外面,上了他們的深藍色別克商務車,其中一人去前面的駕駛座坐下,禿頂男子邀請張揚坐下,向張揚伸出手去:“忘了做自我介紹,我叫耿志超!這次來北港是為了調查章碧君遇害的事情。”
  張揚跟他握了握手道:“我和章碧君不熟!”
  耿志超覺察到張揚警惕性十足,看來自己有必要向張揚證明身份,他拿出自己的證件遞給張揚道:“我過去一直做內勤工作。”
  張揚在他的證件上掃了一眼,他過去也曾經有過這種身份證明,是以一眼就能夠分辨真偽,他微笑道:“我和貴圈好像沒什麼關係!”
  耿志超道:“是邢朝暉邢主任讓我過來找你的。”
  張大官人聞言一怔:“老邢?他不是失蹤了嗎?”
  耿志超道:“這段時間他都被關押在京城某處一個秘密的地方,經過我們的不懈努力,終於將他營救了出來,目前他正在康復療養,用不了太久時間就會重新走上工作崗位。”
  張揚聽說邢朝暉平安無事也是倍感安慰,在他心中老邢始終都是一個好人,邢朝暉的再度出山應該和章碧君的被殺有著一定的關係。張揚道:“有時間我要去看看他。”
  耿志超道:“邢主任讓我來找你,說你能夠給我們提供一些幫助。”
  張揚道:“老邢被關了這麼久,難得還沒有把我給忘了。”心中卻盤算著,邢朝暉該不會把自己過去那點底子全都抖出來吧。
  耿志超道:“張揚同志,上頭讓我負責章碧君的案子,從她那裡,我找到了一些關於你的材料。所以我才會去找邢主任證實。”
  果然不出張大官人所料。張大官人不由得頭疼起來,他的表情卻是極為不屑,笑道:“她那裡怎麼會有我的材料?我的檔案材料都在北港市組織部啊。”
  耿志超望著張揚的雙目,看出這小子沒那麼容易跟自己交底兒,他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取出記事本寫了自己的號碼遞給張揚道:“張揚同志,如果你想起了什麼。可以通過這個電話和我聯絡。”
  張揚道:“好!”
  耿志超又道:“章睿融過去也是國安工作人員,在你的手下也工作過,你對此知情嗎?”
  張大官人搖了搖頭道:“不知道!”他打定了主意,今兒是咬死口不承認,也不是張大官人不想配合,主要是他對國安的這幫人欠缺信任。放眼整個國安部門讓他信任的屈指可數,邢朝暉算一個,再有就是麗芙、桑貝貝和佟秀秀了。
  張揚從別克車內出來,耿志超沒有做過多的停留,驅車離開了那裡。
  趙國強此時也已經收工,來到張揚身邊道:“怎麼?被國安盯上了?”
  張揚道:“他們找我瞭解一些情況,說章睿融也是國安的人!”
  趙國強道:“章碧君的案子馬上就要交給他們了,不過你又給我添了一件新案子。”他所說的是張揚戳死薑學東的事情。他歎了口氣道:“回頭我這報告該怎麼寫?”
  張大官人笑道:“該怎麼寫就怎麼寫。你做事我放心。”他想起應該去醫院探望一下章睿融。跟趙國強說了一聲,趙國強剛好也想過去。
  兩人一起來到了北港市人民醫院。章睿融傷在左肩,彈頭已經被張大官人當場取出,在醫院,醫生為她進行了清創縫合。目前章睿融的情況已經穩定,她坐在床上,常淩峰在一旁安慰著她。
  張揚拿著一束鮮花和趙國強一前一後走了進去。
  常淩峰起身相迎道:“這麼忙就不用過來了。”
  張揚笑道:“我來看看章睿融,今天這事兒賴我,我本來請你們吃早茶的,沒想到吃了子彈。”常淩峰笑了起來,一旁章睿融道:“謝謝張書記的救命之恩。”她精神狀態還算不錯。
  張揚道:“別謝我,把對我的感激全都用在淩峰身上。”
  趙國強道:“章小姐,現在方便問幾個問題嗎?”
  張大官人歎了口氣道:“趙局,你這個人總是煞風景,見不得朋友聊天其樂融融?”
  趙國強道:“我也是身不由己,公事公辦啊!”
  章睿融點了點頭道:“沒問題,你問吧!”
  張大官人起身道:“你們聊吧,我得走了,答應要去春陽,這都耽誤到中午了。”
  常淩峰道:“我送你!”
  兩人一起來到停車場,張揚知道常淩峰跟自己出來不僅僅是為了回避,肯定還有其他事情對自己說。果不其然,常淩峰道:“究竟是什麼人這麼狠?居然要對睿融下手?”
  張揚道:“章碧君和她的關係你是清楚的。”
  常淩峰道:“你是說桑貝貝?”之前桑貝貝曾經綁架過章睿融,所以常淩峰才會有這樣的推論。
  張揚搖了搖頭道:“不可能是她,我對桑貝貝還是有些瞭解的,她做事恩怨分明,得罪她的是章碧君,又不是章睿融。”
  常淩峰道:“那當初她為什麼要綁架睿融?仇恨可以蒙蔽一個人的心神,也許她為了報仇不惜一切手段。張大官人當然清楚這件事並不是桑貝貝所為,他低聲道:“淩峰,剛才警方檢查過現場,狙擊手叫薑學東,是一個神槍手,他服役期間從未有過一次失手,今天章睿融能夠逃過一劫,很大程度上是因為薑學東沒想過要殺她。”
  常淩峰道:“可他為什麼要狙擊睿融?就算章碧君得罪過他,他也不應該報復一個無辜的女孩子。”
  張揚心中暗自盤算著,薑學東狙擊章睿融其目的或許並非是報復,這一槍打在章睿融身上,受驚的或許另有其人。
  一輛黑色的賓利轎車在停車場內緩緩停下,薛世綸和女兒薛偉童一起走下了汽車。從薛偉童手上的鮮花就能夠推斷出,他們來這裡是為了探望病人的。
  薛偉童遠遠叫了聲三哥,張揚笑了笑和常淩峰一起走了過去。他已經猜到薛世綸是來探望章睿融的,父女連心,章睿融也是他的骨肉,遭到槍擊薛世綸當然非常緊張。
  張揚叫了聲薛叔叔,雖然他對薛世綸充滿了懷疑,可面對薛世綸的時候還是非常的客氣。
  薛世綸直言不諱道:“聽說睿融受到槍擊,所以我們過來探望一下她。”
  常淩峰道:“她還好,子彈並沒有傷及要害。”
  薛世綸歎了口氣向張揚道:“張揚,你們北港可真不太平啊!”
  張揚道:“北港沒什麼問題,這幫作奸犯科的傢伙都是從外面過來的。”薛世綸笑了起來:“到底是北港幹部,處處維護北港的利益。”
  張大官人道:“這是我黨幹部最基本的素質,如果每個人都只顧著自己的利益而罔顧集體利益,那麼長此以往,必然國將不國了。”
  薛世綸哈哈大笑,他轉向女兒道:“童童,看到沒有,這就是社會責任感,這就是國家使命感,我認為你們這些年輕人都應該擁有這種可貴的素質。”
  常淩峰陪著薛世綸父女上樓。
  張大官人則回到車內,看看時間已經是下午一點多鐘了,原本他還答應了牛文強那幫人去春陽吃頓飯,晚上接著上清臺山,看來只能取消原計劃了。
  汽車剛剛啟動,牛文強問罪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張大官人誠懇賠罪答應牛文強,等到了春陽馬上就和他聯繫。
  張揚發現今天出門沒看黃曆,剛剛進入江城境界又遭遇了塞車,等他趕到春陽已經是下午五點半了,杜天野的電話也打過來了,一副興師問罪的口氣:“張揚,你小子怎麼回事兒?不是說下午就到嗎?”
  張大官人一邊開車一邊歎氣道:“途中遇到了兩起車禍,走走停停,從北港到這邊開了快五個小時了,我比你還著急。”
  杜天野道:“你別著急,開車安全第一,這樣吧,等你到了之後,先來春陽熙春園大酒店,今天晚上縣裡的幾位同志安排。”
  張揚雖然老家就在春陽,在春陽工作和生活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可是對熙春園大酒店卻沒有任何的印象,他有些迷惑道:“熙春園?哪兒啊?我怎麼沒聽說過?”
  杜天野道:“春水河西城段,那兒新挖了一個人工湖叫熙春湖,你不知道?”
  張揚道:“熙春湖聽說過,只是沒去過。”
  杜天野笑道:“風景不錯,過來你就知道了。”

  張大官人又給牛文強掛了個電話,牛文強氣得那邊又把他數落了一通,他和杜宇峰、趙新偉、秦白幾個人聽說張揚要回來,專程來春陽和他相聚,想不到這廝中午爽約,晚上又另有安排,也難怪他生氣。
  張揚只能再賠不是,答應牛文強早點結束熙春園那邊的飯局,早點出來和哥幾個聚聚。
  每隔一段時間張揚都會來春陽,不過每次都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很少留意春陽市容發生的變化,因為杜天野剛才的那番話,他特地留意了一下街道兩旁的景色,發現春陽的街道幾經拓展比起過去寬闊了許多,道路兩旁增添了花壇綠地,小城的植被也豐富了許多,街道上穿行著豪華公車,兩旁的店面也都統一更換了門頭,這座小城似乎在短時間內又煥發了青春。
  單從表面上就能夠看出春陽縣的幾位領導幹部還是很有作為的。
  張揚對春陽縣的領導團隊非常熟悉,縣委書記沙普源副書記喬鵬飛都跟他有著相當的交情。
  張大官人來到熙春湖,這面人工湖今年方才剛剛挖好,湖畔的綠化已經完成,見慣了海濱風光的張揚,乍一來到這邊居然產生了一種婉約江南的錯覺。
  在綠樹掩映中找到了熙春園的位置,這座小湖邊規模最大的建築並不難找,遠遠望去白牆青瓦,完全是一派秦淮人家的建築風格。
  張揚將汽車停好了,風有些大,秋天的柳葉禁不住秋風的舞弄,沒幾下就脫開了樹枝,宛如蝴蝶般飛舞而下,有幾片落在張大官人的肩頭。
  張揚向前走了幾步,看到門前一位身穿黑色套裝的美貌女郎站在那裡似乎在等什麼人,看到張揚,她馬上迎了上來,嬌笑道:“張書記,您總算來了,大家都在等您呢。”
  張揚道:“你是……”他真不認得眼前這位。
  那女郎笑道:“我是熙春園的經理楊文月,張書記未必認識我,不過我可一直都很仰慕你。”
  張大官人哈哈笑道:“能讓楊經理這樣的美女仰慕,我這會兒虛榮心已經爆棚了。”
  楊文月笑道:“不止是我,你可是春陽不少女孩子的夢中情人!”
  張大官人樂得笑顏逐開:“說笑了,說笑了!”
  “我可沒有說假話,我們酒店就有不少。”
  張揚道:“等我下次來,一定帶上筆,給我的那些女粉絲們簽名。”
  楊文月格格地笑:“回頭一定得給我們提個字。”她在前面為張揚引路。熙春園完全是江南園林的建築風格。沿著曲曲折折的長廊走入其中,他們要去的地方是熙春園的綠柳閣,這也是酒店最雅致的房間,房間有一半建設在湖面之上,裝修是中式傳統風格。
  還沒有進入房間,就聽到裡面傳來杜天野爽朗的笑聲。
  楊文月做了一個邀請的動作,張揚推開房門走了進去。看到客人已經到齊了,
  坐在首位上的是一位鶴髮童顏的老人,這位老人正是邱鳳仙的爺爺邱鶴聲,也是臺灣鑽石王朝的創始人,他的兒子邱作棟,鑽石王朝現任董事長就坐在他的左手。右邊坐著他的外孫,如今已經前往津海任職的杜天野。杜天野旁邊坐著邱啟明,邱作棟身邊坐著他的女兒邱鳳仙,春陽縣委書記沙普源和縣委副書記喬鵬飛在一旁陪同。
  看到張揚進來,杜天野禁不住埋怨道:“你小子啊,居然讓這麼多人等你一個!”
  張大官人雙手抱拳道:“對不起各位,今兒路上出了點狀況,所以才耽擱了。等會兒我多喝兩杯。別的不說我得向邱老賠罪!”
  喬鵬飛道:“就你那千杯不醉的酒量,罰你多少也不解恨啊!”
  張大官人樂呵呵拍了拍他的肩頭道:“喬副書記,要寬容,一定要寬容。”他來到邱鶴聲面前恭敬道:“邱老,我第一次見您,可是您老的大名我早就是如雷貫耳了,歡迎您到春陽來。”
  邱鶴聲笑道:“張揚,我也早就聽說過你的名字,他們都說你年輕有為,果然聞名不如見面啊!”
  張揚道:“我稱不上年輕有為,論官職我比不上您外孫,論財富我更比不上您孫女。”
  邱鳳仙和杜天野同時發聲道:“矯情!”
  張大官人道:“不是矯情,是由衷而發!”
  邱作棟對張揚一直都非常欣賞,笑道:“張揚來我身邊坐!”
  邱鳳仙向一旁挪了一個位置,張揚道:“別介,我還是坐在邱小姐身邊。”
  邱鳳仙一雙美眸眨了眨道:“你現在也是坐在我身邊啊!”
  滿桌人都笑了起來。
  喬鵬飛安排楊文月上菜。
  換成別人安排這樣的歡迎晚宴,杜天野未必會給他這個面子,可今天是喬鵬飛出面,杜天野就算不給他面子,也得給喬老面子,更何況現在津海市委書記就是喬振梁,這其中千絲萬縷的關係,杜天野不可能不去顧及。
  邱鶴聲自從當年去了臺灣,到如今返回內地已經過去了整整四十八年,走得時候還正值壯年,回來的時候已經是白髮蒼蒼的老人,讓他激動地不僅僅是回歸故鄉,他得知了女兒的消息,還知道他在內地有一個外孫,如今這外孫已經長大成人。
  喬鵬飛代表春陽向邱鶴聲一家致歡迎詞。
  在喝完一杯酒之後,邱鶴聲舉杯起身道:“這杯酒我代表我們全家感謝家鄉人對我們的盛情款待,自從我離開故鄉如今已過四十八年,鄉音無改,鬢毛已衰,回到家鄉,看到家鄉的安定與富足,讓我倍感安慰,這杯酒感謝你們的熱情,也感謝家鄉的人民,我從未想到自己有生之年還可以回故鄉看看,我也以這杯酒明志,老朽有生之年一定多為家鄉盡力!”
  老爺子幹了這杯酒,看得出他今天的興致頗高。
  邱作棟卻不敢讓父親多喝,畢竟老人家年事已高,今年已經是九十二歲了。在場的所有人都表現得很客氣,雖然喬鵬飛和杜天野很熟悉,但是今晚這頓飯的性質帶著濃厚的公務色彩,在這樣的場合下,賓主雙方都顯得非常客氣,很多話題都無法深入下去。
  酒宴進行了一個半小時就已經結束,當晚邱家人都在熙春園休息。
  本來喬鵬飛也給張揚安排了房間,可張揚還是婉言謝絕了,他說要回家去睡。
  杜天野提醒張揚道:“張揚,明天一早咱們上清臺山。”
  張揚道:“時間你來定,我提前過來跟你們會合。”
  張揚去取車的時候和沙普源走在了一起,沙普源道:“張書記,你之前來春陽也不跟我打聲招呼。”
  張揚笑道:“上次來得匆忙實在是顧不上,跟你說句實話,我連家都沒顧得上回。”
  沙普源歎了口氣道:“咱們這些人多數時候都是身不由己啊!”張揚聽出了他話語中包含的落寞,想起之前喬鵬飛的佈局,最終還是壓住一問究竟的想法。
  沙普源卻主動揭開了這個答案:“下個月我調任市科技局工作。”
  沙普源還沒到點,他的離開只有一個解釋,是為喬鵬飛挪位置。
  喬鵬飛此時從酒店內走了出來,沙普源向張揚笑了笑道:“我走了,以後我們很少機會在春陽碰面了。”
  張揚並沒有說話,沙普源並不需要安慰,就算自己說出某些安慰他的話,似乎也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喬鵬飛來到張揚身邊,和他一起望著沙普源座駕的尾燈:“聊什麼?”
  張揚道:“他說要去市科技局了,恭喜你!”
  喬鵬飛道:“我知道他心裡不好受,認為是我的責任。”
  張揚道:“官場中就是這樣,就算你不取代他,總會有其他人來。”
  喬鵬飛道:“走,我請你喝酒。”
  張揚笑道:“改天吧,過去的幾個老哥們全都在等著我呢,我如果今晚要是不去,人家都要說我看不起人了。”
  喬鵬飛笑著點了點頭道:“得,我送你!”
  “不用,我開車了。”
  喬鵬飛道:“今晚你喝了不少,最近春陽在嚴查酒駕,你小子可別頂風作案。”
  張揚笑道:“放心吧,真要是查到我,我就給你打電話。他們就算不給我面子,也得給你這個縣太爺面子。”
  喬鵬飛笑了起來:“你啊,始終都是這個樣子。”
  張揚道:“你比過去變了很多。”
  “哪裡變了?”
  張揚道:“顯得更加老成了,越來越像官員了,不過和你在一起越來越無趣了。”
  喬鵬飛歎了口氣道:“我也知道自己變了,可我不知道這樣的改變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張揚道:“想在官場上一直走下去,總得做出一些改變,我這個人欠缺的是自我約束,我太自由,自由慣了。”
  喬鵬飛道:“這條道路上走得越久,自由就越少,不是別人約束你,而是自己約束自己,我感覺自己的人生開始變得沉重了。”
  張揚沒說話,有些同情地看著他,喬鵬飛的身上寄託著喬家的未來希望,而他也將喬家的榮譽和傳承主動承擔了下來,喬鵬飛成熟了,他是個有責任有擔當的人,可是責任和擔當是必要的束縛到他的未來。
  喬鵬飛的唇角露出一絲笑意,分不出他是開心還是失落:“我自己選得,既然選擇了,我就會無怨無悔地走下去!”
  牛文強現在的發展重心已經轉移到了豐澤,他和董欣雨也已經確定了關係,平時來春陽也就是探望一下老爺子,這次回來可以說專程沖著張揚過來的,不但是他,杜宇峰、秦白和趙新偉全都被叫到這裡來相聚,原本約好了中午就在一起吃飯,張揚事先也答應了,可計畫不如變化,誰曾想中途又遇到了麻煩事,一來二去耽擱到了現在。
  等張揚來到金凱越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鐘了,現在的金凱越也早已被牛文強轉讓了出去,經過重新裝修,已經很難認出原來的樣子。
  牛文強他們四個已經站在大門口等著了,看到張揚的車過來,牛文強忙著指揮。看這貨的狀態就知道他有了幾分醉意。
  秦白和趙新偉兩個幹交警出身的在一旁看著傻樂。
  張揚把車停好了,牛文強跑過去拉開了車門,向他敬了個禮道:“張揚同志,請出示你的駕證和行駛證,我高度懷疑你酒後駕駛。”
  張大官人笑道:“不錯,我就酒後駕駛了,你丫管得著嗎?”
  牛文強向身後三名員警道:“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把這貨給銬了!”
  杜宇峰道:“你丫別看我,我不是交警。”
  趙新偉道:“我也不是。”
  牛文強望向秦白:“小白,你最堅持原則,你來!”
  秦白搖了搖頭道:“就是因為我堅持原則,所以我警銜最低。我現在學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所有人都因為秦白的這句話笑了起來,牛文強笑駡道:“沒一個義氣的。”
  張揚道:“那是因為我人品好。”他向四位損友打了個羅圈揖道:“各位兄弟。今天讓你們久等了,要殺要刮悉聽尊便。”
  牛文強呼吸中帶著濃烈的酒氣:“讓丫請我們喝酒!”
  張揚道:“好啊!”
  牛文強沖上來摟住他的肩膀:“前面有家鐘老二砂鍋味道那是相當的好。”
  大官人笑道:“你現在好歹也是牛總了,資產好幾千萬的牛總出門在外,怎麼也得五星級酒店朝上,那啥,怎麼口味還是路邊攤啊。”
  牛文強笑道:“你懂個屁,真正的美食都在路邊攤蒼蠅店!”
  鐘老二砂鍋就在金凱越東側一百多米的地方,門面都沒有。路邊攤,擺了十多張折疊桌,全都坐得滿滿的。
  看到牛文強過來,老闆鐘老二肩膀上搭著條白毛巾就過來了:“喲,這不是牛總嗎?有段時間沒見您了,今兒這是吹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要說這鐘老二和牛文強還是頗有淵源的。過去牛文強經營金凱越的時候,鐘老二在他的飯店裡當過幾個月的廚子。
  牛文強看了看眼前的場面道:“小鐘幹得不錯啊!”
  “還不是托您的福!”鐘老二讓人給他們支了兩張桌子,擺上五個馬紮,他向牛文強道:“牛總,今晚我請客,您只管吃就行。”
  牛文強道:“你不怕我把你給吃窮了。”
  鐘老二笑道:“牛總。我雖然是小本經營,可一兩頓飯我還是管得起的。”
  牛文強拍出兩張百元大鈔,不由分說道:“你先拿著,多少就這些了。”
  “這……”
  張揚道:“不是說好了我請客嗎?”
  牛文強道:“拉倒吧,你當官那點工資。還是留著為黨和國家做奉獻吧。”
  “你丫瞧不起我們國家幹部?”
  杜宇峰笑著拖著他們的手臂在桌子旁坐下。
  鐘老二很快上了四道涼菜,弄了六個特色砂鍋。菜肴雖然談不上精緻,可勝在量大味足,牛文強他們是帶酒出來的,喝的是大明春,最近江城酒廠的這個系列賣得很好,基本上佔領了平海的大部分市場。
  幾人同幹了一杯,張揚向趙新偉道:“你在濱海工作還習慣嗎?”趙新偉已經調到了濱海車管所工作,不過去了那裡之後兩人之間聯繫的並不算太多,畢竟張揚平時業務繁忙,趙新偉也無暇分身,兩人只是見過一兩次。
  趙新偉道:“還成,張書記,我一直都想請你吃飯,謝謝你幫忙調動呢。”
  張揚笑道:“見外了不是?就咱們兄弟這關係,我幫忙也是應該的。”
  牛文強道:“聽說你們濱海保稅區在招商,我準備去你們那邊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專案。”

  杜宇峰道:“你以為濱海遍地黃金啊?你丫就是一養魚的,跑到濱海保稅區湊什麼熱鬧?”
  牛文強道:“我說老杜,你不能總用老眼光看人,我養魚怎麼著?你看不起養魚的?”
  趙新偉笑了起來:“牛文強,我看你是自卑心作祟,誰也沒說看不起你們搞養殖的,是你自己看不起自己,過度的自尊就是自卑你懂不懂?”
  牛文強道:“我呸!在你們這些政府公職人員的眼裡,就是看不起我這個生意人。”
  秦白道:“老牛喝多了!”
  張揚道:“不就二百塊錢嘛,看把這貨給心疼的,回頭我把錢還你。”
  牛文強被這幫損友調侃得忍不住笑了起來:“我靠,我是那麼小氣的人嗎?哥幾個,我也就是想做點事業,想在現有的基礎上提升一步,沒見過你們那麼打擊人的。”
  趙新偉道:“我記得你們家小董是開皮革廠的。”
  張揚道:“皮革廠可不行,保稅區招商的對象是綠色環保企業,皮革廠污染太厲害,我不能給你開這個綠燈。”
  牛文強道:“誰說我要開皮革廠了,我還是想搞養殖,淡水養殖業我已經穩定了,想在嘗試下海水養殖,這叫綠色環保吧?”
  張揚笑道:“這個可以有。”
  杜宇峰道:“咱們別談生意行不行?張揚好不容易才回來一趟,哥幾個好好敘舊,咋就不能純粹一點。”
  牛文強道:“得,都是我的錯,來,咱們為了曾經在春陽的青蔥歲月,乾杯!“
  秦白道:“這是要把我給排除在外了。”
  趙新偉道:“為了江城的日子……”說到這裡幾個人的心裡同時浮現出薑亮的影子,心情變得如此時的夜色般沉重起來。


卷十三 第1209章 一家人
  沒有人主動提起薑亮的名字,並非因為他們已經遺忘,而是因為這個名字在他們心中如此深刻,已經成為他們永遠的痛,張揚端起酒杯道:“為了我們美好的回憶和友情!”
  “乾杯!”
  清晨五點鐘的時候,張揚已經出現在熙春園外,昨晚他們幾個喝到了淩晨兩點,張揚也沒回家,在金凱越湊合了一覺,一大早就來跟杜天野會合。
  張揚來到熙春湖,看到邱鶴聲老先生正站在湖邊打太極,張揚遠遠將車停好了,笑眯眯走了過去,老爺子打得有板有眼,精神非常的集中,張大官人無意打擾老爺子的寧靜,站在一旁靜靜欣賞,沒多久聽到腳步輕踩小草的聲音,張揚轉身望去,卻見身穿白色運動服的邱鳳仙緩步朝這邊走來。
  張揚向邱鳳仙笑了笑道:“很早啊!”
  邱鳳仙嫣然一笑,眼波流動,她屬於那種媚態天成的女人,說起來張揚認識她已經有不少年了,可始終覺得邱鳳仙充滿了神秘,她善於隱藏自己,和人和人相處都是不即不離。
  邱鳳仙道:“我習慣早起早睡,而且換一個新鮮的地方,總是睡不踏實。”
  張揚笑道:“這裡是你的故鄉啊!”
  邱鳳仙糾正道:“我的故鄉是江城並不是春陽。”
  張揚的目光再度投向邱鶴聲老爺子:“你爺爺身體真好!”
  邱鳳仙的臉上流露出會心的笑意:“他始終都是這樣,從年輕時候堅持鍛煉,風雨無阻,而且在飲食起居上控制得很嚴,同樣的年齡,很少有人擁有他這樣的體魄。”
  張揚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有意無意道:“查總這次怎麼沒一起來?”
  邱鳳仙笑道:“他為什麼要來?這次是我們家的事情,他跟我只是生意上的合作關係,來這裡並不適合吧。”
  張大官人道:“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自己多餘了。”
  邱鳳仙道:“你不一樣,我表哥把你當成親兄弟一樣,還有,我姑父對你也很好的,我爸也很欣賞你。”
  張揚道:“聽你這樣說,我心裡舒服多了。”
  邱鶴聲一路太極拳打完。深深呼了口氣轉過身來,笑著朝他們招手道:“都來了怎麼不搭理我?”
  張揚笑道:“看到您老打拳如此專注,我們不敢打擾。”
  邱鶴聲道:“我聽天野說,你不但書法寫得好,而且拳也打得特別好。剛好給我指點指點。”
  張大官人誠惶誠恐道:“不敢,不敢,我那點雕蟲小技就不拿出來現眼了。”
  邱鶴聲頗有點人老如頑童的意思,非得要張揚打一路太極拳給他看看。
  張大官人拗不過他,只能給老爺子演練了一套陳氏太極,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尋常人看不出門道。可邱鶴聲畢竟在太極拳上花了大半輩子的功夫,一眼就看出張揚絕對是真正的高手,老爺子看完之後激動地鼓起掌來。 此時杜天野陪著邱作棟和邱啟明一起走了出來,剛剛從津海趕來的蘇媛媛也在一旁陪同。這是邱老爺子特地要求的,他要看看這個未來的外孫兒媳婦,眾人剛巧看到張揚打太極拳的場面,杜天野笑道:“張揚,你小子又顯擺啊!”
  張大官人停下笑道:“我這是班門弄斧。”
  邱鶴聲卻感歎道:“我打了大半輩子的太極拳,都做不到你這種境界。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邱啟明望著張揚的目光中卻充滿了不屑,他一直都瞧張揚不順眼,不過邱啟明家教良好,雖然討厭張揚,但是並沒有公然表露出來,大不了不理會他就是。
  看到人都已經到齊,杜天野建議去吃早餐,五點半的時候準時從春陽出發。
  來到清臺山景區的大門處,遠遠就看到黑山子鄉黨委書記佘國民在那兒等著,耿秀菊在他身邊陪同,要說耿秀菊是陳天重的妻子,是陳家的大兒媳婦。
  佘國民之所以這麼早過來,是縣裡提前交代過,千萬不能讓杜書記一行在清臺山景區遭遇任何不快。
  張揚他們一共有三輛車過來,張揚一個人開車,所以佘國民和耿秀菊就上了他的車,張揚在前方引路,他笑道:“佘書記真夠早的。”
  佘國民聽出張揚話裡揶揄的意思,不過他並沒有覺得尷尬,笑道:“沒辦法,喬書記特地交代,一定要招呼好邱老一行,不能讓他們產生任何的不滿意,我五點鐘就在這兒等著了。”
  張揚想起耿秀菊一直沒怎麼說話,他向耿秀菊道:“耿大姐,說起來你和邱家還有親戚呢。”
  耿秀菊道:“這事兒就別提了,小雪他爸死了這麼多年,我和公公的關係也不好,今天過來,就是想見見邱家人,沒別的想法,你也別幫我介紹。”
  張揚道:“都是一家人啊。”
  耿秀菊歎了口氣沒說話,心中卻暗想公公早已不把自己當成陳家人了,自從陳天重死後,她先後和幾人發生了感情糾葛,其中鬧得動靜最大的就是和王博雄,雖然現在他們已經一刀兩斷,可影響已經造出去了,無疑讓陳家蒙羞,公公生自己的氣也很正常,耿秀菊現在很多事情都看開了,半輩子都過去了,只要女兒平安,自己也就安於現狀,什麼也不去想,什麼也不去問了。
  車輛來到青雲竹海,張揚發現過去的那個檢票口已經撤除,他向佘國民道:“那個檢票口呢?”
  佘國民道:“不符合收費規定,上級來檢查了,結果罰了縣裡一筆錢,影響很不好,據說可能影響到景區的評級。”
  張揚心中暗忖,不知這件事和沙普源的離職有沒有直接關係?應該是其中的一個誘因,喬鵬飛精心佈局,終於還是將沙普源成功擠走,現在的春陽已經是他說話當家了。
  佘國民道:“不過喬書記說了,整頓之後,檢查組還會來考評,如果整頓結果滿意,可能消除影響的。”
  張揚道:“一定沒問題。”
  佘國民有些詫異,他不明白為什麼張揚會說得如此肯定。其實這件事並不難理解,張大官人已經想到了,現在責任都已經讓沙普源給背了,既然沙普源已經走了,憑喬鵬飛的能力一定可以輕鬆解決這件事,在這一過程中自然就樹立起了威信,取得了政績,政治鬥爭果然是要講究手段的。
  陳崇山身穿深藍色中山裝,灰色長褲,他新剪了頭髮,顯得年輕了許多,站在通往青雲峰的道路上,靜靜等待著邱老一行的到來,三輛車依次停下。
  邱鳳仙挽著邱鶴聲走下汽車,陳崇山迎了上去,杜天野本想將父親介紹給外公,可是看到外公已經抓住了父親的手臂。
  陳崇山抑制住內心的激動,低聲道:“爸!”
  邱鶴聲點了點頭,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女婿,看到陳崇山,他不由得想起了女兒邱敏,陳崇山也已經兩鬢斑白,就是眼前的這個男子,讓他的女兒甘心付出生命去維護。邱鶴聲也知道,陳崇山為了女兒終身不娶,一直在清臺山上守候,這樣的感情怎能不讓老人動容。
  邱鶴聲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內心傷感的情緒,他低聲道:“崇山,我總算見到你了。”
  陳崇山道:“爸,我是不是和您心中的形象有距離?”
  邱老笑了起來:“敏兒的眼光不會錯!”沒有更多的言語,已經將對女兒的深情和對陳崇山的欣賞全都表達了出來。
  杜天野將邱作棟引見給父親:“爸,這是我二舅!”
  邱作棟走過來和陳崇山握了握手道:“姐夫!”
  陳崇山微笑道:“作棟!”
  邱作棟將女兒和侄子引見給陳崇山。
  邱鳳仙陳崇山是見過的,不過邱啟明還是第一次,陳崇山道:“這些孩子都長大了。”
  邱作棟道:“你的寶貝孫女呢?”
  陳崇山道:“她從京城回來,估計要到中午才能到。”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耿秀菊身上。
  自從陳崇山現身,耿秀菊一直站在不起眼的角落,生怕公公會看到自己,陳崇山很少有的向她露出了一絲笑意,為邱鶴聲介紹道:“爸,這是我的大兒媳婦耿秀菊,天重的妻子,小雪的媽媽。”
  邱家人少有知道這層關係的,邱鶴聲道:“原來是我的外孫媳婦啊!”
  陳崇山介紹的非常平淡,可是聽在耿秀菊耳中,卻讓她格外感動,不知為何,她的眼圈都紅了,上前先叫了聲外公,舅舅,最後到陳崇山面前叫了聲爸。
  陳崇山點了點頭。
  這樣一個動作已經讓耿秀菊淚如雨下,邱鳳仙看到她哭得傷心,只覺得耿秀菊想起了死去的大表哥陳天重,卻不知耿秀菊的淚水中包含著多少複雜的成分在內。
  張揚和佘國民在前方負責引路,其他人都跟在他們的身後向青雲峰攀爬而去,青雲峰山勢陡峭,邱鶴聲身體雖然很好,可畢竟年事已高,已經無法適應這樣劇烈的活動,張大官人主動請纓,把邱老爺子給背了起來,杜天野本想跟他搶,這貨振振有辭道:“杜書記,你給我一個巴結領導的機會行不行?”一句話把所有人都給逗樂了。
  事實上能有體力把邱老爺子背上山的只有張大官人,而張揚的主要責任也就是把老爺子背上山,陳崇山帶著邱家人一起去亡妻的墓前緬懷。
  張大官人自然不用跟著去,佘國民也沒打算去,他陪著到青雲峰上之後就下山去了,人家一家人團聚,他跟著也沒事可幹,今天過來主要的目的就是避免哪個不開眼的沖出來胡亂收費。
  張揚一個人來到紫霞觀,從上山到現在還沒有見到老道士李信義,來到紫霞觀一問,方才知道老道士受了點風寒,正在房間裡躺著呢。
  張大官人來帶李信義的房間,敲了敲房門,聽到老道士嘶啞的聲音道:“誰啊!”問完這句話連老道士自己都覺得多餘,這青雲峰上,除了小道童就是陳崇山,還能有誰?於是他接著又來了一句:“進來!”
  其實不等他說這句話,張揚就已經推門走進去了,看到老道士躺在木板床上,身上捂著棉被,頭上還頂了方濕毛巾,大官人來到他身邊,發現老道士的臉色蠟黃,伸手撤掉毛巾,摸了摸他的額頭,然後又探了探他的脈門。
  老道士看到張揚頗為驚喜道:“怎麼會是你?”
  張揚道:“我陪杜天野來探親的,順便看看你,沒想到你居然病了。”
  老道士歎了口氣道:“老嘍,只怕這一劫是躲不過了。”
  張揚笑道:“放心吧,有我在,你死不了!”他握住老道士的手掌,一股內力悄然送了過去,李信義只覺得經脈之中一股潛流湧入,讓他如沐春風,高燒帶來的寒冷感頃刻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在張揚的幫助下,老道士沒多久就恢復了精氣神兒,轉眼工夫已經從床上坐了起來,舒展了一下手臂。打了個哈欠道:“還別說。你真有兩下子,好了,我好了啊!”
  張大官人笑道:“無非是受了點風寒,李道長,想不到你的身子骨那麼嬌貴。”
  李信義道:“嬌貴個屁,我昨晚去我哥哥墓前陪他多喝了兩杯猴兒酒,誰曾想喝多了。迷迷糊糊在墓前睡著,後半夜又下起雨來,一不小心受了涼,年紀大了,真是不如從前了。”
  張揚道:“知道年紀大了,就該愛惜身體。酒雖然是好東西,可喝多了也傷身啊。”
  李信義道:“我原本沒想喝多的,可喝著喝著想起了我們家小妖,心裡頭特別的掛懷,這些年來,我真是辜負了大哥的期望啊。”
  張揚道:“小妖過得很好,你就只管放心吧。”
  “好到把我這個爺爺都忘了不成?”
  張大官人覺得好笑,老道士變得有些婆婆媽媽的:“道長。您可是出家人。出家人哪還有那麼多的俗念?”

  李信義道:“我當了一輩子的道士,忽然明白了。我壓根就是心性不純,不適合修道,如果再給我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搞不好我會去當馬匪。殺富濟貧,傲嘯山林!”
  張大官人暗道,不愧是安大鬍子的後代,流淌的是馬匪的鮮血,骨子裡都充滿著匪氣。
  李信義道:“可惜現在是和平年代,我這想法不現實,其實就算亂世,我也來不及了,黃土埋到脖子根了,沒幾天可蹦躂了。”
  張揚道:“道長,今兒是怎麼了?盡說些喪氣話!”
  李信義道:“張揚啊,我一直都把你當成我的知己看待,有些話我跟老陳不說,可是我都跟你說。”
  張大官人心說,你的秘密我都知道,陳崇山未必知道啊,你不跟我說還能跟誰說。
  李信義道:“我大哥死的時候,曾經告訴我一個秘密。”
  張揚道:“您還是別說了,你就算有秘密也屬於你們安家,這事兒不能跟我說。”
  李信義道:“你別跟我見外,我一直都沒跟你見過外,你以為我糊塗,雖然我年紀大了,很多事情看不到了,可是我能明察秋毫。”
  張大官人禁不住樂了起來,這牛鼻子老道精神剛剛好了起來就開始吹上了。
  李信義道:“小妖天生絕脈,這世上唯一能救她的方法就是重塑經脈,你到底怎麼救的她我沒看見,不過自從你救過她之後,她就遠離國內,選擇避世隱居,以她的性情這種事情好像不太合乎常理吧。”
  張大官人老臉一熱,李信義表面上瘋瘋癲癲的,可這老道士一點都不糊塗,當初自己救小妖的方法就是從他這兒得到的靈感,難不成這件事真的被他猜到了,張大官人含糊其辭道:“她又不在這裡,咱們還是聊點別的,省得又勾起您老的相思之情。”
  李信義道:“救她的方法就是讓她受孕,我若沒猜錯,小妖離開國內,十有八九就是為了生孩子,我再猜一下,讓她生孩子的那個一定是你……”
  大官人明顯急了,一把將老道士的嘴巴掩上,低聲道:“道長,話可不能亂說,您老是方外之人,嘴下留德啊!”
  老道士嘻嘻笑道:“瞧你緊張的樣子,我就知道我想的不錯,小子,你占了我孫女的便宜,讓我孫女給你生了個娃兒,到現在還裝模作樣,虧你還是個國家幹部,一點擔當都沒有!”
  張大官人被老道士說得滿頭大汗:“道長……您是不是腦袋燒糊塗了……”
  老道士道:“你以為我糊塗,我一點都不糊塗,你不讓我說,你乾脆殺我滅口!”他閉上眼睛昂起頭,一副引頸受死的樣子。
  張大官人真是哭笑不得:“李道長,李道爺,您老就是我親爺爺,咱能別胡說嗎?”
  李信義睜開雙目,眉開眼笑道:“你小子幹了什麼,咱倆心知肚明,你占了我們安家多大的便宜啊!”
  張大官人苦笑道:“李道長,您到底想讓我幹什麼?要不,我把小妖給您請回來?其實也不用我請,她近期就會回國,到時候讓她當面向您解釋。”
  李信義道:“解釋個屁,她跟你什麼關係,當然向著你說話,這傻丫頭,一心一意的對你好,別以為我看不出來,就算為你死她也甘心情願。”
  李信義的這番話倒是沒錯,張大官人想起小妖對自己的諸般好處,心中也是溫暖非常。
  李信義道:“我倒是真想她了,卻不知我這有生之年還能不能見到她。”
  張揚笑道:“別那麼悲觀,過陣子她就回來。”
  李信義道:“我也不是悲觀,我就是覺得自己老了,有些事必須要跟她說。”
  張揚笑著安慰他道:“有機會的,就您老這身板兒,至少還有五六十年的時間可以瀟灑,您要是真心惦記這個孫女兒,乾脆把一切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讓你孫女兒把你接過去孝順,頤養天年,這樣豈不是就能每天都能看到她了?”
  李信義道:“你小子果然不是個好東西,我這大半生的修行豈是說放棄就放棄的?”
  張揚道:“道長啊道長,您這大半輩子的修行果然不是白來的,那啥,敢情您剛才想當馬賊啥的全都是忽悠我啊!”
  李信義道:“很多事情我不方便對她說,小子,你跟我老實交代,小妖的天生絕脈你是不是按照我的方法治好的?”
  張大官人道:“道爺,咱們能不能聊點別的?”
  李信義一把抓住張揚的手腕,雙目炯炯生光:“張揚,我大哥走後,安家就已經成為一盤散沙,安家那幫子孫我也算見過不少,可真正讓我心疼的只有小妖一個,我大哥最擔心的也是這孩子。”
  張揚微笑道:“小妖心地善良和其他安家子弟的確不同。”
  李信義道:“我雖然不想管世俗之事,可有些事我看得清楚,這幫傢伙是如何欺負小妖的,我看得清清楚楚。我大哥臨終之前最擔心的也是這件事,他擔心自己走後,安家的這幫不肖子會欺負小妖。會忤逆他的意思,會讓安家的門楣蒙塵。”
  張揚道:“道長,小妖現在過得很好,沒有人敢欺負她,不然我第一個不會答應。”
  李信義笑道:“我相信!”他向張揚湊近了一些:“小子,我告訴你一個秘密,關於安家的。”
  張大官人慌忙擺手道:“道長,您還是等小妖回來親口對她說吧。”
  李信義道:“跟你們誰說還不是一樣,我大哥生前曾經告訴了我一個秘密。一連串的數字,我把那玩意兒依葫蘆畫瓢的畫在藏經洞內了,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他說等以後,小妖如果能夠痊癒。就把這串數字告訴她,她一看就明白。”
  張揚道:“等她回來我告訴她。”
  李信義道:“我大哥要是知道小妖已恢復了,一定會含笑九泉。”
  邱鶴聲望著女兒的墳塚,一時間百感交集,杜天野、邱鳳仙和邱啟明三人恭恭敬敬在姑姑的墳前跪拜。
  陳崇山向邱鶴聲低聲道:“爸,這麼多年我一直都欠您老一聲對不起,是我沒有照顧好她。”
  邱鶴聲低聲道:“這就是命。當時我也不理解她為什麼要選擇你,可是現在我相信,她和你在一起的那一段日子,一定是她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小敏雖然走了,可是她的生命在天野的身上得到了延續。”邱鶴聲輕輕拍了拍杜天野的肩頭。
  中午的時候,一家人回到陳崇山的石屋,為了迎接一家人的到來。陳崇山這兩天特地打了不少的野味,還採摘了不少山珍。
  陳崇山讓杜天野前往紫霞觀將張揚和老道士請來。請老道士的目的是讓他幫忙做飯。
  老道士一來到這邊就嚷嚷起來了:“老陳啊老陳,我生病了你都不去看我,現在居然讓我這個病人給你做飯。”看到一大家子人,老道士樂呵呵向邱鶴聲唱了一喏:“無量佛,邱老先生好!”
  邱鶴聲已經聽說了李信義,看到他頗有點道骨仙風,也笑著還禮道:“道長客氣了。”
  陳崇山為李信義引見了邱家人,老道士一一見禮之後笑道:“我還是趕緊做飯去,你們一家人好好聊。”
  陳崇山道:“你身體不妨事吧?”
  李信義道:“已經好了。”他向張揚道:“小子,過來打個下手!”
  張揚跟著他去伙房了,邱鳳仙也跟了過去,幫忙清洗食材。
  張大官人刀法不錯,將剝好的一隻野兔遞給邱鳳仙,邱鳳仙將野兔泡在水盆裡,笑道:“難怪我姑父能夠在這山裡一住幾十年,連我來到這裡都有些流連忘返了。”
  張大官人道:“這樣的環境適合與世無爭的人,不適合你這種。”
  邱鳳仙有些不忿地瞪了他一眼道:“在你心中,我是個野心很大的人嗎?”
  張揚哈哈笑了起來:“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女強人,是個很有事業心的人。”
  邱鳳仙歎了口氣道:“還是拐彎抹角的罵我野心大。”
  張揚道:“好強也不見得就一定是壞事,每個人都有追求,都有理想,只要是利用正當手段去追逐自己的目標,總是讓人欽佩的。”
  邱鳳仙道:“張揚,你好像話裡有話。”
  張揚道:“有感而發,絕沒有影射你的意思。”
  邱鳳仙格格笑了起來。
  張揚道:“這次查總怎麼沒來?”他已經是第二次問這個問題了。
  邱鳳仙秀眉微蹙顯得有些不悅道:“都跟你說了,這是我們的家庭聚會,跟他有關係嗎?”
  張揚笑道:“他和你們家的關係可是親密無間,星鑽和鑽石王朝在生意上更是密不可分,老爺子和董事長都到了,按理說他應該現身才對。”
  邱鳳仙道:“生意就是生意,除了生意之外我們之間並沒有特別的關係。再說,他最近的日子也不太平,何雨蒙把何長安的死因全都算在了他的頭上,不惜花費重金處處阻擊星鑽,連我們邱家也受到了很大的影響。”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一下,一雙美眸滿懷深意地看了張揚一眼:“這件事你應該知道吧?”
  張大官人當然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淡然笑道:“生意上的事情我並不清楚,不過我聽查總聊過,在這件事上,他很可能被人陷害了。”


卷十三 第1210章 不適合
  邱鳳仙道:“他要是聽到你這樣說一定倍感欣慰。 ”
  張揚道:“很多時候人的野心會暴露他的缺點。”
  邱鳳仙道:“你現在表現得越來越像一個哲人。”
  張大官人笑道:“我其實就是一介武夫,不過任何一門行當之中都能夠看出人生境界,比如練武,一個真正的高手,表面上必然是隱藏鋒芒的,中國人講究含而不露,一個發動攻擊的人,他暴露最多缺點的時候就是在他發動攻擊的過程中,人生也是如此,好勝心太強絕不是什麼好事。”
  邱鳳仙抓著那只剝好的野兔,雙手浸泡在清泉之中呆呆出神,張揚的這番話讓她似有所悟。過了好一會兒,邱鳳仙方才如夢初醒道:“說得不錯,查總如果不是被何長安的金礦所惑,也不會落到如今的局面。”
  張揚道:“占小便宜吃大虧,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說完他又笑了起來:“你別看我說得輕巧,自己卻做不好。”
  邱鳳仙道:“你做事是以進為退,以攻代守!”
  張大官人道:“其實偶爾我還是有分寸的。”
  邱鳳仙不禁莞爾。
  張揚又道:“我聽說你們邱家正在出資贊助競選?”
  邱鳳仙道:“我父親的意思!”
  “商而優則仕?”
  邱鳳仙道:“邱家還輪不到我做決策!”
  廚房內傳來老道士的叫聲:“我說你們兩個,洗個菜還要談情說愛嗎?”
  一句話把邱鳳仙說得俏臉一熱,她和張揚可沒有談情說愛,張大官人早就熟悉了老道士的脾氣,他樂呵呵道:“李道長,您胡說八道。不怕太上老君把您給收了!”
  李信義的聲音又傳了出來:“玉皇大帝我也不怕!”
  張大官人這邊進了廚房,杜天野和蘇媛媛隨後從裡面出來了,兩人陪邱老爺子聊了會天,出來幫忙洗菜,蘇媛媛去廚房內把張揚給替換了出來。
  杜天野向張揚招了招手,兩人來到院子裡的老槐樹下坐了,杜天野道:“聽說沒有,邢朝暉找到了。”
  張大官人點了點頭道:“昨兒聽兩名國安特派人員說起了,想不到老邢失蹤這麼久。居然還能夠平安回來,真是應了吉人自有天相的那句話。”
  杜天野道:“我雖然收到了消息,可是現在還沒有和他見面。”
  張揚道:“想見他恐怕得等等了,這段時間老邢讓折騰得不輕,國安那邊肯定有很多情況要找他瞭解。再說恢復身體也需要一個過程,短期內只怕不會讓他和外界見面。”
  杜天野點了點頭:“這段時間工作還順心嗎?”
  張揚道:“還成吧,我這種小角色到哪兒都是一樣混日子。”
  杜天野道:“好歹是一方大員啊,平海唯一的保稅區就在你的治下,而且你已經是北港常委,最近升官的步伐好像變快了許多。”
  張大官人道:“我這樣的要是能算一方大員,你就是玉皇大帝了。”
  杜天野笑道:“過去我還擔心你和宋書記的關係。現在你和嫣然已經和好了,想必和宋書記的關係也重新變得融洽。”
  張揚道:“老杜啊老杜,你去了津海好像變得八卦多了。”說完他又朝廚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道:“應該是蘇媛媛的緣故吧?愛情能讓人永葆青春,你好像返老還童了。”
  杜天野笑駡道:“放屁。我哪裡老了?走到哪裡,別人都說我是年輕幹部,當然跟你不能比!”
  張揚笑了起來。
  杜天野笑完之後,表情又變得有些沉重:“現在我有些明白了。當初你和宋書記的不和,只是做給外面的人看。你和龔奇偉也是如此。”
  張揚低聲道:“你能看出來,別人自然也能看出來,所以最後我們敗得一塌糊塗。”之前的行動在張揚的心中已經引以為憾,他們非但沒有成功揭開北港的黑幕,反而損失了龔奇偉這位良師益友,每念及此,張大官人心中就不免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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