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瀛洲一战,郭大貂珰身受重创,不料太皇太后对伺候自己三十余年的老太监弃如敝履
;程宗扬好心想替郭槐养老送终,谁知太皇太后更要求程员外先纳下一房小妾?股东大
会日期渐近,星月湖、建康纨裤、筠州商号三路人马先后到来,更有金兀术的叔公随队
而来,这位「兽蛮族中最伟大的术者」,一见面居然对程员外做了什么!各路豪杰纷纷
到场,翠微园固若金汤,程宗扬志得意满之际,不料后院起火,李师师忽然失踪不见了
? !
第一章
临安。西湖,翠微园。
沿湖一段粉白的短墙垂满藤萝,叶间开着淡黄的木香花。透过扇形的窗孔,能看到
两个少女并肩坐在花墙下,絮絮私语,旖旎的风景宛如图卷。
「『风住尘香』一阙,是表姊在燕尾洲闲居时写下的。」王蕙道:「当时姊夫出知
湖州,相隔千里,李家表姊独守空房,只能以诗词自娱,才有了这阙《武陵春》。」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李师师吟哦着词中的句子,轻叹道:「易安
居士夫妻和睦,志趣相投,也免不了这些伤感。」
王蕙暗叹一声,拉住她的手,「实话告诉你吧——那日姊夫来信说,已经在湖州新
纳了两房小妾。表姊接到家书,虽然不至于以泪洗面,但也郁郁寡欢。」
李师师讶道:「既然两情相悦,为何便要纳妾?」
王蕙低声道:「表姊身为女子,纵然才华满腹,可年华日老,免不了色衰爱驰。何
况她成婚多年,一直未能生育……」
李师师怔了半晌,自言自语道:「以易安居士的才华,身为女子,也难逃这般宿命
么?」
「男人三妻四妾,事属平常。可哪个女子愿意丈夫另有新欢呢?」
李师师愁绪满怀,半晌才勉强笑道:「我瞧秦先生倒是好的。」
王蕙小声笑道:「既然遇到了我,少不得让他从一而终。」
李师师虽然在笑,眼中却没有多少信心。
王蕙道:「我找匡神仙看过,匡神仙说我们夫妻也是命中无子。」
李师师一惊,「真的么?」
「江湖术士之言,未可全信,也不可不信。」王蕙娇俏地伸了个懒腰,轻声笑道:
「无子又有何妨?先兄早逝,留下个遗腹子,我告诉他,要说服娘家娶我也容易,只需
把熹儿过继来,改姓秦便是了。」
「秦先生答应了吗?」
王蕙吃吃笑道:「哪里由他不肯呢?」
「姊姊的手段让人好生佩服。」说着李师师露出一丝苦笑,却是知道王蕙的手段自
家学不来。世间男子虽多,能有几个连绝嗣都不在乎呢?
王蕙见她还是不悟,不由心下暗叹。她眼珠一转,笑道:「说到这里,还有件事呢
。当日在晴州,表姊曾经遇到一个女子,欲将必生所学倾囊相授。那女孩却说,在书院
求读只是识几个字,将来持家时能记账罢了,诗词曲赋虽是雅事,终究非女子所宜,竟
然不肯就学。」
「竟有此事?」李师师又是诧异又是惋惜,「易安居士的诗词,一卷青史几人能及
?她居然不肯去学?」
王蕙道:「青史几行名姓,便胜得过小门小户的家室之乐么?」
「哪里便不及呢?」
王蕙没有回答,而是轻声吟道:「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
昏后……」
李师师不由怔住,这首诗她早已耳熟能详,王蕙吟罢上阙,下半阙的文字已涌至心
头: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朱淑贞也是难得的才女,命运却远不及李清照,嫁了个俗夫,泪尽而逝。如果让她
来选择,也许宁可放弃自己夺目的才华,换以平庸而快乐的生活。
李师师对易安居士的诗词倾心折服,可这时听王蕙说起家事,「青史留名」与「家
室之乐」,一时间竟不知孰是孰非。
王蕙半是调笑半是认真地说道:「话说回来,只要能一世安稳,便是只知皮肤滥淫
的俗物,也未必不是佳偶。何况——家主虽然有寡人之疾,也不见得就是那等浅薄之徒
。」
李师师脸顿时红了起来,「姊姊说哪里话?家主与我何干?」
王蕙促狭地眨了眨眼,「真的么?妹妹当日弃师离家,何其之勇,如今又何其之怯
?」
纵然李师师冰雪聪明,此时也无言以对。她望着窗外湖水上的浮萍,不觉已是愁肠
百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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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扬不知道两女在花下的私语,他这会儿正扶着「不小心」扭伤脚的阮香琳,带
着满脸憨厚的笑容,一副谁都能啃的肉包子模样。
看到天香水榭,阮香琳眼中露出一丝尴尬,随即又装作若无其事。
程宗扬佯作不知地把阮香琳扶进水榭,送到座榻上,然后道:「夫人少坐,我去沏
杯茶来。」
阮香琳柔声道:「怎好再麻烦公子?」
「不麻烦,不麻烦。」
程宗扬热情地自去倒茶,阮香琳坐在椅中游目四顾,这水榭她原是来过的,想起当
日的事,不免有些心虚,看了几眼,便垂下头,装出娇弱的样子。
屏风后飘来茶香,片刻后,程宗扬端了茶过来,笑道:「这是御用的龙凤团饼,正
好前些天有客人送来几饼,夫人尝尝。」
阮香琳心头微动,竟然是御用的茶饼,这年轻人来往的客人却是非富即贵。
阮香琳饮了一口,果然香气扑鼻,不由赞道:「好茶。」
那年轻人坐下来,和气地说着话。话题无非是生意,绕来绕去说了一刻钟,始终言
不及私。
阮香琳暗暗心急,趁程宗扬说得口干,举杯饮茶的工夫,扬起玉颈,一手在胸前扇
着风,柔声道:「好热……公子这里可有扇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