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霜急忙轉身,只見背後不知何時多了一名獸蠻武士。它的獠牙咬緊,額頭一片手掌大小的金錢斑創口外翻,鮮血淋漓。
這名獸蠻武士沒有從裂縫上來,而是徒手攀上城牆,月霜憤怒之下沒察覺,險些被它的巨斧劈中。
“啵”的一聲,戟牙從程宗揚肩頭綳緊的肌肉拔出。程宗揚這會兒連痛都叫不出來,使出吃奶的力氣架住獸蠻武士的巨斧。月霜咬了咬牙,不再看程宗揚肩上的傷口,回戟朝獸蠻武士的腹下刺去。
秋少君也聽到動靜,回劍削來,那名獸蠻武士狂吼一聲,一足猛然抬起,踏住秋少君的劍身。
月霜的方天畫戟卻像是早有準備,輕易避開獸蠻武士驀然揚起的腳爪,戟鏈刺進它腹內。
秋少君大叫道:“怎麼回事!”他自幼練劍,對自己的劍法頗具信心,怎麼也想不到這名獸蠻人的腳爪會抬起匪夷所思的角度。
月霜戟鏠一絞,將名獸蠻武士推開,寒聲道:“獸蠻人的腿部都是反關節的。”
秋少君一拍自己的大腦門,這才意識到猛獸後腿與人類的差別。後方幾名獸蠻武士再次攻來,秋少君揮劍而趮,叫道:“妳照顧小程子!我去擋住它們!”
月霜沉着臉過來,程宗揚正坐在懸樓門洞處裹扎傷口,咬牙道:“幹!每次打仗都給妳擦屁股!”
月霜瞪着他,一雙俏目充滿怒火,半晌恨恨道:“大不了讓你幹好了!”
程宗揚愣住了,過了會兒突然叫道:“我幹!”
一股巨大的力道突然襲來,他身後的懸樓已在蒼狼術者的裂地術中受創,這時被巨槌一擊,頓時墜落。
程宗揚正坐在懸樓邊裹傷,身下一動,立刻飛身躍起,結果腦門“砰”的撞在門洞上方,任他有五級修為,這一下也不禁眼冒金星,跟着墜落的懸樓一起撞向城牆下密密麻麻的攻城宋軍中。
月霜臉色微微發白,似乎想跟他一起跳下去,秋少君卻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大叫道:“快走!有大傢伙!”
一柄足有一般人腰身粗的巨槌轟向城頭分,水泥抹過的城堞頓時粉碎。
石屑紛飛中,一名獸蠻武士騰身躍上城牆,正是那名獸蠻首領。它在城下看起來就體形巨碩,這會兒站在面前,更顯巨大。
看它的體格,不用雲梯,有四、五個這種大小的獸蠻武士壘起來,足夠攀上江州城。
鑲滿鋼刺的巨槌如奔雷般轟來,秋少君一手挽着月霜飛退,一手將少陽劍收進袖中,接着抬掌在胸前法訣,長聲道:“陰陽未變,無光無象!”
一面水鏡倏忽張開,迎向獸蠻首領的巨槌。那柄巨槌轟向水鏡,鏡面立刻破裂。
秋少君中指挑起,食指、無名指攀在指上,摔旨收攏,尾指斜挑:“恢漠太虛,無形無名!”
水鏡“砰”的一聲碎開,化成水霧在槌上繚繞聚而不散。
“寂兮寥兮,是曰太易!”
水霧應聲凝結,將獸蠻首領滿是鋼刺的巨槌凍成一塊大冰砣子。秋少君一掌伸出,按住凍結的冰槌,身體如輕風般向後飄出,化解獸蠻首領的攻勢。
“哎喲……”秋少君苦着臉道:“下面那些獸蠻人正在吃人,有個狼頭人拿着一條大腿在啃,不知道是不是他的……”
話音未落,只見那間懸樓翻滾着從城下飛起,一直越過城牆,然後“光”的一下扣在那名獸首領的頭上。
獸蠻首領身體再龐大,比一間水泥房子還是小了些,門洞套下直接扣住它的雙臂。獸蠻首領在城頭搖晃幾下,終於不住幾噸水泥的分量,從城頭倒栽下去,卻是落到城內一側。
程宗揚的臉都白了,他根本不知道怎麼回事。懸樓落下,不知道撞在什麼東西上,咯咯喳喳一陣亂響,然後突間飛起來。
水泥好歹也比自己結實點,程宗揚死撐緊懸樓,護住身體。
誰知道今晚這事一點都不消停,莫名其妙由門洞裡忽然探進一顆毛茸茸的獸頭。程宗揚立刻怪叫一聲,一陣拳打腳踢。
那獸蠻人雙臂被困,活活被他打得鼻青臉腫。獸頭剛翻白眼,懸樓又動了起來,於是自己跟一顆獸頭、一間懸樓同時掉落,摔個七葷八素。
城樓下,幾名幸存的宋軍士卒像中風一樣張大嘴巴。江州城牆被裂地術震開裂縫,他們就接到命令,用衝車撞擊損壞的城牆。
那個絞盤專門是用來為衝車蓄力,近距離衝擊城牆用的,已用幾百根擰在一起的獸筋、皮條綳緊。結果衝車沒用上,那間破碎的懸樓把絞盤撞個紛碎,然後直飛上去,就此不見蹤影。
那間懸樓在城裡,城外一通折騰,終於裂開。程宗揚灰頭土臉地鑽出來,這才看清自己在城內。
月霜冷冰冰的俏臉從內牆伸出,程宗揚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狠狠竪起中指叫道:“月丫頭!想整死我啊!信不信我幹翻你!”
月霜哼了一聲,收回腦袋。程宗揚一肚子火沒處發,腳邊一聲怪響,那獸蠻武士似乎要睜開眼醒來。
程宗揚二話不說,一通暴踢把它踢暈過去。“誰叫你咬!長個獠牙了不起啊!”
亂七八糟發了通火,程宗揚猛然抬起頭才發現周圍站了一堆人。
臧修、吳戰威和敖潤都趕過來,這會兒正制住那個昏迷的獸蠻人。
再往外則是一群烏衣大袖的翩翩公子,謝無奕臉色發白,還強撐著名士風度。
張少煌瞠目結舌,看着他腳邊的獸蠻武士。
阮家和袁家幾位少爺更乾脆,看到獸蠻武士的模樣,直接就暈了過去。
至於石胖子這會兒渾身肥肉哆嗦得像涼粉似的,褲子也濕了一片,不知道是出了酒,還是嚇得尿了。
蕭遙逸在人群中扮了個鬼臉,然後鼓掌高呼道:“程兄好樣的!”
“好樣的!”這群人要論膽大,除了蕭遙逸就數到桓歆,他們兩家又素來交好,這會兒桓歆第一個踢了踢那名獸蠻武士然後抱拳深揖一禮,由衷說道:“赤手空拳打翻這名獸蠻人,程兄的膽氣身手,我桓歆服了!”
張少煌也回過神,過來狠拍程宗揚的肩膀。“真人不露相啊!程兄!”
謝無奕緩緩點頭,鎮定自若地說道:“有風骨!”
蕭遙逸得意洋洋地攀住程宗揚的肩,“我說過吧,程哥就比我差不點兒,比你們可強多了。”
“得了,蕭哥兒!咱們晋國的牛都被你吹死了!”
蕭遙逸挺着脖子道:”我說實話你們都不信!真是……”
一群人對蕭遙逸奚落幾句,又紛紛向程宗揚大表贊佩。如果不是這些爺塗脂抹粉、香氣逼人,也算得上豪情大發。
程宗揚乾笑着抱了抱拳。慚愧、慚愧,讓弟兄們見笑了。”
蕭遙逸笑道:“哥兒幾個來江州幫忙,這會兒先開了眼吧?聽着外面的動靜不小,誰上?”
說話間,一具獸蠻武士的屍體“篷”的從城上摔落,翻滾着撞入人群。
謝無奕雙腿一軟,坐在地上。接着人群中爆出一陣慘叫,那些來時還豪氣干雲的公子哥兒頓時炸鍋了。
蕭遙逸與程宗揚對視一眼,接着變了臉色;程宗揚配合地一把扶住他:“小侯爺,是不是有酒了?”
蕭遙逸乾笑幾聲:“就喝了一罈玉泉釀,哪裡醉了?”一邊說,一邊身體往下溜。
程宗揚暗地裡擂了他一拳,一邊道:“幾位公子都喝多了,上不得城,這樣吧,先回去解解酒。打仗這種粗活有幾位的手下就夠了。”
謝無奕和張少煌求之不得,連聲稱是。
桓歆本來有意上城,但膽氣最壯的蕭遙逸這會兒都打退堂鼓,他心裡也有點沒底。正遲疑間,程宗揚笑道:“大伙兒若信得過小弟,各位的部曲就由我來指揮。咱們十家在鷹愁峪結義,有功勞自然是大家的。”
桓歆一咬牙:“我和程兄一起上城看看!”
程宗教揚沒想到他還有這膽色。“好!臧修,你帶桓公子先上城,我跟這些部曲說幾句話就上去。”
石超抖得像篩糠一樣,卻從喉嚨裡擠出一句。“我也去。”
程宗揚低笑道:“石胖子,你行啊。”
石超慘笑道:“跟着程哥,有什麼好怕的?”
“好,你也跟着臧和尚。別看你比他胖,論打架,十個你加起來也不夠他一拳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