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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記第1﹣31集、六朝雲龍吟第1-17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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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殤侯
   「这边!这边。」朱老头中气十足地叫道。
   眼前的莽莽叢林仍和他們当初來时一样,以前開出的道路已经被滋生的灌木覆盖,看不出絲毫痕迹。当日開路的五个人中,謝艺已经身故,易虎变成半人半鬼的怪物,武二郞武功全廢,吴战威和易彪重傷北退,自己能好端端活到現在,真是个奇迹。
   祁遠抹着汗道;「这老头还真有点道行。这么密的林子,我老祁能分出方位都算好的,他还能找到路。」
   程宗揚将一根攔路的长藤砍断。「老四,跟我們一道去建康好了。五原城有什么好的?你巴巴的非要回去。」
   祁遠嘿嘿笑了两声。「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掌柜的拿了錢讓我走南荒,我总得回去給她一个交代吧。」
   「你們那位苏夫人可不是什么好鳥……」說着程宗揚朝旁边瞥了一眼,板着臉道:「还有妳!妳也非要回去!」
   凝羽微微一笑,沒有作声。
   程宗揚叹了口气,嘟嚷道:「看來我得想想办法,把白湖商館兼并过來。」
   祁遠笑道:「程头儿,我瞧着你像干大事的人。兼并商館,这事老祁想都沒想过。」
   「干什么大事啊。」程宗揚叹道:「我只想要幢大点儿的房子,手里有点錢,能安安穏穏过日子就行。」
   「那日子老祁也过过。」祁遠拿出已经干了的酒葫芦,做个样子抿了一口,「过不了几日就渾身发急。天生的劳碌命。」
   「咦!老四,」程宗揚道:「你那个相好的呢?叫什么……小津的。」
   祁遠老臉一紅,「我跟她說了,如果老祁命大能活着回來,等安頓下來,我就去碧鰻族接她。」
   「一趟的事,你还要再回來一趟?走南荒有癮啊。」
   「回去把掌柜的事儿結了,說不定老祁再从南荒回去,就直接投奔你了。」
   程宗揚大笑起來,「好!好!」
   樂明珠在前面嚷道:「朱老头!我找到紅土路了!」
   「瞧瞧,瞧瞧,还是樂姑娘能干!」朱老头嘴上像抹了蜜一样称贊道。
   路旁的四煞草結还挂在原地,似乎沒有人碰过。樂明珠踮起脚尖,「村子在哪儿?朱老头,你說村子里有好吃的,是不是真的啊?」
   「可不是嘛。妳上次在跟花苖人住在野地里,我們可享福了。那烙餅子,香噴噴,油乎乎……」
   「得了吧。」程宗揚朝朱老头腦后拍了一把,「还烙餅呢,上次連熱水都是我們自己燒的。」
   山村被大片大片的蕨类植物覆盖着,只有那间石屋孤零零矗立在山坡上。
   忽然,一道墨綫出現在天际,翻滾着飞速涌來。
   「不好!要下暴雨。」祁遠急忙拉住两匹马的繮繩,「快走!快走!」
   南荒的雨說下就下,剛才还晴空万里,轉眼就暴雨傾盆。众人沒來得及赶到村寨,就被暴雨阻在路上。
   雨点打得人眼睛都睜不開,四周漆黑如墨,裸露的紅土路泥泞不堪。程宗揚脚一滑,跌到小径旁的灌叢中,半身立刻沾滿泥水。他勉强撐起身体,手掌按到藤叶下一个圓圓的物体。
   一股寒意掠上心头,程宗揚抓住藤蔓奋力一扯。
   一道閃电照亮天地,四野茂密的植被在风中掀起海一样的波涛。程宗揚額角被一根尖針扎中,一陣刺痛。
   那是一个骷髏头骨,空洞的眼窩长出青草,張開的顎骨彷彿正在对着自己大笑。
   程宗揚彷彿握着一条毒蛇,手臂汗毛竪起。他大叫一声扯開藤蔓,綠叶蔭蔭的藤条下白骨森森。无数人骨胡乱叠在一起,半埋在土中,一直延伸到土径边緣尽头。
   遠处外一片莹白的光芒亮起,轉瞬间又被黑暗吞沒。程宗揚認出那是凝羽的月光盾,厉声叫道:「凝羽!」
   雷雨声交织在一起,叫喊声剛一出口就被狂风攪散。接着又一道閃电亮起,四野空曠无人,凝羽、樂明珠、祁遠、朱老头都不见踪影,天地间彷彿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伴着这些白骨,立在惊雷驟雨间。
   程宗揚大叫一声,扔下藤蔓,奋力向小径爬去。
   村口的四煞草結……
   花苖人的畏惧……
   从门板中生出的髮絲……
   沉默的村民……
   「朱老头!你这个天殺的王八蛋!」
   程宗揚又惊又怒,沿着小径朝山村狂奔,只想把朱老头拉过來,給他來一刀狠的。
   一道閃电在面前落下,程宗揚駭然停住脚步。
   香樟樹下露出一頂素花紙傘,一个女子舉着傘静静立在雨中,她穿着一襲杏黃单衫,烏亮的头髮梳在腦后,犹如鴉翅。雨点落在傘上,交织成一片雨幕,她纤細的手腕舉着紙傘,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
   程宗揚認出那是姓叶的老媪,此时她臉上的皺紋消失大半,只在眼角露出細密的鱼尾紋,看上去不过三四十歲。
   程宗揚握緊匕首,身体微微前傾,肌肉緊綳。
   叶媪不动声色,朱唇輕启,淡淡道:「再遲一天,你便不用來了。」
   程宗揚冷笑道:「怎么?你們这黑店准备停业装修?」
   「再遲一天,你便是死人了。」
   叶媪轉身朝廊下走去,「这边來。」
   程宗揚不客气地奪过紙傘;「沒瞧见我都濕透了嗎?我可跟妳警告在先,凝羽性子外冷內熱,少給她气受。还有樂丫头,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少一口吃的,她就跟妳拚命。祁遠肺不好,别讓他待在烟气大的地方。」
   叶媪淡淡笑道:「你倒心細。看來知道我是誰了?」
   「妳是誰我不知道。不过里面等着见我的,是那位鴆羽殤侯吧?」
   「何以见得?」
   「不是他还是誰?」程宗揚道:「朱老头那老东西,繞着彎把我們帶到这儿,打的什么歪主意?那死老头一路装瘋賣傻,演得也太过火了,妳去对殤侯說,扣他半年工錢!」
   程宗揚虽然奪过傘,但大半都遮住叶媪,叶媪身上并沒有沾上雨点。她推開一扇门,微微一笑,「你自己和他說吧。」
   门后是一道石廊,长长的青翠蘭叶从两側伸入,雨水沿着叶脉滴在青黑色的石板上,留下点点水迹。
   程宗揚暗暗吸了口气,踏入石廊。
   鴆羽殤侯,这名字一听就毒得要死。程宗揚不知道这一步踏入究竟是福是禍。
   一道竹帘垂在堂前,帘內傳來「滋滋」的水声,似乎一壼滾水正放在紅泥小火炉上輕輕沸騰。片刻后傳來竹匙撥动茶叶的微响,接着沸水注入盞中,飄來一股茶香。
   聞到那股茶香,程宗揚才发現自己又冷又渴,茶叶誘人的香气彷彿一只小手在喉嚨里勾着,讓他垂涎欲滴。
   程宗揚咽了唾沫。「五原程宗揚,见过殤侯。」
   帘內傳來啜茶声,飲者舒服地呵了口气,然后一个冷峭而充滿威嚴的声音响起:「你果真是五原人嗎?」
   程宗揚聳聳肩,「算是吧。反正我是从那儿來的。」
   「在此之前呢?」
   「大概是北边吧。」
   「北方何处?」
   問这么仔細,想招我当女婿啊?程宗揚嘀咕着,答道:「我生过一場大病,以前的事忘記了,醒來时就在草原里。」
   「都忘記了,怎么还能認出灵飞鏡呢?」
   竹帘「嘩」的一声落下,露出一个孤傲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襲寛大华貴的袍服,屈膝跪坐,身前放着一張黑漆小几,几上放着一盞霧气裊裊的清茶。他戴着一頂玉冠,漆黑的鬍鬚梳得整整齐齐,鬚下还綴着一粒珍珠。左手扶着腰间的玉帶,右手放在几上,指上戴着一枚翠綠的戒指。他神情冷峻,双目湛然有神,流露出帝王般的气度。
   程宗揚发誓自己从來沒有见过这位殤侯,却有种古怪的熟悉感,似乎在哪里见过他。
   程宗揚深吸一口气,穏住心神,開口道:「当日与龙神一战,还未謝过殤侯援手之德。若非殤侯派來那支軍隊,在下今日也到不了这里。」
   殤侯眼睛光芒收斂,但不经意地一瞥仍然精光四射:「你如何看出他們是本侯手下?」
   「我本來只是有点疑心,直到臨走时我認出那位指揮官,如果我沒猜錯,他就是跟朱老头一同出來的吴三桂吧?那时我才想到……」程宗揚道:「鬼巫王那位沒露过面的师傅,就是殤侯你。」
   殤侯不露声色,「你何时起的疑心?」
   程宗揚叹道:「最早應該是在廢墟的时候。小紫那死丫头費心費力把我騙到廢墟,那地方够隠密的,朱老头竟然能帶着人一路迷到那儿,这也太巧了吧?后來见着鬼巫王,疑点就越來越多了。他一个南荒土著,言談作派和南荒人大不相同。用的劍法﹣﹣什么黃泉剔羽、妖龙解羽、天王鍛羽……佩的还是鬼羽劍,这么多羽字,联想到殤侯的尊号鴆羽,讓人想不起疑也難。」
   殤侯袍袖一拂,「鏘啷」一声,一柄帶着血污的长劍落在几上,正是鬼巫王那柄鬼羽劍。
   「此劍是我亲手所鋳,以羽為号,想告訴阿巫舉重若輕的道理。可惜……」
   殤侯的眼中的悵然一閃而逝,然后挺起腰背:「你那时便猜到了嗎?」
   「真讓我起疑还是在鬼王宫的时候,鬼巫王对我們的路綫了如指掌,人数却少算了一个。我看到他的鏡子,别的人清清楚楚,只少了一个!朱老头。从那时起,我就開始留意那傢伙。」
   再往后就是那个黑衣丽人。程宗揚正要開口,殤侯道:「那你是如何認出灵飞鏡的」
   終于又回到这个問題,程宗揚忍不住道:「我怎么認得它,很重要嗎?」
   殤侯冷厉的目光掃來,令程宗揚遍体生寒。
   「本侯要知道你是不是那个上天命定之人。一个天命者!」
   程宗揚皺起冒眉头,「你那位好徒弟也說过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
   「万物生化,自有定数。一花之開,一叶之凋,一日之升,一星之損,一樹之荣枯,一国兴衰,莫不如此。天意从來難測,有些人却能窺破冥冥中的天机,变化定数。」
   殤侯凝視着程宗揚,沉声道:「这些受上蒼眷顧、操持命定之数者,便是天命之人!」
   殤侯声音并不高,却在程宗揚心中激起巨大的波瀾。
   上天眷顧的天命之人……怪不得段强那么盼望穿越,原來有这么大好处,莫名其妙就会被認定為天命在身。平常那些小說的主角,动不动就是王霸之气,自己身上虽然沒啥气好充王霸,但看來怎样都还有点主角特權,这天上掉的不是餡餅,是华丽丽的前途啊。

Hurry.......

多謝!

   程宗揚打起精神,「君侯是說,我是那个天命之人?」
   「正是!」
   殤侯的口气斬釘截鉄不容置疑,顯露出强大的信心。只不过……你說我是我就是,当我是三歲小孩啊?
   程宗揚干笑一声:「有証据嗎?」
   殤侯对程宗揚的怀疑不屑一顧,但还是做出解釋。
   「本侯夜観天象,見有命星現于井鬼之间,徘徊干翼。井宿者,南宫朱雀第一,為天之南门。鬼宿星光俱暗,星中有气如絮,如云非云,如星非星,《蒼亘星占》称之為天庙,其气為積尸气。」
   殤侯露出一絲傲然的神態,顯然对自己的星象之学极為自負。他侃侃言道:「井鬼分野,正在南荒。本侯以天象入先天极数,推知十余年中,必有天命之人自北而至,入于南荒。其人不知其生,難知其終,其命星有積尸气之相,身具异能,可化死為生。」
   殤侯言詞戛然而止,他凝視程宗揚,眼中閃过一縷异芒,沉声道:「天命所属,必落在汝之身上!」
   这一番言辞說得程宗揚听得心蕩神馳,他的話自己有一大半都听不懂,但要緊的几点自己听明白了。他夜觀天象,见到一顆星星出現在南宫朱雀的井宿。鬼宿之间,推断出天命之人会在南荒出現。这个人不知道是怎么來的,更重要的是那人身兼鬼宿積尸气的异相,可以把死气轉化為生机﹣﹣这不正說的是自己嗎?
   程宗揚感到一股巨大的幸福感降臨全身。这竟然都是真的,自己真有天命所属啊!
   程宗揚望着殤侯的眼神也充滿敬意。这位殤侯竟然还是占星大师,一眼就認出自己天命在身,難怪看着就气度不凡,一派絕世高人的风范。
   程宗揚按捺住心底的喜悅:「不知君侯為何要找天命之人?」
   殤侯輕持长鬚,神清莫測高深,「天机不可泄漏。但本侯可以告訴你!」殤侯竪起一根手指,傲然道:「只需本侯助你一臂之力,荣华富貴,唾手可得。莫說六朝諸国,便是天子之位也在天命之列。」
   程宗揚被他說得心头大动。天子之位?自己从來都沒想过还能当皇帝﹣﹣那不是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无边權势加上天数美人……穿越真是件好事啊,不枉了自己这两个月的千辛万苦、出生入死,原來有这样的好事等着自己。
   堂外的雨声漸止,凝羽和樂明珠她們現在不「知道身在何处。不过这場雨既然是殤侯弄出來的,她們的行踪肯定也在他們的掌控之中。
   程宗揚正在挂念凝羽和樂明珠,又听见殤侯說道:「但在此之前,还需一道測試,看你是否真的就是天命之人。」
   程宗揚此时信心爆滿,生死根那么高難度的东西自己都有,还怕什么測試。
   「君侯尽管來測!」   
   殤侯小心翼翼从身后取出一口箱子,像捧着一枚隨时可能爆炸的炸弹一样,无比細心地輕輕放在案几上,然后吁了一口气,飞快地收回双手,顯然对箱內的东西忌惮万分。
   「这道測試万分凶险。」殤侯双目如电光掃过,寒声道:「以往的測試者一触之下立刻化為火球,无不死状奇慘,苦不堪言!你可想清楚了。」
   有这么厉害嗎?程宗揚心里嘀咕着,仔細打量那口箱子。箱子长寛高都在二尺上下,通体用紅木制成,表面裹着一張淡青的鯊皮,透出森然可怖的气息。
   殤侯連箱体也不愿再碰,他袍袖一拂,一枚鈅匙飞起,懸空落入匙孔,然后隔空一旋,箱盖「嗒」的一声跳開,露出一件古旧的物体。
   那物体不知历经了多少歲月,表面一層灰尘已经凝固,漆面裂開卷起,露出黑色的內部。在物体頂部有一块三角状的黃色,边緣用黑色勾勒出轮廓,三角內部是一个曾经鮮紅的符号。
   「此物神秘莫測,上面的符咒……」殤侯指着那个已经模糊的符号,无比凝重地說道:「藴藏有莫大威力。」
   程宗揚神情古怪地盯了片刻,然后抬起头:「你說以前有人摸过这东西?」
   殤侯不以為意地摆摆手,「那都是以前了。只要你是天命之人,此物再凶险百倍,你也毫髮无傷,何須多問。」
   他說得越含糊,程宗揚越要弄个明白,「以前測試的都是誰,有多少人?」
   殤侯露出緬怀的神色:「自从看到天命之人出世的征兆,本侯便來到南荒,十余年间潜心搜尋,耗尽天数心血,先后找尋到一百六十七位天命之人……」
   程宗揚笑道:「竟然有这么多……」
   明白过來后,他頓时像吞了一块十几斤重的大石头,噎得喘不过气來。原來在自己之前已经有一百六十多个天命之人。按殤侯找了十五年來算,每年有十几个,平均每月一个﹣﹣來南荒的人本來就沒几个,他不会是碰到有人來南荒就当成天命之人拉來測試吧?自己还以為是天上掉餡餅,原來搞的是海选,天命所属这頂帽子见者有份。   
   程宗揚咽了口喠沫,「那一百多个天命之人呢?」
   殤侯叹道:「他們都未能通过这道測試,最后埋骨荒野,可惜本侯十余年光阴,滿腔心血,尽数付之东流。悲乎……」
   程宗揚想起道路两旁那些白骨,原來都不是外人,大伙都是天命在身的皇帝苖子,只不过死得早了点。
   至于这位殤侯……你还悲夫呢。人都讓你整死了,还叹自己白費了心血,倒是一点都不虛偽,只是够冷血的。
   殤侯收起戚容,沉声道:「只要过得这道測試,你便是真正的天命之人,荣华富貴,喠手可得!还有何犹豫!」
   程宗揚指着那个符号,「君侯以為这是符咒?錯了,这是个警示標記。看到中间这个拐彎的箭头嗎?它的意思是說:「高压﹣﹣危险!什么神秘莫測,这是天知道哪儿拆下來的高压电箱!」
   殤侯狐疑地看着那个標記着高压有电的物体,皺眉道:「这是本侯好不容易才从太泉古陣中得來。在它旁边还有一顆拳头大的夜明珠,光芒較之尋常明珠明亮万倍。」
   程宗揚揶揄道:「那顆夜明珠上面是不是还有条綫啊?」
   「不錯!那顆夜明珠懸于梁间,珠上生有藤蔓,本侯割断藤蔓才取下那顆夜明珠。」殤侯捋了捋鬍鬚,肅然道:「你可知道那藤蔓还有樁异事?」
   「藤里面是金子的吧?殤侯果然是有勇有謀!」割下灯泡当夜明珠的壮舉也能做得出來,程宗揚心里嘀咕道:怎么沒电死你呢?臉上却堆起笑容,「但君侯有所不知,那顆夜明珠乃是九天玄玉生成,非天命之人不能放出光芒,我猜君侯自从拿到手,那顆夜明珠就沒亮过吧?」
   殤侯頻頻点头,「正是如此。」
   「夜明珠在哪儿呢?拿來我瞧瞧。」
   殤侯露出一絲尷尬:「那夜明珠晶莹剔透,本侯賞玩时大意失手……」
   「碎了?」程宗揚扼腕叹息,「可惜可惜!那夜明珠內藴藏有大量真元,君侯若是吞服,功力提升一倍也不在話下。」
   吹牛誰不会啊。你吹我是天命之人,我也不跟你客气,希望你下次有运气再弄到一顆灯泡直接吞服,看你这么厉害的样子,吞下去也死不了。
   殤侯痛惜地捋了捋鬍鬚,為自己弄碎那顆夜明珠后悔不已,良久,他摆了摆手,「事已至此,后悔何益!你且來試試这件神物。」
   程宗揚莫名其妙,「什么神物?」
   「就是这件。你若能过得这道測試,便是天命之人,往后荣华富貴……」
   程宗揚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侃侃而言的殤侯,然后吼道:「你讓我摸它?触电自殺很好玩嗎?干脆一刀砍死我还痛快点!一摸就燒成火球?你試試,还能变成焦炭呢!」
   殤侯寒声道:「你試还是不試?」
   「不試!」程宗揚一口回絕。開玩笑,都死了一百多个人了,我可不想去当第一百六十八个倒霉蛋。
   殤侯目光变得森然。他虽然端坐面前,程宗揚却覺背后升起一股寒意。他威嚴的身影彷彿无限伸展開來,将自己籠罩在无边的阴影下。一股巨大的压力凌空落下,令自己呼吸都為之阻塞。
   程宗揚渾身冷汗淋漓。殤侯目光停在臉上,彷彿直透心底,将自己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程宗揚握緊匕首,就在他支撑不住正要出手的刹那,殤侯的面孔突然古怪地扭曲起來。
   程宗揚張大嘴巴,看着那位威嚴尊貴的殤侯面孔变得越來越熟悉,直到自己油然升起一股想打人的冲动。
   「老头!」程宗揚怪叫道:「你什么时候把鬍子染黑了?还換了这身衣服?冒充殤侯?不怕殤侯整死你啊?」
   接着程宗揚倒抽一口凉气,「我干!你不会就是殤侯吧?」
   殤侯手掌在几上一按,那盞清茶除除升起。不是茶盞升起,而是里面的茶水保持着盛在盞中的形態,完整地升到空。
   他傲然道:「世间哪里还有第二位殤侯!」
   程宗揚愕了一会儿,然后不客气地擠進去,渾身又是泥又是水地往他面前一坐。拿起炉火上的茶壼給自己沏了杯茶:「老傢伙,这么好的茶你也不給我一杯,一点待客的礼数都沒有!」
   「嘿嘿,」殤侯一点都不生气,反而露出朱老头的本色,笑咪咪道:「小程子,你就别装了,剛才是不是吓着你了?」
   「可不是嘛,我都吓傻了。」程宗揚灌了一口茶,一臉誠恳地說道:「千万别告訴我这是梦。这要是梦,我肯定先捅死你!」
   「瞧你說的。这怎么会是梦呢?」殤侯一臉得意地說:「嘿嘿,小程子,你也有怕的时候啊?」
   「你就樂吧。」程宗揚把茶盞一丟,「冒充什么朱八八……你怎么不叫猪公公呢?」
   「这朱八八的名字可是我从星相推算出來的,是不是很有天子之兆啊?」
   「屁!他叫朱重八!后來还改名了。」
   程宗揚沒好气地說完,堂內的气氛突然变得詭异起來。
   朱老头收起嘻笑,緩緩道:「还有呢?」
   自己一时大意說漏了嘴,那个朱重八朱元璋,恐怕这会儿还沒有出生呢。
   程宗揚打了个哈哈,「还能有什么?老头,你把我騙到这儿,安的什么心啊?」
   殤侯拿起茶盞,忽然长声吟道:「碧玉瓯中翠波起,黃金碾畔綠尘飞!」
   声音剛勁有力,帶着殺伐决断的金石之音。程宗揚心头剧震,长吟声落入心底,使他渾身的毛髮都竪了起來。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0-8-31 08:09 PM 編輯 ]

殤候是明朝開國君?:smile_41:

          《六朝清羽記》十三
六朝清羽記13 第一章   
   那一刻,对面的老者流露出王侯般无尽的威嚴气度。他神情肅然,沒有半分嘻笑之態,完全是与生俱來的驕傲与高貴。程宗揚終于相信,对面这位是真正的帝王貴胄,而不是那个一臉欠揍的朱老头。程宗揚完全收起心底那点輕視,挺直身体,正視面前的殤侯。
   鐫刻着龙紋的銀壼在炉上发出“滋滋”的輕响,白霧从壼口裊裊升起。竹帘外,雨点从檐角和竹叶上滴落,傳來淅瀝瀝的雨声,堂中光綫漸漸暗了下來。
   殤侯潑去残茶,用竹匙从紙囊中取出濃綠的新茶,放在一張白紙上,拂去細碎的茶末,投入紫砂壼中。然后拿起銀壼,湖入沸水。他手极穏,湖入的沸水正与壼口平齐,卷緊的茶叶微响着舒展開來,絲毫沒有溢出。
   殤侯拿起紫砂壼盖,撇去壼口的細沫,盖好,用沸水淋在壼上。茶沫順着壼身冲下,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隨即飄散出來。片刻后,壼身水迹干涸。殤侯用沸水淋过茶盞,重新斟了两杯,递了一盞給程宗揚。舉止从容不迫,顯然有大把时间等待他的回答。
   程宗揚拿起茶盞喝了一口,然后苦笑道:“知道我身份的两个人都死了。殤侯确定要听嗎?”
   光綫愈发暗淡,殤侯的身影彷彿墨色的剪影一样模糊不清,只有指上翠戒一点碧綠的光澤,不停流动。
   程宗揚叹了口气。“我來的地方,确实跟跟們这里不太一样。”
   对于自己的经历,自己不是不想說,而是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犹豫片刻,程宗揚道“但殤侯把我当成天命之人,那就錯了,我确实知道一些事情,可这个世界和我所知的相比,几乎完全改变了。比如六朝,我就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秦、汉、晋、唐、宋与昭南,是為六朝,”殤侯淡淡道:“共奉汉室為天子。”
   程宗揚偏着头想了一会儿,“和战国七雄有点像,我知道的是秦后有汉,汉后有晋,然后是唐、宋,一个接一个。那个昭南,我連听都沒听說过。”
   殤侯道:“你可知六朝兴亡?”
   程宗揚摇了摇头,“知道一点,但不那么詳細。而且我說过,这个世界和我知道的几乎全然不同。就好比一盤棋,我看过一場終局,知道那一局誰胜誰負,但現在这局有太多落子和我所知的不一样。殤侯想知道这局棋誰胜誰負,我可一点忙都帮不上。”
   “世事如棋,兴亡过手。棋局虽然不同,棋子总是那些而已。”殤侯慢慢飲了口茶,“你当日看到我手下的秦檜与吴三桂而色变,他們是什么人?”
   程宗揚老实答道:“史上数一数二的大奸賊。”
   殤侯拿着茶盞的手停在半空,片刻后皺起眉头。“秦、吴二人追隨本侯多年,一个机敏灵动,一个忠直耿介,如何会是奸惡之人?”
   程宗揚笑道:“一直跟着你当然是好人,他們想作奸人都沒有机会吧。”
   殤侯沉吟片刻。“秦吴二人秉性本有不足,秦檜灵敏有余,志浅易变:三桂血勇性激,易走极端。时移事易,不足為怪。但志節不移者,也大有人在。”
   程宗揚連連点头,人的作為与环境息息相關,沒有人是天生的大奸大惡。汴京城陷时,秦檜曾冒死上書,請求金軍保全趙氏。吴三桂年輕时帶着二十名家丁就敢闖入万軍之中,血战救父,时称勇冠三軍,孝聞九边。这两个人如果当时就死掉,留下的肯定是忠孝之名。不幸的是他們两个都活得长了点,曾有的忠义之行完全被后來的奸惡作為掩盖。
   易地而处,把自己換到秦檜和吴三桂的位置上,未必会比他們做得更好。但如果換作文天祥和史可法,絕不会像他們一样為后世唾弃。英雄之所以為英雄,是因為能经得起考驗的人太少。說到底,自己只是个凡夫俗子,難以抗拒太多的誘惑和慾望。
   殤侯往銀壼中重新添入泉水,用鉄箸撥动炉內的炭火,似乎陷入沉思。程宗揚游目四顧,堂外夜色漸濃,墻內一叢翠竹犹如濃墨繪成,廊外种滿蘭花,綠叶蕨蘿。从外面怎么也難以察覺这个看似荒蔽的山村,竟有这样幽雅深邃的景致。
   程宗揚一拍額头,从背包中取出一張白紙:“这信是給殤侯的吧?咦?怎么还沒字呢?”
   烛光亮起,映出一页素紙。这是从黑鴉使者身上得到的信箋,原來以為是送給鬼巫王,現在看來,殤侯才是真正的收信人。
   殤侯拿起茶盞,微微一晃,然后潑在箋上。空无一字的素箋立刻顯露出滿紙龙飞凤舞的字迹,彷彿剛写成一样的墨迹淋漓。
   殤君鈞鍳:当日一别,已垂廿載。昔年之誼,縈縈在心。圣教巫毒两支,殤君独得毒宗之秘。往昔岳賊肆虐,吾宗大樹飄零,星流云众,忧及殤君,思慮滿怀。
   聞君駐節南荒,如今枝盛叶繁,愚兄不胜欣悅。令徒鬼巫,天資明敏,心志堅毅,堪称一时雄强。愚兄僻居大澤,愧无俊杰之士,每思至此,常怀耿耿。甲子玄秋,乃吾教廿載共祭。若得殤侯麟趾相降,愚先自当掃榻相迎。拳拳之心,君当念之。
   文后沒有落款,只有一个黑魔海的標記。
   程宗揚道:“什么廿載共祭?”
   殤侯拿着那張信箋,一言不发,良久道:“每二十年,黑魔海巫毒两宗要共同祭祀历代祖师,决定教中要事。”
   信中文字虽然不多,但写得情真意切。程宗揚笑道:“原來黑魔海那位是殤侯的师兄,他写得这么客气,看來对殤侯很佩服啊。”
   殤侯指尖一弹,那張素箋飞入炉火,化為灰燼。他淡淡道:“佩服不敢当,我这位师兄,一輩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想讓我死。”
   程宗揚一怔,“不会吧?”
   “你以為他信中是在与我客气嗎?”殤侯冷冰冰道:“二十年前,他設計謀,率众圍攻本侯无果。結果本侯离開黑魔海,沒有死在他手下,所以他心怀耿耿,思慮滿怀。他引誘阿巫投入黑魔海,讓我最好的弟子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嘲諷他是一时雄强。他称自己手下沒有俊杰之士,邀我甲子立秋前去共祭,其实是說他实力已经恢复,問我敢不敢去送死!”
   殤侯冷冷道:“看來当日姓岳的沒有把他們斬尽殺絕。如今羽翼丰滿,又敢向本侯挑衅。”
   程宗揚沒想到这封信背后还隠藏着这么多的恩怨。殤侯的衛隊自己见过,真打起來,整个南荒都沒有对手。而且殤侯与云氏商会關系不浅,看他的舉止作派,在六朝的背景也极深,已经被岳帥打残的黑魔海有什么本錢敢向他挑战?
   程宗揚忍不住問道:“黑魔海不是被岳帥連根拔起了嗎?難道現在的势力还很强?”
   殤侯拿过一条絲帕抹凈手指,隨手将絲帕投入炉火中。“当日与武穆王一战,我那位师兄身边能逃生的不过四、五人。你說他的实力如何?”
   程宗揚估算一下,黑魔海被岳帥掃蕩是十八年之前,逃生的不过四、五人,每人收十名弟子,也不过四、五十人。四、五十人可一点都不多,不用說太乙真宗那种大教,就是大一点的商会也不只这么点护衛。十八年的时间并不长,程宗揚还記得,小香瓜这样的水准就花了九年时间。如果他們招的弟子都是十歲左右,現在二十八歲,按正常進度推算,能不能打得过易彪都難說。難道黑魔海有什么速成的方法?
   程宗揚道:“黑魔海培養一个高手要多长时间?”
   殤侯反問道:“什么是高手?”
   程宗揚苦笑道:“你問我,我問誰去?行了,老头,你就别賣關子了。給我說說你們这里武功等級是怎么划分的?凝羽說我的修為在二、三級之间,我覺得自己已经很不錯了,这个算不算高手?”
   殤候道:“天下武学淵源各异,以修為深浅划分,可分為九級。五級以上者方可称為高手。你从武二手中学得白武族的五虎断门刀,又修習太一经……”
   “什么太一经?”程宗揚打断他。“我練过太一经?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殤侯大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他的疑問,只道:“你如今的修為較之凝羽还略遜一筹,不过是平常而已。”
   凝羽是三級上的修為,小香瓜与自己不相伯仲,吴战威和易彪也不比自己高太多。看來一般行走江湖和軍伍中的好手,大都是这个水准。
   眼前的殤侯虽然气度凛然,但他扮成朱老头跟自己混了一个多月,大家可以算是熟人。程宗揚也不客气,揶揄道:“就算我是三脚猫,你那位最好的弟子可跟我打了个平手。侯爺調教弟子这水准,似乎不怎么样啊。”
   殤侯哼了一声。“若非鬼王峒的積尸之气,哪里还有你說嘴的机会。”
   “你說那些死气?”程宗揚拋出心底的疑惑,“王大将軍說我身上的生死根能化死為生,但只是把死气轉為生机,不能直接轉為內功修為。為什么我在鬼王峒吸收的死气就能直接施展出來?是不是王大将軍說錯了?还有,死气和生机是怎么回事?”
   殤侯道:“你吸收的那些死气,如今还在嗎?”
   程宗揚摇了摇头,离開鬼王峒后自己嘗試过凝煉九阳真气,但凝煉出第二个光球就吃力万分,第三个說什么也聚不起來。
   殤侯忽然道:“人生前与死后有何差别?”
   程宗揚一怔,然后說道:“差别那就大了。死人不能哭不能笑,不能吃不能喝……”
   “活人无非是皮肉骨血,死人也无非皮肉骨血,”殤侯道:“你告訴我,活人与死人差别在何处?”
   程宗揚啞口无言。从物質上說,死人和活人都是一堆化学元素,不见得死人就比活人少了什么物質。死人比活人只少了一样东西!生命。但生命是什么?
   程宗揚試探道:“你說的是生机?”
   “是气。”
   殤侯在案上写了一个“气”
   “这才是修行者所言的气字。气者,无形而有形。眼不可见,耳不能聞,鼻不能嗅,舌不可嘗,手不可触,是為无形。有形者,舉手投足哀哭歌笑,无不為气所使。一旦气尽神散,便手不能舉,目不能視。此时气断神絕,真阳外溢,皮肉骨血未变,少的便是这个气。”

   程宗揚明白了一些,死人和活人差的那一口气,原來不是呼吸的空气,而是看不到摸不着的气。有了它就是有生命能跑能跳的活人,沒有它就是死人。
   “那么死气,就是人死的时候从人身上散失出來的?”
   “不錯。无論修行之人,还是鬼狐精怪,一生汲汲以求的,也就是这个气字而已。”殤侯上下打量他几眼,“你这小子身上竟然有生死根,能捕捉人死时散出的元气。哼哼……”
   程宗揚不滿地說道:“侯爺,你要眼紅,也讓雷劈一下試試。”
   殤侯哼了两声,才悻悻道:“命之将絕,气从人体流散,是為死气。这种气息很快会化入天地万物,一旦死气郁積,多有凶煞妖魅,所以有凶地、凶宅。”
   “我的生死根,就是能把这些东西都轉化成你說的气,”程宗揚道:“可你說了这么多,还沒說我在鬼王峒如何将它直接变成真气,把你最好的徒弟都打得灰头土臉呢?”
   殤侯大袖一拂,指向南方天际,“星辰分野,南荒為南宫朱雀,而鬼王峒便是朱雀之眼。”
   程宗揚想起他說过,南宫朱雀七宿中,鬼宿位置正是朱雀的眼睛。鬼宿中间似云非云,似气非气,称為積尸气,而它对應的又是鬼王峒……
   “鬼王峒上應天象,平常很快流失的死气在峒中積蓄下來,所以峒中会死气弥漫,磷火叢生。”殤侯道:“不过你在鬼王峒吸取的死气与外界不同,虽然能轉為真气直接施展,却无法化為己用、提升修為,此所謂有所得必有所失。”
   難怪自己在鬼王峒吸收死气像喝可樂一样輕鬆,不过自己平常吸收死气,為什么又是头痛,又是惡心,厉害的时候还会嘔吐,感覺就像吃了髒东西一样?
   程宗揚把自己的疑惑說出來。殤侯露出朱老头的嘴臉,笑咪咪道:“是不是和怀孕很像啊?”
   “你去死吧!”
   殤侯持了持鬍鬚,“人死之时,悲、怒、怨、忿尽数散出,你要若无其事才奇怪呢。”
   程宗揚小心翼翼地問道:“你說死气郁積会有凶煞,会变成凶地、凶宅,我不会有什么問題吧?”
   “你覺得有什么异样?”
   程宗揚沉默了一会儿。“殺人本來應該緊張,很害怕,总之心情激动才正常,可我殺死对手的时候,一点感覺都沒有。甚至看到有人殺自己的亲生母亲,我都沒感覺。这样是不是有点变態啊?”
   殤侯叹道:“你有生死根的那一刻起,死亡对你而言已经不足惧。”
   程宗揚还要再說,殤侯打断他。“你此番來找本侯,所為何事?”
   程宗揚怔了一会儿,叫道:“冰蠱!”
   只顧說話,差点把这件要命的事給忘了。
   “老头儿,你还会解蠱?”程宗揚看着他拿出炉后盛水的橡木桶,往里面倒了一碟白色的粉末,一点都不当回事的隨便攪着,有些不放心地警告道:“我就一条命,你可别胡來啊。”
   殤侯翹起鬍鬚,鬚下那顆珍珠左右乱晃,气哼哼道:“客气的时候叫君侯、侯爺,不客气的时候就叫老头儿,本侯的身份豈是讓你乱叫的!”
   “行了。我沒叫死老头已经給你面子了。嘖嘖,你还真是装龙像龙,装狗像狗。朱老头嘴臉一看就讓人怒从心头起,惡向胆边生,恨不得抽你几个耳光才过癮,怎么練出來的?”
   殤侯嘿嘿一笑:“你怎么知道哪个才是真的我?”
   他表情一变,虽然身着华服、头戴玉冠,活脫脫就是朱老头的面目,就像撿了华丽衣服穿上的乞丐。
   程宗揚道:“謝艺說你身上有佛门的功夫,你不会真当过和尚吧?”
   殤侯叹道:“当和尚那段日子,是我此生最輕鬆的时候啊……”言下不胜唏噓。但程宗揚还沒來得及感动,緊接着他就嘿嘿一笑,“小程子,把桶里的水喝了吧。”
   程宗揚倒抽了一口凉气。“老头,你露出这样的嘴臉,我怎么覺得脖子后面直冒凉气呢?不会是又想害我吧?”
   殤侯亲切地說道:“本侯什么时候害过你了?莫担心莫担心,冰蠱这种雕虫小技,本侯舉手便可以破去。”
   程宗揚嘀咕道:“这不会是你的洗脚桶吧?”說着他拿起橡木桶,滿滿喝了一口,然后“噗”的一口噴了出來。
   “呸呸呸!”程宗揚叫道:“殺人啊!放了这么多鹽!”
   殤侯笑咪咪道:“本侯知道你要來解冰蠱,才备了这些上好的精体,足有一斤三两。别怕别怕,只要喝下去,你肚子里的冰蠱就大虫化小,小虫化了。”
   程宗揚一咬牙,捧着木桶,把里面的鹽水喝了个干干凈凈。
   “坐好!”
   殤侯低喝一声,一瞬间鬚髮飞揚,流露出逼人的气势。那只戴着翠戒的手掌伸來,拍在程宗揚腹部。
   程宗揚渾身一震,只覺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从他掌中透出,周身的血液都彷彿凝固。程宗揚狠狠打了个冷顫,剛喝下去的水似乎在胃里迅速凝固成一个硬邦邦的冰团。他咬緊牙關,身体禁不住战栗起來。
   片刻后,殤侯收回手掌。程宗揚立刻彎下腰,直着喉嚨開始嘔吐。
   已经凝結成冰块的咸水从他喉中一块块滾出來,像石子一样掉在地上不停滾动,隠約能看到冰块中細小的蠱虫蠕蠕而动。
   看着程宗揚狼狽的样子,殤侯得意地持着鬍鬚。“咸水結成冰,比尋常冰块更冷。若非如此,怎能把这些蠱虫从你血中誘出來?”
   “嘔……”程宗揚喘着气道:“死老头!你敢阴我,嘔……咳咳,一碗水就够用,你讓我喝半桶!”
   “这才吐得干淨嘛。”殤侯神情自負,神采飞揚,得意地說道:“若非本侯的玄冰掌收发自如,怎么能使出这般巧妙的破蠱絕技!”
   “嘔……”
   程宗揚用了一頓飯时间,才把半桶咸水吐了个干干淨淨,喉嚨像被凍傷了一样又冷又痛。
   糾結自己多日的冰蠱就这样輕易解除,程宗揚反而有些不敢相信。良久,他喘了口气,把那些聚滿蠱虫的冰块踢到一边,然后喝了盞熱茶才驅走身上的寒意。
   殤侯撿起一块冰块在烛火下審視片刻:“給你下蠱之人,心腸不是一般的歹毒啊……”
   程宗揚摸摸頸后的烙痕,悻悻道:“那妖婦,总有一天,我要她好看!”
   殤侯道:“五原城一个寡婦,要处置她还不易如反掌。”
   程宗揚心里一动,这老头怎么突然发起好心,透出要帮自己收捨苏妲己的口气?他一门心思找什么天命之人,肯定不会是覺得用高压包电人很好玩吧?
   程宗揚笑道:“要对付她,我一个人就够了。”說着他岔開話題,“如果說高手,武二郎算一个吧?”
   殤侯毫不在意:“武二可以算一个。但商隊真正的高手只有一人。”
   “謝艺?”
   “不錯。”殤侯道:“他修為已臻于六級,达到通幽的境界,已可上窺第七級归元之境。如果他不是四处尋訪週游,而是潜心修練,足以称雄一方。”
   謝艺功夫沒話說,但称雄一方是不是有点过了?第六級比自己只高三級,似乎也沒高到哪儿去……
   程宗揚道:“第六級就这么厉害?”
   殤侯正容道:“世间習武者何止千万,但能修練到第五級入微之境的少之又少,絕大多数人終其一生也是五級以下的修為。謝艺若能修至归元之境,天下能和他比肩的,不过百余人而已。”
   程宗揚疑惑地說道:“修行不就是閉着眼讓真气在经脉间打轉嗎?為什么練第五級的这么少?”
   “雨停了。”殤侯望着窗外,然后站起身,“來,陪本侯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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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即是話就嚟完結,唔好卦,希望有十四、十五.......十九...............三十章就冇得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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