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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六朝雲龍吟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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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出乎程宗揚的窓料,一向僻靜的上清觀此時竞然車馬如雲,山門外聚滿各家奴僕,馬車剛到山門處就被迫停下來。敖潤擠過去打探一番,回來道:「他們說今天什麼至聖先師誕辰,觀裡打醮設供,裡面都堵滿了。」
  「至聖先師?孔聖人?道宗祭祀他幹嘛?」
  敖潤摸了摸腦袋,「程頭兒,你可問倒我了。」
  程宗揚眼看無法入內,只好棄車步行。敖潤在前開路,雁兒和阮香凝一左一右扶著雲如瑤,跟在程宗揚身後。三女一出現就吸引無數目光,倒不是她們生得美貌────三女都戴著面紗,看不出美醜。只是剛過中秋,中間一名女子就穿上一領華貴的狐裘,人人都覺得納罕。
  「借光、借光…………」程宗揚護送三女進入觀內,只見殿內坐滿信徒,陽石公主、平城君都在席間,甚至還有一張熟悉的面孔:呂不疑!
  殿內正在舉行清醮,供臺上放著一座鼎、一對燭臺、一對青瓷花觚。幾名白衣女童依次獻上香、花、燈、水、果五種供品,卓雲君的親傳弟子沈錦檀輕敲雲板,殿上頓時安靜下來。
  一名猶如仙子的道姑手拿拂塵,盤膝坐在蒲團上曼聲道:「五獻皆圓滿,奉上眾眞前。志在求懺悔,敬誠可通天。」她聲音猶如清泉,柔和動人,聲音雖然不高,但殿內任何一個角落都聽得清清楚楚。
  眾人同聲應道:「無量天尊。」
  「太素澄清漢,浩靈分九旒。道生太元一,化爲天地珠。」
  眾人隨之念道:「道生太元一,化爲天地珠。」
  即使見過卓美人兒最恥辱的姿態,程宗揚也不得不承認,坐在講經臺上的卓雲君充滿超凡魅力,彷彿超脫生死,飛昇於九天之外。
  但人不是仙,再高貴的仙子終究要落入凡塵。
  程宗揚聽了片刻,不動聲色地領著眾人繞到殿後,往上院的靜舍走去。
  雲如瑤忽然「咦」了一聲,讚嘆道:「好美的女子。」
  程宗揚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少女並膝跪在殿後角落裡,雙手交疊地放在胸前,虔誠地唸誦著。她丰姿弱骨,猶如一朵嬌娜蓮花,此時微微低頭,白玉般的肌膚彷彿透出光來。
  卓雲君的頌聲從殿中隐約傳來:「太虛感靈會,命我生神草。一唱動九玄,二誦天地通…………」
  趙合德一字一字唸著,眉宇間一片寧靜。
  程宗揚把雲如瑤送到上院的小樓內,將她冰涼的雙手合在掌心慢慢暖著,不多時房門拉開,卓雲君笑吟吟地進來,柔聲道:「主人。」
  「儀式還沒完吧?怎麼就出來了?」
  「打醮要好幾個時辰,總要歇息一會兒,眼下是錦檀在講。」
  程宗揚握著雲如瑤的手沒有鬆開,微笑道:「這是妳未過門的主母。」
  卓雲君伏下身子,以婢禮跪拜:「奴婢見過夫人。」
  雲如瑤俯在程宗揚肩頭吃吃笑了起來,程宗揚捏了捏她的鼻子,「笑什麼?」
  「方才在殿裡,她說話的聲音像是從天上飄下來的一樣,猶如仙音。」
  「妳喜歡那種腔調?」
  「不是…………」雲如瑤在他耳邊道:「如今她說話聽著黏黏的,好奇怪…………」
  程宗揚大笑道:「是不是聽著像下面已經溼了一樣?」
  雲如瑤笑著啐他一口,直起腰掠了掠髮絲,將腕上一只玉鐲摘下:「賞妳的。」
  「多謝夫人。」卓雲君恭順地接過玉鐲,入手的冰涼使她神情微動。
  程宗揚道:「少夫人身體不太好,在妳這裡休養幾日。」
  「奴婢知道了。」
  程宗揚打開案上一只木匣,交給雲如瑤:「這是帳冊。」
  雲如瑤眼睛一亮,一目十行地翻閱起來。
  卓雲君小心收好玉鐲,然後向雁兒施禮:「奴婢見過姐姐。」
  雁兒笑道:「我可沒有禮物給妳。」
  阮香疑跪下向卓雲君施禮:「凝奴見過卓姐姐。」
  卓雲君溫柔地托起她的下巴,輕笑道:「出落得更水靈了。」
  阮香凝帶上笑容,「多謝姐姐誇讚。」
  程宗揚道:「這是近來的帳冊,妳隨便看看,不要太傷神了。」
  「妾身知道了。」雲如瑤道:「你快去吧,莫誤了事。」
  程宗揚也在擔心小紫,拟著她親了一口,然後站起身:『找到紫丫頭,我就回來,等著我。」
  「好。」
  等程宗揚離開,雲如瑤喚來卓雲君:「妳觀裡有位姑娘,是誰?」
  「是主人帶回來的,因爲不好露面才留在觀裡。」
  「原來如此…………叫什麼名字?」
  程宗揚在觀外與斯明信和盧景會合,聽說小紫去了鬼市,斯明信沒有表情的殭屍臉微微抽動一下。盧景道:「還不快走?」
  程宗揚道:「鬼市很危險嗎?」
  「那要看做什麼,鬼市平常買賣都是暗中交易,即使有風險,頂多賠了本錢。怕就怕紫姑娘好奇,去看鬼市裡私設的榷場。」
  「哦?」
  「榷場是各人出價,價高者得,即使沒買到也洩露身上的本錢。許多頭次來鬼市的都被誑進榷場,萬一不小心露了底細,被人盯上,輕則失財,重則殯命。」
  「明擺著坑人,還有人進去?」
  盧景咧嘴一笑:「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看到面前的市集,程宗揚終於明白這裡爲什麼叫鬼市。鬼市在邙山腳下,一條小河從鎮中流過,將市集分成兩半。南岸的房屋多半被大火燒燬,只剩下一片焦黑的殘垣斷壁。北岸緊鄰的一道山梁崩塌大半,將一半的市鎮埋在山下,剩下的也殘破不堪。這裡原來是座頗爲繁華的市鎮,先遇到山體滑坡,又遭受火災,時人以爲不祥才棄之而去,最終淪爲鬼市。
  鎮外聚了不少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蒙著面孔默不作聲,相互間保持足夠的距離。
  斯明信走著走著就不見蹤影,只剩下盧景在旁邊,程宗揚對此早已習以爲常,正舉步欲入,卻被盧景拉住,「還沒有開市。」程宗揚只好耐心等著。
  將近子時,一點綠油油的燈光從廢墟間搖晃著飛出,接著一個面生黑毛、形如猿猴的男子提著燈繩出來,他的身高比孟舍人那侏儒也高不了多小,手裡捉茗一盞燈籠,裡面綠油油的燈光只有黃豆大小,映著他臉上的黑毛,詭異無比。
  猿猴般的侏儒尖聲道:「子時到!鬼市開!」然後拋下燈籠,一腳踏滅。
  鎮外等候已久的人群蜂擁而入,剛才一片死寂的廢墟間人影閃動。
  鬼市交易與別處不同,買賣雙方不交一言,也不亮出貨物,有興趣的兩人便拉住手,在袖內用手語交易。程宗揚也蒙著面孔,一路走來只覺兩邊的人和鬼魅一樣,不說不笑;兩隻手在袖子裡鼓搗一會兒,沒談攏就分道揚鑣,談妥就到僻處交易。
  「這是買賣中說的袖裡乾坤?怎麼玩的?」
  「各地規矩不一樣。這邊是拇指當五,其餘四指各當一,一從食指起,到五伸拇指。六從小指起,滿掌爲九。進位用反手和正手。錢銖用指節,從指尖開始,第一節爲金,第二節爲銀,第三節爲銅。反過來,賣家是指石、斤、兩。」
  程宗揚試了一下,「挺簡單嘛。」
  盧景翻個白眼,「規矩還不是越簡單越好?」
  程宗揚往周圍望了一圈,沒有見到小紫的身影。市鎮雖然不大,但今晚無星無月,以他的目力也看不了多遠。
  程宗揚翹首張望的舉動引起旁人注意,一個蒙臉的漢子走過來,低聲道:「硃砂要不要?」
  程宗揚心裡一動:「多少?」
  蒙臉漢子一手伸來,先把他的手指放在程宗揚中指第一指節,表示石,然後伸出食指和中指。
  兩石硃砂,這個數量不少。程宗揚追査商人陳鳳時在南市打聽過,一兩開價就是二十錢,兩石下來就是四十八貫,四百八十銀銖。
  蒙面漢子一手握住程宗揚的指尖,還在等他開價。程宗揚也不含糊,先把對方的手指移到自己中指第二指節上,然後屈起食指在對方手中一握,接著反過手,五指合攏────開價八十銀銖。反正是賊贓,不砍白不砍。
  蒙面漢子猶豫一下,先伸出食指,然後五指合攏比了兩個零,程宗揚轉身就走。
  又有人過來,兩手一握,程宗揚感覺到手中多了一串珠子,手感圓潤細膩,每一顆都有花生大小,顯然是上好的珍珠項鍊。程宗揚先在第二指節上按了按,然後伸出拇指和小指,開似六枚銀銖,這輪到對方掉頭就走。
  剛走幾步又有人過來,這回出手的是一只玉碗。程宗揚往碗底一摸不由得愣住,碗底刻著一個「程」字,像是給他定做的。那人見他遲疑,怕露出行藏,拿起玉碗要走,卻被程宗揚拉住。程宗揚開價五枚銀價,那人伸出拇指點了點表示同意,錢物隨即易手。
  程宗揚把玉碗揣進懷裡繼續往前走。鬼市裡的貨物千奇百怪,但即使藏在懷中也會露出痕跡,他暗中留心,很快就看出端倪。在鬼市出手的很多是珠寶首飾,金銀極少,畢竟金銀可以鎔鑄。珠寶玉珮有些刻著名字,不是搶來的就是奴僕背著主人偷出來,一旦見光就要惹來麻煩。
  忽然間有人哈哈大笑:「拿一顆水瑪瑙冒充玉珮,還敢開價五百銀銖,幸好我看了一眼────揍他!」
  雖然蒙著面,程宗揚仍認出他是天子劉驁。話音剛落,兩名期門武士衝上前去,把那個膽敢欺君的小子打得鬼哭狼嚎。周圍的人各忙各的,沒有一個人來湊熱鬧,忽然有人湊過去小聲對劉驁說了幾句,劉驁眼睛一亮,「眞有?」
  那人使勁點頭。
  「敢撒謊我就揍你!」
  那人連忙搖頭。
  劉驁一揮手,「走!」
  劉驁身邊只有七、八個人,卻是鬼市裡最惹眼的一夥,而且在他附近還有一些漢子三五成群同時移動,只不過或先或後,沒有引人注目。
  那名說動劉驁的漢子看到程宗揚,裝成不經意地走來,擦肩而過時低聲道:「琥珀枕要嗎?」
  程宗揚搖頭。
  「正品龍淵劍要嗎?」
  程宗揚還是搖頭。
  「金距神雞?千年靈芝?沉香木?」
  程宗揚越走越快,那漢子緊追幾步,聲音壓得更低:「上等的龍睛玉要不要?」
  程宗揚停下腳步:「多少?」
  「要多少有多少。」
  程宗揚扭頭去看盧景,盧景翻個白眼喝斥道:「滾!」
  「等等!」程宗揚伸手道:「開個價。」
  那漢子躬腰道:「咱是鬼市裡的正經生意,跟那些賊殺才不一樣。爺要是有興趣,過橋往西,最裡面的院子就是。」他掏出一塊竹牌,「用這個牌子就能進去。」
  那漢子說動程宗揚,又去找下一個獵物。
  程宗揚拿著那牌子拋了拋:「五哥,這就是你說的榷場吧?」
  「扔了,走吧。」
  「別啊。」程宗揚摸著下巴道:「我猜紫丫頭就在裡面。」
  死丫頭突然要來鬼市,程宗揚覺得她是來找龍睛玉。小紫用的龍睛玉基本上是從朱老頭那裡捜刮來的,自從她學會將陰魂納入龍睛玉代替機械的人工智能,龍睛玉消耗量飛漲,老頭那點存貨多半被她捜刮一空。
  過了橋,殘餘的房屋完整許多,南岸四處亂躐的散戶賣家也少了許多。品相較好的房屋都有壯漢守著,裡面用布幔圍得嚴嚴實實,沒有透出半點燈光。
  西邊是坍塌的山梁,只有一座小小的院門露在外面,其餘被壓在山下。劉驁帶著貼身護衛當先進去,其餘人只能裝作無事,在周圍四處亂逛。程宗揚看了一眼,沒見到東方曼倩,多半在南岸充當最外圍的警戒。
  程宗揚亮出竹牌,守門大漢不言聲地讓開。一進門,程宗揚發現裡面別有洞天,原本的房屋沒有被倒塌的山石壓倒,只被埋在土中,形成地下建築。此時屋中的泥土被清理乾淨,主梁用半人粗的木柱加固過,地上鋪著地毯,除了沒辦法開窗戶,與尋常房屋一模一樣。
  這處宅子的原主人多半是洛都豪強,不但房屋下料十足,而且規模宏大。程宗揚雨人穿過一條四壁都是泥土的長廓,才來到主廳。如果建築保存完整,單論面積已是他那處宅院的數倍。
  有人提著燈籠驗過竹牌,然後領著程宗揚兩人入席坐下。看來那傢伙生意不錯,程宗揚拿的竹牌已坐到最後|排,背後就是牆壁,這個位置正適合綜觀全局。
  程宗揚安安穩穩坐下,打量這處榷場。
  廳中坐了不少人,只在四角各點一盞燈,迎人影都。不衍楚。记也難怪,整座宅院都被埋在山下,雖然設有通風管,但通風不暢,如果多點些燈,程宗揚寧願扭頭就走也好過在這種狹小空間裡一氧化碳中毒。
  忽然頭頂有人叫道:「怎麼還不開始!」
  程宗揚聽得一樂,劉驁竟然在他背後丨那地方原來是窗戶,如今改成包廂,按深度算,離地面也最近,一旦出事,他身邊的護衛直接掀開土層就能護送他殺出去。
  一個怪異的聲音道:「有朋友等急了,咱們就開始吧。」那人聲帶像是破裂了,聲音又粗又啞,難辨男女,讓人聽著頭皮發麻。
  話音剛落,廳中亮起火光,四根半人多高、手臂粗的蠟燭同時點燃,照亮中間一座寬大的木臺。一個人站在臺後,全身籠罩在黑袍下,連面孔也遮住,只露出一雙眼睛。

  那人嘶啞著聲音道:「鬼市規矩,人不問來歷,貨不問出處,錢貨兩訖,出價無悔,價高者得。」他抬起手,露出袖中的黑色皮手套,輕輕一揮。
  一名蒙面大漢捧著一只金盤放到木臺上,啞聲人揭開紅綢,露出裡面數十枚珍珠,每一顆都有龍眼大小,瑩白潤澤,整只金盤籠罩在一片如霧的珠輝中。
  「上品玄珠三十六顆,採自青冥海。」啞聲人一說完,便有人應聲道:「十萬錢。」
  「三十萬錢。」
  「五十萬錢。」
  「八十萬錢。」
  「五百金銖!」
  劉驁道:「有這麼多上品玄珠?我怎麼不知道?張富平,你見過嗎?」
  富平侯張放道:「沒有,這麼大的玄珠一顆至少一百金銖,三十六顆一般大小的整珠,少說要五千金銖。」
  劉驁笑道:「看來是撿到便宜了。六百!」話一出口,方才競價的喧鬧聲頓時消失,似乎所有人都震驚於這位豪客的大手筆。等了片刻無人競價,啞聲人一揮手,買賣成交,蒙面大漢捧著金盤送入包廂,然後捧著滿滿的金銖出來。
  盧景道:「這蠢貨上當了,盤裡的玄珠只有一顆是眞的,其他都是用珠粉和蠟團成。剛才那些全是托,外面的人不管是誰,只要開口就掉坑裡。』
  「這回他們踢到鐵板了。」程宗揚一臉看好戲的表情,「敢騙他?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那蠢貨你認識?」
  「聲音低點,別讓人聽見。」程宗揚好整以暇地說道:「好好看著吧。」
  劉驁滿不在乎地說道:二人一顆,隨便挑。」
  張放隨手拿起一顆,接著臉色變了,他低著頭東挑西撿,似乎拿不定主意。
  劉驁笑罵道:「偏你多事!讓開!讓別人先挑,你排最後一個。」
  張放抗聲道:「我是給你挑的,你以爲我給自己挑嗎?這一顆給你,剩下的別挑了,我給大家分了。」
  「好你個張富平,挑半天給我最小的一顆。」
  「你富有四海,還跟我們搶?」張放收起盤子交給身邊的隨從。
  劉驁一笑了之,隨手把珠子丟到一邊,吩咐道:「把東方叫來。」
  榷賣仍在進行,此時木臺上放著一口〈玉匣,裡面是一顆朱紅色果實,啞聲人道:「赤陽聖果一顆。採自太泉。」
  「幹!」程宗揚直接叫出來,能在洛都見到蘿蔔版赤陽聖果,實在太有緣分了。
  剛才叫價三十萬錢的客人冷笑道:「別開玩笑了,太泉古陣離洛都足有萬里之遙,最快的驛傳也要一個半月,何況你這赤陽聖果摘下來沒有十年也有八年,還能吃嗎?」
  啞聲人道:「閣下有所不知────這玉匣乃是暖玉製成,即使時鮮的水果,放入其中也能保存數年,若是不信,請看此處。」啞聲人一手伸進玉匣,從赤陽聖果旁邊取出半截黃瓜:「這是三年前與赤陽聖果同時放入匣中的胡瓜,耳聽爲虛,閣下可以親口品嚐。」
  那客人冷笑道:「放了三年的胡瓜?我怕吃了中毒。」
  另外一名客人叫道:「我來嚐!」他上前拿起黃瓜,一手掀開蒙面巾露出滿是鬚髯的大嘴,喀嚓一聲咬下一口,略一品嚐,然後三兩下把半截黃瓜吃個乾乾淨淨。
  「好吃!好吃!果然新鮮!跟剛摘下來的一樑。」
  盧景道:「可不是剛摘下來的嗎?那人玩障眼法,半截胡瓜就是剛放進去的。」
  出三十萬錢的客人強撐道:「赤陽聖果誰吃過?說什麼活死人,肉白骨,我看壓根是假的!」
  旁邊有人喝道:「你不買少囉嗦!十萬錢!」
  有人叫道:「十萬錢也想買赤陽聖果?三十萬!」
  「五十萬!」
  「八十萬!」
  「五百金銖!」
  眾人又是一輪哄抬,轉眼間把那顆赤陽聖果炒到一百萬錢的價位,接著一個女子的聲音道:「六百金銖!」
  這個價位和剛才劉驁買的玄珠一模一樣,一塊蘿蔔能賣到這個價錢也算是脫胎換骨,但啞聲人顯然還不滿意,一句:「得此聖果,等若多了條性命。」信號一出,競價聲此起彼伏,一會兒抬到一千金銖的高位。
  剛才放過竹牌的漢子此時已經進來,一路小跑溜到包廂旁邊,舌燦蓮花地勸剛才買了珍珠的冤大頭加價。
  程宗揚沒有留意這些,他死死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臉上表情不住變幻,時而咬牙切齒,時而陰聲獰笑,忽然抓住那個賣弄脣舌的跑腿漢子,「我能在這裡榷賣嗎?」
  那漢子怔了一下,顯然沒見過這種趕著上當受騙的,眼也不眨地說道:「能!榷賣費用是一萬錢,如果榷賣成功,我們要取一…………三成!」
  「行!」程宗揚道:「話先說在前面,如果能賣到兩千金銖以上,我單獨再給你一成,明白嗎?」
  那漢子渾身抖了一下,當下顧不得包廂裡的冤大頭,滿臉堆笑地看著這隻往自己碗裡蹦的肥羊,怎麼看怎麼舒心。
  「爺,你先坐,我給你拿只盒子來。」
  「用不著。」
  利字當頭,那漢子連肥羊都敢反駁,正色道:「爺,這就不對了,一只像樣的盒子至少能把價格提高三成────子免費!」
  「你去拿吧。」
  那漢子剛跑幾步又折回來:「爺,要多大的?」
  程宗揚比劃一下,「這麼大就行。」
  「成!」那漢子一溜煙地奔到廳後去取盒子。
  包廂內傳來腳步聲,東方曼倩的聲音隱約響起:「主公。」
  劉驁笑道:「此地的榷賣頗爲有趣,東方,你來試試。」
  「敢問主公,是買是賣?」
  「不管你買什麼,能買回一千金銖就行。」
  張放覺得自己好像聽錯了,「買回來?」
  「沒錯。」
  東方曼倩不動聲色,拱手道:「諾。」
  劉驁把玄珠丟給他,「賣出去,這顆珠子就算你的;賣不出去,你拿了珠子滾蛋。」
  東方曼倩道:「遵命,但屬下一人難爲,請主公再派些人幫忙。」
  「要幾個?」
  「一人足矣。」
  劉驁揮手道:「自己挑。」
  東方曼倩叫了一名侍衛,兩人走到暗處交談幾句,然後悄悄出去。
  那枚赤陽聖果的競價已白熱化,價格直逼一千八百金銖,這樣的價格足夠在洛都買一處像樣的宅院。
  那女子斬釘截鐵地說道:「兩千金銖!」她旁邊耳戴銅環的大漢吼道:「大小姐,這太貴了!給俺五百!俺去太泉古陣給妳把樹砍來!」
  雲丹琉冷冷道:「一個月內你能回來嗎?」
  另一名瘦削漢子勸道:「赤陽聖果只聞其名,不見其實,這一顆是眞是假尙且難以辨定,何況即便是眞的也未必合用。」
  「不管眞假總要一試,總不能眼看著姑姑掉入火坑。」
  銅環大漢道:「萬一是假的呢?」
  雲丹琉寒聲道:「我願意!」
  被她眼睛一瞪,銅環大漢立刻蔫了,耷拉著腦袋不敢作聲。
  丹丫頭,妳有錢沒地方花了啊!程宗揚捏著嗓子道:「三千!」跑腿的漢子剛抱著盒子奔過來,聽見這一聲立即挑起拇指:「爺!你眞有錢!」
  程宗揚拍了拍衣袖:「錢我是沒有。」
  那漢子臉頰抽搐一下,「爺,咱們鬼市沒這規矩。」
  「怕什麼?一會兒不就有了?」程宗揚道:「赤陽聖果先緩緩,把我這件先賣出去。」
  跑腿漢子還待再說,程宗揚豎起一根手指:「一成。」那漢子立刻閉上嘴,兩千金銖的一成就是兩百金銖,合四十萬錢,他幹一年也未必能賺這麼多。
  跑腿漢子溜到臺上和啞聲人咬著耳朵說了半晌,又許了不少好處。啞聲人終於點頭,嘶啞著喉嚨道:「有些變故,赤陽聖果暫緩榷賣。眼下有件難得的珍品,請大家一睹爲快。」
  啞聲人接過盒子珍而重之地放到臺上────他在榷場幹了不少年頭,賣過的眞貨屈指可數,何況是起價兩千金銖的珍品。
  啞聲人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拿起裡面的物品輕輕一提,展露在眾人面前:「這是一件,呃…………」啞聲人當場啞掉,足足憋了兩口氣,才咬牙道:「…………褻衣。各位,請出價。」然後緊緊閉上嘴,用殺人的目光看著那名跑腿漢子。
  跑腿的漢子想死的心都有,鬼市人人蒙面,他能第一時間辨別出誰窮誰富,靠的是靈巧的鼻子,一聞就聞出那公子哥身上沾的香氣是龍涎香────最上等的香料!沒想到對方跟他開了這麼大一個玩笑,竟然拿一件褻衣來榷賣────還是用過的!

第四章

  榷場的群托不知道發生什麼事,這件榷賣物品怎麼看都是一件穿過的褻衣,但上邊既然發出信號,即使不理解也要執行;眾人拋開多餘想法,敬業地進入角色。
  「十萬錢!」
  「三十萬!」
  「五十萬!」
  幹!你們就不能改改!程宗揚心裡暗罵:總是一個套路,很容易穿幫啊!
  「八十萬!」
  「一百萬!」
  群托們越喊越心虛,都抬到一百萬錢,叫價的還是自己人,一張生面孔都沒有。
  眾人咬咬牙,喊出二百五十萬!」然後就徹底冷場了。
  劉驁道:「什麼東西能賣到一百五十萬錢?是嫦娥穿過還是西王母穿過?」
  張放道:「不知道,不過穿這褻衣的人腰挺細啊。」
  劉驁摸著脣上的鬍鬚道:「胸也夠大…………」他提聲道:「一百六────」劉驁還沒說完,便有一道憤怒的聲音打斷他:「一千金銖!」
  滿場的托們無不感激涕零,紛紛向競價者投去看白痴一樣的目光。

多謝師兄出文



樓主你好嘢要俾個赞你,這段好頂引但到喉唔到肺....笑



睇完推一推,支持師兄。

支持路人兄,推:smile_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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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個比一千金豬, 唔通係大少姐?!:smile_41: :smile_41:

等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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