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兩個人……”
“老奴親自稟報天子﹐!對了﹐這兩個人是主動找上門來的?”
“是朋友推薦的。”程宗揚壓低聲音﹐“錢款之事他們不知道﹐都是那位朋友墊付的。”
“你的朋友?”
“前次公公說﹐如今官裡用度頗緊﹐要想法子給天子分憂。”
徐璜點點頭。這話自己說過﹐尤其是那天受蔡敬仲的高息刺激之後﹐沒少跟程宗揚嘮叨宮裡缺錢的事﹣﹣要不然天子也不會打少府的主意。但西邸的事關乎朝廷和天子的顏面﹐做得說不得﹐他若是不識輕重﹐四處宣揚﹐天子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程宗揚道:“雖然開了西邸﹐但又不好張揚。”
徐璜連連點頭﹐“你知道就好。”
“西邸為了給天子求才﹐”程宗揚怕他誤會﹐又特意補充道:“賢才良士之才。”
徐璜拍案道:“此言甚是!”
“若論賢才良士﹐無過於書院。洛都又是書院雲集之地﹐有心報國的高才賢士數不勝數﹐只苦無門路上達天聽。正好在下有些信得過的朋友﹐雖是商賈﹐卻不忘扶助書院的賢士。”程宗揚道:“因此在下告訴他們﹐說我在尚書台有人﹐可以向朝廷舉薦賢才。”
“好好好!”聽到程宗揚拿尚書台當幌子﹐徐璜放聲大笑。
“咱家掌著西邸﹐倒也知道那些窮酸一門心思想當官﹐只不過那幫酸丁都是窮鬼﹐理他們作甚?你能想到商賈出錢﹐文士出力﹐做得好!做得好!”
程宗揚笑道:“如此一來﹐天子得了賢才﹐那些文士得了官職﹐西邸也替天子分了憂﹐便是在天子面前﹐臉上也有光彩。”
程宗揚略過了出錢的商賈不提﹐可徐璜哪裡能不明白?西邸雖然是天子聚斂錢財而設﹐但商賈名列四民之末﹐地位近乎賤民﹐要知道連宮中的衛兵都是良家子出身﹐根本沒有商賈的份。把官職賣給商賈﹐朝廷的體面還要不要?程宗揚這一手商賈出錢﹐文士出力﹐著實高明。苦無門路的文士儒生有了晋身之階﹐天子得到了治國的人才﹐外面還要讚揚天子有識人之明﹐又體面又光鮮。至於商賈與官員之間有什麼勾當﹐又與天子何干?難道沒有西邸他們就不勾結了嗎?
徐璜拿起單子﹐ 隨便往後看了一眼﹐見都是些不起眼的微末官吏﹐也不以為意﹐說道:“這些我携之入宮﹐待又子用璽﹐交給尚書台便是。至於公孫弘和朱買臣兩位﹐只怕天子還要多做計較﹐不好輕慢。這樣﹐兩日之後你再過來。”
“多謝公公。只是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徐璜心情極好﹐笑道:“有什麼盡管說。”
“這筆錢款不是小數﹐能不能寬限幾日。”
徐璜連連搖頭﹐“不可不可﹣﹣襄邑侯已經拜為大司馬﹐這幾日便要執掌尚書台印信。最多八日﹐下次朝會之前若是不濟﹐此事就此作罷。”
程宗揚只好道:“是﹐在下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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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揚登上馬車﹐“成了。”
雲蒼峰大喜過望﹐“好!”
“徐常侍擔心襄邑侯主掌尚書台之後會橫生枝節﹐要求八日內必須付清所有錢款。”
雲蒼峰略一皺眉﹐然後斷然道:“我立刻讓人籌錢。”
八萬金銖畢竟不是一個小數目﹐幾日內全部湊齊送到西邸﹐可要考驗雲家在漢國的實力了。
“對了﹐你昨晚可曾見過丹琉?”
程宗揚裝傻道:“大小姐怎麼了?”
“我剛才問過下人﹐才聽聞她昨晚半夜方回﹐居然說要閉關。”
程宗揚無辜地張大眼睛﹐“是嗎?”
雲蒼峰嘀咕道:“好端端的閉什麼關?”
程宗揚也在嘀咕﹐難道昨晚一戰讓雲大小姐頓悟了?這是準備閉關突破了嗎?
兩人在通商里分手﹐雲蒼峰派人前去召集本家名下的掌櫃﹐籌措款項﹐程宗揚則順路去了鵬翼社﹐結果撲了個空。蔣安世一早就帶著吳三桂、匡仲玉等人出門﹐好熟悉洛都的市面街道。
這還是自己吩咐的﹐一時間卻忘了個乾淨。程宗揚只好從社裡牽了匹馬﹐自行返回住處。
一進門﹐就聽到一陣鬼哭狼嚎﹐卻是哈米蚩正給高智商揭狗皮膏藥。高智商光著屁股趴在席子上﹐被青面獸踩著大腿﹐去扯他那根狗尾巴。小胡姬伊墨雲也來了﹐在旁邊看得眼淚汪汪。
高智商一直卧床休養﹐又開了肉禁﹐天天雞鴨魚肉伺候著﹐時不時伊墨雲還帶來吃食在屋裡開個小灶﹐不到十天時間﹐這小子就跟吹氣球一樣肥了起來﹐一張臉明顯圓了許多。
好不容易揭完狗皮膏藥﹐高智商背上黑乎乎一塊一塊﹐都是乾掉的藥渣﹐青面獸拿了把刀出來﹐表示獸蠻人的好漢們都是用刀刮的。富安和劉詔連忙攔住他﹐好說歹說勸他收起刀子﹐伊墨雲趕緊拿水來給高智商清洗。
“哈大叔﹐你這手藝眞好!”高智商痛得呲牙咧嘴﹐趴在席上一邊喝著富安遞送來的茶水﹐一邊諛詞滾滾地拍著哈米蚩的馬屁﹐“用了哈大叔的膏藥﹐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痛了﹐渾身上下都是力氣﹐一抬腳跑出十幾里地都不帶喘的!”
老獸人木著臉道:“那好﹐劈柴去吧。”
高智商眼珠一轉﹐“哎喲!我這手……”
伊墨雲丟下帕子﹐著急地問:“怎麼了?”
“別動!疼!疼!”
老獸人一只眼睛微微閃著精光﹐“哪裡疼?”
“哪……哪兒都疼!骨頭裡面疼得要命……哎喲!”
哈米蚩兩手對握﹐捏得咯咯作響﹐獰笑道:“好辦!待我把你的骨頭捏碎﹐再重新對好﹐保你百病全消!”
“天啊!竟然好了!”高智商驚喜地說道:“哈大叔﹐你實在太神了!你一句話﹐我這胳膊全好了!哪兒都不疼了!你說神不神?”
哈米蚩吩咐青面獸﹐“把他提到柴房去。不劈完一千根木頭不許他出來。”
青面獸粗聲道:“吾曉得了﹐叔公。”
高智商叫道:“哈大叔饒命啊!我還沒吃飯呢!”
“給他拿一只肥雞﹐兩個窩頭。”
高智商感激涕零﹐“哈大叔﹐謝謝啊!”
“肥雞等他劈完柴再吃。要是餓了﹐先拿兩個窩頭墊著。”
高智商欲哭無淚﹐“大叔……我明白了!我不說話了﹐打死我都不說了。”
程宗揚輕輕踢了他一腳﹐“趕緊劈柴去。劈完柴還有事父待你。”
高智商一骨碌爬起來﹐“師傅﹐看我的吧!木頭我給你劈得當牙簽使!”
“還要貧嘴呢?老獸﹐你看好了﹐比牙簽粗的都不要。”
“師傅!我錯了!我再也不吹牛了!”
說話間﹐大門被人拍得山響﹐守在門口的禁軍漢子剛一開門﹐一個人影便鬼鬼祟祟鑽了進來﹐然後跟屁股著火了一樣﹐溜著牆根一路小跑鑽進柴房裡。
程宗揚愕然道﹐“死頭兒﹐你這是幹嘛呢?”
“噓!別作聲!”朱老頭一頭扎到麥秸堆裡﹐然後嚷道:“鞋!鞋!大爺那鞋!”
程宗揚拿根木棍把他那只破鞋挑起來﹐塞了進去﹐“你這是耍瘋啊?”
“誰找都說大爺不在啊。”
“到底什麼事情!你給我說清楚!要不我就把柴房點了!”
外面又傳來一陣擂門聲﹐“就是這兒!媽的!老東西!你給我出來!”
“出來!欠了錢還想跑!”
“缺德不缺德啊!有你這樣坑人的嗎?”
程宗揚狠狠朝麥秸堆踹了一腳﹐“你就給我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