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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記第1﹣31集、六朝雲龍吟第1-17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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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着蕭遙逸抬起头,微笑道:“三日后,我会和張侯爺、桓老三、石胖子去东山会猎,程兄可有兴趣?”
   “我的商号还在选址,未必抽得出时间。况且……”程宗揚笑咪咪道:“你去勾引那五百个大和尚,關我屁事啊。”
   蕭遙逸游过來,亲熱地說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就是你的事,程兄这話就太见外了。今日咱們鬧这一場,內廷那些人如果心里沒鬼,肯定要召禁軍和謝万石过去問話。鬧大了,丞相王茂弘也跑不了。到时候咱們坐山觀虎斗,何樂而不為呢?”
   程宗揚嗤之以鼻:“你那点嫁禍之計,他們会上当嗎?”
   “会不会上当和肯不肯上当是两回事。”蕭遙逸笑道:“我給他們理由,讓他們有机会去打压謝家,这个当他們不肯上才是笨蛋呢。”
   这小狐狸算得还真精。程宗揚叹了口气。“你把圈套都布好了,看來这条賊船我非上不可。三日后就三日后吧。”
   云氐铜器坊的几位工匠拿着那只背包傳看半晌,尤其是鎖扣部位看得尤為認真。几人交談片刻,最后領头的一位白鬚老者捧起背包,恭恭敬敬放在程宗揚面前。
   “公子爺这件器物要做出來并不難,難的是这分巧思。”白鬚老者道:“老朽做了一輩子的铜器,各种鎖具也做过許多,像这样巧妙,使用方便的,也是头一回见。”
   程宗揚并不在意那个拉鏈,他把背包放在一边,微笑拿起茶盞:“諸位請喝茶。”
   等众人都喝过茶,程宗揚道:“你們做过火药沒有?”
   众人都中面面相觀,程宗揚試着解釋道:“就是一种燒起來特别厉害,会爆炸的东西。好像是用炭、硝石,还有什么混在一起。”
   白鬚工匠沉思良久。“公子爺說的火药,老朽沒有听說过。不过葛仙人药方里有一則雄黃、玄胴腸、松脂、硝石合煉。葛仙人說煉出的仙药色白如冰,但老朽試煉过几次,得出的药物色澤发黑,老朽也不敢服用。公子說燒起來特别厉害,与这个有些接近,用來引火倒还方便。”
   難道是黑火药?这配方听起來怎么这么古怪呢?“玄胴腸是什么?”
   几名工匠都笑了起來,“便是猪大腸。”
   程宗揚大失所望。沒听説过火药用猪大腸的。这些工匠都是铜器师傅,搞火药不是人家專业,可能找几个煉丹的道士还实际点。
   “那就按这个做吧。記得把做鏈牙的和做鎖扣的分開。”
   几名工匠同时道:“公子爺放心,小的像会想出办法,不讓别人学去了。”
   程宗揚一怔,然后連忙摆手,“跟这个沒關系。拉鏈这东西就是一張紙,捅破了誰都会做。我説分開是為了提高效率﹣﹣哦,就是做快一点。既然不能技术壟断,就从效率上压过对手吧。”
   几名工匠相顧愕然,最后為首的白鬚老者先明白过來,他起身向程宗揚施了一礼:“慚愧老朽痴长了几十歲,还不及公子爺这分见識。”
   程宗揚笑道:“老丈太客气了,諸位吃过的鹽比我吃过的飯都多,这点见識算什么?几位多辛苦,等这些拉鏈做好,我还有几件小东西要請大家帮忙。”
   几名工匠离開,秦檜進來道:“公子,那块地有着落了。”
   “在什么地方?有多大?”
   “在朱雀桥以西,秦淮河南岸,位于橫塘。大小有三十畝。”
   程宗揚訝道:“秦淮河畔竟然还有这么大的空地?”
   秦檜道:“秦淮两岸原本都住滿人家。誰知作晚一場大火,前后燒了百余户。那些住户家当都燒得干干淨淨,只剩一片白地,如今正賤价出售。在下去看过一条巷子燒得干干淨淨,少說也有三十畝。”
   这么巧?自己想買地就碰上火灾?程宗揚摸了摸下巴:“要多少錢?”
   “每户人家索价八十貫。算下來有八千貫,合四千金銖就够了。”
   四千金銖換三十畝地,这价錢确实不貴。沉吟间,秦檜道:“公子,三十畝地是不是大了些?”
   程宗揚琢磨了一会儿,“三十畝正好,不能再小了。”
   秦檜劝道:“公子,我們是珠宝生意,商号有一畝地就够了。”
   程宗揚喝了口茶,“会之的想法,咱們就是開一家店鋪,摆上貨物,等客人上门是吧?这主意也不差,不过珠宝生意和别的不同。珠宝这东西不是它值多少錢,而是買的人覺得它應該值多少錢。”程宗揚站起身,“我開的珠宝商号不仅仅是賣珠宝,更要緊的是賣服务。”
   秦檜听得一头霧水,程宗揚笑嘻嘻拍了拍他的肩。“会之,经商你不擅长,換了祁老四肯定一点就透。还是建好商号,等老四來打理吧。”
   秦檜道:“另一件事,长伯依公子的吩咐派人在佛窟寺盯梢。昨晚四更时分看到那个紫臉汉子离開寺庙,往东府城去了。”
   东府城原來是王府,后來改為丞相的府署,也和宫城一样修建城墻,称為东府城。那个紫臉汉子沒有去司空府,而是去了丞相府,倒令自己意外。
   丞相王茂弘出身琅琊王氏,説起來还是王处种的弟弟,難道真讓蕭遙逸説中,那些人准备对王处仲下手?
   “繼續派人盯着他。”蕭遙逸既然定下三天后东山射猎,这几天不会給他們行刺的机会。能趁这个机会找出徐度的马脚最好不过。
   “公子准备去哪里?”
   “叫上云老爺子,一起看看那块地。咦?死丫头,妳在干嘛?”
   小紫一手抱着那只白的獅子狗,一手拿着程宗揚常用的翠玉茶盞。盞里盛滿鮮紅的液体,雪雪伸着小舌头正舔得起勁。
   程宗揚猛地回过头,“会之,这是不是……”
   秦檜沉着地点了点头,“不錯。正是属下依照公子吩咐,花重金購來的葡萄酒。”
   程宗揚气急敗坏地叫道:“死丫头!葡萄酒我还沒喝呢,妳就拿來喂狗?这是什么狗啊?葡萄酒还喝这么起勁。”
   “小气鬼!”小紫把茶盞一丟。“呶,不剩一点,給你好了。來,雪雪,我們去玩。”
   小紫把雪雪放在地上,那条小獅子狗渾身兴奋,像顆鱼雷一样直闖出去,“砰”的一声撞在桌腿上。
   程宗揚連忙伸手把那只价值三千银銖的花瓶抱在怀里,看到那条獅子狗四条小短腿一同打轉,像喝醉似的晃了两圈,然后四腿一張軟趴在门檻处,有如小枕头一样呼呼地睡着。
   程宗揚和秦檜面面相覦,最后秦檜道:“这狗喝多了,那个……睡一会儿就好。公子,咱們走吧。”
   小紫道:“我也要去!”
   “去个屁!在家好待着。”程宗揚走到门边又回过头,“再警告妳一次,少去欺負那几个姑娘!”

第十章 綻濃
   橫塘遭受灾的人家不止百余户,沿河一条里許长的街巷被大火燒得干干淨淨,两側还有几百户人家也被波及。沿着秦淮河南岸,一連串房舍被燒成一片廢墟。
   数千名无家可归的悻存者聚在堤上,抱着从火中搶出的物品嚎啕痛哭。还有人在青烟裊裊的廢墟间游蕩,尋找自己死去的亲人和残存的物品。
    大火惊动了尚書省左民曹的官員,街巷的里正在旁边一臉烟垢地禀告灾情。“昨晚三更时分,更夫剛打过更,火势突然起來。小的无能,到現在也不知道是哪家先着的火,小的听到鑼响,出了门就看到巷子前后都大火冲天……”
   这些人家都是河边的百姓,原本守着秦淮河,救火并不難,但昨晚火势來得凶猛,根本來不及救援。众人家中的積蓄大都被大火吞噬,此时一无所有,有的更失去家人亲属,一时间堤上哭声震天,讓程宗揚也不忍多看。
   “每户八十貫,合每畝二百六十余貫,”云蒼峰道:“这个价錢着实不貴。若不是这些人家遭了灾,价格起碼要翻上四倍。”
   程宗揚叹道:“我怎么覺得有点趁人之危似的?”
   小紫白了他一眼:“又不是你放的火。”
   程宗揚板起臉道:“小囉嗦!讓妳出來就不錯了!以后爺儿們説話,娘儿們少插嘴!”
   小紫踢了他一脚,幸好那死丫头沒穿木屐,自己还能忍住。
   “云老哥,我想把这些地都買了。”
   “受灾的人家至少有四百余户,算下來要三万余貫,合一万五千金銖。”
   程宗揚頹然靠在座背上。商号还沒有開張,珍宝虽然有些,但除了白送的几件,其他还在庫房里放着。若不是云蒼峰帮忙,自己連房子都買不起。一万五千金銖説起來似乎不多,但折合三千万铜銖豈是容易拿出來的?
   马车走着,人群间傳來一陣喧嘩。程宗揚掀開车帘,“怎么了?”
   秦檜过去問了几句,回來道:“有人在拿現錢買地。”
   程宗揚与云蒼峰对視一眼。竟然有人比自己动作还快,剛着了火就拿錢來買地?
   “他們出多少?”
   “每户三十貫。”秦檜道:“口要中间的地,两旁遭了灾的即便想賣,人家也不肯買。”
   看來这人跟自己一样都看中了中间三十畝成片的土地,对沿河的零碎土地不感兴趣。
   程宗揚跳下车,只见人群间摆着一張漆案,上面白灿灿放滿三百枚一串的银銖。几个披着斗篷的女子立在周圍,中间一个戴着面紗的小姑娘面前放着拟好的文書,只要有人指明位置、按上手印,立刻就能拿到银銖。
   建康城物价不低,三百枚银銖只是平常人家一年的用度,不少灾民都在这里住了几代,但此时遭受回祿之灾,两手空空,家宅已经燒成白地,為了生計不得不賤售土地。
   有几户已经在文契上按了手印,捧着換來的銖錢痛哭流涕,慘状令人不忍目睹。
   忽然一个声音高叫道:“这不是欺負人嘛!每户一百貫!有一个算一个,我全都買了!”
   人群“轟”的一声朝这边看來,程宗揚立在无数目光下,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掉。四百多户、四万多貫,合两万多金銖﹣﹣自己的商号即使開張,一年也不知道能不能掙到这个数字的十分之一。
   云蒼峰苦笑着摇摇头,然后从腰间解下一枚嶄新的玉佩,递給跟车來的吴店威:“去云氏啇会交代一声,讓他們立刻送四千貫铜銖、二十万银銖和八千金銖过來。”
   一輛輛黑漆马车不断駛过朱雀桥。铜銖价值最小,分量却最重,四千貫整整装滿了四十口大箱,用了五輛马车运送。二十万银銖用了两輛马车,最后一輛装的是金銖。马车上虽然沒有旗号,但廂板上都印着云氏的徽記,分明是剛从云氏錢庄駛來。
   尚書省左民曹的官員如釋重負。这些人家遭了火灾,如果沒有生活來源遲早会变成流民,成為官府的大患。剛才那户商家以三十貫收地,虽然于法无禁,但三十貫遠不足維持一家人的生計,正焦头爛額间突然有人人愿意拿出一百買來買地,犹如久旱甘霖。
   一般人家拿五十貫維生,另外五十貫做个小本生意也能支撑度日,虽然清苦总好过流离失所。
   那位官員整了整衣物,过來道:“不知云氏哪位管家在此?”
   云蒼峰笑呵呵掀開车帘。“草民云蒼峰,见过大人。”
   那位官員立刻改容相向,拱手道:“原來是云执事!云执事雪中送炭,解了众人的燃眉之急。”
   云蒼峰笑道:“这样大手笔不是草民做的,我們云氏也佩服得緊。”
   錢庄的汉子从马车上卸下錢銖,在一个温文尔雅的中年文士指点下一箱箱堆放整齐。接着一个走路一瘸一拐的大汉扛着一杆旗过來,奋力往地上一扎。长方形的旗面垂下,朱底黑字綉着一个“程”字。
   那位官員早听説过建康城的傳聞,訝道:“居然是盤江的程少主?”
   隨车帶來的五張書案一字排開,那位文士文不加点,頃刻写成告示,拿着墨迹淋漓的文書朗声道:“惊聞橫塘罹遇回祿,盤江程氏不胜唏噓。夫財為民脂,得之于民施之于民,程氏不才,愿以銖錢百貫購地,遇回祿者由街巷里正、耆老作保,每户以地契易铜銖十貫、银銖五百枚、金銖二十枚。愿售者三日內來此取款。”説完,文士将那素紙貼在一堵残壁上,用朱砂笔在上面写了个大大的程字。
   灾民蜂拥而至,由里正作保驗明身份,在文契上按下手印,然后拿取銖錢。
   一百貫相当于十万铜銖,这些人家平常也极少一次拿到这样的巨款,一些剛剛拿到錢的灾民甚至喜极而泣,与剛才凄慘的一幕不啻于天壤之别。
   以铜銖計,将近四千万的真金白银堆積以山,不仅周圍觀者如堵,連江上往來的船只也停下來争相顧盼。
   旁边收地那家頓时冷清下來,中间戴着面紗的小姑娘遠遠看着,当吴战威出來打旗号,那姑娘嬌躯突然一顫,和周圍的女子低声説了几句,立刻收捨银銖乘车离開。
   发放銖錢的都是云氏錢庄的老朝奉,虽然巨款在前,人群涌动,却安排得有条有理,秩序井然。那些官員见一場大灾化為无形,不禁滿面欢然,客客气气与程宗揚談笑几句,説了些“程少主大名如雷貫耳”、“当日与小侯爺一跳,惊世駭俗”、“名士风流,自然不拘于礼,哈哈哈”之类的閒話,才告辞离開。
   程宗揚收回目光,一臉苦笑地説:“云老哥,我又孟浪了。”
   云蒼峰道:“幸好你沒有喊二百貫。不然我們云氏錢庄連倉庫的磚縫都被你掃空了。”
   程宗揚笑道:“这笔巨款搬出來,云老哥有的肉痛了。”
   云蒼峰嘿然笑道:“我有什么肉痛的?云氏錢庄措貸一向是三分利息。这两万金銖,程小哥每年要付我們云氏六千的利息,我看这生意还做得过。”
   “三分息?”程宗揚叫道:“你怎么不去搶啊!”
   “搶錢哪有放債來得快?我們云氏一向公平,程小哥若有意,不妨到金錢豹借貸。那里利息也是三分,只不过是月息。”云蒼峰神情自得地説道:“程少主若是对利息不滿,老夫也不勉强,这会儿就讓人收捨离開,如何?”
   “奸商啊。”程宗揚懊恼地躺在座椅上。
   “那个小姑娘在看你呢。”小紫説。
   程宗揚弹起身。“誰?”
   “那边发錢的啊。”小紫笑吟吟道:“她眼神好奇怪。”
   “这么太一笔生意被我搶了,心里当然不爽。”程宗揚也不在意:“咦,給吴大刀递水是咱們家的吧?那个鶯儿?哈,吴大刀行啊,这么快可勾搭上了!”
   “大笨瓜!是小魏讓她递的水!”
   程宗揚长叹一声。“原來是小魏,长得帥还是吃香啊。”
   云蒼峰下车去看朝奉們发錢。程宗揚依过來涎着臉道:“喂,妳看我长得帥不帥?”
   小紫笑咪咪説:“别傻了。”
   程宗揚碰了一鼻子灰却毫不气餒,張開手臂道:“过來抱抱。”
   小紫笑盈盈看着他,然后过來讓他抱了一下。
   “死丫头,今天怎么这么听話?”程宗揚大感意外,只后悔剛才沒有抱緊一点。
   “大笨瓜!”小紫嘲笑道:“好几天沒有碰女人了吧?真可怜。”
   程宗揚恼道:“妳以為我像妳一样,整天吃飽沒事干?算算我都熬几个通宵了?晚上干完活,白天还得出來,吸血鬼都沒我慘!”
   “大笨瓜,”小紫眨了眨眼,“我給你一个玩具要不要?”
   程宗揚躺在座上嘟嚷道:“把妳給我得了,讓我赶緊收了妳的一魂一魄,免得整天枕个炸药桶,睡覺都提心吊胆。”
   小紫扯住他的耳朵朝两边拉长,“什么炸药桶?”
   “少管那么多。”程宗揚一摇腦袋,跳起來道:“把紙墨給我拿來!”
   “做什么?”
   “給那个不要臉的死老头写信!”
   “写信干嘛?”
   “要做的多了。第一件事要錢!告訴他健康物价比南荒高一百多倍,咱們早就揭不開鍋了,現在吃了上頓沒下頓,再过两天就該上街討飯了。还有,我得問問凝羽怎么样了。自从离開南荒我就过和尚日子。他送我什么狗屁婢女?一点都不听話!摸摸手还推三阻四的!退貨!換凝羽來陪我!”
   小紫白了他一眼。
   “哼哼,死丫头,妳少給我拿乔。就妳这身材,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連凝羽的脚趾头都比不上。”
   小紫皺了鼻子,忽然拉住衣襟一分。嬌躯一挺,两团雪膩的圓乳跃然而出,顯露出傲人的曲綫。
   沒有等自己看清,那死丫头已经掩上衣襟,朝自己扮了个鬼臉,跃到车外。
   鏡中映出一張艷丽的面孔。那女子彎眉画得极长,眉心点着一顆鮮豔的梅花痣,眼上还繪着桃紅的眼影,耳上戴着一对玉石耳墜,柔軟的唇瓣涂着濃艷的胭脂,色澤殷紅。
   她皮肤不再像少女一样青澀,身余每道曲綫都丰腴而柔美,白滑的肌肤像上等的精美白瓷一样光潤。
   她撫了撫面孔,纤美指尖涂着鮮紅丹売。那些脂粉都是平常用物,白的极白,紅的极紅,涂在臉上有种尘世间俗艷的华丽。
   即使最亲近的人,此时恐怕也認不出鏡中这个女子吧。

再三多謝樓主。

如果日日都可以出新文就好啦...加油~~

卓雲君有些失神地望著鏡中的豔婦,想找回自己從前的影子,但很快就放棄了。那個孤標傲世的女子已經消失在厚厚的脂粉下。在這裡,自己只是一個叫云云的下等妓女。

  妓女這個詞像火一樣在心頭燙了一下,但自己的感覺幾乎已經麻木。

  剛失去真氣的那一刻,自己寧可去死。直到她看到死亡的陰影,繩索在頸中絞緊帶來的不是解脫,而是沒有盡頭的折磨。她發現自己竟然是如此懼怕死亡,比喪失尊嚴更懼怕。

  那時她以為自己成了廢人,以為自己連一天都熬不過去。可自己不但出乎意料地敖一了過來,甚至還習慣這種生活。她想起傳說中那些被收去法力的仙子,如何淪為芸芸眾生中一個卑微的凡人。

  連仙子都能承受,何況自己呢?畢竟這世間大多數人都是卑微地活著。

  自己做過最傻的一件事莫過於想要逃出去。她竟然忘了自己已經修為盡失。

  外面的世界不知有多少人在暗處虎視眈眈,等待把自己一口吞下。她不知道那些人會怎樣對付自己,但她知道會比身在這裡更可怕百倍。

  那個男子廢去自己武功,以四百個銅銖的價格把自己賣到這裡,也許他沒有想到反而給自己一個躲避的港灣。

  無法再運用真氣的身體脆弱不堪,甚至連一個小童都能輕易殺死自己。

  處在這樣的絕境中,自己反而不必睡夢中仍握著劍柄,不用再對力量汲汲以求,更不用為自己每一個決斷負責,擔心自己的選擇會給同門和追隨自己的弟子帶來災難。

  自己要做的如此簡單,只需要討好主人,她就會給自己帶來吃的、用的,為自己遮風擋雨。自己所要付出的僅僅是一點尊嚴!——只要沒有人知道自己過去的身份,這點尊嚴又算什麼呢?畢竟世上有無數人在做比自己還要羞恥百倍的事,而在隔壁就有許多自己的同類。

  她們也在生存,甚至自己還聽過到她們的笑聲。她們不會知道那笑聲給自己帶來多少憧憬,她們的生活也許不像自己想像的那樣可怕。

  身體輕輕一動,乳尖傳來一陣酥麻。那是乳頭磨擦在抹胸上的觸感。卓雲君情不自禁地並緊雙腿,腹下一陣溫熱。她想起那只手在自己腹下撫摸的感覺,肉體彷佛一朵鮮花,在她指下顫抖著盛開,感覺如此陌生而奇異……

  她們是因為同樣的感覺而歡笑嗎?

  卓雲君想著,一邊嘗試露出想像中她們的笑容。

  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乖女兒,在想什麼呢?”

  卓雲君渾身一顫,玉頰頓時紅了起來。那婦人不知何時走到身後,自己竟然沒有聽到絲毫聲息。

  她雙手放在身前,俯下身柔聲道∶“女兒見過媽媽,媽媽萬福。”

  這種嬌柔的聲音是那婦人教的,氣息從喉中吐出,經過舌尖發出聲來,有種嬌滴滴的柔媚韻味。

  那婦人粗糙手掌托起自己的下巴,嗤笑道∶“面孔這麼紅,是不是想媽媽了?”

  卓雲君柔聲道∶“是。媽媽。”

  放棄尊嚴並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困難,自己甚至能做得更好。

  那婦人滿意地笑道∶“今晚是你的好日子。看媽媽給你帶的禮物,喜不喜歡?”

  那婦人把一隻木匣放在榻上。

  她揚臉朝婦人嬌媚一笑,然後捧起木匣,小心地打開匣蓋,一股檀香撲面而來。

  匣內放著一根長長物體,那根物體長近七寸,直徑超過一寸,粗圓的棒身一手只能勉強握住。棒身是用上等白檀木製成,頂端鼓起,呈現出粗大的圓錐形狀。

  那婦人一邊笑嘻嘻看著她的表情,一邊搖著蒲扇道∶“乖女兒,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嗎?”

  在那人的注視下,自己每一絲微小的表情都逃不過她的眼睛。她盡力笑著,嬌聲道∶“回媽媽,這是男人的陽物。”

  那婦人越發高興∶“乖女兒,知道今晚的日子嗎?”

  當然知道,就像刻在心頭一樣清晰。她揚起臉,含笑說∶“媽媽怕女兒不懂事,今晚特意扮作客人來嫖女兒。”她聽到自己用討好和獻媚的口氣說∶“多謝媽媽教誨,媽媽辛苦。”

  那婦人果然高興地笑了起來。“好乖的女兒,小嘴真是又乖又甜。”

  她心裡泛起一陣微微喜悅,要討好這個婦人並不難,只要自己乖一點,讓她高興就能很快得到相應的回肴。

  果然,那婦人沒有再動那根門閂。她搖著蒲扇和顏悅色地說道∶“乖女兒,把衣裳除了吧。”

  她順從地解下抹胸,露出赤裸的玉體,然後挺身聳起雪嫩的雙乳,嬌聲道∶“請媽媽指點。”

  那婦人笑咪咪伸出手,抓住自己柔膩的雪乳,在胸前揉捏。乳肉被她手指一碰,迅速變得火熱。乳頭在她手掌中硬硬翹起,來回磨擦,一波一波的酥麻感從乳尖一直傳遞到身體每個細小的部位,身子禁不住戰慄。

  “小娼婦,”那婦人笑駡道∶“乳頭鼓這麼高,是不是又浪了?”

  “媽媽教訓的是,女兒奶子本來就淫浪。被媽媽一碰,禁不住發抖……”

  那婦人忽然捏住她的乳房,往前一推。卓雲君仰面倒在榻上,她立刻明白過來,連忙抬起雪臀,含笑將那條窄小的褻褲褪到臀下,然後提起腳尖,把褪下的褻褲放在一旁。

  在綻露出自己最後的秘境前,她本能地遲疑了一下,但緊接著那點僅存的羞恥消失無蹤,她也隨之放棄自己最後的尊嚴。

  鏡中那個美豔婦人張開雙腿,將自己鮮美的秘處綻露在燭光下,嬌媚地說道∶

  “這是女兒的浪穴,請媽媽指點。”

  這是值得慶倖的一刻,直到現在自己還沒有激怒這個易變的婦人,引來她的痛打。

  美婦熟豔的胴體又白又滑,映出迷人的膚光。在她白玉般的腿間顯露出緊湊的陰戶,陰阜上彎長的恥毛又黑又亮,柔順地朝兩邊分開。

  恥毛下的肌膚像凝脂一樣白膩,飽滿而滑嫩的陰唇合在一起,白美的微微鼓起;中間一條細細的肉縫在燈光下發出柔豔的紅膩光澤,宛如一件精緻的藝術品,精美絕倫。

  一讓她失望的是,那婦人雖然面帶喜色卻沒有動容,對自己從未示人的美穴並沒有流露出驚豔的表情,似乎自己只是一個隨處可見的尋常女人,可現在的自己不正是一個尋常女人?

  因此當那婦人伸出手時,她討好地把雙腿張得更開,把秘處整個綻露出來。

  那婦人手指伸入滑膩的肉縫,帶來一陣熟悉的戰慄感。她能感覺到自己下身早已變得濕潤,那只粗糙的指尖帶著微濕的水痕在肉縫間滑動,然後手指朝兩邊一張,將自己密閉的陰唇翻開。

  羞恥中,她看到那婦人眼中閃過一抹亮光。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自己嬌豔的陰戶第一次毫無遮掩地敞露出來,翻開的陰唇間,嬌嫩蜜肉紅膩欲滴,在燭光下豔光四射。

  從那婦人的目光中,卓雲君第一次知道自己女性的肉體有多麼誘人,就像一件第一次展現在世人面前的奇珍。

  “啊……”

  嬌豔的美穴在婦人撫弄下很快被淫水濕透,在玉股間顫微微抖動著。

  卓雲君心神全部被滑動的指尖所佔據,肉體像鮮花一樣綻開,每一個細小的觸感都讓自己戰慄不已。

  那婦人拔出手指,將淫液戲譴地甩在她火熱的面孔上,“乖女兒,起來吧。莫忘了媽媽教你的。”

  鏡中的豔女撐起身體在榻旁躺下,然後從木匣中取出那枝木制淫具。白檀木棒底端還連著一塊皮革,黑色的皮面又光又亮,朝兩側延伸開來,形成一條長長的腰帶。

  她圓潤雪臀依在竹榻旁,兩條白美的玉腿朝兩邊張開,含笑拿起木棒,將木制的龜頭頂在濕淋淋的秘處,然後拉住皮革兩端在腿間張開,嬌聲道∶“請媽媽移步。”

  小紫笑盈盈走上前去,看著美豔的婦人赤條條依在榻上,一邊將木制淫具放在秘處,一邊將嵌著木棒的皮革放到自己腹下,兩手繞到自己腰後,把皮革系帶一一系緊。

  她把假陽具夾在穴中再來綁系,動作不僅吃力,而且皮革的動作不可避免地傳遞到棒身上,隨著她手指的動作,白檀木棒在上柔豔的蜜穴中一動一動,使得她身子不住輕顫。

  這邊小紫還不時故意挺動小腹在她濕膩的豔穴中戳弄。卓雲君玉臉飛紅,動作也變得斷斷續續,這樣簡單的動作卻花了一盞茶時間才勉強綁好。

  卓雲君玉腿大張,蜜穴中塞著一根粗大的白色木棒,下體早已被逗弄得淫水淋漓。

  那婦人晃了晃淫具,嘲笑道∶“浪蹄子,忘了怎麼說嗎?”

  她唇角的笑容略顯僵硬,用微顫的聲音道∶“能讓女兒來伺候媽媽,是女兒的福氣。女兒是第一次接客,有不對的地方,請媽媽指點……”

  “把屁股再抬起來些。”

  她臀部剛一抬起,那婦人身體一挺,木棒又粗又硬的頂端擠進穴口,一陣撕裂般的痛意傳來,頓時令她花容失色。

  那婦人奚落道∶“又不是未開封的黃花閨女,你這年紀連孩子都生得了,還裝什麼模樣?”

  說著小紫身體用力一挺,粗大的木棒捅進濕淋淋的蜜穴,將紅膩的穴口擠得鼓起。

  卓雲君發紅的面孔一瞬間血色全無,她短促地叫了一聲,牙齒猛地咬緊,接著雙腿觸電般一抖向中間合攏,一手情不自禁地伸到腹下,試圖抓住那枝兇狠的淫具。

  小紫按住她的膝蓋,迫使她雙腿張開,挺起淫具擠進卓雲君體內。

  白檀木的棒身擠在蜜穴,在紅膩的蜜肉中越進越深,豔若桃李的美穴被頂得凹陷,柔滑的蜜肉不住抽動。

  片刻後,一股殷紅血跡忽然從蜜肉溢出,沾染在粗大的木棒上。

  小紫身體微退,拔出淫具。白檀木棒沒在穴中的部分已被鮮血染紅。她挑起眉梢∶“這是什麼?”

  卓雲君額頭滲出冷汗,豔紅唇角抽動片刻,想笑卻沒有笑出來,只是顫聲道∶

  “回……媽媽……女兒……女兒落紅了。”

  話聲方落,隔壁突然傳來一聲悶響,似乎有什麼人或是什麼硬物重重碰磕到牆上。

  請續看《六朝清羽記》十六

第十六集

第一章 花紅
  晉都,建康。玉雞巷。
  一聲沉悶的雷鳴響過,大雨傾盆而下。雨水順著屋簷,垂下成行的細流,園中的花樹在暴雨沖刷下不住搖曳,無數紅黃粉白的花瓣零落墜入溝渠。
  一根銅簪伸出,細細的簪尾在油燈中撥了幾下,燈光跳動著變得明亮起來。
  閃爍的燈光下,一個女子赤條條躺在發黃的竹榻上,她化著濃妝的面孔姿容穠豔,但厚厚的脂粉仍遮不住她蒼白的臉色。
  烏亮的長髮被冷汗打濕,一縷縷披散開來,細緻眉峰因為痛楚而蹙在一起,豔紅唇角微微抖動著,神情淒痛。
  「回……回媽媽……女兒……女兒落紅了……」
  那女子臀部依在榻旁,雙腿低垂,白膩的肉體毫不設防地敞露。一個塗著厚粉的婦人立在她敞開的腿間,腰下伸出一根白檀木製成的木棒,像交媾一樣直挺挺插在那女子兩腿之間,白色的棒身被鮮血染紅。
  那女子緊緊咬住紅唇,雙手抓住竹榻邊緣,下體柔豔的蜜穴被淫具侵入,軟膩陰唇夾住棒身微微抽動著,穴中溢出一縷殷紅血痕。
  「乖女兒,」
  那婦人譏誚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榻上熟豔的女子美目迸出淚花,強忍痛楚道:「回媽媽……女兒……女兒落紅……」
  「失過身的賤貨,還充什麼黃花閨女?」
  婦人拿起油燈,冷笑道:「把身子張開,讓娘看看是不是真的。」
  那女子羞痛地按住小腹,接著雙腿被那婦人拉開,受創的蜜穴綻露出來。
  婦人剛把油燈遞來,一隻手突然攀上她肩頭,毫不客氣地把她拽到一邊。
  那根白檀木製成的淫具「嘰」的一聲從蜜穴脫出,帶出幾滴鮮紅的血跡。
  程宗揚不知何時闖進來,張大嘴巴盯著榻上落紅的女子。
  那婦人氣惱地抬起頭,聲音變得清脆動聽,「大笨瓜!你做什麼!」
  程宗揚怪叫道:「死丫頭,玩得太過了吧?沒看到她是處女啊!」
  「處女有什麼了不起的? 一會兒她就不是了。」
  「少囉嗦,她的處女是我的。」
  「才不要!說好是我先做!」
  卓雲君看著爭吵的男女,眼神一片茫然,片刻後,忽然發出一聲尖叫:「是你!是你!」
  「廢話!」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當然是我!死丫頭,別胡鬧。卓教禦這麼漂亮的身子,年紀都夠當你娘了,竟然還是處女,你這麼給人家破處,太殘忍了吧?」
  小紫皺起鼻子:「你用肉棒就不殘忍了?虛偽!」
  卓雲君掙扎著抱住身體,一邊發出羞懼交加的尖叫。
  煮熟的鴨子還怕飛了不成?程宗揚沒有理她,和小紫商量道,「大不了我給你十個銅銖。」
  小紫考慮了一下,「二十個。處女翻倍!」
  「最多十五個!」
  程宗揚叫道:「她處女都被你幹了一半,起碼打個五折吧?」
  小紫翹起鼻尖哼了一聲。「便宜你了。」
  卓雲君看著那個年輕人一五一十數了十五枚銅銖,遞給化過裝的少女。她再傻,這時也知道受到戲弄,不禁羞愧欲死。
  拿到錢,小紫立刻放手。程宗揚扭頭笑道:「卓教禦,我錢都掏了,你還不乖乖擺好姿勢讓我來嫖?」
  卓雲君尖叫道:「你們這對惡棍!」
  「鬼叫個屁啊!」
  程宗揚毫不客氣地喝斥一聲,說道:「你自己答應當婊子的, 我記得你連祖師爺都拜過吧?這會兒想反悔已經晚了!管事的,還不管管你手下的婊子!」
  那個粗鄙婦人露出少女般嬌俏的笑容,一手拿起門閂。
  卓雲君已經吃過無數苦頭,臉色一下變得雪白。
  程宗揚抓住她白光光的雙腿,兩臂一張,朝兩邊拉開。美婦發出一聲痛楚的尖叫,被鮮血染紅的玉戶像紅梅般,在雪白股間綻開。
  小紫微微抬起門閂,卓雲君身子觸電般一抖,失聲道:「不要打!」
  小紫搖著門閂呵哄道:「那你可要乖乖聽話哦。」
  「好了,只要聽話就不打你。」
  程宗揚擺弄她的身體,像垂涎欲滴的大色狼一樣淫笑道:「大美人兒,快點!我已經很興奮了!」
  卓雲君急促地吸了幾口氣,鼓起最後一絲勇氣,顫聲道:「不要……不要辱我……」
  卓雲君兩腿被他抓在手中,彷佛被鐵箍焊死,用盡力氣也無法掙動。
  望著他野獸般充滿肉欲的眼神,卓雲君最後一絲勇氣也消失無蹤。她兩手掩在腹下,眼角滾出淚珠,搖頭泣道:「放過我……求你放過我吧……」
  程宗揚大吃一驚,「死丫頭,我是不是聽錯了?卓教禦在求我?媽的,我還以為卓教禦會一臉冷笑地讓我幹完,然後啐我一臉,說句:『老娘就當瘋狗咬了一口』之類的狠話呢。」
  小紫探過身,撫摸美婦滿是淚珠的玉頰,嘻笑道:「人家的乖女兒才不會呢。是不是?」
  卓雲君哽咽著搖了搖頭。
  「就在幾天前,這位卓教禦還拿把劍放在我脖子上,惡狠狠要把我的喉嚨切開。那模樣又威風又殺氣,我現在想起來還嚇得尿褲子……天地良心,我那會時救過她啊!」
  程宗揚抬起脖子,冷冰冰笑道:「卓教禦,這件事你還有印象吧?」
  卓雲君哭泣道:「我錯了……求你們放過我吧……」
  程宗揚放開手,卓雲君一雙玉腿猛地合攏,牽動到下體的傷痛,不禁痛叫一聲。
  程宗揚收起冷笑,一臉溫和地說道:「別傻了。我放了你,你敢出去嗎?你們太乙真宗可比我狠多了。」
  卓雲君抱住身體,渾身戰慄了一下。
  程宗揚道:「卓教禦,其實你遠沒有看起來那麼有勇氣。這麼一個小丫頭就讓你服服貼貼,如果落到你那些同門手裡……這會兒讓你吃屎你都肯。你信不信?」
  小紫認真道:「吃屎一點都不好玩。我要是你師兄,就把你扒光衣服關到籠子裡,讓你的弟子都來看。」
  卓雲君無法克制地顫抖起來。
  太乙真宗六位教禦,藺采泉、商樂軒與自己向來不合,如今雙方索性連最後一層面紗也撕破,彼此視為仇讎,再沒有轉圜的餘地。齊放鶴已死,他的門人也視自己為仇敵。林之瀾門下良莠不齊,未必能幫得到自己;夙未央遠走塞外。
  自己門下弟子稀少,無力與他們對抗。如果落到他們手中,以自己的姿色和雙方仇怨,必定是生不如死。
  程宗揚看著她恐懼的表情,露出同情的眼神,溫言道:「我給你一個機會好不好?只要你能賺夠一百金銖,不,一百枚銀銖!我就放你離開,到時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怎麼樣……哎喲!死丫頭,幹麼踢我!」
  「傻瓜!」
  小紫又踢了他一腳,「濫好人的大傻瓜!整天說要報仇,這會兒又裝起好人來了。」
  程宗揚氣道:「你說怎麼辦?讓我也像太乙真宗那個傢伙,把她來個先奸後殺,大卸八塊?」
  「笨死你了!她武功已經被廢,只要挑斷她的腳筋、穿了她的琵琶骨,她就變成一個廢人,你想玩多久就玩多久。玩膩了就割掉她的舌頭,把她賣到娼窠裡去。嘻嘻,小紫認識一個老鴇,像她這樣的老女人,也能賣五個銀銖呢。」
  程宗揚張大嘴巴,過了會兒道:「丫頭,是不是太過分了?」
  小紫白了他一眼。「大笨瓜,你救過她一次,她還要殺你,等於欠了你兩條命呢。只讓她拿身體抵債,太便宜她了,只有你這種大笨瓜才會幹!你要不想挑她的筋、穿她的骨,我還有個辦法!」
  「什麼辦法?」
  小紫嘻笑道:「有一種情人蠱,給這個賤人下到身上,她就每天乖乖被你幹,不然渾身都被蠱蟲咬噬,痛不欲生。好玩吧?」
  卓雲君驚懼交加,望著惡毒的小女孩,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程宗揚俯過身,在小紫耳邊小聲道:「很好!繼續。」
  說完他頭一揚,凜然道:「休要多說!我程宗揚豈是那種滅絕人性的惡徒!卓教禦,一百枚銀銖答不答應,你一言可決!」
  小紫眨了眨眼,朝他扮個鬼臉。
  卓雲君垂頭沉默半晌,低聲道:「我不接客。」
  小紫挑起眉梢,凶巴巴道:「死娼婦!不接客你去哪裡掙一百銀銖!」
  程宗揚過來打圓場,「這樣吧,卓教禦也是有身分的人,整天被人肏來肏去也不好看。咱們給卓教禦留個面子,就接我這一個客人好了。嫖一次給你十個銅銖,如果逗得我高興,還會翻倍打賞。運氣好的話,一年多你就可以自由了。這個條件夠優厚吧?」
  房舍門窗都用被褥遮住,雨聲被隔在外面。忽然一聲驚雷,震得屋瓦為之搖動。
  美婦白滑胴體哆嗦了一下,她低著頭,按在股間的玉指下血跡宛然,神情又是痛悔又是羞慚。良久,她唇角抽動著,露出一個淒婉笑容。
  「好啊,她答應了。」
  小紫拍手笑道:「她既然在這裡當妓女,以後就叫她雲婊子好了。」
  「我倒覺得美人兒更好聽。」
  程宗揚大度地揮手,「無所謂啦,反正都是叫她沒錯。是不是,卓美人兒?」
  卓雲君勉強露出一絲笑意,「是,公子。」
  小紫道:「你是奴隸,要叫主人。」
  「叫主子吧。」
  程宗揚對卓雲君說道:「你在這裡混飯吃,一半是奴婢,一半是妓女,叫主子免得和別人混了。」
  卓雲君終於低下高傲的頭顱,「是,主子。」
  程宗揚往榻上一坐,拍了拍腿:「卓大美人兒,過來。」
  美妓起身,赤條條坐在程宗揚懷中,讓他摟住自己光潔的玉體。
  看到這個孤傲女子終於主動光著身子坐在自己懷裡,說不得意那是假的。程宗揚仰天大笑三聲,換來小紫一個大大的白眼。「大笨瓜!」
  「喂,這種事你還要旁觀?好奇心也太強了吧?」
  程宗揚板著臉道:「小心我一激動射錯靶,就有你笑的了。」
  「小氣鬼!」
  小紫一甩簾子離開。

  「死丫頭,一點都不聽話。」
  程宗揚摟住卓雲君柔軟腰肢,「放鬆一點,我又不會吃了你。」
  程宗揚一邊說笑,一邊撫摸美妓的肉體。「卓教禦皮膚真好,又白又細……嘿嘿,在玄真觀的時候,你只怕想不到,有一天自己會主動光著屁股坐在我懷裡吧?」
  「呀……」
  卓雲君低叫一聲,那雙白滑的玉腿被程宗揚分開。
  「卓美人兒,你下邊也很美啊。」
  程宗揚把美妓推到榻上,把她的雙腿用力拉開。白光光的大腿間,性器豐滿又滑膩,像饅頭一樣圓圓隆起。中間一條細軟肉縫在剛才的淫戲中被幹得微微張開,幾縷殷紅血跡從蜜穴溢出,沾在白美的玉戶間,淒豔奪目。
  自己好心救人,卻被這個風姿如畫的賤人反咬一口,差點連命都丟了。這口惡氣已經憋了許久,現在終於等到這一天,讓這賤人敞開秘處任自己觀賞,心裡不禁得意非凡。
  程宗揚戲謔地扯了扯她下體柔順的恥毛,美妓羞人的玉戶軟軟張開,裡面羞媚的蜜肉綻露出來,沾滿處子的元紅。
  程宗揚把一條白綾放在她手裡,然後挑了挑眉毛。卓雲君明白過來,忍羞拿起白綾,將秘處的血跡一點點抹拭乾淨。
  「卓大美人兒,剛才你乾娘是不是已經把你的處女苞給開了?」
  「紫媽媽只幹一半,裡面……哦……」
  美妓低叫一聲,咬住朱唇,眉頭蹙起。
  一個硬邦邦的物體頂在股間,那只又硬又大的龜頭擠進軟膩肉縫中,傳來火熱氣息,受創的蜜穴像被燙到似的一陣悸動。
  「卓美人兒,我是你第一個男人。如果你乖乖的,說不定我也是你最後一個男人呢。」
  程宗揚站在榻旁,嘻笑著按住卓雲君的膝彎,陽具挺起,頂住她柔膩蜜穴慢慢用力。
  美腰肢弓起,小腹白皙的肌膚緊繃,豐腴的胴體又白又滑,散發出白瓷般的光澤。
  忽然她身體一顫,發出一聲痛叫。
  程宗揚奮力一挺,陽具長驅直入,深深干進美妓體內。火熱的陽具鐵棒般擠進充滿彈性的膩穴中,不留絲毫縫隙,將她已經受創的處女膜徹底撞碎。
  卓雲君對痛楚的感覺比正常人要強烈數倍,下體撕裂的劇痛使她幾乎昏厥,瞳孔瞬間失去光彩。
  「好痛……呃……」
  忽然胸前傳來觸電般酥麻的感覺,豐挺美乳被年輕的主人抓在手中,揉捏得不住變形。程宗揚十指拿開,一手一個拿住她渾圓的乳球,像滾皮球一樣來回揉動。美妓彈性十足的乳肉被壓得扁扁的,溫度迅速升高。
  卓雲君只覺雙乳像要脹破一樣,皮膚傳來熱辣辣的感覺,只有被他拿住把玩時,鼓脹的乳肉才略顯輕鬆,靈活而有力的手指帶來一波波酥爽的快感。
  下體的痛意似乎不再那麼強烈。美妓咬住紅唇,白玉般的鼻翼微微鼓張著,雙頰漸漸泛起桃紅。
  美人開苞,最誘人的就是這種羞痛媚態,尤其這種表情出現在一個熟豔的美妓臉上,更讓人心花怒放。
  程宗揚為的是出一口鳥氣,又不是開善堂,當然用不著跟她客氣,陽具奮力前頂,整個干進美妓穴內,叫道:「好爽!」
  卓雲君白滑雙腿張開,伸在程宗揚腰側,雪白雙乳被他抓在手中捏得變形,豐隆玉戶被他壓得扁扁的,與陽具肌膚相接。劇痛和羞恥使美妓迸出淚花,齒間發出吃痛的低叫。
  陽具在狹緊的蜜腔中挺動,用力頂住她顫抖的花心。卓雲君渾身一顫,被玉齒咬緊的紅唇痛得收緊。
  「你的處女穴很緊啊。」
  程宗揚在她體內用力挺動幾下,一邊笑道:「卓美人兒,被主子的肉棒開苞很爽吧?」
  卓雲君勉強點了點頭,痛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能給卓教禦這麼漂亮的大美人兒開苞,感覺真的很過癮。」
  程宗揚把那幅染血的白綾扔在卓雲君身上。「放在屁股下麵,給你的處女血留個紀念。」
  插在體內的陽具使卓雲君無力反抗,只能含羞忍痛地抬起雪臀,把那條白綾放在臀下,對著溢血的秘處攤開。
  「啊……啊……」
  美妓躺在程宗揚身下,被他幹得痛叫連聲。怒脹的陽具毫不憐憫地在美妓處女嫩穴中進出,每次拔出,都帶出一串鮮紅的血跡。
  「卓婊子!想不到吧!我當時救你一命,你卻反過來咬我,結果這會兒乖乖張開腿,讓我給你的處女開苞。」
  卓雲君顫聲叫道:「是我錯了……求你輕一點……好痛……」
  報復的感覺真的很爽!程宗揚意氣風發地叫道:「賤奴!向我道歉!」
  「啊!」
  卓雲君痛叫一聲,忍不住哭出聲來,「對不起……都是奴婢的錯……嗚嗚……」
  「傻瓜!」
  程宗揚道:「你幹下那樣的壞事,應該求主子責罰!」
  卓雲君美目含淚,痛叫出聲:「當日奴婢對主子恩將仇報……啊……請主子責罰……」
  程宗揚抓住她雙乳,一邊用力戳弄她的蜜穴,一邊叫道:「所以呢,我這會兒很爽,你這會兒很痛——這就對了!」
  程宗揚不經意的一句卻讓卓雲君渾身一震,她眼中透出異樣神情,說不出是後悔還是羞痛。
  「哎,怎麼了?」
  程宗揚停下來,摸了摸她的額頭,「不會真的很痛吧?」
  卓雲君嘴角牽動,露出一絲蒼白笑容。「奴婢知道錯了,請主子責罰。」
  說著她一手分開秘處,「請用力……」
  接下來,熟豔的美妓不再抗拒陽具的進入,她一邊敞露秘處,讓他肆意肏弄;一邊順從地向他道歉,溫順得讓自己都覺得詫異。
  陽具停在穴口,美妓柔聲道:「請用力……」
  程宗揚用力貫入。「嘰嚀」一聲,肉棒捅進蜜穴深處,蜜腔內柔膩的嫩肉痛楚地收緊,一股鮮血從穴中溢出,將美妓嬌美的豔穴染得殷紅。
  龜頭重重撞上花心,卓雲君白美雪臀被幹得抬起。她顰緊眉頭,忍住下體痛楚,吃力地說道:「請原諒……」
  竹榻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程宗揚每一次抽送,身下的美妓都敞開元紅流溢的下體,迎合他的進出,一邊婉轉道歉。那種柔順屈辱的樣子,讓程宗揚欲火愈發高漲。
  程宗揚一手按住卓雲君的小腹,一手揉捏著她一隻雪乳。卓雲君玉體橫陳,如雪的肌膚上散發出濃濃的脂粉香氣,媚豔動人。那支陽具在蜜穴中不停進出,用力硏磨著穴內的膩肉。火熱的肉棒被肉穴緊箍著,隨著她雙乳的顫動,膩穴漸漸滲出蜜汁,變得濕滑柔潤。
  不知幹了多久,程宗揚手一緊,抓住美妓的乳房道:「卓美人兒,主子要射了!」
  卓雲君長髮散亂,那具白生生的肉體痛得遍體冷汗,她挺起蜜穴,忍痛咬住唇瓣,望著程宗揚,直到他把久蓄的精液盡數噴射在自己體內。
  程宗揚笑道:「卓美人人美穴也美,這十五個銅銖很值啊。」
  說著他身體往後一退,陽具帶著鮮豔的落紅,從蜜穴中滑出。
  卓雲君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柔聲道:「主子嫖得滿意嗎?」


第二章 因果
  看起來孤高冷傲的卓雲君竟然說出這種妓女的言詞,程宗揚不由一怔,旋即笑道:「卓大美人兒好乖,主子很滿意。」
  卓雲君咬了咬唇:「多謝主子給奴婢開苞。」
  程宗揚心裡倒有些嘀咕,他摸了摸卓雲君的額頭。「你不會被幹傻了吧?」
  卓雲君唇角抽動片刻,「奴婢想明白了,這都是奴婢應得的報應。」
  「報應?」
  程宗揚道:「你們道家怎麼講起佛門的話來?」
  卓雲君低聲道,「太上有言:禍福無門,唯人自招,善惡之報,如影隨形……」
  卓雲君念誦的是道家《太上感應篇》的首句,她垂下眼睛。「我對你恩將仇報,落到這番田地不過是咎由自取。心起於惡,惡雖未為,而凶神已隨之。今日失身於你,冥冥中報應不爽。如果當初我一劍殺死你,說不定此時已經落到藺賊手中,求死不能。」
  程宗揚有些明白過來。「所以你就認命了?」
  「命數如此,」
  卓雲君靜靜說道:「一百銀銖的欠債,我少不得要一一償還給你。」
  宗教果然是鴉片,幸好他不信。不過既然她都想明白,他還客氣什麼?
  程宗揚放開按在卓雲君小腹上的手掌,說道:「那好,卓美人兒,笑一個給主子看看!風騷一點哦。」
  卓雲君咬了咬唇,然後柔媚地一笑,接著露出痛意。那只手掌離開,她才知道這個年輕人怕自己劇痛昏厥,一直給自己鎮痛。她忍痛露出一個柔媚而豔麗的笑容,一邊像個聽話的娼妓一樣分開雙腿,露出自己被蹂躪過的美穴。
  美妓圓潤隆起的玉戶綻開一道縫隙,裡面紅膩的蜜肉丹紅淋漓,軟膩的穴口圓圓張開,一股濁白的濃精混著處子鮮血緩緩淌落出來。
  如果是一個二八少女倒也罷了,可卓雲君已經是個成熟婦人,這時才被人開苞,那種熟豔而嬌羞的風情分外動人。
  程宗揚一邊把玩她的肉體,一邊納悶地問道:「既然你還是處女,為什麼當初要告訴小紫你失過身呢?」
  卓雲君臉色微微一變。
  程宗揚低下頭看著她的神情,「喂,你都被我幹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不會是這個年紀還是童女,覺得不好意思吧?」
  卓雲君低下頭,目光不停閃爍。
  程宗揚咳了一聲:「我聽說你有一位師兄?」
  良久,卓雲君輕啟朱唇:「其實……是我一位師叔。」
  程宗揚怔了一下,笑道:「不倫戀啊?你們太乙真宗可真夠……」
  「不。不是的。」
  卓雲君道:「他雖然是我師叔,年紀只比我大了兩歲,自小一起練劍。十六歲那年,我和他在龍池後山私下約定終身……」
  卓雲君眼神黯淡,「當天他就奉命離山,去對付一個人。」
  程宗揚笑道:「這也太不巧了。」
  「那次我們去了六位同門,」
  卓雲君語調悽楚地說道:「但嶽鵬舉豈是好對付的……」
  又是他!這傢伙在六朝是不是橫著走的,見人就踩?以前自己覺得他死得可惜,現在看他仇家這麼多,死一次感覺都嫌少。
  程宗揚道:「他被岳帥殺了?」
  「那時候嶽鵬舉還是個剛出江湖的年輕人,我太乙真宗原本無意與他結怨,可三言兩語便動起手來,結果去的六人一死五傷。」
  良久,卓雲君道:「死的就是小師叔。我太乙真宗因此與姓嶽的結怨,直到王師兄擔任掌教,仍與他不相往來。」
  卓雲君咬住唇,幾乎將紅唇咬出血來。半晌才一字字說道:「直到前些日子,我才知道,殺他的不是嶽鵬舉……」
  程宗揚心頭微驚,只聽卓雲君恨聲道:「而是我一位師兄。」
  程宗揚腦中一晃,「藺采泉!」
  卓雲君紅唇留下深深齒痕,「藺賊是我們這一代最年長的,小師叔比藺賊年輕二十歲,卻是師叔的輩分,有他在,掌教的位子遲早會落在他身上。藺賊那時就覬覦掌教之位,尋機對小師叔下毒手。因為是大戰之餘,眾人竟沒有發覺。」
  「等等,王真人呢?他不是你們的大師兄嗎?」
  「王師兄入門最早,但論年紀比藺賊還小一些。他在教中時常不說話,直到練成九陽神功,才為人所知。」
  「這麼說,你刺殺藺采泉是真的?」

  「當日藺賊以九陽神功相誘,邀我過去說話。」
  卓雲君美目透出無盡恨意,「我進門時,他正坐在窗前吹一枝骨笛。那狗賊告訴我,這是小師叔的脛骨,他取來作成骨笛,數十年來,時時帶在身旁……」
  程宗揚心頭發寒。藺采泉也太狠了,難怪卓雲君會忍不住出手。
  卓雲君忽然仰起臉:「只要你殺掉藺賊,我卓雲君起誓,今生今世都做你的妓女!永不背叛!」
  程宗揚怦然心動。有這麼個豐神韻致的大美人兒當自己的專屬妓女,肯定很過癮。不過藺采泉如果容易死,早就該死了。
  「還是從長計議吧。」
  程宗揚笑道:「還是先算那一百銀銖好了。」
  卓雲君淒婉地笑了笑。小師叔死後,自己便心如心灰,數十年來守身如玉,一心修行。結果得知小師叔竟是枉死在藺賊手中,數十年的養氣功夫沒有起半點作用,心神大亂。
  藺采泉邀她前往,早有預謀設下圈套,自己憤然出手,立刻中計,只得孤身逃脫。
  如今自己武功盡失,如果沒有人幫助,今生今世也無力報仇雪恨。
  卓雲君不再乞求,她從臀下抽出沾滿落紅的白綾,像不願鬆開般緊緊握著,柔腸百轉千回,最後淒然道:「沒想到,我的元紅竟是給了你。」
  外面雨勢正大,雨水隨風鼓蕩,彷佛將整座建康城都籠罩在無邊雨幕中。
  程宗揚在卓雲君身上痛痛快快爽了一把,好不容易出了口惡氣,得意萬分。可惜小紫那死丫頭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找不到人吹噓,不免有點意猶未盡。
  瞧了瞧雨勢,程宗揚隨手摘下一條褥子,披在頭上飛身朝臥房掠去。
  整個大宅前後五進,眾人都住在前三進,後面兩進十幾間房屋,只有自己和小紫兩個人。在建康住了半月有餘,自己在家裡睡覺的次數屈指可數,後宅整天都像沒人一樣冷冷清清。
  穿過月洞門,遠遠看到視窗透出一點燈光,程宗揚心頭不禁一暖:死丫頭原來在自己房裡。
  奔到簷下,程宗揚抖開褥子,一邊推開門:「死丫頭,躲我房裡幹嘛?」
  話音未落,程宗揚彷佛被兜頭潑了一盆雪水,身體涼了半截,打心底往外冒著涼氣。
  燈下坐著一個豔麗女子,她雙臂挽著一幅紅綃,身上一襲紅底銀花的綢衣緊貼身子,勾勒出胴體柔潤的曲線,腰間圍著一條毛茸茸的狐皮。燈下肌膚白滑如雪,柳葉眉一點櫻唇,桃花眼,水蛇細腰,一張狐媚的瓜子臉千嬌百媚。
  她捧著那只朱紅花瓶,饒有興致地欣賞,一邊抬起眼。那雙水汪汪的美目落在自己身上,眼神似笑非笑,讓自己一陣陣地打冷顫。
  「怎麼?不認得了嗎?」
  她口齒滑軟,聲音柔媚入骨。但落在耳中,自己連汗毛都豎起。怎麼可能不認得?白湖商館掌櫃,玉面妖姬蘇妲己。這妖婦怎麼一反常態,不在五原城待著,竟然到了建康?
  程宗揚心裡砰砰直跳。雲氏商會去五原城打聽消息的人還沒有回來,祁遠音訊全無,卻被這妖婦尋到此處,看來有麻煩了。
  「哈哈……」
  程宗揚乾笑兩聲,「原來是夫人。小的不知夫人大駕光臨,恕罪恕罪……」
  「公子好生多禮,妾身如何敢當?」
  蘇妲己將花瓶放在榻上,一雙妙目笑盈盈上 下打量程宗揚,語帶譏誚地說道:「看不出一個蓬頭垢面的乞丐,打扮起來,也有幾分公子哥的模樣,難怪能騙到那麼多人。」
  吳三桂去盯那個紫臉漢子,還剩秦檜一個好手。程宗揚有心叫人,不過秦檜隔著兩重院子,妖婦卻近在咫尺,只怕自己一張口就被她幹掉。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程宗揚橫下心來,笑嘻嘻道:「這都是托夫人的福。對了,那些霓龍絲,老四已經帶回去了吧?不知道合不合夫人的心意?」
  「霓龍絲倒也罷了,」
  蘇妲己冷冷道:「只不過我派出去的奴才,竟然帶了我的手下自立門戶。你這賤奴好大的膽子!」
  我幹!這詞自己剛用在卓雲君身上,這會兒又被用了回來,真是冥冥之中,報應不爽。
  程宗揚乾笑道:「人各有志,不能勉強。老吳和小魏都是夫人雇傭的護衛,並非商館的奴隸,改投別家也沒什麼大了不起吧?算起來你還少給他們幾個月的工錢呢。」
  蘇妲己冷笑道:「你可是我商館裡簽過書契的奴隸。即便告上官府,也得判你個逃奴欺主!程公子,摸摸你頸後的烙印還在不在?」
  程宗揚惱道:「蘇夫人,不能欺人太甚吧?我給你找到霓龍絲,還給商館在南荒新開一條商路,夠對得起你了。」
  那妖婦美目生寒,厲聲道:「今日你搶我橫塘土地又如何說!」
  程宗揚張大嘴巴。在橫塘收購土地的那戶商家竟然是蘇妲己的人?
  是了,那個戴著面紗的小姑娘是她的貼身婢女香蔻兒。幾個月不見,那丫頭長高了,自己竟然沒認出來。不過這時機也太巧了吧,難道是……
  程宗揚心裡一陣發毛:「昨天的大火,不會是夫人幹的吧?」
  蘇妲己冷哼一聲。「那些愚夫愚婦,守著土地不肯賣。我費盡心思才清出來的空地,卻被你一手拿走。莫非以為攀上雲氏,就不用把我放在眼中嗎!」
  這妖婦心腸有夠歹毒,為了那片土地,竟然放火燒了幾百戶人家!程宗揚忍住怒氣:「在下不知道橫塘之事竟是夫人的手筆。不過每戶三十貫的價格,未免太少了?」
  蘇妲己柳眉挑起,寒聲道:「主子作事,哪裡有你這奴才插口的分!」
  程宗揚偷偷看了看,自己雙刀還掛在壁上,要繞過蘇妲己才能拿到。這會兒轉身逃跑,不知道來不來得及?不過這妖婦謹愼得很,暗處多半有她的女護衛守著。
  猶豫間,蘇妲己冷冰冰道:「你既然是我的奴隸,身家性命都屬我所有。哼哼,兩萬金銖,好闊的手面。你入我商館為奴時,身無分文,這些錢財是哪裡來的?」
  程宗揚連忙道:「別誤會啊,這是我借來的。」
  「借來兩萬金銖?程公子好大的面子。」
  硬拚不是她的對手,還是想辦法趕緊把這個妖婦送走,再來尋找對策。程宗揚裝出一臉頹然的樣子:「既然落在夫人手裡,夫人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好了。只不過那片土地是雲家出的錢,只是用了小的名頭,地契都在雲氏的錢莊。夫人要想把土地拿回來,兩萬金銖是少不了的。」
  「該死的奴才!」
  蘇妲己餘怒未消,一掌擊在幾上,將烏亮的漆幾拍出一個寸許深的掌印。
  程宗揚兩手一攤:「那錢已經分到災民手裡,要也要不回來,實在是沒辦法了。」
  「你不是舌燦蓮花,將雲氏騙得服服帖帖嗎?雲氏連我下的冰蠱都敢解開,這點小事有何為難?」
  「別開玩笑了,」
  程宗揚苦笑道:「兩萬金銖呢。你把我賣了也不值這麼多錢。不過建康土地甚多,夫人何必非要那塊呢?」
  蘇妲己哼了一聲:「建康最大的銷金窟莫過於金錢豹,他在橫塘尾,我的醉月樓自然要開在橫塘頭。」
  「恭喜夫人,」
  程宗揚大拍馬屁,「生意越做越大,竟然開到了建康!」
  蘇妲己發了半天脾氣,這時忽然露出一絲笑意,媚態橫生地瞥了他一眼,笑吟吟道:「你那兩件內衣為醉月樓拉了不少生意。商館剛賣下一座織坊,連日用南荒帶回 的霓龍絲趕制衣物。待建康的醉月樓開張,所有的粉頭都要換上新制的霓龍絲衣來招攬客人。」
  人在屋簷下,不能不低頭。程宗揚滿口好話地說道:「夫人好眼光!秦淮風月,天下聞名。一旦醉月樓建康分號開張,要不了幾日,霓龍絲衣的名聲就流傳天下了。」
  蘇妲己道:「祁遠說,你們殺了條龍才得到這些霓龍絲?敢進龍窟,你們膽子不小呢。」
  程宗揚在心裡暗暗給祁遠豎起大拇指,這謊話不僅編得天衣無縫,還預先留下後手,高明!老四把杆都豎好了,自己不爬未免不夠義氣。
  「可不是嘛!」
  程宗揚慨然道:「小的這一路出生入死,老虎也打過,龍也屠過,幾次生死關頭都是想起夫人的恩德未報,再想起夫人如花似玉的容貌,頓時一股熱流直竄丹田,平添無數力氣,精神大振,氣力大漲,才一路支撐下來。能夠為夫人辦事,獨闖龍窟也算不了什麼。」
  「那好。」
  蘇妲己站起身,笑盈盈吩咐道:「明天你找香蔻兒把財物交割清楚,再想幾套出色的衣物出來,然後去南荒接著屠龍吧。」
  程宗揚張大嘴巴。她以為龍是他養的,想殺就撈出來一條殺?自己牛皮是不是吹得有點大了?
  那妖婦若無其事地說道:「祁遠還在我手裡,你想逃儘管去逃。明日我便斬了他的首級,懸在朱雀門上。告訴雲氏那個什麼盤江程少主,不過我手下一個逃奴,明白了嗎?」
  程宗揚叉手道:「小的明白!」
  「這才像個樣子。」
  蘇妲己從容走到門口,吩咐道:「那只花瓶不錯,明日一併送來。」
  陰影中,一名女護衛悄然現身,張開一柄紙傘,為蘇妲己遮住風雨。那妖婦臂上 紅綃飄揚卷起,足不沾水地穿過庭院,不多時消失在雨幕間。
  呆了五分鐘,程宗揚才大叫一聲:「我幹!秦會之!你這個豬頭,看的什麼門!給我滾過來!還有你!死丫頭!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躲在一邊看熱鬧,都給我滾過來!」
  「怎麼辦!」
  程宗揚一臉嚴肅地敲著案幾。
  秦檜慚愧地說道:「屬下無能,請公子責罰。」
  「免了 !那妖婦都爬到我床上來了,說這個有屁用,趕緊給我想轍!」
  程宗揚瞪著小紫。那死丫頭抱著獅子狗,只顧逗雪雪玩,但自己除了乾瞪眼,也拿她沒辦法。
  秦檜想了片刻,皺眉道:「蘇妲己……聽公子說的模樣,莫非是當日的九尾妖狐?」
  程宗揚精神一振。「這騷狐狸你認識?」
  「屬下只是聽聞。」
  秦檜謹愼地說道:「據說九尾妖狐有姊妹三人,擅長諸般鬼魅伎倆,後來九尾妖狐和琵琶花精分別敗在王真人和武穆王手下,多年來銷聲匿跡,沒想到九尾狐卻是躲在五原城,嫁為人婦。」
  當初在五原城,蘇妲己聽說王哲兵敗身死,喜動於色,自己就猜測她和王哲關係不簡單。看來自己猜得不錯,現在王哲已死,這妖婦立即離開五原城興風作浪。
  程宗揚想起蘇妲己腰間那條從不離體的狐皮,狐皮下多半藏著什麼秘密,連自己幹她屁眼兒時都未除下。嗯,妖婦圓滾滾又肥又嫩的大白屁股,搖起來可真夠騷的……
  程宗揚口水險些淌出來,連忙收起嘴臉,正容道:「九尾妖狐、玉石琵琶精……哦,琵琶花精,還有一個是九頭雉雞精吧?她在什麼地方?」
  秦檜搖了搖頭,「九面魔姬在下沒有消息,不知是被仇家殺死,還是懾于王真人和武穆王的威名,一直沒有現身。」
  看來三姊妹現在只有妲己一個。程宗揚想了一會兒,問道:「會之,如果你對上她,有幾分把握?」
  「公子呢?」
  「一分吧。主要是她沒打算殺我,如果她想殺我,這一分也沒有。」
  自己沒有見過那妖婦出手,不過武二都在她手裡吃癟,自己也討不了好去。
  說起來,不知道武二躲到哪個洞裡練九陽神功,現在進境又是如何?
  秦檜沉吟半晌,「若在下與長伯聯手,勝負在五五之數。」
  小紫逗著雪雪,頭也不抬地說道:「傻瓜,先找到祁大傻子再說吧。」
  「不錯!」
  一語點醒夢中人,程宗揚一拍幾案,「咱們這會兒是投鼠忌器。如果硬拚,有會之和長伯,再從雲氏請幾名好手,未必會輸給那妖婦。」
  說著他眼一瞪,「你個死丫頭,看誰都是傻子是不是?」
  「你本來就很傻嘛。」
  小紫把那只雪白的獅子狗舉過頭頂,那條小賤狗也夠爛,居然張開四條小短腿,擺出一副我要飛的架式。
  「好啊!你不是夠聰明嗎?」
  程宗揚拋出個難題,「限你明天把祁遠給我找出來!」
  「還用找嗎?」
  小紫毫不在意地說:「就在橫塘旁邊的盛銀織坊。」
  「你怎麼知道?」
  「你今天過朱雀橋,沿橫塘南往西,一路上路過林家酒肆、祥雲紗行、合記布莊、 趙家彩錦鋪、流香百花行、徽州紙坊、豐記谷市、南塘緞行……」
  小紫依次說了幾十商號,然後道:「最西邊那家是盛銀織坊。」
  程宗揚與秦檜對視一眼。這死丫頭只走了一趟,就對兩旁幾十間商號如數家珍,也太跩了吧?
  程宗揚哼聲:「沒錯,是有一間,怎麼了?」

  小紫扮了個鬼臉。
  程宗揚惱道:「死丫頭!又給我裝神弄鬼?」
  秦檜咳了一聲。「屬下似乎有些印象。那處織坊臨近秦淮河,昨晚大火將它前面 幾戶人家燒得乾乾淨淨……是了!」
  他一拍手,「那家織坊緊鄰火場,卻沒有燒到絲毫,連繡坊門前的布幌都好端端的。」
  程宗揚一點印象都沒有。除了這兩個變態,誰會在意遠離火場的一間織坊?不過他嘴巴一點都不軟,恥笑道:「因為它沒著火,你就知道祁老四在裡面?這邏輯也太強大了吧?哈哈哈哈!」
  小紫在雪雪身上撓了幾下,那條小賊狗張開嘴,身體一抖一抖,好像笑聲是它發出來的。
  「過了半個時辰,有個小女孩進了盛銀織坊。她雖然沒戴面紗,也沒有跟那幾個女人一起,不過走路樣子和買地的小丫頭很像呢。」
  程宗揚笑聲戛然而止。
  秦檜眼睛一亮:「你看得清楚?」
  「有眼睛就能看得到。大笨瓜。」
  程宗揚對小紫的嘲諷毫不理會,拍案道:「好妖婦!原來她買的織坊就是那家!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她竟然把家門口都燒個乾淨!有夠歹毒!如果不是我明察秋毫,看破端倪,就讓那妖婦瞞過去了!」
  說著喝斥一聲,「死丫頭,你少給我翻白眼。」
  秦檜道:「既然盛銀織坊是被那妖婦買下的,祁兄很可能就在裡面。」
  「好!這件重任交給你了。那妖婦起居都講排場,肯定不會住在織坊。會之,你帶兩個兄弟,天亮前把老四接出來,找個地方躲幾天。」
  秦檜抱拳應諾,立即出去安排人手。
  程宗揚盯著小紫,這死丫頭眼也太毒了。幾件不相干的事連在一起,竟然讓她蒙個八九不離十。他冷笑道:「死丫頭,你不是很屌嗎?想個辦法對付那個妖婦。」
  「你想讓那個騷狐狸死呢?還是想讓她離開建康?」
  「廢話!當然是幹掉她!」
  「這個好辦啊。有一種血蠶蠱,只要沾到皮膚上,她就死得不能再死。」
  程宗揚精神大振,「這麼歹毒的蠱怎麼能亂用?我警告你,就這一次,以後絕對不允許!喂,怎麼用?」
  小紫笑吟吟道:「你救出祁遠,她肯定還要來找你麻煩。只要把蠱下到你身上,讓她接觸到就好了。」
  「這麼簡單?」
  程宗揚松了口氣,笑道:「不會有事吧?」
  「不會啊。到時候只要把你的屍體燒掉,就不會有事了。」
  程宗揚臉頓時黑了下來。
  小紫失望地說:「你若不想死就沒辦法了。」
  「好端端的跟她同歸於盡?我有病啊!」
  程宗揚氣惱地說:「好了,讓她滾出建康就行。有沒有辦法?」
  「有啊,」
  小紫道:「她來建康,身邊肯定帶了不少錢。只要把她的錢都拿過來,她只能離開建康了。」
  「這個辦法好!我正缺錢呢!」
  程宗揚說著臉色一板,正容道:「不過我是做正當生意的,你若亂來壞了我的名頭,那可不行。」
  小紫眼珠一轉,笑道:「我有個辦法,讓她明知道受騙,還得乖乖把錢拿出來。程頭兒,你要不要聽?」
  看著小紫玫瑰般嬌美的笑臉,程宗揚有種預感,蘇妲己要倒楣了。
  聽了小紫的主意,他用力一拍幾案,「你行啊!死丫頭!」


第三章 策謀
  暴雨如注,龍首渠渠水翻騰,滾滾波濤如怒。
  幾個身影立在雨中,挺拔身形如同一排標槍。身後長長的石階兩側,氣勢森然的城闕巍然聳立。電閃雷鳴中,映出城闕間一塊丈許高的匾額,上面用墨黑字跡寫著:皇圖天策。
  一個魁偉的身影靜靜立在雨中。他年約五旬,頷下長須墨染般黑亮,沒有絲毫雜 色,神情淡淡的,卻給人一種堅毅如鋼的感覺。
  他腰間懸著一柄暗青色的佩劍,雨水落在他黑色皮甲上,紛然濺起,形成一片朦 朧的水霧。
  在他身後立著幾個年輕人,其中一個二十三、四歲年紀,眉目清雅,雖然被大雨 澆得渾身濕透,卻顯露出一番瀟灑出塵的氣質。
  一騎快馬冒雨而至,離城闕還有百余步,馬上騎手飛身躍下,大步奔來,雙手捧上一卷帛書。
  中年人伸手拿起帛書,慢慢看了片刻,然後合起來。「幼度。」
  後面的年輕人走過來。「衛公。」
  「你在府中已經十年了吧?」
  「十年零兩個月。」
  「已經這麼久了。」
  中年人喟歎一聲:「府中所藏你已盡知。可以離開了。」
  年輕人無喜無憂,平靜地應道:「是。」
  衛公收起帛書,一手輕撫手臂背的軟甲,淡淡道:「建康傳訊。有些人已經等不及了。」
  年輕人目光如同寒星,在雨中微微閃動,「幼度此行,必不墮我皇圖天策威名。」
  衛公解下腰側佩劍,提聲道:「晉國謝幼度,接劍!」
  謝幼度屈下一膝,昂首雙手平舉。
  劍長三尺,鞘身包裹青黑色的鯊皮,劍首朱紅色的纓穗,在雨中彷佛跳動的火焰。年輕人周身的血液彷佛被點燃,目光越發明亮。
  「皇圖天策,靈羽飛華。」
  衛公握劍道:「此劍名為開陽,幼度可知道其中的緣故嗎?」
  謝幼度沉聲道:「斗柄北指,天下皆冬。」
  長劍落入手中,雙手微微一沉。
  衛公淡淡道:「攜劍南行,不用北返了。」
  謝幼度提劍而起,向衛公深施一禮,轉身踏入雨幕。
  良久,龍首渠外傳來一聲長嘯,彷佛悠長龍吟直入雲霄。
  晉都,建康。秦淮河畔橫塘。
  程宗揚一大早就趕到橫塘邊剛買的土地上,名為察看收購進度,其實是觀察旁邊的盛銀織坊。為了安全,還拉上雲蒼峰。
  大多災民昨天已經簽下書契,拿到銀錢,還剩一小部分,這會兒繼續發放。
  一百貫的價格雖然比平常低了許多,但大火之余,房舍都被燒成一片白地,能拿到十萬錢的補償,許多人都對程氏的義舉感恩戴德。
  幾個官府差吏在廢墟中翻檢查看,雲蒼峰過去攀談幾句,然後向程宗揚介紹道:「這位是建康主管刑案的褚衡褚從事。」
  那位褚從事年約四十,方臉大耳,雙目炯炯有神,看上去十分精幹。
  雙方客套幾句,程宗揚問道:「這些是褚從事手下的捕手?」
  褚衡點了點頭。「昨天聽裡正說的情形,上方懷疑有人縱火,命在下前來查看。」
  程宗揚很想當場舉報盛銀織坊的老闆就是縱火犯,最後還是壓下這個不智念頭。「竟然是縱火?褚從事找到線索了嗎?」
  褚衡苦笑道:「昨晚一場大雨,什麼痕跡都找不到了,只不過奉命例行查看一番罷了。」
  說著又道:「程少主慷慨解囊,千余人賴此而活,功德無量。」
  「我哪裡有什麼功德?」
  程宗揚笑道:「以後這裡會館建成,還要褚從事多多照顧。」
  褚衡遜謝幾句,告辭離開。
  雲蒼峰道:「小哥要建會館?」
  程宗揚指著臨河那片燒焦的土地道:「我準備在這裡起一座樓宇。每層高兩丈,一共九層,面積一畝左右。下麵兩層是大廳,三、四層設置成包廂,供客人宴飲遊樂;笫六層設為觀景台,四面透光,全用大柱支撐,可以舉辦大型宴會;第五層和第七層是客房,供遠來的王侯富商居住,第八層是珍寶閣,上等寶物都放在這裡。」
  雲蒼峰道:「十八丈的高樓不是隨便建的,建康周圍的巨木已經砍伐得差不多了,用來作樑柱的大木都是從昭南運來,一般樓宇建到十丈已經不易。像這樣的高樓若是建成,一木之費不下千金。況且十幾丈的高樓偶爾一登,還可以寄情娛目。平常看件珍寶都要登上十六丈高的珍寶閣,只怕乘轎也不肯來。」
  「這個我想過了,」
  程宗揚道:「不用木頭。」
  「用石料?」
  雲蒼峰皺起眉頭,「若用石料,開採更不容易。一則石料過長易折,只能建成一間間的小室;再則石材只用於陵廟。建成宴飲的樓宇,只怕有失法度。」
  「我也不用石料。」
  程宗揚道:「雲老哥,你們雲氏有石灰坊吧?」
  雲蒼峰看了程宗揚半晌,然後笑著搖頭,歎道:「程小哥的手段,老夫怎麼也琢磨不透。石灰坊我名下倒有一座,就供你使用吧。」
  程宗揚笑道:「多謝老哥。另外我還要些毛竹,也有勞老哥了。」
  「好說。」
  雲蒼峰一口應諾,「待高樓建成,老哥定要來一開眼界,看看不用木石,只用毛竹石灰的樓宇是什麼樣子。」
  程宗揚笑道:「老哥放心,七層的客房有一間是老哥的。等我從泰西買來白玻璃,到時老哥坐在房中臨江觀景,看小弟的樓宇建得結不結實。」
  望著秦淮河青石疊砌的河堤,程宗揚心神遠遠飛開,回到幾個月前的一刻。
  「水泥:將石灰和黏土按三比一的比例混合,加水百分之四十,入窯燒幹,磨碎即可。」
  段強指著書頁說:「簡單吧。白癡都能學會。」
  段強,我要造水泥了。
  這個時代沒有鋼筋,但有茂密的竹林。我知道,生長期超過四年的毛竹,抗拉強度遠遠超過鋼筋;我要用石灰、黏土、沙子和毛竹建造一座超越這個時代的建築,實現你的夢想。
  程宗揚指著滔滔河水道:「樓裡將有一座活動扶梯,我要在江畔造一架巨型水車,用水流的力量拉動扶梯上升,同時把水送到高處。到時候樓頂會建成一座空中花園,種滿世間難得一見的奇花異草。」
  雲蒼峰笑道:「小哥如此雄心,算過要花費多少錢嗎?」
  「雖然比磚木便宜一點,似也不少。」
  程宗揚笑嘻嘻道:「不過也好辦,樓頂放一尊大大的鎏金佛像,讓往來的船隻十幾裡外都能看到。」
  雲蒼峰訝道:「我還不知小哥是佛門信徒,向佛之心如此虔誠。」
  程宗揚大笑道:「哪裡哪裡。我是見建康信佛的人不少,只建康城周圍就有大小佛寺幾十處,廟裡的和尚比當官的都富。我建這麼高的臨江大佛,向他們化點緣,不為過吧?」
  雲蒼峰撫掌大笑,「程小哥好算計!不過你想找佛門信徒籌錢,還得請幾個高僧幫忙鼓吹鼓吹。」
  程宗揚笑道:「請高僧還要花一筆錢,我倒有個主意,不知道雲老哥有沒有興趣——那尊大佛的面目如果以臨川王的模樣來造,讓臨川王出個兩千金銖,算不算多?」
  雲蒼峰愕然之餘神情微動,晉國佛教昌行,臨川王也一向禮僧崇佛。晉國佛像並沒有一定之規,程宗揚妙想天開,把大佛塑成臨川王的相貌,臨江大佛又正應了臨川王的封號,王爺如何不肯?
  雲蒼峰盤算片刻,立刻道:「兩丈高,通體鎏金。我們雲氏替王爺出五千金銖。佛像所用七寶不用小哥費心,由我雲氏一力承擔。」
  程宗揚大笑鼓掌道:「老哥看怎麼樣?願者上鉤,我掛了個空餌,第一竿就先釣到老哥了。」
  雲蒼峰搖頭笑道:「我一直以為六弟已經夠精明了,誰知小哥的手段,石頭裡還要擠出油來。」
  「石頭裡擠油不算本事,重要的是大家都能得利,做起生意來心情愉快。」
  程宗揚微笑道:「我與雲老哥合作,借了雲氏這棵大樹的光,但雲氏得到的回報也足夠豐厚——前天晚上橫塘大火,我抽空去宮裡逛了一趟,雲老哥已經得到消息了吧?」
  雲蒼峰面色凝重起來。「昨晚才得到消息。原來是小哥的手筆。」
  程宗揚略去蕭遙逸不提:「有人私闖宮禁,卻沒有全城大搜索,至今也不見找丞相和禁軍問責,反而封鎖消息,雲老哥覺得為何會如此反常?」
  「又來考較老哥。」
  雲蒼峰說著收起笑容,肅容道:「其一,陛下已經不能理事;其次,控制陛下的人還未能掌控宮禁,至少無法調動禁軍;其三,他們是在圖謀大事的關頭,不肯驚動外廷,因小失大。」
  程宗揚連連點頭道:「雲老哥說的不錯,就是這個情形了。」
  宮裡有奸賊是肯定的,不過除了那個老太監,只有幾個十三、四歲的小孩子,實力平常得很,不知他們到底用什麼方法控制住內宮。
  蕭遙逸在宮裡鬧得天翻地覆,內宮宮門始終未開。沒有得到命令,禁軍只能在外面叫嚷,只有那位大小姐貿然闖進宮裡。如果那些奸賊要封閉消息,雲丹琉就危險了……
  程宗揚道:「請大小姐多當心,沒事儘量少往內宮去。」
  雲蒼峰聞言沉吟不語。
  「公子。」

  程宗揚回過頭,見秦檜正抱拳長揖施禮。雖然昨晚冒著大雨出去辦事,這會兒他卻衣物整潔,神態從容。
  「老四呢?」
  秦檜微笑道:「幸不辱命。」
  「好樣的!」
  程宗揚大喜過望。只要祁遠沒事,就是跟蘇妲己硬拚,自己也不怕。
  雲蒼峰也聽了出來,「祁遠有了下落?」
  程宗揚憂心盡去,笑道:「老哥派去的人多半撲空了。老四跟著白湖商館的東家到了建康,這會兒已經讓會之接過來了。在什麼地方?我這就去見他!」
  秦檜領著兩人來到一處僻院,祁遠換了一身新衣,精神還不錯,見著程宗揚進來,翻身乾淨俐落地打了個千,「程爺!」
  說著那張青黃面孔都快笑成一朵花了。
  「還跟我玩這一套!」
  程宗揚摟住祁遠的肩頭,用力搖了搖,「行啊,看樣子沒吃什麼苦頭。」
  「大苦頭沒吃,皮鞭棍棒挨了幾下。」
  祁遠笑嘻嘻道:「幸好夫人還想要老四走南荒販運霓龍絲,沒打斷老四的腿。」
  兩人在這裡相見,心情都大為歡暢。說笑幾句,程宗揚指著祁遠的小腿道:「這是什麼?」
  祁遠小腿有處傷口,雖然包紮過,仍在滲血,見程宗揚詢問,便道:「出來時撞到人,不小心挨了一刀。」
  秦檜道:「那妖婦昨晚不在織坊,只有幾名護衛,出來時動了手,幸好沒有吃大虧。」
  「我說你傷口上包紮的,是什麼東西?」
  「襪子。織坊剛做出來的。」
  祁遠取出一個紙包,裡面是幾條嶄新的長筒絲襪,「程頭兒,這是照你那兩件衣物做出來的。」
  半透明的絲物又輕又軟,閃閃發亮,薄如蟬翼,輕如雲絲。這樣輕薄透亮的織物,眾人都是頭一次見到。雲蒼峰拿起一條,「真是用那些藻絲做成的?」
  「織坊的工匠開始還不肯織,說這樣細的絲物他們也織過,但太不結實,用力稍 大就會撕破,做出來也賣不出去。後來我拿根細絲,掛了把刀讓他們看。那根絲拉長一半還沒有斷,他們才信。」
  晉國織坊的工藝並不落後,只是材料限制,織不出現代的織物。現在有了這些柔韌異常的細絲,織成絲襪易如反掌。
  程宗揚拿起絲襪,笑道:「這會兒那妖婦該知道老四已經溜了。老四,你在這兒安心待幾天,我先吊吊她胃口再說。」
  雲蒼峰笑道:「這裡不方便,不妨到捨下住幾日。」
  「太好了!」
  程宗揚笑道。有雲家罩著,祁遠算是萬無一失。
  祁遠道:「雲老哥,老四要打擾你了。」
  雲蒼峰大笑道:「請都請不來,還有什麼可說的。」
  「會之,」
  程宗揚對秦檜道:「給蘇夫人寫封信,說我去東山打獵,要兩、三天 才能回來。夫人若是不著急,就等我回來再專程敘舊。」
  雲蒼峰已經知道蘇妲己來了,在旁道:「要不要幫手?」
  「不用,我看建康遲早要出事。」
  程宗揚道:「只怕一個月之內就有大變發生。雲老哥的人手都先留著。」
  在場的都是程宗揚心腹,雲蒼峰也不忌諱,說道:「清浦已經去了數日,臨川王的部下這些天也該抵達建康。一旦賊子作亂,便打出義旗,出兵平定。」
  程宗揚笑道:「這種大事就別找我了。做生意發財才是正經。」
  程宗揚雖然明裡暗裡幫了雲氏不少忙,但與臨川王合作這件事卻始終沒有鬆口答應,雲蒼峰也只好笑著搖頭。
  秦檜寫好書信,交給程宗揚過目。
  「會之這字可真不錯。」
  習慣了標準印刷體,程宗揚最頭痛看手劄,尤其是草書,簡直不是人看的。可秦檜的字橫平豎直,字跡疏朗,毫無花巧,和自己以前見的細明體字有八九分相似,看起來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秦檜解釋道:「天下字體繁多,往往因為書寫誤事。秦某有意以這種字體為規範,校正文字,也算興利除弊之一舉。」
  程宗揚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幹!細明體字不會就是你搞出來的吧?
  「寫得好。給她送過去吧。」
  秦檜略顯遲疑:「蘇夫人接到書信,多半立即會來興師問罪。要不要屬下設個計謀……把她擒住?」
  秦檜這話比小紫拿自己當毒餌還可靠,程宗揚大為心動,但思索半天,最後還是作罷。
  「先不用。等我回來再說,免得打草驚蛇。」
  「公子真要出門?」
  「當然是真的,要是有人找,就說我和小侯爺約好打獵,今天早上天沒亮就走了。」
  程宗揚笑道:「這叫製造不在場證據。記住,不管她說什麼都別和她動手,那妖婦非要找我,就讓她來東山!」


第四章 佈局
  建康東郊,少陵侯府。
  涼亭內,蕭遙逸一手搖著摺扇,一手輕輕敲著棋子,緊盯眼前的棋盤,擰眉沉吟許久,最後大喝一聲:「全押!」
  說著將面前的棋子一把推了過去。
  程宗揚訝道:「這麼爛的牌你還敢全押?」
  蕭遙逸笑嘻嘻道:「再爛的牌,只要比對手大一點,就是絕妙的好牌。聖人兄,還剩最後一張,要不要加?」
  「當然要加!」
  程宗揚啪地甩出手裡的對子,「想嚇跑我?沒門!」
  蕭遙逸呆看半晌,然後一拍棋盤,厲聲道:「大亂將至,我們還在這裡醉生夢死,簡直可恥!蕭五!把牌拿走,我要和程兄縱論天下大事!」
  「少來!這一局我至少贏了五十金銖,先把錢拿來!」
  蕭遙逸一臉委屈地叫道:「五十個金銖還叫錢?」
  蕭五躬身道:「小侯爺,加上前兩局,一共是欠了程少爺一百二十個金銖。老爺以前交待過,我們蕭家是有身分的體面人家,願賭服輸,欠債還錢,不能壞了侯府的名頭。」
  「死奴才,你起來越來越嚼舌!」
  「不敢,」
  蕭五垂著手,恭恭敬敬地說道:「程少爺說了,他贏的錢有小的一成,讓小的發牌時留點心。十二個金銖,夠小的半年月錢了。」
  程宗揚大笑起來,「小狐狸,你輸得一點都不冤。」
  蕭遙逸笑駡道:「蕭五你個殺千萬的奴才,合起來蒙我!我說我怎麼輸那麼慘呢。快滾!給程爺拿錢去。」
  蕭五離開涼亭,蕭遙逸剝了顆桔子,揶揄道:「沒想到程聖人對吃喝嫖賭也這麼精通。」
  「你是想問我怎麼會玩這個吧?」
  程宗揚不露聲色地說道:「還是在南荒,謝藝教我的。」
  蕭遙逸微笑不語,慢慢吃著桔子,良久道:「程兄不用瞞我。當日在湖中別墅,我就看出來了。」
  這小狐狸敏感得很,想蒙他可不容易,程宗揚只好乾笑一聲。
  蕭遙逸歎道:「蕭某再蠢,也看得出程兄與岳帥大有源淵。此中詳情,程兄不願說,蕭某也不會多問。程兄只需知道,我星月湖始終是岳帥親衛,無論岳帥生前還是故後,都以岳帥馬首是瞻。」
  蕭遙逸丟開桔皮,瀟灑地拍了拍手,望著程宗揚的眼睛道:「只要與岳帥有關的人,都能得到星月湖毫無保留的支持。」
  程宗揚心裡一動,「你們孟老大發話了?」
  蕭遙逸用力點了一下頭,「程兄敏捷!孟老大安葬過藝哥,在臨安與兄弟們商議,決定與程兄合作。星月湖的產業都是岳帥留下的,我們兄弟不過是代為保管。既然找到岳帥的後裔,理當物歸原主。孟老大說,從現在起,星月湖所有資源,都對程兄和小紫姑娘開放。」
  他笑了笑,「程兄有什麼要小弟幫忙的,儘管開口。」
  程宗揚也不客氣:「那好,有件事要你幫忙。」
  蕭遙逸正容道:「殺身成仁,在所不惜!」
  程宗揚笑道:「沒那麼嚴重,只需要蕭兄派個人去說一句話,就幫了我大忙了。事成之後,拿的錢分你一半,至少有六、七千金吧。」
  蕭遙逸訝道,「我說話什麼時候這麼值錢了?」
  死丫頭詭計多端,這次不怕那妖婦不上鉤。程總佯笑道:「蕭兄到時候便知道了。」
  蕭遙逸露出一個大有深意的笑容:「程兄從南荒跋涉千里來到建康,必然有所圖謀。無論是否與岳帥有關,我星月湖都將不遺餘力襄助程兄。」
  程宗揚一怔,連忙搖手。「不是,不是。你別誤會,其實我真沒有什麼大事,什麼爭霸天下、一統江湖……這些聽起來就夠累的,我沒興趣。」
  蕭遙逸不動聲色。「那程兄準備做些什麼?」
  程宗揚咳了一聲:「其實我最大的理想,就是想在建康開間商號,輕輕鬆松掙點錢,當個富家翁,娶幾個美女……」
  蕭遙逸打量他,忽然一笑,擠了擠眼:「看程兄的神情莫非是瞧中哪家姑娘了?」
  程宗揚歎了口氣,「讓你說中了,我這會兒真的想著一個。」
  蕭遙逸連忙道:「先說啊,王謝兩家就免了,他們架子大得很,別說寒門,就與皇家聯姻都覺得委屈。程兄祖上沒有三五代高官,就不用提了。」
  程宗揚摸了摸臉頰,「光明觀堂——蕭兄熟悉嗎?」
  蕭遙逸臉色微變,「誰?」
  程宗揚臉上微微一紅,「一個小丫頭,叫樂明珠。」
  「我以為你看中她們觀主了呢。」
  蕭遙逸冷笑道:「這個好辦,一會兒我給四哥、 五哥傳訊——他們接到訊息,到光明觀堂大概四天時間,從光明觀堂到建康六天——給我十天時間,十天之內,把人給你綁來。」
  程宗揚嚇了一跳:「硬搶啊!」
  「別人也就罷了。」
  蕭遙逸氣勢洶洶地叫道:「光明觀堂還欠我們星月湖人呢,搶了也白搶丨」「別亂來啊!」
  程宗揚連忙道:「那丫頭是我的心肝寶貝!」
  蕭遙逸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喂,你們和光明觀堂到底怎麼回事?」
  程宗揚納悶地問道:「怎麼一提起光明觀堂都這副德性?」
  不問還好,一問蕭遙逸頓時怒髮衝冠,拍案叫道:「要不是岳帥吩咐過,我早就滅了這個娼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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