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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之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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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占老闆和張愛玲的區別(2)
   那時﹐澡票、飯票和人民幣一樣在B大是長盛不衰堅挺的貨幣﹐可以在小賣店毫不含糊地交換到手紙、即食麵、茶葉蛋以及電影票等等小東西從而間接得到高傲的B大姑娘的心。一個流傳很久的愛情美談是﹐曾經有人好幾個月不洗澡用攢下的一摞兒澡票在南門外的小賣店兒換到了一盒避孕套兒。
   但是B大的那個簡陋的澡堂怎麼能比得上眼前這個高級的洗浴中心呢?當我看到那個冒著熱氣的高級澡池﹐我幾乎都想為我的家鄉吶喊了。
   我在裡面著實耍了一把﹐泡了個天昏地暗﹐直覺得所有人生的煩惱、哀怨﹐甚至對惡意中傷過我的肖苒同志的恨都不那麼強烈了﹐直到後來我覺得熱氣都快把我泡暈了﹐才心滿意足地走出來。穿好浴袍跟著服務員來到大廳想休息一下。出來一看﹐占小東正坐在那裡悠然自得地喝著茶﹐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則跪在他面前給他按摩腳底和大腿﹐我走到他旁邊叫了一聲“占哥”﹐占小東衝我微微一笑﹐“小北﹐怎麼樣?”
   “很好﹐很好。”
   我笑著接話﹐“占哥確實會享受﹐我沒想到洗澡居然可以這樣舒服。”
   占小東衝我哈哈大笑﹐“這才哪兒到哪兒啊?小北﹐要不要叫個小姐也按摩下腳底?”
   我仔細一看﹐那個跪在占小東腿前的女孩子哪裡是給他按摩腳底啊﹐手一直按到占小東的大腿根兒不說﹐還在那裡進行不幾的逡巡和盤旋﹐我心說這小姐不是待會要給占小東的某個器官寫份身體檢查吧。但是這一刻﹐我又不得不對占小東暗挑大拇指﹐還是我占哥牛逼啊﹐有定力﹐要是換一般人估計這會兒早就顛鸞倒鳳﹐子孫滿堂了吧?
   我羞澀地對占小東一笑﹐搖了搖頭﹐“占哥﹐呵呵﹐我不習慣別人摸我的腳。”
   占小東一笑﹐拍了拍我肩膀﹐“哎﹐小北﹐光洗澡不按摩那就等於花錢娶了個媳婦兒不讓操﹐人生三大憾事啊!”
   我吃了一驚﹐心說這咋差點就整出個人生不完整啊!又想起那個才女張愛玲也說過她的三大憾事﹐是紅樓未完﹐海棠無香﹐鱘魚有刺。不禁仰天長嘆﹐人和人的差距就那麼大呢?
   

第三一章 那一場風花雪月的事
   我知道我怎麼努力也達不到張愛玲的境界﹐只好向占小東的三大境界看齊﹐於是就懷著對完整人生的美好追求在占小東的力勸之下跟著一個很漂亮清秀的女孩兒進了按摩室。
   一進門﹐那女孩兒﹣﹣下文簡稱小姐﹣﹣就衝我甜甜一笑﹐問我:“老闆,喜歡哪種按摩方式?”我這種土人哪裡懂啊﹐一時語塞﹐但又覺得說不知道會被她看扁﹐笑話我﹐就一臉深沉﹐裝模作樣地問:“都有什麼方式?”
   小姐很流利地答道:“中式、泰式、港式、歐式、推油、推粉﹐請問老闆喜歡哪種?”
   我嚇了一大跳﹐心說怎麼花樣這麼多啊。但是我想不就是按摩嗎?能有多大的不同?就故作深沉地說道:“不一樣嗎?隨便來一種我先看看妳的手藝。”
   小姐一聽這話笑了﹐而且笑得很詭秘﹐我當時很不懂。
   接著﹐她對我說:“老闆﹐脫了浴袍吧?”我嚇了一咷﹐臉刷地就紅了﹐感覺很不好友意思同時又很驚喜﹐要知道我已經多年沒有臉紅過了。今天沒想到在一個年紀輕輕的妹妹面前居然臊得滿臉通紅﹐不由感慨這江湖之大﹐到處都是身懷絕藝的高人。
   我決定以後行走江湖的時候不再稱自己流氓而改稱處男。
   要知道我不是在女人面前沒脫過﹐而且就像肖苒譴責我的那樣﹐我還不止一次在一個女人面前脫過﹐但是我畢竟沒在剛見一面的女人面前展露過我的風采啊。
   我就說就這樣行了﹐小姐笑著說:“老闆﹐你第一次來按摩吧﹐看你居然這麼害羞。”
   然後咯咯咯地笑個不停。
   那個小姐的手很柔軟﹐不過按摩技術看來不怎麼樣﹐我雖然是個外行也能感覺得出來。在美國我有次打球拉傷了腳﹐找過一個專門的按摩醫生按摩過﹐手感完全不同啊﹐人家醫生越按越放鬆﹐這個小姐咋越按我越緊張呢?後來她的手竟然一路向下﹐有意無意地長久停留在我的敏感地帶……
   小姐看出了我有感覺﹐甜甜一笑﹐俯下身柔聲問道:“老闆﹐上火的話我可以幫你解決啊。”
  我一聽這話就感覺全身筋脈盡廢﹐血直往頭上湧﹐還有一部分血不聽指揮地猛往下身走﹐當時很想用網上小說裡的一句話質問她﹐“求愛還是求歡?”﹐不過我沒來得及說話﹐那個一直斯文的小姐已經輕揮衣袖﹐一絲不掛了。
   我嚇得臉色蒼白﹐直起身子在按摩床上一個勁兒地往後退。要知道在我人生眾多的兒童不宜的場合﹐都是我佔據著絕對的主動權﹐哪裡見識過這麼猛的姑娘啊?
   不過那個小姐倒是很善解人意﹐一直親切地笑著﹐看我這麼緊張﹐就坐到我的身邊﹐伸出手來輕輕撫摸了一下我的臉。“老闆﹐你可眞夠能裝的﹐難不成還怕我吃了你不成?”
   我低頭看了一下,然後恨不得去死。
   小姐一回身﹐已經把套兒翻出來了﹐微笑著說:“老闆有什麼特殊要求沒?”她拍著我的臉輕聲笑起來﹐“難得碰到你這麼害羞的﹐我給你打點兒折吧!”正想著﹐小姐軟軟的身子已靠過來﹐然後貼著我的耳朵告訴我:“你躺下。”
   我的腦子一片空白﹐像被下了蠱似的聽話地躺在按摩床上。那固小姐開始熟練用牙撕開避孕套的包裝﹐就要幫我套上。
   我這才注意到小姐的頭髮很長很黑﹐她低頭專注的樣子很像肖苒。
   肖苒﹐肖苒﹐我一想到肖苒﹐媽的﹐我竟然一下就軟了。
   那個小姐看我突然軟了﹐臉上很是失望﹐她抬起頭﹐“老闆﹐你加點錢﹐我幫你吹。”
   我一聽這話﹐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胃裡一陣痙攣﹐剛喝的酒全都湧了上來。我翻身坐起﹐抓過浴袍﹐胡亂地披上就往包間外衝﹐但是剛拉開門我就吐了﹐五心臟六腑翻江倒海﹐可惜中午我媽包的那頓海鮮餃子!
   我抬起頭想說什麼﹐但是立刻新一輪的嘔吐又開始了。 我一直吐得眼前發黑﹐直不起腰。
   “出了什麼事?怎麼這麼快就完事兒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占小東披著浴袍走了過來﹐扭過頭問那個小姐。
   那個小姐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笑﹐一臉鄙夷地說:“占老闆﹐你兄弟是處男你怎麼不早說啊﹐剛才有客人點我﹐看你面子上我都沒顧上招呼。不行就別出來玩﹐這不是耽誤人家時間嗎?”
   “行了﹐妳給我閉嘴吧﹐小費我給。”
   占小東說著往那個小姐手裡塞了一張鈔票。他身後跟著一個穿得很少的按摩小姐﹐兩個人臉色紅潤﹐神采奕奕﹐估計是剛剛辦完事﹒心情正好。
   “小北啊。你這麼難受﹐要不這樣吧﹐占哥的房子就在附近﹐你去躺一會兒再回家﹐省得讓乾媽擔心。”
   我站起身來﹐衝占小東感激地點了點頭。我都快哭了﹐我不停地解釋說是今天酒喝多了﹐過去從沒有這樣過﹐但是迎接我的是占小東那充滿憐憫的雙眼﹐眼神裡充滿了對一個不舉的海外同胞深切同情和慰問﹐當然也有熱切的詢問﹐那就是﹣﹣小北﹐如果小姐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願意不願意珍惜?
   此刻我是多麼想靠在占哥那寬廣的胸膛上大哭一場啊﹐如果那個跟在他身後的按摩小姐不事先搶佔了我的地盤的話。

第三十二章 鄰家女孩兒看過來(1)
   占小東把我送到了大堂﹐給了我他家門鑰匙﹐然後告訴我他家就在“天池”後面隔幾條街的一個叫做“富貴花園”的小區的A座。
   我說我走過去就可以了﹐可占小東死活給我叫了一輛的士。他說他中午喝得有點兒高了﹐所以不能親自開車送我。我知道眞正的原因是他捨不得已經付了錢的兩個鐘頭﹐那個嗲得一口玉米碴子口音的按摩小姐正在包間裡等著他大戰三百回合呢。
   我清楚占小的為人﹐所以也不再堅持﹐老老實實地上了的士﹐到了占小東的家。
   占小東和沈凌最近剛領了結婚證﹐但是並沒有正式請客舉行婚禮。在我們東北﹐特別是生活在父母眼皮底下的孩子﹐沒有婚禮是絕對不敢明目張膽地睡在一起的﹐否則人民群眾一律將之定義為搞破鞋﹐有沒有結婚證倒是沒人計較﹐所以十分愛惜名節的占小東和沈凌當然沒有住在一起。沈凌一個人住在他們將來結婚的房子裡﹐占小東則自己住在這個小一點兒的房子。所以可見在這一點兒上﹐占小東是非常精明的﹐他知道娶回家的應該是個良家婦女﹐儘管我每次見到他﹐他都是和一個或者幾個小姐在一起。
   占小東的房子是個兩室的﹐收拾得還算乾淨﹐畢竟是夜夜笙歌歡會之地﹐太髒了難免影響操和被操的心情。我先四處轉了轉﹐又拉開床頭櫃的抽屜看了一眼。 我預想得非常準確﹐裡面有拆了包裝的避孕套﹐而且是杜蕾絲超薄型的﹐我拿起來數了數﹐很想知道裡面有幾個是占小東和雞用的﹐有幾個是和自己老婆用的。
   占小東的家裡竟然沒有一本書。我找了半天﹐找到的唯一的紙是手紙。我獃得特別無聊﹐只好脫光了衣服﹐走進了衛生間﹐打算洗一下按摩油睡一會兒然後就回家。
   我正用冷水沖得暢快﹐卻聽見好像有鑰匙開門的聲音。我趕緊關了水龍頭﹐擦乾身體﹐圍著浴巾走出來。門口有一個年輕的女人正在換鞋﹐她低著頭﹐聽見聲響抬起頭看見我﹐一臉驚訝﹐昏黃的燈光下一張柔和的面龐就這樣毫無前兆地闖進我的視線﹐長了這麼大多少也見過美女﹐但是她這種嫺靜溫柔的美法兒﹐總是最能打動我﹐我的心促不及防地暗流洶湧﹐一瞬間就被突然而至的𩗗風捲起。我喘了一口氣﹐趕緊解釋說我是占小東的朋友﹐剛喝了酒來這裡躺一下醒醒酒。
   我很尷尬﹐因為搞不清楚眼前這個女人的身份。我最初假設她是個雞﹐而且還是個勤奮的雞﹐天剛一擦黑的就出來上門服務﹐但是仔細一看她的穿戴舉止又不太象。她看起來很清秀﹐穿戴得體而樸素﹐和我見識過那些小姐有本質的不同。
   她和我客氣地點了點頭﹐就掏出手機打電話。我一聽是打給占小東的。
   “占小東﹐有個男人在你這兒﹐是你讓他來的?”
   “什麼?是陳南的小弟陳北?”說到這兒﹐她抬頭看了我一眼。
   “我來找你要我爸的股票證﹐剛才打你手機你一直關機就只好自己過來了。你在哪兒呢?”
   “你身邊有人是不?怎麼這麼吵?小姐?”難道她聽到了小姐在叫床?我很想搶過她的手機聽一下。
   接著不知道占小東在電話裡說什麼﹐總之過了一會兒﹐就聽她說:“那你好好陪客戶吧﹐記得要少喝酒﹐我拿了股票證就走。”
   她關了手機﹐沖我微微一笑﹐“我還眞沒看出來你是陳北。你還記得我不?我姐沈萍是你小學同學﹐我是沈凌。”
   其實我早就從她和占小東的對話裡知道她就是沈凌﹐但是我實在無法相信的是記憶中那個豆芽菜一樣的小姑娘如今已經出落得這般婷婷玉立。我知道沈凌是南方遷到東北的移民﹐所以沈凌的皮膚非常好﹐是典型的南方姑娘的那種吹彈即破的細膩﹐而且她看起來很清秀端莊﹐我的心不由自主地動了一下。
   這姑娘看起來讓人很舒服﹐可惜就是太沒眼光了﹐居然跟了占小東﹐想到這兒﹐我心裡居然有一點點說不清楚的懊惱。
   “陳北﹐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沈凌見我皺了皺眉﹐不由得走上前來﹐“占小東說你喝了很多酒﹐你胃不舒服吧?我去給你倒點兒水。”
   說著沈凌走進廚房去給我倒開水。我心中不禁暗嘆一聲﹐他媽的﹐這姑娘太溫柔體貼了。而且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非常溫暖的香味吸引著我﹐這香味和我以前交往的那些自視清高的女子身上的那股冷冰冰的香水味是那麼地不同﹐那麼地讓我感到依戀。
   我心裡湧起一股對占小東隱隱嫉妒﹐心想﹐媽的﹐他怎麼那麼命好啊?丫比我流氓多了﹐咋就能整個這麼賢惠聽話的姑娘在家乖乖地為他守節呢?
   正想著﹐沈凌端了杯熱水從廚房走了出來。她把水遞給我﹐然後坐到我對面﹐“陳北﹐時間過去得好快﹐都多少年沒見你了。我剛才眞的一點兒沒認出你來。”
   “呵呵﹐我也沒認出妳來。”
   我嘿嘿笑著﹐“沈凌﹐妳比小時候好看多了﹐眞心話。”
   “呵呵﹐”沈凌也對著我笑﹐“陳北﹐不是吧?你也會注意女孩兒長得好看不好看?我記得讀初中的時候﹐我們班主任總拿你給我們當榜樣﹐說看看人家陳北﹐整天就知道學習從來不搭理女的﹐哪像你們﹐成天就知道早戀。”
   我尷尬地笑了笑﹐心說原來我在廣大人民群眾心中的形象就是這樣啊﹐難怪我爸媽對肖苒的話那麼相信呢。

第三十三章 鄰家的女孩兒看過來(2)
   “妳姐現在過得怎麼樣?”我笑著把話題岔開﹐“她小時總欺負我。”
   “她現在過得挺好的﹐在一個重點小學當老師﹐結婚了﹐兒子也有了。”
   沈凌笑著問我:“我記得有次她告狀﹐你還去路上堵過我﹐在我的頭上放了一條蟲子呢。”
   “是嗎?我幹過這麼不要臉的事兒?”我一臉無辜地瞪著小眼睛問沈凌﹐“妳記錯了吧?是占小東堵的妳吧?”
   “我怎麼會記錯啊?”沈凌特別認真地對我說:“我那個時候根本不認識占小東﹐他堵我幹嘛?”
   我心說我堵妳是夠早的﹐可惜早有什麼用啊?想到這裡我心裡暗自嘆了口氣﹐還是人家占小東堵的是時候﹐一堵就堵成了自己的老婆。
   想到這裡﹐我才發現我們倆突然沒話說了﹐屋子裡一下子變得很安靜。我抬起眼睛看了看沈凌﹐昏暗的燈光下她的身影看起來很古典﹐又透著些說不出來的哀傷﹐而且不知道為什麼面對我她好像很害羞﹐眼光剛碰上﹐她立刻就躲開了﹐我注意到她有點臉紅了﹐我一下子被吸引住了﹐好像自己活了將近三十年﹐此刻才眞正知道眞正的中國女人感受起來應該是怎麼樣的﹐應該像沈凌一樣的矜持﹐害羞而又有溫柔的香氣吧。
   “陳北﹐”沉默了半天﹐沈凌終於又開口了﹐“我去給我爸找股票證﹐你先坐著。”
   “好﹐妳先忙。”
   我答應著﹐正要從椅子上站起來和她客氣一下﹐結果腰裡圍的浴巾差點滑落﹐難怪剛才沉凌看我的時候臉紅了﹐我這才發現﹐原來我一直沒穿衣服。
   我趕緊裏好浴巾三步兩步走到沈凌前頭﹐訕笑著說:“我衣服還扔在床上呢﹐我先拿過來。”
   沈凌笑了一下﹐閃身站在房間門口﹐故意把眼光調向窗外﹐一直等我拿好了衣服她才走進去。
   我胡亂地套上衣服﹐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髮型﹐然後又照了好幾遍鏡子才衣冠楚楚地走出了衛生間。
   我剛走到卧室門口﹐就看見沈凌站在床前﹐手裡正拿著什麼東西在看﹐面色凝重。

第三十四章 花田錯
   我一眼就看到占小東放避孕套的那個床頭櫃的抽屜被拉開了﹐看來是沈凌剛才找股票證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了那盒拆開了的避孕套。看來我剛才的估計有失誤﹐占小東要不就沒和沈凌用過﹐要不就是和小姐用得太多﹐以至於沈凌發現數量對不上號。
   我輕聲咳嗽了一下﹐走了過去。沈凌扭過頭來看了我一眼﹐勉強笑了一下﹐“你收拾好了?那你坐著休息一會兒吧。想吃什麼雪櫃裡去拿好了﹐別客氣。我去打個電話。”
   沈凌說完﹐一臉悲憤地走出了卧室。接著我聽見陽臺的門響﹐看來沈凌去了陽臺打電話了。
   我聽見沈凌很大聲地質問占小東﹐“你床頭櫃裡的避孕套是怎麼回事?”
   占小東不知道在電話裡說什麼﹐總之說了很久。我想占小東平時裝得牛逼烘烘的﹐到眞栽到自己老婆手裡﹐我就不信他比我表現得強哪兒去﹐估計這會兒正痛哭流涕﹐打算揮劍自宮呢。
   我正暗自偷笑﹐突然沈凌一拉陽臺的門走了進來﹐我嚇得一個筋抖﹐一個魚雁躍就蹦到了最近的沙發上﹐拿起水杯裝作正在喝水。
   好在沈凌倒也沒注意到我的慌亂﹐而是快步走進客廳拿起電話﹐然後遞給我﹐“陳北﹐占小東找你﹐你接一下﹐我去卧室的分機接。”
   “找我?”我詫異地站起來﹐“占哥找我啥事?”
   “我也不知道。”
   沈凌怒氣沖沖地把話筒塞到我手裡﹐轉身進了卧室。
   我心中一萬個不解﹐他們倆口子吵架﹐管我什麼事啊﹐為什麼要找我?
   我拿起話筒﹐“占哥﹐你找我啥事?”
   “小北啊﹐”占小東的聲音此刻聽起來特別無辜﹐“你告訴沈凌﹐那盒避孕套是不是你送給我的?”
   “啊。”
   我大吃一驚﹐“占哥﹐我……”
   還沒等我說完﹐占小東就打斷我說:“小北﹐不就前幾天的事來著﹐你給我和陳南分的﹐一人一半﹐你忘了?就是那天……”
   “占小東﹐你別往裡繞陳北!”話筒裡傳來沈凌怒氣沖沖的聲音﹐“陳北沒事兒送你那個東西幹嘛?他又不是街道計生辦的﹐怎麼那麼體貼你?”
   “沈凌﹐妳聽我說啊。”
   占小東的聲音聽起來特別懇切﹐“唉﹐小北﹐事到如今﹐為了讓你嫂子不誤會我﹐占小東只好說實話了。沈凌﹐小北的女朋友走了﹐他因為身體不好用不上了﹐所以就送給我和陳南了。”
   聽到占小東的這番話﹐我差點暈死過去﹐心說占小東你這招兒也太慘絕人寰了吧。接著占小東又說了很多安慰沈凌的話﹐甚至又說要給我哥陳南打電話證明他沒有撒謊﹐我都沒有心思聽了﹐我只是很想知道在我的有生之年是不是還有機會改變我在人民群眾心目中不舉的形象。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凌從卧室裡走了出來﹐見我傻獃獃地坐在沙發上﹐就走過來﹐坐在我旁邊﹐關切地問:“陳北﹐你不舒服?”
   我抬頭怨恨地看了她一眼﹐心說:我都太監了我能舒服嗎?這下妳高興了吧﹐妳的幸福建立在占小東的貞潔之上﹐而占小東的貞潔卻建立在我成了太監的人間慘劇上。
   沈凌伸出手來摸了我一下的額頭﹐“是不是下午喝酒喝得還不舒服啊?這樣吧﹐我去給你熬點兒稀飯你暖暖胃吧。”
   說完她轉身進了廚房。
   我鬱悶地一句話也不想說。
   過了不久﹐沈凌給我端了一碗粥過來﹐又給我弄了一些小菜﹐然後坐在我對面﹐笑著說:“陳北﹐你喝一點兒粥酒勁就過去了。”
   我再沒心沒肺的﹐現在也喝不下去。占小東能跟沈凌說﹐肯定也會跟別人說﹐沈凌知道了至少會回去告訴她姐沈萍﹐然後……
   我現在特別理解阮玲玉﹐很想問沈凌借一下她的絲襪。我打算吊死在占小東的床前﹐等他下次再找小姐的時候把嚇成陽痿。
   “陳北﹐你怎麼不高興了啊?”沈凌瞪著大眼睛不解地問題我:“我做的飯不好吃啊?”
   我能高興得起來嗎?我心裡下定決心如果沈凌接下來給我講司馬遷身殘志堅的故事﹐我立刻離家出走。
   但是沈凌沒講司馬遷﹐她開始打聽肖苒﹐“陳北﹐我聽說你的女朋友很漂亮。”
   怎麼女人的好奇心都這麼重?我對女人八卦的態很辯證﹐沈凌是美女﹐美女八卦時也昃美女﹐所以不能同我家樓下的大媽大嬸們同日而語。美女肯八卦我﹐我只能很耐心地回答她:“還行吧。”
   一提起肖苒我就氣不打一處來﹐臨走都不做點兒好事兒﹐這麼下狠手害我﹐我又惡狠狠地更正道:“誰說她是我的女朋友?”
   “不是你女朋友?”沈凌大吃一驚﹐“那占小東怎麼說得那麼肯定啊?”
   我有點兒尷尬地笑了笑﹐別人愛怎麼看我同肖苒的關係都無所謂﹐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不願意讓沈凌認為肖苒是我的女朋友﹐可我又不知道怎麼解釋我同肖苒的關係﹐總不能跟沈凌講我偷情偷得收不了場﹐把床伴偷成了所謂的女朋友吧。從十七歲初戀到現在﹐經過這麼多年的調戲和被調戲﹐同女人調情的技巧我早就運用得爐火純青﹐只是面對沈凌時我忽然感覺自己又變成了那個十七歲的陳北﹐精神興奮而又緊張﹐總怕言行間泄漏了我這些年做過的一些荒唐事﹐給她留下不好的印象﹐因為太過字斟句酌的我口齒竟然不太流利了。

第三十五 花田錯(2)
   見我半天不說話﹐沈凌忽然作恍然大悟狀﹐說:“對不起陳北﹐我不是故意要提你的傷心事﹐我忘了你……”
   沈凌說了半句話就停下來不再出聲。忘了我什麼?我愣了半天又沒明白怎麼回事。沈凌忽然一臉的尷尬﹐安慰著我說:“陳北你別難過了﹐現在醫學技術這麼發達……你﹐你……女朋友雖然走了……別難過﹐總有一天還會有更好的女孩子愛你。”
   原來沈凌把我的沉默理解成了……我這才想起來我此刻的太監身份﹐我的春夢一下就醒了。我眞他媽的欲哭無淚﹐當不上西門慶就夠窩火的﹐居然淪落成了東方不敗。
   沈凌的表情是自從我“陽痿”後見慣了的同情﹐我心想﹐妳是存心想打聽這個吧﹐裝什麼裝!
   見我一臉的沮喪﹐沈凌更加自責了﹐她很歉意地坐到我身邊﹐低著頭想了半天﹐結結巴巴地說:“陳北﹐你雖然……但是……你比我見的很多男人都好﹐我說的是眞心話﹐很多女孩子都喜木訥一點的男人﹐你又老實又本分……”
   沈凌說到這兒又停住了﹐看得出她這樣當面誇獎一個男人有一點兒不好意思﹐我雖然為這個橫空而至的太監身份感到憤怒﹐但是沈凌這麼溫柔的安撫令我很受用﹐我心裡忍不住開始冒酸水﹐問:“再好也好不過占哥吧?”
   沈凌沒想到我這麼問﹐很為難地看了看我﹐我熱切地看著她等待她的答覆﹐沈凌可能是不忍打擊我這個殘疾青年的自信心﹐沒有正面回答我﹐只是說:“你們都很好﹐不過他沒有你這麼老實﹐喜歡在外面應酬﹐我一週都不一定能見著他一面。”
   “啊﹐”我大吃一驚﹐“沈凌妳不是開玩笑吧?占哥可是妳老公﹐妳倆這麼疏遠妳就不怕……”
   沈凌微微一笑﹐“陳北﹐你在美國不知道我們生活的不易。你別看占小東花錢花得那麼大﹐其實弄成一個項目很難﹐他每天都要和客戶在一起陪吃陪喝的﹐不過我瞭解占小東的人品﹐他不像那些人那樣胡來﹐從不扯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我心裡很想問沈凌知不知道占小東每天和客戶在一起除了吃飯喝酒之外還幹什麼不﹐但是話到了嘴邊﹐我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沈凌見我不吭聲﹐就接著說:“你今天和占小東還有他的那幫客戶在一起﹐知道那些人說話多沒意思吧?那幫人除了整天研究怎麼發財以外﹐一句別的話都沒有。”
   我心裡那個叫感慨啊﹐心說如果占小東現在在我跟前﹐我一定拜他為師﹐求他教教我怎麼能把女人哄成這樣。
   我訕笑了一下﹐“沈凌﹐我說妳怎麼對於占小東這麼放心呢﹐原來占哥連愛好都這麼專一。嘿嘿﹐那占哥和妳在一起的時候都說什麼?”
   我本來只是打算冷嘲熱諷一下占小東﹐於是隨口這麼一問。但是話剛一出口﹐我就後悔了﹐我怎麼這麼混呢﹐怎麼能問人家兩人單獨在一起說什麼呢?這不成了我們家門口的大嬸了嗎?
   結果沈凌並沒有聽出來我話裡的意思﹐而是淡淡一笑﹐“ 我們倆在一起不太說話﹐有語沒言地交談。”
   “啊。”
   我一下子想歪了﹐口吃道:“不是吧?”
   “是啊﹐”沈凌不解地看著我﹐很詫異我的驚異﹐“占小東身體不好又不愛動﹐每次他來看我﹐就是躺在沙發上看電視劇﹐我在另外一個房間做自己的事。而且他總是電話不斷﹐獃不了多久就走了。
   聽沈凌這樣描述她和占小東之間的感情生活﹐我不禁抬起頭來仔細看了看坐在我對面沙發上的青春年少的沈凌﹐心裡一下子替她不值起來﹐“那妳不悶嗎?”
   沈凌淡淡一笑﹐“習慣了。我現在有一家小店﹐賣點兒小工藝品﹐而且你知道我小時候學過畫畫的﹐所以我偶爾也幫人畫畫插圖﹐也不算太悶吧。”
   “這樣還好﹐多交幾個畫畫的朋友﹐日子也挺好打發的。”
   我也笑道:“沈凌﹐我剛才還替妳悶呢﹐沒想到妳小日子過得這麼有情趣。”
   沈凌聽了我的話微微笑了一下﹐然後很小聲地說:“我沒有朋友。占小東﹐他﹐他不喜歡我交朋友。”
   “啊﹐”我差點從沙發上掉下來﹐“占小東連這個都要管妳?這﹐這也太過分了吧?”
   “他就那樣。”
   沈凌看我這麼激動﹐反倒安慰我來﹐“我也是怕和他吵。他說現在社會上太複雜﹐壞人太多。呵呵﹐他就那樣﹐除了穿的用的特別趕時髦外﹐其實他腦筋挺死板封建的。”
   聽了這話﹐我暗挑大拇指﹐心說沈凌不愧是占小東的老婆﹐眞是一句話就把占小東的美德概括了。占小東晝夜奮戰在改革開放的第一線﹐身體力行地拉動東北地區的經濟﹐給多少小姐創造了新的上崗機會啊。可是卻把老婆調教得如此堅貞不屈﹐身邊別說個男人﹐就連個太監都沒有……不對﹐有一個﹐那就是我。
    我正胡思亂想著﹐沈凌的手機響了。沈凌當著我的面接了﹐聽起來是占小東。不知道他在電話裡說了什麼﹐沈凌只是“嗯嗯”了幾聲﹐就掛了﹐然後對我說:“陳北﹐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占小東要我告訴你﹐要是酒還沒醒就在這裡躺著﹐他晚上有客戶回來得晚。”
   “我沒事了。沈凌﹐那我也回家了。怎麼樣﹐要不我送送妳吧。現在確實有點兒晚了。”
   我站起身來﹐笑著對沈凌說。心裡卻想占小東可眞夠小心眼的﹐既然都認定了我陳北不能人道﹐還怕我單獨和你老婆在一起?

第三十六章 花田錯(3)
   沈凌笑了笑沒有拒絕我。我關好了房門﹐和沈凌一起走出了小區。
深夜湧動的曖昧
   半路上沈凌突然想起來忘了東西在店裡﹐執意要去店裡一趟﹐於是我們就繞了路﹐慢慢走到沈凌的小店裡。
   瀋陽夏天的夜晚很涼爽﹐風吹在身上非常舒服。沈凌走在我前面﹐我則在她身後不說話地跟著。她的長髮的髮梢有一點兒卷﹐有時候會被風輕輕吹起來。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也有一點兒被吹亂﹐想起多年前在燕園也有許多個這樣的夜晚﹐我也是這樣默默無語地跟在一個女孩兒身後﹐那個時候我們相信天荒地老這一類的話﹐我對她有一份眞心﹐她對我同樣也有﹐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後來所有的一切都在不知不覺中遺失掉了。
   我心中有種叫做惆悵的感覺在一點點蔓延。
   我看到有片很小的樹葉飄落到她頭上﹐於是想都沒想就伸手幫她摘了下來。沈凌慌得一躲﹐我也有點兒尷尬﹐只好故作輕鬆地笑著說:“沈凌﹐其實我很早就應該給妳道歉﹐當年我不該在妳的頭髮上放蟲子。”
   沈凌大概沒想到我會說這個吧﹐愣了一下﹐非常明顯地臉紅了。
   我清楚地記得這是她今天晚上第三次臉紅﹐於是我又一次想起了蘇青的那句話﹣﹣一個善於臉紅的女子並不是因為正經﹐也許她的心裡更加迫切需要。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看了沈凌的背影很多次﹐難道她竟是一個冰清玉潔又富於挑逗性的女人?神啊﹐你明知道我碰到這樣的類型從來都是劫數難逃﹐幾次被迫淪為人家的男朋友。這次你又把這樣的一個已婚女人擺到我面前﹐你什麼意思啊?
   我又鬱悶又憤怒﹐但是實在是禁不起她這樣矜持的嬌媚﹐覺得自己已經漸漸被軟化了。
   沈凌的店很小﹐就像沈凌自己說的﹐開始的一半原因是可以經濟獨立﹐不用靠占小東吃飯﹐另外一半的原因是為了興趣和打發時間。
   我記得沈凌很小就開始畫畫﹐算是學校裡那種頗有才情的女孩子。又好看又有才情的沈凌怎麼可能像我這麼變態地天天攀登科學高峰呢﹐所以中學時代的沈凌功課一塌糊塗﹐沈凌的才情成了她學習的最大障礙﹐以至於最後到底沒有上成大學。要不然﹐我心裡默默地想﹐以我的直覺﹐她一定不會選擇占小東。
   沈凌忙著找東西﹐讓我坐在一旁等著她。我隨手拿起她扔在櫃檯裡的一卷畫稿﹐翻了起來﹐這些大概都是沈凌平時無聊的時候練筆的。我雖然不懂藝術﹐但是我懂得欣賞美女﹐在我眼裡漂亮姐姐的畫比畢卡索那老頭兒卡門可好看多了﹐我看得很入神。結果過了好久才發現﹐沈凌都站在我旁邊半天了。
   我抬起頭笑道:“沈凌﹐妳畫得眞好。我說眞的﹐小時候要是知道妳長大了出落得這麼才貌雙全﹐我說什麼也不捨得往妳頭上放蟲子。”
   沈凌非常明顯地臉紅了﹐“陳北﹐我自己畫著玩的。你也看著玩好了。”
   說完﹐就伸手要奪我手裡的畫本﹐我一閃身躲了過去。沈凌撲了個空﹐身子往前一傾﹐險些跌倒﹐我下意識地伸出手臂攔腰一抱﹐沈凌沒有倒下﹐而是突然地軟玉在懷﹐讓我心神一蘯﹐可惜這幸福太短暫了。沈凌掙脫了我﹐臉色卻轉眼就變了﹐似乎在惱恨我貿然出手﹐“陳北﹐這些畫你喜歡就拿回去看吧﹐看完記得還我。”
   說完﹐不給我任何說話的機會﹐一轉身就往店外走﹐我不明白她好好地為什麼就生氣了﹐又不敢多問﹐只得拿著畫本默默地跟她走了出去。

第三十七章 恨不相逢未嫁時
   回到家後我幾乎一夜沒睡﹐我很懊惱剛才伸手去摟沈凌﹐看她的表情是在生我的氣﹐會不會以為我是故意揩油?我越想越不安﹐但是又總是忍不住回味那一瞬間﹐沈凌在我懷裡又輕又柔的身體﹐抱住在臂彎裡令我那麼地留戀那麼地不忍鬆手。我拿著沈凌的畫本在燈下反覆翻看。雖然除了童年時代我放到她頭髮上的那條蟲子的惡作劇外﹐我與她的生活﹐這麼多年來﹐都是默默各自流淌從未有機會交集﹐但我還是強烈地感受到自心中最溫柔的那處﹐已經被一個溫暖女子潺潺流淌在畫中的才情狠狠刺中。那些被喚起的我將近三十年荒唐生命中﹐曾經讓我感到溫暖的溫柔時光和記憶﹐就像一杯醇酒﹐在這一刻伴著我﹐綿長而又憂傷,在這安靜的一個人的故鄉的夜晚﹐讓我這個習慣流浪習慣不安定的浪子感到久違的依戀。
   我摸出一枝菸﹐靜靜點上﹐然後戴上耳機﹐裡面有我喜歡的聲音沙啞的Sarah McLachlan的Angel。
   我一遍又一遍地聽這首歌﹐然後靠在被子上獃獃地盯著自己吐出的一團團白色煙圈在黑暗中慢慢升騰﹐想起這些年自己單身在外的種種荒唐﹐多情抑或是薄倖﹐那些我愛過的、愛過我的、或者和我一樣是抱著娛樂彼此的態度的女人﹐還有她們轉身離去時留給我們的記憶在模糊的煙霧中一幕幕閃過﹐又終於漸行漸遠﹐而沈凌的音容風姿卻在眼前越來越清晰﹐揮之不去。
   在這寂寞的夜裡﹐我覺得自己彷彿又回到了十幾年前的燕園﹐看到那個遊蕩其中的傻乎乎的痴情少年陳北﹐那個時候他沒有強硬外表掩蓋下的虛情假意﹐他只懂得為一個女孩子歡樂﹐憂傷﹐甚至心痛。
   到了天快亮的時候﹐我疲憊地合上了畫本﹐也抽完了煙盒的最後一支菸。我閃上了眼睛﹐心裡卻是百爪撓心﹐我總是控制不住去想沈凌﹣﹣一個有夫之婦。我不知道這聽起來是不是太荒謬﹐我這個自詡流氓喜歡到處流浪的古惑仔會突然被一個家鄉的從小一起長大可是又未曾注意過的鄰家女孩兒吸引。媽的﹐這麼老套瓊瑤奶奶的情節居然發生在我身上﹐我想我的下半生應該去少室山削髮為僧﹐面壁思過。
   在思過之前﹐我還是想﹣﹣畢竟在這茫茫人海之中﹐遇到心動不已的想操之人實在是太難了。
   但是勾引一個有夫之婦的罪名實在太大了。肖苒劉剛送給我的教訓一想起來我就忍不住渾身直打哆嗦﹐何況肖苒不過是劉剛的女朋友﹐而占小東手裡握著紅彤彤的結婚證﹐身後又站著咱們強大的人民政府。我陳北怎麼說也是受過教育的體面青年﹐這誘姦的罪名我實在擔不起﹐和人民政府對抗我更是想都不敢想﹐但是沈凌的音容笑貌﹐不﹐我捂著自己的胸口﹐應該說是沈凌的青春肉體﹐此刻在我的腦海裡實在是揮之不去。
   記得那個才女張愛玲說過:“男子憧憬一個女人的身體的時候﹐就關心到她的靈魂﹐自己騙自己說是愛上了她的靈魂。唯有佔領了她的身體之後﹐他才能夠忘記她的靈魂。也許這是唯一的解脫的方法。為什麼不呢?”
   我覺得既然張愛玲都這麼說了﹐那我還猶豫什麼呢?但是就算我願意當這個姦夫﹐沈凌也未必願意做那個淫婦慷慨地獻出她的肉體來拯救我的靈魂。
   我不知道我該怎麼辦﹐雖然我相信﹣﹣女人無所謂正派﹐只在於引誘的程度太低;男人無所謂忠誠﹐只在於背叛的籌碼不夠。
   我躺在床上胡思亂想﹐我反覆告訴自己對沈凌的迷戀不過是一時的錯覺﹐天下好女孩兒有的是﹐我又何苦惦記別人的老婆呢?但是只要一想到心愛的姑娘沈凌以後的漫長歲月就要被占小東那個嫖客當作擺設似的放在家裡滿足他內心深處響往貞潔的虛榮﹐我就感覺胸口正下一場茫茫大雪﹐渾身哆嗦得厲害﹐這樣折騰著好不容易一直等到家裡滿人上班的上班﹐出門的出門﹐我才從床上渾身無力地爬起來﹐梳洗打扮了一番後攬鏡自照﹐越看越覺得只有鏡中風流倜儻﹐善解人“衣”的陳北才能讓沈凌開心快樂。
   這樣想著我對沈凌的勾引之心愈發揮之不去﹐而且愈演愈烈。我一咬牙﹐決定去找沈凌還畫冊﹐順便探探她到底幸福不幸福。如果占小東眞的能讓她感到幸福﹐我就永遠不再見她﹐以免我日後忍不住勾引她;如果正好相反﹐我覺得我有義務去拯救這個我喜歡的姑娘﹐把她這條小金魚從占小東的那個破魚缸裡撈出來。想到這裡我發覺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中了小布殊的毒﹐我實在忍受不了沈凌在這場無愛並且充滿了謊言的婚姻中遭遇的不公平﹐我感覺自己就像小布殊死活要拯救伊拉克人民一樣充滿了正義感。
   決心一下﹐我興奮起來﹐雖然同時我也恐懼地一直牙齒打顫﹐畢竟這次眞的是我生平第一次要做貨眞價實的西門慶﹐雖然我還不知道沈凌願意不願意做我的潘金蓮。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5-9-23 10:15 AM 編輯 ]

第三十八章 恨不相逢未嫁時(2)
   我開始翻箱倒籠地找那套自我中學時代就珍藏的《金瓶梅》﹐可惜到底也沒有找到﹐估計是被從來不看書的我媽給當廢紙賣了。無奈之下﹐我只好從書架上操起那本前幾天在一個專賣盜版書的小攤上買的《站著相愛》﹐這是個綱上的傻逼寫的﹐內容雖然無比不上《金瓶梅》那麼生猛﹐卻也不失為一本男盜女娼的好書﹐我想用它來作為說服沈凌倒也不失一個強大的理論工具。

第三十九章 現實中的“嚴守一”(1)
   我來到沈凌的店裡﹐沈凌正拿著調色板對著一個罐子畫靜物﹐看到我進來沈凌有點吃驚﹐但是臉上流露出很欣喜的神色。
   “陳北﹐你怎麼來了。”
   看到沈凌的笑容﹐我立刻受了感染﹐覺得全身都洋溢著暖洋洋的喜悅﹐我把畫遞給沈凌說:“怕妳著急﹐就趕緊給妳送過來了。”
   沈凌笑了笑接過畫沒說什麼﹐我沒話找話問道:“忙不?”
   沈凌的店只有巴掌大的一塊地方﹐裡面一個顧客都沒有﹐我是明知故問。
   沈凌依然笑著搖了搖頭﹐忽然發現夾在畫裡的小說:問:“這是什麼?”
   我道貌岸然地說:“我回來得匆忙﹐也沒有準備禮物給妳﹐這是我昨天特意翻出來送妳的﹐妳悶時可以看著解悶﹐算是為我小時候在妳頭上放蟲子賠罪。”
   沈凌很開心地說:“陳北﹐你念的書多就是同別人不一樣﹐連送的禮物都這麼高雅﹐眞謝謝你。”
   頭一次聽女人誇我高雅﹐我心想這不罵我嗎﹐但是人家既然這樣誇我﹐我只好裝高雅﹐假裝站在沈凌的畫前欣賞起來。
   沈凌見我在看她的畫﹐便說:“有個畫商買我的畫﹐畫得好的我捨不得賣﹐捨得賣的人家又看不上﹐所以今天再趕一張一模一樣的﹐把畫得差的那張給他。”
   沈凌的樣子就跟舊社會賣孩子似的﹐一臉的捨不得﹐見她這樣我說:“能賣多少錢啊?妳不捨得賣就別賣了。”
   沈凌搖搖頭說:“一張畫賣八十塊﹐我要是這次不賣﹐人家以後可能就再也不買我的畫了。”
   我心裡暗暗嘆口氣﹐沈凌這是何苦呢﹐八十塊錢還不夠占小東上洗澡堂爽一下﹐妳也太會過了。
   沈凌忙著趕畫稿﹐托我幫忙看一下她平時畫插圖的機器怎麼總死機﹐我便坐在一旁邊幫她擺弄機器邊看著她﹐她側著臉正全神貫注地在畫布上東塗西抹﹐圓潤的前額瀉下一縷微微鬈曲的髮絲﹐弧度柔和的睫毛軟綿綿地垂下來遮住如點漆般的雙眸﹐我管不住我的眼睛﹐忍不住看了又看﹐我正暗嘆著這女人他媽的好看時沈凌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接聽的聲音很大﹐加上店內狹窄安靜﹐以至於電話裡的聲音我聽得一清二楚﹐是占小東打過來的。
   “沈凌﹐晚上我約了XX地產的項目經理去吃飯洗澡﹐就不打電話給妳了﹐妳沒什麼生意就早點回去。”
   “你不是昨天約他去桑拿嗎?怎麼今天還去洗?”沈凌皺著眉語氣裡略帶一絲懷疑。
   “唉﹐本來不想跟妳說:“算了﹐還是告訴妳吧﹐妳這人就是愛多心﹐還不是為了陳北的事。”
   我本來不想聽他們的對話﹐但是占小東的聲音清清楚楚地落進我的耳朵裡﹐我心想又關我什麼事啊?不是都說我是陽痿了嗎?不會是又想要請我去嫖吧。
   “上次不是跟妳說過陳北不是太監了嗎?妳想他媽生了個不男不女的兒子能不急嗎?天天托我給他找個好大夫﹐我成天忙得腳不沾地﹐哪有功夫陪他去醫院﹐要不是衝著陳南他老丈人公安局那個工程﹐我早就懶得管這事了﹐今天晚上我好不容易抽空約了個專家﹐叫上他們哥兒倆跟專家一起吃個飯洗洗澡﹐認識一下就讓他們以後自己去醫院。”
   我用眼睛的餘光感覺到沈凌此時正回頭向我這兒張望﹐我都快氣炸了﹐他媽的﹐居然敢說我不男不女﹐惹急了老子非得讓你看看老子是不是公公!生氣歸生氣﹐既然我還沒膽量請沈凌驗明正身﹐那麼說什麼都白搭﹐這種事除非眞槍實彈地上﹐不然只能越描越黑﹐我只好強裝鎭定就跟什麼都沒聽著一樣專注地弄著電腦﹐我覺得我就像小時候課本裡的邱少雲似的﹐面對這樣的摧殘居然還能紋絲不動。沈凌見我一副聽不到的樣子﹐便捂著手機小聲接著說:“就算不為這個工程﹐人家得了這種病也夠可憐的﹐你能幫多大忙就幫多大吧。”
   沈凌邊說邊鬼鬼祟祟地走到店外探討我的病情去了﹐看來我不舉的悲劇為這對沒有交集的男女製造出不少共同語言﹐想不到可憐的陳北公公﹐還有調劑夫妻感情的奇效。
   店裡﹐只剩下我一個人坐在那兒氣得七竅生煙。
   過了一會沈凌終於打完電話走了進來﹐站在身後叫我:“陳北﹐都快三點了﹐還沒吃午飯呢﹐我請你去附近的小館子隨便吃點吧。你想吃什麼?”
   我心裡很想告訴沈凌說我其實就是想吃妳﹐但是我沒搞清女人心之前我可不敢這麼露出流氓的本來面目﹐擔心沈凌當場翻臉叫警察叔叔把我抓起來。
   沈凌把店門關好﹐有說有笑地跟著我穿過一條條或熱鬧或冷清或大或小的街道。我故意放慢步伐﹐享受著和沈凌能夠單獨相處的每分每秒﹐在心中默默地想如果餘生的許多個這樣的夏日我能和沈凌這樣走過該有多好。
   沈凌低頭默默走在我的前頭﹐不知在想什麼心事﹐但是我們倆好像心有靈犀﹐早有默契似的﹐一路上本來經過許多可以吃飯的地方﹐卻誰也不提議走進去。最後實在走不動了﹐才隨便找了一家看起來很乾淨的小飯店。
   我們隨便要了些海鮮﹐我要了啤酒﹐沈凌搖頭說不喝﹐我一笑﹐沒有勉強她。
   我則自斟自飲﹐一會兒看看窗外的景色﹐一會兒又偷眼看看對面的沈凌。沈凌是我喜歡的那種類型:長髮、消瘦、清秀。我心中越來越蠢蠢欲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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