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2005年的第N個雨夜(1)
夏天的天氣就彷彿我初戀女友的臉﹐說變就變。我和程瑤坐下還沒有十分鐘﹐窗外最後一點兒光亮就消失殆盡﹐然後突然開始打雷﹐接著細密的雨點兒傾盆而下。
我被這突然而至的雨困得心中有些煩亂﹐於是忍不住抬眼仔細端詳對面的程瑤。她的心情看起來很好﹐絲毫沒有受到這場暴雨的影響﹐此刻正坐在那裡神閒氣定地用小勺一點一點地吃她碟子裡的冰淇淋。她吃的很慢﹐樣子非常淑女。我在心裡暗暗琢磨:如果她對我能夠再稍微拽那麼一點點兒﹐也許我眞的會愛上她。
想到這裡我開始心驚膽顫﹐我才剛剛三十歲啊﹐照理說離更年期還早著呢﹐可是為什麼我已經成了一個這麼賤的賤人?我知道自己一定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面對眼前對我有好感的程瑤﹐面對這垂手可得的幸福我就是提不起勁兒。我不再像小時候那樣明確地知道怎麼樣才能讓自感到幸福。想當年﹐五歲的天眞可愛的陳小北可以因為一個大肉包子歡天喜地很久﹐但是現在三十歲的陳北對於眼前的一個可愛的女人卻變得多疑而且遲鈍。我再也沒有辦法像在燕園的時候像喜歡劉迪那樣純粹地喜歡任何一個女人,我會懷疑這個女人的動機﹐我也會懷疑自己的動機﹣﹣這年頭肏一個人太容易了﹐難的是肏一個人的心。
渾渾噩噩的這麼多年過去﹐我始終堅信我的生命裡會有一個女人像我媽蒸的大肉包子一樣讓我終生迷戀﹣﹣過去我認為這大肉包子是劉迪﹐前幾天我又以為是是沈凌﹐但是現在看來她們又好像都不是。我經歷的女人好像全他媽的是快餐﹣﹣只能在某一個時刻幫我抵擋饑餓卻又讓我的味覺慢慢退化。
回想自己這些年的感情生涯﹐我經歷的一切都顯得那麼的赤裸和殘忍﹣﹣我在一個個來去匆匆又裝逼的小拽妞兒們面前一次又一次地撞得頭破血流﹐但卻仍痴心不改。她們在我的記憶裡時而笑靨如花﹐時而又冷若冰霜﹐讓我感到青春的富麗堂皇又傷感無比﹐尤其是那些不可重來的年少輕狂﹐常常在寂寞的異鄉的夜晚讓我感到無限的懷念和失落。
我想扭過頭去﹣﹣我害怕被程瑤的美麗打動﹐就如同在那個遙遠的燕園的下著雨的夜晚﹐我被劉迪打動時那樣﹐我拉著她的手胡亂地說話﹐變得比刀郎還衝動﹐之後是多年的萬劫不復。
但是我的脖子彷彿鏽住了一般﹐死活轉不過去。
我不得不承認程瑤確實長得很漂亮﹐睫毛黑而長﹐柔和的燈光下看起來似乎無比溫順。我於是開始強烈懷今晚自己面對這個對我心存好感的美女是不是眞的能再一次把持得住﹐記得我媽喜歡看得瓊瑤劇裡﹐男女主角把持不住幹了苟且之事好像都是在這樣的漆黑雨大之夜。
就我的經驗來說﹐我基本可以確定眼前這個女人應該很容易得到﹐也許全部的需要就是我的一句清楚的大白話﹐但是我同時又知道如果我不打算娶她的話﹐這樣逞一時之快將來一定會很難收場﹣﹣我有過一次這樣慘痛的經歷﹐結果那姑娘還沒來得及穿上衣服就抓起床頭櫃上的電話朝我頭上砸過來﹐這還不夠她解恨的﹐事後到處在群眾中散佈謠言說我是“臭流氓”。
我突然有點兒理解那個以宿娼為樂的占小東了。要知道其實在性生活這件事上﹐我一直很鄙視他的做法﹐因為我相信只有泡不到妞兒的loser才會去找見錢就濕的小姐解決生理問題﹐但是現在看來﹐占小東的做法卻是聰明的﹐他把商人的狡詐用到了床上。要知道一個明碼標價的雞才是最自由的女人﹐他用不著對她負任何責任﹣﹣甚至連她爽不爽都不用管。
而我自己呢?我禁不住苦笑了一下﹐我從來都是自作聰明和相遇旳女人玩情﹐尤其是當遇到一個略具抵抗力的﹐便會害起單相思﹐比如說那個拒絕我乾脆徹底的沈凌﹐可到頭來又怎麼樣呢?我無法定義是自己玩弄了她們還是被她們玩弄。這一刻我悲哀地發現自己竟然有點兒哀怨。
“小北哥﹐”對面的程瑤突然開始甜膩地叫我﹐“你在想什麼呢?你的雪糕都溶了。”
我低頭一看﹐果然碟子裡的雪糕溶了大半﹐我故作鎭靜地微微一笑﹐“我什麼都沒有想。”
“騙人!”我不得不承認程瑤這個女孩子很懂得在一個適當的時候怎麼對男人撒嬌﹐“你一定是在想不好的事情﹐對不對?”
程瑤的話讓我愣了一下﹐於是趕緊扭頭去看窗口﹐希望藉著玻璃的反光研究一下我此刻的表情﹐難道我現在臉上掛著淫笑嗎?
我臉上沒有淫笑﹐只是好像小眼睛看起來有點兒色。
“小北哥﹐我不想吃了。”
程瑤說著推開她面前的碟子﹐“吃太多了﹐現在覺得好冷。”
程瑤在我面前抱起了肩膀﹐然後眨著一雙楚楚動人的大眼睛含情脈脈地看著我。
這話讓我“騰”地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同時差點咬碎鋼牙。要知道這是程瑤今天晚上第二次清楚明白的暗示了。
我不知道我的獸性還能不能撐到她的第三次暗示。
“那我送妳回家吧。”
我儘量保持語調的平靜﹐然而事實上我承認﹐我心裡現在對程瑤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了。我很悲哀地想﹐我陳北難道在美女面前就這麼不正經嗎?
說話間﹐程瑤和我已經出了雪糕店﹐然後站在店門口。竟然好久都叫不到一輛的士﹐我心裡又著急又有些緊張﹐因為身旁站著的程瑤抱著胳膊一直喊冷﹐而且後來居然開始瑟瑟發抖起來。我有點兒懷疑自己想多了﹐於是扭頭輕聲問:“小瑤﹐妳不是生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