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揚一拍大腿﹐猛然間想起何漪蓮是洛水第一大幫洛幫的大當家﹐雖然她是被廣源行扶植的傀儡﹐但好歹也是洛都的地頭蛇﹐自己竟然把她忘了。但話說回來﹐就是記得也沒什麼用﹐人還在太泉古陣扔著﹐想用也用不上。
蕭遙逸的滿臉痛心疾首﹐“聖人兄啊聖人兄﹐沒想到你竟然幹出這種敗德之事來……”
程宗揚道:“什麼敗德!別亂說啊﹐那是紫姑娘收的奴婢!”
蕭遙逸一臉不信。
“不信你自己問紫丫頭去。”
“那我可眞問了啊。”
“問吧、問吧。她們人呢?”
“聽說你在洛都﹐她們就走了。”蕭遙逸道:“我看她們很著急的樣子﹐也就沒有留她們。”
“你就給我添亂吧。”程宗揚狐疑地說道:“你不會就為這點事專門跑到臨安吧?”
蕭遙逸一張笑臉笑得跟花一樣﹐“當然是有正事。”
程宗揚心裡咯噔一聲﹐“別跟我提錢的事。”
蕭遙逸嘆道:“還眞就是這事。欠陶氏的帳﹐下個月就該還了。”
這件事程宗揚知道﹐孟老大前後向陶氏錢莊借了兩筆錢﹐一共二十萬金銖﹐第二筆還是自己跟孟老大一起去借的﹐算算時間﹐離還帳日期還剩不到二十天。由於第一筆的利息借出時已經從本金扣掉,如今本息合計﹐一共要還給陶氏將近二十三萬金銖。而當時的抵押品﹐則是鵬翼社。也就是如果逾期無法還款﹐陶氏錢莊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收走鵬翼社。
程宗揚道:“還差多少?”
蕭遙逸道:“江州如今的收入九成都來自水泥﹐但江州產的水泥一多半都被我們自己用了。每月賣出的錢款裡面﹐不僅要支付江州的重建費用﹐還有你要求興建的學校費用﹐江州之戰的撫卹費﹐大營士卒的軍費……賣水泥那點錢別說節餘了﹐根本就不夠花的。”
“你的意思沒有一點節餘?”
“眞不多……”
“還不起是吧?”
蕭遙逸伸出四個指頭﹐“下個月最多能還四千。”
“也就是正好能還個零頭?”
蕭遙逸贊道:“聖人兄﹐你算得太準了!”
江州的收入程宗揚心裡有數﹐江州之戰結束後﹐星月湖眾人沿江建起二十座水泥窖﹐出產的水泥從每日千石逐步上升到五千石﹐累計下來已經超過了六十萬石。如今水泥生意正是超級暴利期﹐程宗揚定下每石一枚金銖的天價﹐仍然供不應求。先是石超拿走了唐國的專賣權。接著雲氏拿走了宋國的專賣權﹐然後劍玉姬也插了一手﹐要走了晴州的專賣。晋國的水泥生意是江州方面自營﹐利潤由晋國十家貴族豪門按股份分成。後來高俅也動了心思﹐眼看眾人已經分割殆盡﹐索性要走了漢國的專賣。
在程宗揚看來﹐由於技術落後﹐規模不足﹐江州水泥的生產成本居高不下﹐每石的成本居然高達五十銅銖﹐比他預想的高了十倍﹐但任誰看來﹐ 五十銅銖的成本賣到兩千﹐這都是,不折不扣的暴利。半年六十萬石的產量﹐即使打點折扣﹐也能輕鬆換來五十萬金銖的收入。
可是江州戰後百廢待興﹐出產的水泥一大半都用在江州本地﹐見識過水泥在防御戰中的效果﹐星月湖眾人恨不得把江州用水泥全砌一遍。要不是江州一戰把大伙都打窮了﹐大伙一石都不想往外賣。半年來!水泥累計銷售二十五萬石﹐黑魔海憑借協議﹐一家就拿走了十萬石﹐由於與黑魔海簽訂的協議是八折價﹐總收入最多二十三萬金銖﹐再扣除晋國豪門的股份分紅和一萬多金銖的生產成本﹐程宗揚估計這筆錢能落到蕭遙逸手裡的﹐頂多十六七萬。而且自己在臨安發行紙幣時﹐由於準備不足﹐吳三桂還送來五萬金銖。現在要小狐狸還錢﹐肯定是還不上了。
程宗揚摸著下巴道:“宋國的紙幣他們收嗎?”
蕭遙逸笑了兩聲﹐“呵呵。”
程宗揚拍板道:“你替我約陶弘敏﹐看他有沒有時間在洛都見面。”
蕭遙逸鬆了口氣﹐“我就知道聖人兄你有辦法。那我就跟陶五說一聲﹐讓他跟你商量還錢的事。”
程宗揚面無表情地說道:“還個屁!你要能從我口袋裡摳出一萬金銖﹐往後我就叫你大爺。”
蕭遙逸愕然道:“那你跟他談什麼?”
“我打算找他再借一筆錢!連你們這一筆算上﹐五十萬金銖起!跟他說﹐我給他五天時間﹐五天內要拿出錢﹐我們就賴帳!有本事讓他們去江州搶去。”
蕭遙逸道:“聖人兄﹐冷靜﹐你借這麼多錢幹嗎?”
“借錢幹嘛?還債!”
蕭遙逸收起笑容﹐“不至於吧?”
“我現在比你想的要慘多……”
程宗揚嘆了口氣﹐這可眞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雲氏的帳還沒還清﹐又多出江州的欠款。雲蒼峰一直在設法籌款﹐但效果不佳﹐據自己所知﹐雲氏在漢國的商鋪已經出現資金短缺﹐一邊是催帳﹐一邊是欠帳﹐各家商鋪的流水幾乎都塡到這個無底洞裡面﹐即便雲蒼峰眞是本事逆天﹐能籌夠錢還款﹐這些店舖也免不了元氣大傷﹐除非再有一筆巨資注入﹐好讓它們擺脫困境。
到處都是要錢﹐偏偏自己手裡的大頭是宋國的紙幣﹐足足有上百萬金銖﹐問題是一文錢都花不出去﹐而且自己還需要足夠的保障金來應付兌換。自己對蕭遙逸說準備向陶氏再次借款﹐一點都不是開玩笑﹐而是找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水泥確實是一只可以下金蛋的雞﹐可惜這只雞現在還太小了﹐江州之戰結束到現在也不過半年﹐下的金蛋還被大伙給吃了。唯一的辦法﹐就看能不能從陶氏錢莊借到錢了。但程宗揚也知道﹐即使能借到﹐利息恐怕也會比現在更高﹐這些債務一直滾動下去﹐最終足以把自己壓死。
“飲鴆上渴啊。”程宗揚無奈地說著。
蕭遙逸正容道:“我還不知道你那邊這麼為難。既然如此﹐江州這邊的本地用量我先停下來﹐先賣出去一批。”
“馬上就能賣出去嗎?”
蕭遙逸笑道:“聖人兄﹐你不知道﹐現在六朝的商人都聚在江州﹐指望能買些水泥。咱們把專賣權給了石超他們﹐本來是想省事﹐結果石胖子精明﹐先找好下家﹐然後讓他們自己來江州提貨。別的人有樣學﹐從我們這裡拿走份額﹐轉手賣掉﹐連城門都不出﹐錢就到手了。”
程宗揚心裡一動﹐腦中似乎有個想法一閃而過。
“這次的事你多費心……”
蕭遙逸說著﹐面孔在水鏡中漸漸幻化消失﹐接著林清浦的面孔重新出現﹐說道:“家主。”
程宗揚用力揉了把臉﹐打起精神對林清浦道:“有件事﹐你來安排一下。”
“請主公示下。”
“一個是去威遠鏢局見阮女俠﹐告訴她﹐我有一趟鏢想讓她們送到洛都。”
“什麼鏢?可是錢銖?”
“你只用對說她五個字:娥奴﹐勞力士。其它什麼都不要說。”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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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君平對程宗揚等人抱著根深蒂固的不信任﹐這讓程宗揚也無奈何﹐他能做到的只是通知林清浦﹐讓他們盡快把劉娥的手錶送來﹐看能不能讓嚴君平改口﹐除此之外﹐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詔舉在即﹐朝中大臣都在不遺餘力地舉薦人選﹐這幾天朝堂上倒是出奇的風平浪靜。呂大司馬作為群臣之首﹐當仁不讓地總攬詔舉事務﹐每一科的規章他都要過目﹐還要安排詔舉的時間和地點﹐審定應詔子的資格﹐忙得眞像個大賢人一樣。
程宗揚有時禁不任充滿惡意地想道:呂大司馬如果知道他畏之如虎的正妻險些被人抓走﹐到底是慶幸呢?還是遺憾呢?
孫壽自從那天被龍宸狩獵之後﹐就像嚇破膽的小兔子一樣瑟縮在府邸中﹐借口感染時疫﹐連奧室都不敢出。原來她最怕的驚理﹐此時卻成了她的救命稻草﹐原本驚理是負責盯她的﹐結果現在根本不用盯﹐孫壽自己就緊跟著她﹐兩人幾乎是形影不離。與此同時﹐襄城君病中崇道心切﹐派自己的心腹侍女前往上清觀﹐請太乙眞宗的卓教御到府中傳道授業﹐據說三日之內﹐奉獻便達上萬金銖……
程宗揚很無奈地發現﹐漢國的大貴族雖然很多富可敵國﹐但佔有的大都是田產和實物﹐現金比重並不大不說﹐還是銅銖居多﹐比如襄城君府﹐就有兩間庫房裝得全是銅銖。按一枚金銖兌兩千銅銖計算﹐五萬金銖就有一億錢﹐光清點就能讓人吐血。而且孫壽又不擅長經營﹐連自己名下有多少財產都弄不清楚﹐這一萬金銖還是阮香凝用了兩個通宵才計算出來的。至於孫壽名下的田產﹐更是一個驚人的數字﹐可惜難以變現。
程宗揚也沒指望從孫壽身上敲詐錢款﹐他用小紫的名義給孫壽打了欠條﹐然後把這一萬金銖交給程鄭。後者正極力籌集資金﹐但目前的進展並不樂觀。現在程宗揚唯一的希望就放在陶弘敏身上﹐好消息是:陶弘敏正在漢國﹐五日內肯定能到達洛都。壞消息是:陶氏剛剛在海運上賠了一筆錢﹐陶弘敏來漢國就是來收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