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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記第1﹣31集、六朝雲龍吟第1-17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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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程宗揚沉肩側身,卸去力道,踉跄退了幾步。潘金蓮面沉如水,右手一把扯住樂明珠,左手一甩,將一個肥頭大耳的和尚丟在地上。
信永狼狽地爬起來,陪著笑臉道:“果然是鶴羽劍姬!好功夫!好功夫!”一邊猛拍馬屁,一邊趕緊躲到程宗揚身後。
程宗揚一看就知道自己的把戲被戳穿了,他打了個哈哈,“信永方丈的傷勢已經痊愈了?”
“托福!托福!”信永道:“潘仙子妙手回春,貧僧修為已經恢復了兩成有余。”
程宗揚怕他吹破牛皮,連忙道:“潘仙子,武二……”
潘金蓮鳳目生寒,咬牙道:“無恥敗類!”
樂明珠怯生生道:“師姊……”
潘金蓮厲聲道:“你再說一個字,我就把你這個小笨瓜從橋上扔下去!”說罷拉起樂明珠,飛身掠起。
樂明珠一臉委屈地扁著嘴,不住回頭張望。程宗揚倒是想追,可看潘姊兒一掠數丈的輕身功夫,馬上就死了這條心。
“大哥,”信永伸出頭來,誠懇地說道:“我啥都沒說!”
眼看自己白嫩可愛的小香瓜,剛啃了一口就飛掉了。程宗揚心裡這別扭,想給這禿驢一記耳光解恨。
半晌,程宗揚歎了口氣,拍了拍信永的肩膀,“謝了。”
“大哥,你去哪兒?”
“過橋。”
程宗揚剛一舉步又停下來,從包裡抓了把零食,拿了瓶礦泉水遞給信永,然後擺了擺手,轉身踏上奈何橋。
周飛一聲斷喝震退守橋力士的壯舉,毫不意外地引起轟動,無數人視為畏途的奈何橋從此變成通途,讓所有來到太泉古陣的尋寶者都驚呼連連。
程宗揚穿過奈何橋時,另一端已經聚滿了人,原本沒有加入周族的,這會兒都覺得跟著周少主能大撈一筆,放下架子與周族結盟。已經加入周族的,如今更是趾高氣昂,深覺自己跟對了人,大發橫財指日可待。
程宗揚本來想找周飛問個明白,剛擠到跟前,還沒開口便調頭就走。人群間幾個默不作聲的漢子,赫然是蒼瀾的外姓人。
橋上同樣有外姓人蹤影,有幾個蹲在橋頭仔細觀察那道白線。那白線在陽光逐漸變淡,看來要不了多久便會消失。程宗揚暗暗後悔,自己一時沖動,趕來想弄清周飛的底細,結果忽視了一路追來的外姓人。
這會兒想回去是不行了,橋上橋下都有外姓人,待在這裡,遲早要被他們發現,程宗揚索性趁著人多,往前走去。
層層叠叠的立交橋在頭頂交錯縱橫,高不見頂。程宗揚這次沒有再踏上迷魂橋,而是隨著人群從橋下趕往第十層入口。
如果周飛真是穿越者……想到這個可能性,程宗揚心頭就禁不住一陣忐忑。自己來到六朝已經一年多了,對這個世界已經不再陌生。可是對六朝每多一分了解,心底就多一分困惑。這個倒影般扭曲的世界似乎陷藏著太多秘密,可自己看不清,摸不著。自己的困惑無人能夠解答,連交流也成為奢望。
程宗揚能感覺到,隨著在六朝停留的時間越來越長,自己也越來越像一個六朝人,而自己曾經的記憶漸漸變得模糊。有時自己都有種錯覺,仿佛從前的經歷僅僅是一個夢境,紫玫、段強、飛機……那些全部都是幻覺,根本就沒有真實發生過。
程宗揚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渴望與人交流,自己有太多的困惑需要傾訴,太多的疑問需要印證。但這些需要一個與自己有著相同背景的穿越者。
程宗揚腦中亂紛紛,說不清是喜是憂。人群漸漸稀疏,等他驚覺過來,身邊只剩下寥寥數人。前面一個慢吞吞走著,旁邊兩個不緊不慢地跟著他的步子。
程宗揚猛然停步,三人同時生出感應,齊齊停住步子。接著程宗揚縱身向側前方掠出,三人急忙追來,卻晚了一步,眼看著程宗揚掠入林中。
程宗揚一手扣著匕首,獵豹般在林中飛馳。這裡像是一片廢棄的綠化帶,草木茂盛,根本看不到隧道入口的位置。剛才自己只顧想著心事,頭也沒抬地跟著前邊人走,那三名外姓人也狡猾,故意把自己引到僻靜處,顯然是怕人多眼雜,想在暗處神不知鬼不覺地解決掉自己。
身後一陣風聲疾飛過來,程宗揚不用回頭就知道那是一柄短槍。短槍比箭矢大得多,只要自己反手挑中槍鋒,連腳步都不用停。可惜反手接暗器這門功夫,自己從來都沒練過,反手一刀九成九挑不中,被短槍扎個透心涼倒是有點把握。
程宗揚轉身停步,揮起匕首斬落短槍,接著劈手扔出一只圓滾滾的物體。面一名外姓人長刀翻起,一刀將那物體劈開。
“篷”的一聲,金屬罐猛然破開,泡沫飛濺而出。錯愕間,一道冰冷的寒意切入胸口,肋骨一聲輕響,被鋒刃斬斷,鮮血從破裂的心髒狂湧而出。
程宗揚毫不停頓地錯身而過,一邊閃避血跡,一邊心痛那罐可樂。另兩名外姓人各自出刀,從兩側掩殺過來。
程宗揚收起匕首,雙手握住雷射刀狹長的刀柄,真氣一吐,一道電光從柄中射出,隨即將一名外姓人連人帶刀斬成四截。
飄飛的血雨中,程宗揚咬牙一笑,朝最後一名外姓人殺去。那些外姓人雖然悍不畏死,但白白送死的事沒人肯干。眼見這年輕人一刀一個,接連干掉自己兩名同伴,那名外姓人轉身就逃。
程宗揚大喝一聲,“哪裡逃!”
大喝聲雖然響亮,程宗揚腳下卻沒挪動半步。他早已發現,雷射刀保持在電光狀態時,展現的攻擊力完全超過這個時代的認知,就像剛才那一刀,輕輕松松就把對手斬成四段。這種武器根本就是變態的存在。問題是雷射刀對真氣的消耗更加變態,自己只支撐了短短五秒钟,丹田的真氣已經耗盡,如果最後那名外姓人攻來,恐怕一刀就將自己砍翻了。
閃爍的電光逐漸消散,程宗揚微微一怔,看著柄上凝出一截暗銀色的刀身,與以前黑白相間的紋路大相迳庭。仔細看時,才發現紋路並非消失,而是變得更加細密,通體呈現出暗銀的光澤。
也許是自己修為更加精純,才導致刀身的變化吧。程宗揚到現在也不知道哪個才是雷射刀的真實面目,電光狀態下的雷射刀鋒銳異常,但五級巅峰修為也支持不了幾秒钟,根本就是過渡狀態。刀身呈現實體時,雷射刀和一把平常的武器相差不遠,但程宗揚這時感覺到,它應該與持刀人的修為相關,如果自己突破五級,進入六級通幽的境界,雷射刀凝出的刀身會更加堅固。
程宗揚抹了把臉上的血跡,轉身欲走,背後腳步聲響,卻是那名外姓人去而
復返。

程宗揚心頭不由懸了起來。自己這會兒只是個空架子,消耗的真氣至少要幾個時辰的靜修才能恢復,如果不是斬殺兩人,接連吸收兩道死氣,自己恐怕連站都站不穩。如果是別的對手,程宗揚也許直接棄刀投降,等著武二他們趕來,救自己出去。但這些外姓人的殘忍自己已經見識過,如果棄刀,他們八成不會用點穴那麼簡單的手段,如果被他們砍斷一手一腳,還不如拚死一搏。
那名外姓人並沒有靠近,只在遠處惡狠狠盯著他。程宗揚知道他是要盯緊自己的行蹤,等待其他人接應,可惜知道歸知道,自己這會兒撲過去把他殺了,那是千難萬難。
程宗揚有心無力,外姓人有力無心,局面一時僵持下來。可自己是虛,對方是實,僵持的結果只會對自己不利。
程宗揚拔出珊瑚匕首,真氣運轉間,一股刺骨的寒意湧入丹田,已經枯竭的經脈略微多了幾縷真氣。程宗揚冷笑一聲,轉身離開。
就在這時,林中轉出一名頭陀。他雙目深陷,眉骨高突起,干瘦的身體包著一塊髒兮兮的白布,皮膚黝黑,一手持著竹杖,肩上背著一只布囊,下面赤著雙足。
剛一照面,程宗揚正奇怪這裡會有一個頭陀,忽然人影鬼魅般一閃,那頭陀悄無聲息地掠近,接著蓦然挺起竹杖。程宗揚已經是強弩之末,這一下竟沒能躲開,被他一杖刺進肩窩,鮮血頓時飙出。
盯梢的外姓人轉身就逃,那頭陀干瘦的身形如同一個跳動的影子,在林中忽隱忽現,片刻後,遠處傳來一聲慘叫。
一連串的變故讓程宗揚都有些糊塗,直到聽見慘叫聲才急忙按住傷口,勉強撐起身體避往林中。
那名頭陀似乎只是路過,並沒有折回來殺人滅口。程宗揚靠在樹後,沉心靜氣,緩緩吐納。
這會兒冷靜下來,程宗揚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實在太沖動了。太泉古陣充滿危險,這是自己早己知道的,結果一時失去理智,就接連陷入險境。可以說,從看到那條行人線開始,自己就犯了一連串的錯誤。
周飛可能是穿越者,或者可能有穿越者的知識——這一切僅僅是個可能,自己就頭腦發熱,急切地想與對方交流。即使周飛真是穿越者,難道自己會迫不及待地亮出身份,大家抱頭痛哭?最大的可能,也許是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程宗揚現在已經不像初入六朝時那樣天真,他完全可以想像,一個與自己有同樣背景的穿越者,可能意味著是同伴,但更可能意味著是對手,自己最危險的對手。
程宗揚暫時把周飛放到一邊,開始分析自己目前的處境。按路程來算,自己雖然在雨林花費了太多時間,但很幸運的被傳送到第三層。自己趕到奈何橋時,蕭遙逸、武二、朱老頭、徐君房,還有小紫都沒有出現,如果他們被傳送到第一層,現在還在路上也不奇怪。
可惜自己穿過奈何橋犯下一個大錯。在那些外姓人的監視下,自己很難折回去與蕭遙逸等人會合。現在自己等於是獨自處在外姓人的包圍中,隨時可能遇到危險。
拋開周飛穿越的迷思,程宗揚頭腦變得靈活起來。他立刻想到,剛才的頭陀很可能就是娑梵寺追逐的目標。那頭陀身上帶著從佛門諸寺手上搶走的舍利,因此才一言不發,痛下殺手。也正是因為他急於甩掉群僧,自己才撿了一條命。
遇見那名頭陀只是偶然,真正的威脅還是來自於那些外姓人。程宗揚不知道他們往太泉古陣投入了多少人力,但顯然比以前要多出許多,即使蒼瀾所有的外姓人如今都在太泉古陣,自己也不會意外。

程宗揚盤算許久,最後站起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第十層的隧道入口肯定是外姓人重點監視的位置,自己只要露面就會被他們盯上。重新回到橋頭,也是同樣的結果。現在自己最要緊的,是找一個安全的地方,盡快調息入定,恢復體力。這樣的地方,太泉古陣肯定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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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在空曠的水泥管道中回蕩,程宗揚拿著一顆核桃大小的夜明珠,藉著珠身的瑩光往管道深處走去。
遍布太泉古陣的下水道幾乎構成一個地下世界,以前曾經也有探險者進入下水道尋寶,但運氣最好也是無功而返,倒霉一些的,就此消失也不奇怪。既危險又沒有收獲,久而久之,這些下水道就被人無視了。
陣內的下水道寬窄不一,小的需要伏身爬行,大的足有幾層樓高,宏偉的規模讓人懷疑它們真的就是下水道。程宗揚一邊走,一邊抬頭張望,最後在一道豎井旁停下腳步。
豎井直通地面,抬起頭便能看到陽光從井蓋的柵欄射入。豎井下方是一條主管道,高度超過五米。而在井壁上方,有一排圓形的洞口,一旦天降暴雨,雨水將從這些支流進入主管道。這個位置離地面不遠,便於通風,開口又在高處,隱蔽性也是一流。程宗揚拔出珊瑚匕首,費力地爬進洞口,在裡面盤膝坐下,然後閉目凝神。
隨著氣輪的運轉,真氣宛如涓涓細流,在經脈中流淌。每循環一周天,就恢復一分。程宗揚閉上眼,逐漸進入物我兩忘的境界,真元緩緩恢復。
不知過了多久,管道內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名大漢道:“沒人啊?孫哥,不會是找錯地方了吧?”
那位孫哥道:“就是這兒。咱們等會兒看看。”
腳步聲在不遠處停下,過一會兒,那名大漢小聲道:“孫哥,真是幫主找咱們?”
“哥哥還能騙你?”
“孫哥,我不是這意思,我是說……”大漢期期艾艾,半晌沒說出口。
孫哥不耐煩地說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大漢心一橫,壓低聲音道:“孫哥,何幫主待咱們是不錯,可咱們現在都是周少主手下的人……”
“沒錯啊,怎麼了?”
“我覺著吧,在周族,比咱們在洛幫可風光得多。以前在幫裡,雖然沒少拿錢,可整天累死累活的。在周族不用撐篙,不用拉纖,比以前可輕松多了。”
孫哥沉著臉道:“姜勇,你什麼意思?幫主叫咱們,你不想來是吧?”
“孫哥開口,兄弟肯定要來。不過這事……是不是要給大主灶說一聲?畢竟咱們剛加入周族不是?”
孫哥瞪著他,片刻後,忽然“嘿嘿”低笑起來,“哥哥沒看錯人,你平時不聲不響,可心裡有數。實話告訴你吧,”孫哥壓低聲音,“我這趟來,是龐執事的吩咐。”
“龐執事?”
“沒錯。何幫主雖然是咱們幫主,可洛幫都沒了,幫主還頂啥用?何幫主留的暗號我是頭一個看見的,轉頭就禀報了龐執事。龐執事吩咐我把暗號擦了,別讓旁人知道,然後來看看是不是真是何幫主。”
大漢精神一振,“龐執事是要……”
孫哥打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低聲道:“我怕自己搞不定,才叫上你。這次事要辦成,可是大功一件,咱們在周族也算立住腳了。”
“可咱們兩個,也不是幫主的對手啊……”
“這你放心,龐……”
孫哥還沒說完,就趕緊閉上嘴。
何漪蓮的身影從遠處出現,她謹慎地看了片刻,然後道:“孫義?姜勇?”
孫義一臉驚喜地說道:“幫主!”
“就你們兩個嗎?”
姜勇趕緊道:“我們一看見幫主留的暗記就立刻來了!”
“其他人……”何漪蓮猶豫了一下,“都已經加入周族了?”
姜勇道:“那都是副幫主他們幾個的意思。”

“什麼鳥周族!”孫義拍著胸口道:“我們兄弟只認幫主一個!”
何漪蓮露出一絲笑容,慢慢走了過來,她臉色蒼白,雖然努力保持鎮定,可眼中的驚惶藏也藏不住,似乎正處於極大的危險之中。
“你們兩個很好。”何漪蓮道:“果然是忠心耿耿,有勇有義。”
孫義道:“幫主,你怎麼在這裡?來,先喝口水吧。”
何漪蓮接過他遞來的竹筒,拔下塞子,正要喝下,忽然自失地一笑,“我洛幫幾十條好漢,應召而來的只有兩人……”她提高聲音,像發誓一樣道:“等回到洛都,一人給你們一把交椅!”
“幫主別這麼說!”姜勇拍著胸膛道:“我們都是幫主的人,為幫主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赴湯蹈火倒是用不著,”何漪蓮目光一轉,輕笑道:“你們兩個既然跟著我,少不了你們的好處。”說著她回頭道:“蘭兒,出來吧。”
兩人睜大眼睛,看著幫主身後一個白艷的身影。
何漪蓮挑起唇角,“怎麼?你們不認識嗎?”
孫義咽了口吐沫,“這是青葉教的……尹夫人?”
“便宜你們了。”
何漪蓮輕輕一推,把尹馥蘭推到兩人面前。這位青葉教教主夫人此時只穿著一條肚兜,白生生的玉體大半暴露在外。從井蓋透入的陽光灑在身上,肌膚閃動著白膩的光澤。她微微抬著頭,臉上帶著茫然的笑容。
何漪蓮道:“青葉教已經沒啦。這位尹夫人在太泉古陣輸光了盤纏,無以為生,便把自己賣到我們洛幫,為奴為婢。是不是啊?蘭兒。”
尹馥蘭柔聲道:“是。”
何漪蓮轉頭笑道:“你們兩個是我得力手下,又忠心耿耿,尹夫人早就想巴結你們呢。”
姜勇“咕咚”咽了口吐沫,“啊?”
孫義有些不相信地說道:“巴結我們?”
“她現在是幫裡的奴婢,不巴結你們還能巴結誰?”
何漪蓮貌似從容,心裡卻憂急如焚。洛幫被周族吞並的事,她也略知一二,如何不知道這是龐白鴻和嚴森壘的指使?洛幫和青葉教能夠立足,全是廣源行在背後支撐,如今兩幫都已不復存在,她和尹馥蘭也成為棄子,為了給周族讓路,被人暗中下手除掉也並非不可能。
何漪蓮自問在洛幫經營多年,總會有幾個足夠忠誠的手下,沒想到自己留下暗記,卻只來了兩個小腳色。但何漪蓮此時已經無可選擇,只能用盡辦法來拉攏這兩個手下。
何漪蓮對尹馥蘭道:“我這些手下也見過你多次,可都隔著衣服,哪裡看得清楚?如今你到我幫中為奴,便讓他們看個仔細。”
尹馥蘭解下肚兜,露出一對雪乳。
"羞處也讓他們觀賞一番。”
尹馥蘭聽話地轉過身,兩手抱著屁股,然後彎下腰肢,將羞處綻露出來。
孫義本來還盯著何漪蓮手中的竹筒,為她半晌沒喝而心裡發急,這會兒直看得眼花缭亂,脖頸漲得通紅,口鼻呼呼地喘著粗氣。
何漪蓮道:“這賤人自願到我洛幫為奴,你們還客氣什麼?”
孫義和姜勇同時伸出手,朝尹馥蘭白花花的雪臀抓去。
一道暗銀色的光芒從天而降,接著刀風暴起,程宗揚從空中騰身躍下,將兩名漢子砍翻在地。
兩人雖是洛幫好手,修為比程宗揚還差了許多,這會兒又全無戒備,頓時斃命。鮮血潑濺在水泥壁上,淌下一片殷紅的血痕。何漪蓮神情大變,卻沒有立即出手,而是退後半步。
程宗揚提起雷射刀,指向何漪蓮。冷笑道:“竹筒裡的水可是龐執事專門給何幫主准備的,何幫主怎麼拿到現在還不喝呢?”
何漪蓮玉手一顫,像被燙到一樣急忙丟開竹筒。
“何幫主怎麼不出手呢?哦,是不是被人制住經脈,無法運氣啊?”
何漪蓮臉色漸漸發白。
“難怪何幫主肯做出這麼不體面的事情,來拉攏手下。”程宗揚踏前一步,“小紫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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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集【第一章】
   巨大的橋墩拔地而起,宛如一片望不到盡頭的森林。無數橋梁縱橫交錯,遮蔽了天空。一行人匆匆從橋下穿過,與頭頂宏偉的建築相比,橋梁陰影籠罩下的人類彷彿螻蟻般渺小。那些人行色匆忙,渾未留意遠處有一雙陰狠的眼睛正緊緊盯着他們的背影。
   盯梢的外姓人像螳螂一樣伏着身,悄無聲息地穿過草叢,他路過的荒草間,埋着一只不起眼的窨井蓋。
   陽光透過井蓋的柵欄,一直向下延伸,最後落在一片陰暗的地下世界中。
   鮮血在冰冷的三合敏土壁上緩緩流淌,兩具屍體一左一右倒在腳邊,臉上還殘留着驚駭的表情。
   程宗揚又重復了一遍,「小紫在哪兒?」
   聽出他聲音裡併沒有惡意,何漪蓮緊張的神情略微放鬆了些,反問道:「你是誰?」
   程宗揚皺起眉,「妳紫媽媽沒說嗎?」
   「哪裡來的紫媽媽?」何漪蓮不悅地說道:「你這般胡言亂語,莫非是個瘋子?」
   程宗揚摸了摸下巴,自己眼看着小紫趁亂將何漪蓮和尹馥蘭劫走,才殺出去接應武二,可何漪蓮似乎根本不知道小紫的存在。難道出了什麼岔子?
   「何幫主為何會在這裡?」
   「怎麼?這裡不能來嗎?」何漪蓮微微抬起下巴,「我從太泉古陣進來便在此地。」
   怎麼可能?程宗揚雖然對太泉古陣還稱不上熟悉,但徐君房說過,從太泉古陣傳送進來,只會隨機出現在前三層。也正是因此,通向第四層的唯一出口奈何橋,才成為探險者難以逾越的天塹。何漪蓮是在撒謊?還是別有緣故?
   何漪蓮忽然道:「你是來尋寶的麼?」
   程宗揚打了個哈哈,「那還是能是別的嗎?」
   何漪蓮微一沉吟,接着展顏笑道:「你運氣真好﹣﹣我今日一進太泉古陣,便在此地找到一只寶箱,既然大家都是尋寶的,不如一人一半如何?」
   「是嗎?那我倒要看看了。」  
   「在這邊,隨我來吧。」
   何漪蓮一邊走一邊像隨意地說道:「我一直在這裡尋找寶物,還沒有出去過,外面想必很亂吧?」
   程宗揚連連點頭,「亂得一塌糊塗。」
   「方才還要多謝你。」何漪蓮道:「沒想到那兩個奸細竟然包藏禍心,敢暗中算計於我。」
   這位洛幫大當家雖然竭力保持鎮定,言談從容不迫,但眼底不時閃過的驚惧卻掩也掩藏不住。自己一出手就殺了兩個人,雖然是叛徒,畢竟是她手下,她非但隻字未提,反而刻意向自己示好,還拿出乎分寶物這種誘鉺……程宗揚一肚子的納悶,隨口應道:「正好遇上。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嘛。」
   程宗揚一邊說,一邊四處打量,目光移動間,不可避免地落在旁邊一具白艷的胴體上。尹馥蘭身無寸縷,赤條條跟在女主人身後,兩條白生生的美腿優雅地邁着步,纖腰柔軟地一扭一扭,豐滿的雪臀微微顫動,肉感十足,充滿活色生香的艷態。
   這位早早就死了丈夫的教主夫人艷名遠播,能一手把持青葉教十餘年,也頗有些手段。但此時她臉上帶着空洞的笑容,目光茫然,像具美麗的傀儡跟在女主人身後。
   「這賤人是天氣生的淫材兒,你若想用,盡管用便是。」
   聽到何漪蓮用不屑而又隨意的口氣說着那個裸裎的尤物,着實能撩拔起人心底最深處的慾望。
   好在程宗揚不是第一次見到尹馥蘭,還能把持得住,打着哈哈道:「還是分了寶貝再說。」
   兩人一前一後走了片劇,何漪蓮她停下腳步,指着角落裡一只黑漆漆的箱子道:「就是這個了。」
   望着那只鐵箱,程宗揚終於放下心來,長出一口氣。
   何漪蓮道:「這箱子有些奇怪,外面看不到鎖鑰,卻怎麼也打不開。你若是能把它打開,裡面的東西我們各拿一半。」
   程宗揚心事一去,整個人都輕鬆下來,笑道:「一人一半?不好吧。」
   何漪蓮一顆心直沉下去,面上還竭力保持鎮定,微微眯起眼睛道:「你想獨吞?」
   何漪蓮暗自戒備,卻聽到那年輕人厚顏無恥地說道:「箱子本來就是我的。」
   何漪蓮心下恚怒,「本以為你是正人君子,原來也是個見利忘義的小人!」
   「對着救命恩人說這話,你虧心不虧心?」程宗揚道:「何況這箱子是我從臨安一路背到蒼瀾,妳以為是無主的?」
   「胡說!」
   「何幫主,妳還沒弄明白呢?」程宗揚道:「太泉古陣不是今天才開啟,而是前天。這裡也不是第三層,而是已經過了奈何橋。何幫主,我看妳也不笨啊,怎麼連自己少過了兩天也不知道呢?」
   何漪蓮瞠目結舌,心底的震驚再也無法掩飾。當初她在鎮上聽說尹馥蘭淪落在販賣水果,趕去大加嘲諷。誰知正得意間卻突然失去意識,醒來時自己便和尹馥蘭待在這處冰冷的洞窟中,身邊只有一只根本打不開的鐵箱。
   何漪蓮對昏迷中的經歷一無所知,只是驚駭地發現,自己雖然行走如常,身體毫無異樣,修為卻蕩然無存,無論怎麼運功,都無法凝聚出哪怕一縷真氣。
   何漪蓮如墮冰窖,再看旁邊的尹馥蘭修為還在,心下更是慌張。她與尹馥蘭結怨已久,這會兒修為盡失,尹馥蘭一翻手就能置她於死地。好在尹馥蘭被行淫獸咬中,淫毒攻入心脈,神智受創,又被人調教過,雖然條為還在,但失去攻擊性,就像一具任人擺布的傀儡。
   這樣的發現併沒有讓何漪蓮輕鬆下來,她壓下心底的恐慌,好不容易在這迷宮的地下管道中找到出口,在外面遇到幾名周族的人,才知道自己已經置身於太泉古陣之內。聽說洛幫也併入突然崛起的周族,何漪蓮更加不安,她深知太泉古陣的危險,此時修為已失,更不敢在外面多加停留,只匆忙留下暗記,希望有忠心的手下趕來救援。
   結果來的兩名手下卻被那個莫名其妙的年輕人利落地斬殺當場,還告訴自己他們心懷鬼胎。對何漪蓮而言,那兩名手下是忠是奸根本無關緊要,要緊的是怎麼保障自己的安全﹣﹣尹馥蘭的下場便是前車之鑒。自己奚落她時快意非常,但一想到自己淪落到她的境地,何漪蓮便不寒而慄。
   那個年輕人一臉憐憫地看着她,用同情的口氣道:「我如果告訴妳真相,恐怕妳也不信,這樣吧,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妳愛去哪兒去哪兒。」
   何漪蓮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程宗揚爽快地放開手,做了個送行的手勢。他已經有十成把握,這兩個女人都是被死丫頭扔在這兒的。被死丫頭選中的東西,還沒有逃走的先例,何漪蓮再強十倍,也破不了這個例。
   不過尹馥蘭卻被他留了下來,「光着屁股亂走很危險的。妳紫媽媽要是知道自己的東西被人亂動,少不了會發脾氣,還是跟我走吧。」
   何漪蓮顧不得理會,年輕人那番話,讓她越想越是驚惶。匆匆走過甬道,她猛然停下腳步,彷彿被一桶冰水兜頭澆下,渾身發冷。
   一縷陽光從頭頂的窨井透下,在地上留下一片耀眼的光斑。那兩具屍體躺在冰涼的三合土地上,隱約能看到一只野狗大小的物體,正伏在屍體上抱着一只頭顱吸食得嘰嘰作響。
   何漪蓮一顆心幾乎跳出腔子,忽然那只野狗抬起頭,露出口中兩排掛滿血肉的利齒,豆大的眼睛散發出藍汪汪的光澤,嘴巴尖尖的,卻是一只變異的老鼠。它昂起前爪,接着腋下彈出兩片翅膀般的肉膜,在空中一鼓,「嗡」的一聲,蝙蝠般騰空飛來。
   何漪蓮尖叫一聲,反身逃開。」  
   程宗揚正發愁怎麼給尹馥蘭遮住身體,聽到何漪蓮這聲尖叫連腔調都變了,立即拔刀躍起。
   何漪蓮踉蹌着跑來,忽然身體一緊,衣衫被鼠妖的利爪扯住,接着「嗤」的撕開。
   看到那只長了翅膀的巨鼠,程宗揚也倒抽一口涼氣,他一把拉住何漪蓮,右手揮刀斬向鼠妖的尖牙。
   誰知變異鼠猛地一旋,貼着刀鋒繞了個畔,調頭撲向程宗揚的面門。這一下變招比尋常的武林好手還來得迅猛,程宗揚驚出一身冷汗,急忙斜身向後退去,緊接着雷射刀閃電般劈出,重重斬在變異鼠一側的膜翅上。這一刀又狠又準,變異鼠跌在地上,肢體蜷曲着發出尖銳的叫聲。
   程宗揚一口氣還沒鬆開,遠處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細微響動,隨即黑暗中浮現出一層發藍的眼睛。
   程宗揚一刀刺穿那只受傷的變異鼠,鼠腹中掉落出來的人牙讓他一陣作嘔,趕緊揮刀將鼠屍挑開,喝道:「走!」
   何漪蓮驚魂未定,尹馥蘭也本能地尖叫起來,周圍都是光溜溜的三合土管,根本無處藏身。
    「上邊!」
   程宗揚一把扯起何漪蓮,把她推到上方一條支管中。尹馥蘭神智受創,修為尚在,被程宗揚一扶,裸着身子爬進管道口。
   空氣中傳來「嗡嗡」的響聲,一群變異鼠鼓動着膜翅飛來,還有些半路停下來,趴在兩具屍體上大肆啃嚼。
   程宗揚搶過鐵箱,剛準備躍上去躲避,一只變異鼠已經飛到背後,尖利的爪子幾乎鈎到背包。
   程宗揚把鐵箱扔進管口,一手攀住管道下緣,一邊返身出刀,將那只變異鼠凌空劈落。碩大的鼠妖蜂擁而至,不遜於刀鋒的尖爪利齒雨點般襲來。
   管道中露出兩女蒼白的面孔,何漪蓮目光閃動,似乎在猶豫是不是要趁機逃開,片刻後,斷然道:「拉他!」
   尹馥蘭聽話地挽住程宗揚的手掌,把他拉進管道。一只變異鼠猛撲進來,尖爪鈎住她的手臂,在她雪白的手臂上留下三道血痕。尹馥蘭吃痛地低叫一聲,本能地鬆開手。程宗揚抬手一撐,半身鑽進管道,接着管口爆出一團刀光,將幾只撲來的變異鼠盡數絞殺。
   程宗揚肩上被那頭陀的竹杖刺傷,傷口本來已經癒合,這時一使力,傷口又重新迸裂,熱血瞬時湧出染紅了衣物。
   變異的鼠妖越來越多,一眼看去,盡是飛舞的膜翅和滴血的利齒。程宗揚暗暗叫苦,不知道這片地下世界有多少變異的鼠妖,這麼一波一波層出一窮,用不了多久就能把自己撕成碎片。
   忽然「咯」的一聲,何漪蓮用盡手段也無法打開的鐵箱張開一道縫隙,伸出一條尖細的觸肢。那條觸肢靈巧地鑽出箱子,大步向前邁去。接着從後面的箱子裡滾出一堆各種各樣的零件,追趕着格格作響地拼在觸肢上。觸肢一邊走動,一邊變得越來越完整,卻是一只巨大的蜘蛛。
   蜘蛛細長的的肢體變幻出不可思議的形狀,緊貼着程宗揚的身體鑽出洞口,接着八條觸肢同時張開,彷彿一張巨網扣在管道入口上。襲來的鼠妖撞在上面,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響,蜘蛛看似纖細的觸肢卻紋絲未動。
   身上壓力一輕,程宗揚不敢多停,匆忙裹住肩頭的傷口,與兩女一同往管道深處爬去。回頭看時,那只還未全部完工的蜘蛛牢牢擋在管道口,將變異的鼠妖盡數擋在外面,接着腹下彈出一根腹針,從一只鼠妖眼眶入,帶着一串鮮血從它腦後穿出。
   程宗揚鬆了口氣,這只鐵箱肯定是小紫有意留在此處,免得自己的獵物撞上什麼危險。
   程宗揚一邊爬,一邊定下心來,仔細打量眼前的管道。這條下水道只有半人高,只能伏着身體爬行,好在洞內空氣併不污濁,按走向來看前面是上游,如果順利的話,應該能找到出口。
   ……
   橋墩的陰影下倒伏着幾具屍體,他們隨身的行囊、衣袋都被利器劃開,從頭到腳被人洗劫一空。
   一幢廢棄建築內,宋三道:「那位周少主似乎找到了什麼東西,眼下正召集人手趕往第十層。」
   莫爺半閉着眼睛,慢悠悠道:」太泉古陣第十層……你們也進去過。裡面到底有些什麼?」
   「因為有力士守着,以前能過奈何橋的次數都不多。小的在蒼瀾這麼多年,也只進去過六七次。第十層有座大山,有個山洞能進到山裡,鎮上的本地人說叫魔墟,裡面頗有些妖物。托莫爺的福,小的上次進去過,那個姓尹的婦人便是從食人的巨藤裡撿來的。魔墟地方甚大,即便能進去,想把裡面找遍,也要窮年累月的工夫。」
   莫爺道:「終究還是人少……難得有這麼多人進來,只盼着老天開眼,能多留些人下來。」
   宋三笑道:「借莫爺吉言,這次怕是要全留下來。」  
   莫爺一聲長嘆,「人多也犯愁啊。蒼瀾這地方……那些行商也是惜命的。」
   環繞蒼瀾的濃霧成為一道天然屏障,尋常人身體略差一些,過趟霧障便免不得大病一場。因此即使隨便一件貨物都能在鎮上賣出幾十倍的高價,前來販賣的商人也寥寥無幾。
   「若不是莫爺,哪裡有我們的今天?」宋三遲疑了一下,低聲道:「小的聽說,這次來的有家廣源行……」

   莫爺連連搖手,「沾不得沾不得。莫忘了,咱們被老天爺留在此地,都是見不得光的。」
   宋三叉手道:「是。」
   莫爺起身踱着步,慢慢道:「我這兩日心裡總有些不安定……好像有人在暗地裡盯着咱們。」
   宋三道:「莫爺,太泉古陣是咱們的地盤,只有咱們盯別人,哪兒有人能盯咱們的?」
   「話是這麼說……」莫爺沉默片刻,「那個奉琼仙子有下落了嗎?」
   「鎮上已經找遍了,都沒有蹤影。」宋三道:「只怕她逃出去,引來瑤池宗的人。」
    莫爺用手指着他,一邊搖頭道:「你個宋三啊﹣﹣她若能逃出去,咱們求之不得啊!」
   宋三省悟過來,「可不是嘛!」他只顧憂心朱殷逃脫的後果,卻忘了在太泉古陣遭遇詛咒的人,還沒有逃離霧障的例子。如果朱殷真能逃出去,鎮上的外姓人少不得都要彈冠相慶。
   宋三笑道:「讓莫爺這麼一說,我倒真盼着她能逃出去了。」
   一名漢子半身染血,匆匆進來,拱手道:「回莫爺,打聽出來了,周族去的就是魔墟。」
   莫爺道:「那一行人呢?」
   那漢子道:」暫時沒有消息。」
   宋三補充分道:「有風聲說也在這古陣之內。」
   莫爺沉吟良久,然後道:「太泉古陣的好處,怎麼能少了咱們一份?有人便是猛龍,也要看咱們這些地頭蛇答不答應!」
   ……
   程宗揚靠在三合土牆上,一邊包扎臂上的傷口,一邊道:「算妳命大,再走遠點兒就被鼠妖撕碎了。」
   接連兩次被人救下性命,何漪蓮也不好再橫眉冷對,低聲道:「多謝。」
   程宗揚忽然道:「廣源行的人為什麼要除掉妳們?」
   何漪蓮半響才道:「也許是奴家不合他們心意。」
   「廣源行是做什麼的?」
   「廣源行是晴州的大商家,主營絲帛、藥材。因為有大批貨物要通過洛水,當日找到先父組建了洛幫。先父殁後,洛幫的生意便由奴家打理。有什麼不好擺平的事,都由龐執事處置。幫中的收益有六成交給行中。」何漪蓮咬了咬唇瓣,「姓龐的多次糾纏奴婢,都被奴婢設法回避了,多半心裡早恨上了奴婢。」  
   「他倒是不怕出事啊。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
   何漪蓮苦笑道:「我們這些幫會都是靠着行中扶持,原本為着行裡的生意也不至如此,可偏有些賤人投懷送抱……」她怨怒地橫了尹馥蘭一眼,「反讓那些人看輕了我等。」
   程宗揚看了看尹馥蘭,「是嗎?」
   何漪蓮餘恨難平,「這賤人自甘下賤便也罷了,還攛掇那些人為難我們。僅奴家知道的,這些年就因為這賤人的挑撥,被他們得手的便有好幾個。」
   難道何漪蓮與尹馥蘭勢同水火,程宗揚道:「聽說妳和岳鵬舉有點交情?」
   何漪蓮沉默多時,輕嘆道:「這麼多年,我連他長什麼樣子都記不清了。」
   「那妳來是為什麼?」
   「只是想知道他是不是還在世吧。」何漪蓮道:「那時我剛執掌洛幫,他幫了我很多。」
   程宗揚看得出何漪蓮併不恨他,但也沒有多少眷戀之情,他們之間,也許更像一樁交易。但在這件事上,自己實在沒資格去笑話岳鳥人,自己上過的女人,一多半也是交易。
   三合土管道中忽然傳來一陣金屬磨擦的細密碎響,不多時,一只巨大的蜘蛛背着鐵箱爬來。黑暗中,蜘蛛準確地爬到兩女腳邊,放下鐵箱,接着箱蓋「嗒」的打開,蜘蛛收攏細長的觸肢鑽進箱內,隨即分解成零件,回歸原位。
   何漪蓮看得目瞪口呆,怔怔道:「這是什麼?」
   「妳紫媽媽的小玩具。」
   紫媽媽是誰?」
   「怎麼說呢……」程宗揚有點頭痛,思索了一會兒才道:「反正妳把她當神那樣敬着,准沒錯。」
   「她年紀很大嗎?脾氣是不是很古怪?」
   程宗揚笑道:「見了她,妳就知道了。其實那位紫媽媽也不難伺候,只要好好陪她玩,讓她開心,至少比妳落在廣源行手裡強些。」
   何漪蓮心下權衡片刻,「服侍她便也罷了……」說着橫了尹馥蘭一眼,咬牙道:「但不能便宜了這個賤人!」
   ……
   院角的花壇旁,一塊不起眼的窨井蓋晃動幾下,然後被人推開。程宗揚從井口鑽了出來,一邊肆意呼吸着外面的新鮮空氣,一邊看着四周。
   面前是一個小小的院落,院中壘了一座假山,牆角栽着一叢翠竹,竹林旁擺着一張石桌,幾只石凳。天際一彎新月已過中天,淡淡的月光映着地上一條黑色的鵝卵石小徑。小徑盡頭是一幢木屋,規摸雖然不大,但結構精緻,式樣雅潔,月光下彷彿沐浴着一層神聖的光輝。
   這一看就是藏寶貝的地方,程宗揚精神一振,三步併作兩步掠進木屋,沒等他奇怪這麼神聖的地方居然連門都沒有,便是一聲大罵,「幹!」
   那木屋裡面看起來更聖潔﹣﹣四壁鋪着白色的瓷磚,一塵不染,靠着一排格子間,每間放着一只雪白的瓷器,曲線優美,形制大氣,後面還配着緻的瓷制水箱……
   望着那些抽水馬桶,程宗揚臉上什麼表情都有。雖然自己沿着下水道一路爬過來,爬到衛生間也不算很奇怪的事;雖然無論馬桶還是下水道都乾淨得像沒有用過一樣,可一想到自己是順着廁所的下水道爬過來,心裡還是一陣一陣別扭。
   既然來了也不能白來,程宗揚索性拉開褲子,對着馬桶飛流直下,先痛快一把再說。他一邊放水,一邊四下打量,這衛生間顯然也被人光顧過,除了馬桶沒有搬走,其它早被洗劫一空﹣﹣連紙都沒留下一卷。
   正鬱悶,外面傳來一聲低呼,「有水聲!」
   程宗揚剛放了一半的水就那麼硬生生停住。那聲音雖近,但因為是夜間,聽得分外清楚,就在牆外。
   兩名漢子逾牆而入,警惕地看着周圍,然後嘀咕道:「你沒看錯吧?」
   「錯不了,就是那個使槍的小子。一晃就沒影了。」
   「小心點。把人趕走就行,保命要緊。」
   庭院併不大,兩人看了一圈,併沒有發現異狀。其中一個忍不住道:「周少主是不是撈到什麼寶貝了?」
   「誰知道呢?」
   「更不是找到寶貝,嚴先生會叫咱們清人?」
   「你別說,周少主還真有點本事,原本大伙都進不來源的,周少主就能找出一條路來。你聽說了沒?上次有人在裡邊見過赤陽聖果……」
   「少說幾句吧。」那人道:「老實跟着周少主就對了。有好處少不了咱們一份,吃不到肉也能喝點湯。」
   兩人閉上嘴,摸進木屋,隨即也被四壁雪白的聖潔場面震驚了一把。沒等他們清醒過來,身後人影一閃,唯一的出口已經被人擋住。
   程宗揚一手提刀指着兩人,喝道:「扔掉武器,雙手抱頭,原地蹲下!」
   右邊一名大漢子大喝一聲,「哪裡來的蟊賊!敢招惹我們周族!讓開!」說着揮刀劈來。
   看他出刀的力道,修為在四級上下,也算是江湖好手,但和現在的程宗揚比起來就有些不夠看了。交手不過數招,兩個人就成了一對滾地葫蘆。好在程宗揚沒打算要他們性命,只用了拳腳。
   那兩人剛加入周族,出身也只是江湖上的小幫會,完全沒必要給一個還不熟的人賣命,見過那人厲害,連忙抱着頭老實蹲下,口中道:「大俠饒命!」   
   「你們周少主呢?」
   兩人毫不猶豫地答道:「去山上了。」
   「什麼山上?」
   兩人爭着答道:「旁邊的火山!」
   「火焰山!」
   程宗揚打量他們幾眼,忽然一笑,「正好兩個呢,巧了……你們兩個,把衣服脫了!」
   兩人一頭霧水地面面相覻,過了一會兒其中一個明白過來,頓時渾身一抖,顫聲道:「大俠……小的玩不了這調調啊……」
   「少廢話!要命還是要衣服!」
   「饒命啊大俠!」
   另一個帶着哭腔道:「小的這就說……」
   最外面的角落裡,一扇廁門緩緩打開一線,宗澤握着長槍,一臉困惑地眯着眼往外張望。看清外面的人影,頓時也打了個寒戰。
   那個姓程的變態提着刀,威逼兩個大漢脫衣服,臉上色眯眯的神情一看就令人作嘔。等兩人脫下外衣,程變態突然出手,光光兩拳把人打暈,然後獰笑着解開褲子……
   宗澤渾身的毛髮都一根根竪了起來,他一腳踹飛廁門,沒命地狂奔出去,一邊跑一邊不斷彎下腰,發出嘔吐的聲音。
   程宗揚剩的一半還沒尿出來就被嚇了回去,自己實在太大意了,竟然沒留意廁所裡還有個大活人。可那傢伙至於逃那麼快嗎?
   程宗揚廢了半天勁才把該尿的尿完,然後把兩個半裸的大漢踢到一邊,撿起兩人的衣服溜了出去。
   衣衫上還有汗味,但何漪蓮顧不了許多,接過來便披在身上。程宗揚鬆了口氣,這一路尹馥蘭光着身子也就算,何漪蓮衣衫也在掙扎中被鼠妖撕破,不時露出春光,看得人心猿意馬,實在是太考驗自己的定力了。那兩名大漢也算走運,自己為了兩身完整的衣服,連刀都沒使。
   「妳們在這兒等着,我出去看看。」
   何漪蓮道:「這是什麼地方?」
   程宗揚琢磨了一下,「可能是化糞池吧。」
   望着這個深在地下,四四方方毫無異味的洞窟,何漪蓮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表情。
   「這兒可能是唯一安全的地區方了。」程宗揚道:「外面情形有些不對,周族的人好像正在清場,不知道在搞什麼。妳們在這兒小心些,箱子拿好。」
   何漪蓮不再開口,只小心看了眼地上的鐵箱。

第十五集【第二章】
   夜色下的小顉一片靜謐,連細碎的蟲聲都聽不到。遠處隱約能看到一座山峰在夜色中勾勒出圓錐的形狀,頂部泛着火焰般暗紅的光澤。程宗揚邊走邊看,心裡越來越奇怪。這裡的建築和人類世界很相似,但高度差不多矮了一半,倒像是大號的兒童樂園,可寬度又和正常人類使用的差不多,按照這樣的比例,除非鎮上的居民都是爬行動物才說得過去。可爬行動動物需要用衛生間嗎?
   程宗揚看了半天也沒理出頭緒,只覺得自的智商都不夠用了,索性不去理會。這座小鎮對五人組的其他幾位來說都不陌生,蕭遙逸撞牆,武二郎暈車,小紫找人,朱老頭碰見焚老鬼﹣﹣都在這鎮子附近。但程宗揚是被赤陽藤直接拖進魔墟,沒有經過小鎮,出來時他又剛撿到一部攝像機,全部心神都放在那段看似平常的影像上,連怎麼離開的太泉古陣都不知道,對小鎮更是全無印像。
   聽說周飛去爬火山,程宗揚又動了心思,不管那個大弁韓的小子究竟是不是穿越者,總要看一眼才能放心。反正這會兒也沒有方向,不如趕去看看。
   程宗揚重新檢查了一下肩上的傷口,然後往火山趕去。剛到山腳,就碰到幾名外姓人,有的提刀有的扛棒,活像一群剛搶了唐僧肉的小妖,正興沖沖往山上爬。
   至於中間的唐僧,實在不夠體面﹣﹣朱老頭被人捆得跟狗一樣,讓人用一根杠子穿過手腳,綁了個四蹄倒攢的花樣,一路「哎喲哎喲」叫個不停。旁邊的徐君房倒也想叫。可那些外姓人都是在鎮上混的,知道他一身功夫全在嘴上,不知從哪兒撿了塊破有,把他嘴巴堵了個結實,生生廢了他的功夫。
   程宗揚逺遠瞿了兩眼,雖然那幫人併沒有打過照面的熟面孔,也不敢大意,他先把帆布牛仔服翻過來穿上,找了塊帕子把臉一蒙,先濳到前面,然後大模大樣地走過去,啞着嗓子道:「這是我們大周族的地盤!你們幾個,幹什麼的!」
   為首一名漢子堆起笑臉,「原來是周族的好漢。我們是鎮上的人,抓了兩個偷東西的賊,這會兒就走。」
   徐君房眼尖,雖然蒙着臉,還是一眼認出了程宗揚,在杠子上使勁扭動。朱老頭「哎哎」叫了兩聲,可沒等他開口,就被人抽了個耳光,順勢按住嘴巴。兩人一齊眼巴巴看着程宗揚,沒想到那小子「哦」了一聲,然後轉身就走,絲毫沒有救人的意思。
   兩人對視一眼,接着玩命地折騰起來,最後挨了幾記拳腳才老實。
   山腳只有一條路,那些外姓人雖然想避人耳目,總不能把那個怪模怪樣的周族人滅口,只能硬着頭皮跟在後面。沒想到程宗揚走了幾步又折了回來,很八卦地問道:「這兩個哪兒來的?偷什麼東西了?」
   這一片區域都被周族控制,外姓人雖然不想答理他,也不好翻臉,耐着性子道:「他們是外邊來的,在鎮上偷了不少東西,躲到太泉古陣來避風頭。這兩個傢伙奸滑得很,好不容易才逮到。」
   程宗揚深以為然地說道:「這兩個一看就不是好東西!尤其是個老傢伙!賊眉鼠眼,看着都恨的慌!」說着,「光光」踢了兩腳。
   朱老頭兩眼一翻,像是暈了過去。
   有人不放心地說道:「莫爺還等着問話呢,這老東西不會是死了吧?」
  「不會吧?剛才跑的時候還挺精神的……」
  「裝的!」程宗揚道:「有涼水沒有?沒有啊?哪位有尿?朝這老傢伙頭上來一泡,保證醒得快!……你瞧,我說的吧!
   朱老頭趕緊睜開眼,嘴裡「唔唔」叫着,表示自己年紀雖然大了些,可精神還好。
   這些外姓人本來是進來打探消息,意外撞見朱老頭和除君房兩人鬼鬼祟祟,不知幹什麼勾當,順手逮住也算立了一功。這邊周族清場也沒有大開殺戒,只是把無關的眾人驅離出去。幾名外姓人看無機可無乘,只好出來,沒想到會遇上這麼個多管閒事的周族人。
   為首頁的漢子笑哈哈道:「這位周族的好漢,大半夜的,怎麼還蒙着面呢?」
   「我們大周族分明暗兩派,我們暗派的精英輕易都不露出面孔。」
   那漢子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失敬!失敬!」
   程宗揚想看死老頭玩什麼花樣,外姓人想從他口中套出周族的底細,雙方各懷鬼胎,你一言我一語,越說越是熟絡。程宗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知道的也照說不誤。就這一會兒的工夫,外姓人從他口中聽到的周族內幕比此前全加起來都多。眼看離周族控制的小鎮越來越遠,那個周族的大嘴巴竟然還沒有離開的意思,幾名外姓人互相使着眼色,都想着乾脆把這個棒槌一起弄回去得了。
   還沒來得及動手,耳邊忽然傳來一陣打鬥聲,幾名外姓人對視一眼,同時加快腳步。
   一塊巨石矗立在山側,形成一個小小的山坳,裡面竟然擠了數十人,密密麻麻圍成一個圈子。
   左彤芝秀髮散亂,臂上的彩帶也被利刃劃破。她的涼州盟原本人多勢眾,但當時形勢混亂,眾人併沒有聚在一起,進入太泉古陣之後被分散到和處。左彤芝在陣中游蕩多時,好不容易才與鐵馬堂一行會合,結果又撞上一群外姓人。
   雙方在外面已經結怨,那些外姓人又存心不留活口,當下一場惡鬥,鐵馬堂的好漢死傷慘重,左彤芝帶着眾人邊戰邊退,這時只剩下鐵中寶和兩名堂中的弟兄拚死支撐。
   在場的外姓人足有二三十人,已經穩操勝券。遠處還有一群人圍觀,卻是周族人馬,為首一個雙手抱臂,面帶傲色,正是周族少主周飛。
   左彤芝楊聲道:「周少主!我涼州盟與周族有盟友之誼!少主便坐視我等遭此毒手嗎?」
   周飛傲然一笑,「我周飛一向恩怨分明,你們當初虛情假義,無非是看不起我周飛!現在把盟友掛在嘴邊,又想利用我大周族!我周飛心裡自有杆秤,豈是受欺之輩!」
   左彤芝忍氣吞聲地說道:「少主教訓的是﹣﹣但即便拋開盟友不提,周少主身為白道豪倈,怎能見死不救?」
   「妳以為我周飛是只會發正義感的濫好人嗎?」周飛道:」我周飛眼中不揉沙子,從來是幫親不幫理!妳們就算佔着十成的道理,也休想讓我的親族為妳們賣命!」
   鐵中寶吼道:「左護法!休跟那賊廝鳥囉嗦!我老鐵把命扔在這兒!護法快走!」
   「好大的膽子,竟敢辱罵於我!」周飛冷聲道:「便讓我給你一點教訓!」說着揉身上前,長槍一展,朝鐵中寶面門刺去。
   鐵中寶力敿兩人,早已左支右絀,眼見長槍襲來,只能勉強斜身避開。誰知周飛那一槍只是一個虛招,中途突然一擺,重重打在鐵中寶胸側。
   鐵中寶胸前空門大露,被這一槍掃了結實,「噗」我噴出一口鮮血,三根肋骨齊齊折斷。
   周族眾人齊聲喝彩,「少主教訓徥好!」
   周飛冷笑道:「井底之蛙也敢挑衅!待我廢了你一手一腳,看你還能猖狂到幾時!」
   周飛提槍欲刺,忽然耳畔傳來一聲空氣被急劇壓縮的爆響,接着一道烏光從巨石上呼嘯着掄下,將他滿蓄真氣的大霸王之槍震得飛開。
   一條猛處般的大漢闖進場內,鐵軌一個橫掃,將眾人的攻勢盡數格開。武二郎牛仔服綁在腰間,赤裸上身肌肉虬結,猶如銅澆鐵鑄,威風凜凜,只不過轉過身一看,寬闊的背脊布滿了被指甲掐出的抓痕。
   「你個死二郎!」白仙兒頓足道:「還以為你是個心裡有數的1原來也是沒腦筋的莽貨!他們那麼多人你便闖出去,心裡還有沒有我!」
   「死八婆!妳給我閉嘴!」
   「我年紀輕輕你便讓我守寡,我不活了……」
   武二郎臉黑黑得跟鍋底一樣,頭一扭,裝作沒聽見。
   鐵中寶喜極而泣,叫了一聲,「二哥!咳咳咳……」說着劇烈地咳喇起來。
   左彤芝絕處逢生,也不由喜出望外,說道:「多謝二爺援手。」
   武二郎道:「你們歇着!」接着跨前一步,提聲道:「各位!這幾個是我武二的兄弟!朋友們給個面子,算二爺欠你們一個人情。」
   宋三從人群中出來,「白武族的武二爺啊……這個面子好說,既然二爺發話了,人盡管走!只要二爺說一句:往後留在蒼瀾跟咱們搭伙。怎麼樣?」
   武二郎哈哈笑道:「說句話那還不容易?只不過二爺那麼一說,你們那麼一聽,太兒戲了些。不如按道上規矩……」武二郎從腰間拔出一只錢袋,「四百金銖,買四條命,這價錢也瞧得過了吧?」
   宋三笑道:「誰不知道武二爺一諾千金,只要二爺說的話,沒有不算數的,比金銖可值錢得多。」
   武二掖起錢袋,將鐵軌往面前一插,喝道:「手底下見真章!」
   宋三卻喝退眾人,「住手!」他一溜小跑趕到周飛面前,抱拳唱了個肥諾,滿臉堆笑地說道:「周少主驚才絕艷,讓小的大開眼界,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少主的天才,小的連拍馬也趕不上﹣﹣今日這事,要不少主拿個主意?」
   周飛冷哼一聲,「我周飛生平最恨滿口阿諛之辭的佞徒!」
   周族眾人齊聲道:「少主英明!」
   周飛持槍而立,鄙夷地看着那些滿口奉承之辭的外姓人,然後道:「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們走!」
   以宋三的狡詐,這會兒也沒反應過來,後邊的外姓人倒是炸鍋了,「後面馬屁拍得震天響,還假摸三道地撇清,這也太嬌情了吧?」
   「哪兒矯情了?你沒看到了嗎,那小子特認真。」
   「你是說這小子當真的?不會這麼蠢吧?我還以為他這是厚顏無恥,為人奸滑。」
   「這種蠢人,你說他奸滑,那是誇他。說他一句無恥,他能沾沾自喜大半年的,做夢都能笑醒。」
   「瞎說的吧?世上還有這號人?」
   「少見多怪……」
   宋三收捨心情,轉頭對武二郎道:「二爺這次光臨小鎮,不知道是忙些什麼呢?難道也是為了姓岳的?不對吧,二爺和那人可沒什麼交情啊。」
   圈外有人笑道:「三哥明知故問啊,二爺肯定是追着鶴羽仙姬來的。」
   「還有這說辭?」
   「咱們在這兒消息不靈通,我還是聽外面人當熱鬧說的,據說江湖上都傳遍了,光明觀堂那位鶴羽仙姬其實是白武族的小媳婦,武家大爺指腹為婚的婆娘,武二爺的嫡親嫂子。」
   「這交情夠深啊。」
   「可不是嘛。有道是好吃不如餃子,好玩不如嫂子,二爺為了這個嬌滴滴的小嫂子,害了武家大爺﹣﹣噗!」
   武二郎一步跨出丈許,提起拳頭打在那人下巴上,把那人打得橫飛出去,人在半空就吐出半截舌頭和十幾顆牙齒。
   宋三一聲令下,外姓人狂呼着一窩蜂朝武二殺去。武二郎的鐵軌凶猛異常,無人能擋,可他要護着左彤芝、鐵中寶等人,總不能自顧自地殺出去。剛突出數步,就能被人圍上。那些外姓人也不與他硬拚,只一味纏鬥,擺明是仗着人多勢眾,等耗到武二力竭再來打死老虎。
   「死二郎!偏你要充好漢!這些人沒一個東西,你偏要救他們。奴家若是死了,作鬼也不放過你……」
   激烈的打鬥中,來雜着白仙兒的數落、抱怨。剛開始外姓人還當笑話看,漸漸覺得不對味起來。白仙兒的囉嗦讓武二無名火直冒三千丈,戰鬥力急劇飊升,而且越戰越勇。
   宋三當機立斷,「幹掉那個小賤人!」
   白仙兒跺腳道:「二郎!有人罵我!」
   有人譏笑道:「這丫頭還撒嬌呢……罵妳怎麼了?二爺不也罵妳嗎?」
   白仙兒杏眼圓瞪,「二郎罵便罵了,他還睡了我呢!你也敢嗎?」
   那人本來想討句便宜,一看武二的眼神,滿嘴的口水頓時都成了冷汗,險些尿濕了褲子,趕緊頭一縮躲到後面。
   程宗揚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麼熱鬧的場面:幾十名外姓人裡三層外三層圍成一團,武二郎帶着左彤之等人在人群中左衝右突,一丈多長的鐵軌在他手中左右翻飛,所向披靡。但這還不算熱鬧的,最熱鬧的是白仙兒,那丫頭一會兒和武二拌嘴,一會兒罵左彤之和鐵中寶這些人沒良心,還要她家二郎相救,一會兒和外姓人吵嘴,戰鬥力之強悍,風格之凶猛令人側目。
   趕來的外姓人見同伴吃緊,把杠子一丟,立刻抽刀上陣,只留下一個人看管俘虜。程宗揚看得眼花繚亂,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麼插手。
   「嘖嘖!嘖嘖!這丫頭生得挺俏,可這五行﹣﹣缺心眼吧?」
   程宗揚扭頭一看,死老頭攏着手蹲在自己身後,一臉猥瑣地探頭探腦,剛才看管他的漢子已經倒在一旁,不省人事。
   「朱老頭,你搗什麼鬼呢?被人綁着好玩是吧?」
   朱老頭道:「你知道啥?大爺是懶得走路,讓人抬着,又省力又體面!」
   「……你這也太體面了吧!死豬才這麼綁呢!」
  「唔唔……」
   程宗揚一扭頭,看到徐君房玩命地朝自己瞪眼,趕緊幫他把堵嘴的破布拿出來。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3-7-10 12:38 PM 編輯 ]

   徐君房喘了兩口氣,然後道:「不好了!紫姑娘被抓了!」
   程宗揚腦子嗡的一聲,揪着徐君房的領子道:「怎麼回事?」
   「咳咳……紫姑娘被守陣力士給抓住了。我本來要去救的,這老頭兒拽着我就跑,結果碰上了鎮上那群外姓人。」
   程宗揚望着朱老頭道:「你們遇見小紫了?」
   「可不是嘛!」朱老頭一臉的痛心疾首,「那丫頭坑人啊!打着手勢讓我們往另一邊跑,我還當她好心呢,誰知道外姓人就在那邊等着,活活把我們往虎口裡送啊。小程子,你可得為大爺報仇啊……」
   一看朱老頭的德性,程宗揚立刻定下心來。朱老頭一大把年紀了,就指望小紫能傳他的衣鉢,死丫頭真要有事,他跑得比自己都快。徐君房不知內情,看到死丫頭旁邊有個守陣力士就慌了神,其實太泉古陣裡,死丫頭最不怕的就是那些機械守衛了。
    程宗揚道:「紫丫頭是讓你引開這些外姓人的吧?」
   朱老頭哼嘰兩聲,嘟囔道:「八成可能好像也許吧……」
   「那你還等什麼呢?趕緊把他們引開,我好去接二爺出來。」
   朱老頭居然真去了,老東西攏着手溜過去,遠遠跳着腳道:「放開那個大個兒!有本事衝我來!」
   雙方正打得熱火朝天,誰顧得上理他?朱老頭一看,屁顛屁顛就回來了,嘴裡還抱怨:「你瞧這事鬧的,沒人理啊。」
   程宗揚一臉的臉的沒好氣,「死老頭,你還能再猥瑣點兒嗎?」
   人群中霹靂般一聲暴喝,武二郎將一名漢子打得橫飛出來。眼看那人要在山石上撞得頭顱迸裂,一只手驀然伸手,在他頸後一托,卸去力道。   
   那人身材不高,衣衫雖然和周圍的外姓人一樣破爛,但洗得乾乾淨淨,眉眼間也少了一分陰戾。
   宋三一怔,急忙迎過去道:「戴爺!怎麼不在莫爺身邊守着?」
   那人道:「莫爺已經進去了,身邊有人扈衛。」說着他扶劍而出,淡淡道:「在下戴松原。」
   一番激鬥,雙方各有損傷,那些外姓人退開幾步,略作喘息。武二盯着那名漢子,臂上肌肉隆起,蓄勢待發。忽然背後傳來一聲低低驚呼,左彤芝道:「莫非是淵泉宗的劍公子戴松原?」
   戴松原微微一怔,「居然還有人記得我。」
   左彤芝客氣地說道:「奴家甫入宗門,便聽說劍公子才華橫溢,年過而立便上窺入微之境,是淵泉宗不世出的英才。但二十年前遊歷天下,便不聞音訊,沒想到會在此間。」
   「一入太泉誤此生。」戴松原淡淡道:「往日之事,不必再提。」
   遠處徐君房一陣大驚小怪,「戴傻子什麼時候變這樣了?」
   程宗揚道:「你認識他?」
   「怎麼不認識?他在蒼瀾待了快二十年了,原來臉也不洗,頭髮也不束,整天坐在霧障前閉目入定,運足氣就往外闖,每次從霧障裡出來都跟死狗一樣。這些年沒見他,我還以為他死在霧障裡了。」
   左彤芝揖手為禮,「奴家丹霞宗左彤芝,與貴宗比鄰而居,累世交好……」
   「丹霞宗啊……」戴松原大袖一翻,長劍躍然出鞘,森然的劍氣使左彤芝激零零打了個冷戰。
   宋三笑道:「什麼淵泉宗,丹霞宗?戴爺如今是我們莫爺的四衛之一,跟外面再無瓜葛。」
   戴松原撫劍道:「此劍一出,再不容情。左姑娘若肯長留蒼瀾,尚可保妳一命。」
   「賊廝鳥!」武二郎鐵軌突然一掃,將一名偷襲的漢子連人帶刀砸了回去,然後挑起一塊牛頭大的火山石,朝戴松原擊去。
   戴松原原長嘯一聲,長劍挽了個劍花,那塊火山石半空中便爆成一團粉末。緊接着他的劍光破霧而出,挑向武二郎的手腕。
   武二郎手腕一翻,用鐵軌擋住劍鋒,只覺劍氣如割,手臂經脈一滯,已經吃了暗虧。
   戴松原不負英才之名,一眼便看出武二郎雖然實力驚人,但顯然沒有用慣這種古怪的兵刃。高手過招,修為、招數缺一不可,武二郎只是倚仗鐵軌驚人的重量,以力取勝,面對庸手自然佔盡上風,但茖在高手眼中,招術上的破綻就無所遁形。戴松原長劍施展開來,劍勢連綿不絕,武二以長擊短,反而被逼到下風。
   左彤芝心頭忐忑,劍公子戴松原的名號多年前便響徹涼州,今日一見雖然劍法精妙,但比起傳說中的威勢遠遠不及。要知道戴松原二十年前便已成名,以他的年紀,如今正是修為的巔峰期,可他表現出的實力只是剛跨過通幽境,只倚仗招術與武二周旋,難道這二十年中他的修為不進反退?
   戴松原劍法越來越快,劍氣猶如波浪,一層一層累積起來。左彤芝道:「這是淵泉宗的天泉九劍,以九重劍氣相迭,威力極大,二爺小心!」
   左彤芝話音剛落,戴松原剎那間復使出三劍,久蓄的劍氣猶如決堤的潮水奔湧而下,空中發出一串細碎的爆響,空氣中的沙礫一顆顆爆開。
   眼看劍氣就要席卷而至,武二郎突然右手一收,將鐵軌收到身後,一直空閒的左手重重拍出,竟然赤手空拳迎向戴松原的天泉九劍。
   掌劍相交,武二郎掌心突然綻出一團耀目的光球,撕開蒼茫的夜色,宛如一輪驕陽撲向劍光。戴松原臉色大變,狂放的劍氣被耀眼的光線一掃而空,長劍一寸一寸彎折,最後碎裂開來。餘波所及,周圍十幾名外姓人都被震得飛開。
   戴松原踉蹌着退後,剛想說什麼,卻噴出一口鮮血。
   那些外姓人都露出震驚的神情,困居蒼瀾的外姓人魚龍混雜,雖然大都修為平平,但也不乏成名已久的高手。莫爺身邊的四衛之中,戴松原排名第三,如今休養多年,已經恢復巔峰八成,沒想到也一敗塗地。尤其是武二亮出的這手功夫,再蠢的人也知道不是平常武學。
   宋三盯着武二的左手,一臉的難以置信,他雖然未曾親眼目睹,但江湖上口耳相傳,也聽過許多。如果自己沒有看錯,剛才這廝使的是﹣﹣「九陽神功!」
   身後傳來一聲驚呼,卻是數名僧人連袂而來,為首一名和尚穿着灰撲撲的僧衣,右肩赤裸,衣袖掖在腰間,手中握着一根襌杖,挺拔的身形孔武有力。他大步過來,先宣了一聲佛號,然後道:「太乙真宗哪位真人在此?」
   武二郎惡狠狠道:「啥真人?叫二爺!」
   那和尚眼中爆出一絲寒芒,接着一震襌杖,朗聲道:「貧僧法音寺普濟!你若是太乙真宗門下,貧僧便把你送往龍池,尋藺掌教給個說法!如果你不是太乙真宗門下﹣﹣當年太乙真宗與我十方叢林同簽核武條約,諸宗派核心武學若有外泄,人人得而誅之!」
   「什麼九陽神功!」武二郎拍着胸口道:「二爺這是家傳的十陽神功!比九陽神功還高了一頭!」
   「施主以為這般說辭便能瞞過貧僧的眸子?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普濟沉聲道:「且讓貧僧領教施主的絕學!」
   普濟將禪杖橫在臂間,雙掌合什,僧衣頓時鼓蕩起來,彷彿在吸取天地間隔靈氣。
   程宗揚摸着一巴道:「這光頭看起來有兩下子啊,武二行嗎?」
   朱老頭大喝一聲,「看我的天下第一絕學!五虎斷門刀!」說着一腳把程宗揚踢了出去。
   「我幹!死老頭!」程宗揚在半空中破口罵道:「等我回去非整死你不可!」
   徐君房一臉不忍地小聲道:「這不好吧?」
   朱老頭正氣凜然地說道:「大爺是為他好,年輕人就該多動動!」
   戴原松被武二郎一掌重傷,外科姓人中再無對手,原本敗局已定,宋三已經萌生退意。當初自己低聲下氣去求周少主,碰了一鼻子的灰,結果這會兒卻天上掉下來幾個活菩薩要收捨武二,宋三都鬧不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眼看有人突然出來攪局,宋三反應過來,立刻道:「上!」
   剛才同來的幾人小聲道:「那傢伙是周族的,據說是什麼暗派。」
   宋三冷笑一聲,「殺!」
   從半空看下去,程宗揚一陣眼暈,下面足足二三十號人,個個都不是善茬。外姓人一擁而上,這回卻放開了武二,把他留給那群大和尚,全朝程宗揚攻去。
   宋三一馬當先,看準那人的落點,手中長棍揮起。誰知側方,「繃」的一聲弦響,一支雕翎箭應聲而至,直射他的太陽穴。
   宋三腳下一滑,上身後仰,整個後背幾乎貼住地面,勉強避開那支利箭,緊接着旁邊一聲慘呼,一名外姓人中箭倒地,撲起一片塵土。
   程宗揚轉眼一看,頓時長出了一口氣,叫道:「小狐狸!好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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