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第四章 詭計
亭前曲池流水,揚柳依依,使这座位于边塞的庭院,有了些許江南风光。
苏妲己換过一襲白色的絲袍,并膝跪坐在一方淡綠的茵席上,左手挽着寛長的衣袖,右手持壺,慢慢斟着茶,那种淡雅的气質与昨晚的騷媚彷佛換了个人似的。
青瓷制作的茶盞晶瑩純凈,犹如冰玉雕成,杯中的茶叶形如瓜子,翠綠的色澤彷佛剛从枝头采摘下來。沸水沏入杯中,氤氲的水霧蒸騰而起,清香四溢。
苏妲己将壼放在手边的紅泥火炉上,持杯浅飲一口,在舌尖慢慢品嚐。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凝羽沒有告訴苏妲己自己買下阿姬曼,并且試圖逃跑的事,这讓程宗揚的担心少了几分。他奔走了一个上午,这会儿聞到茶香,不由得感覺喉乾舌燥。但他現在身分是商館的奴仆,只能摆出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垂着手站在旁边。
一盞茶飲完,蘇妲己似乎对程宗揚老实的样子很滿意,嫣然笑道:「这是妾身新得的齐山云霧茶,香蔻儿,賞他一杯。」
小婢答應一声,給程宗揚沏了一杯清茶。程宗揚虽然口渴,捧着这杯滾燙的茶水也喝不下去。苏妲己见状笑道:「妾女身却忘了,讓香蔻儿給你取一盞酸梅湯吧。」
小婢斟了一盞酸梅湯,双手奉給程宗揚。酸梅湯在井中浸过,凉凉的又酸又甜,口感近似于果汁类飲料,一口喝下去,頓时滿口生津。
程宗揚本來提心吊胆,怕这妖婦吃过亏后來报复自己,沒想到她言笑晏晏,滿臉的温和柔順,不禁忧心尽去。
苏妲己笑吟吟看着他,吩咐香蔻儿再給他倒上一盞,然后亲手拿起細長的銀羹,从一只陶瓮中取了些冰块,調入湯中。这次滋味更佳,一盞冰凉的酸梅湯下肚,渾身的暑意都消失无踪。程宗揚放下瓷盞,贊叹道:「沒想到这么熱的天气夫人还藏有冰,真是難得。」
苏妲己笑咪咪道:「也是沒有法子的事。冰蠱只有在冰里才能活,一旦冰融了也就化成了水。瞧,為了養这些冰蠱,妾身可是費了好大力气呢。」
說着蘇妲己用銀羹取了一勺碎冰,递到程宗揚眼前。
阳光下,每一块晶瑩剔透的冰晶中,都盤着一条細小的虫子,透明的虫体彷佛与冰块融在一起,如果不細心觀看,怎么也看不出这些普普通通的冰块中竟然暗藏玄机。程宗揚臉頰抽动了一下,他就知道这妖婦沒安好心,可怎么也沒想到她会在冰里下蠱。虽然不知道冰蠱是什么东西,但只要帶个蠱字就沒有好事。这下可狠狠栽了个跟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运气再爬起來。
苏妲己微笑道:「冰蠱最不耐熱,失去寄身的冰块便会四处游动时冰寒刺骨,一不小心就会讓它凍了心臟、腦漿……」
說着她屈指一弹。一股寒意立刻从程宗揚手臂涌到指尖,手指像冰凍般变得僵硬,皮肤上顯出冰块的光澤。
苏妲己伸手一撫,程宗揚冰凍的手指恢复原状,她风情万种地抿嘴一笑,柔声道:「还有些被它凍住了阳物,輕輕一敲就变得粉碎了呢。」
想到那种慘状,程宗揚立刻打了个寒噤,感覺腹內沉甸甸彷佛塞了一个会游动的大冰砣子。
程宗揚凛然道:「我生是商館的人!死亡是商館的鬼!夫人有什么要求,奴才就是拚上命也一定給夫人完成!」
苏妲己笑道:「真乖。」也不理会他說的大話,一面吩咐道:「凝羽,帶他去采石場挑选些奴隶。妳去知会祁遠,讓他在商館挑些护衛的人手,备上车馬錢帛,两日內准备齐全,一同往南荒去。」
「等等!」程宗揚連忙道:「夫人是不是先給我解了冰蠱?如果半路上被凍成冰块,我死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就怕誤了夫人的大事。」
「誰讓你不小心,連冰蠱都敢吃?」蘇妲己笑着寛慰道:「不过你放心,这些冰蠱上都加过禁咒,一时三刻之內不会发作,只要你安心办事,从南荒回來再理会不遲。好了,磕过头謝賞,就去做事吧。」
这次乘的是商館的馬车,车帘上白湖两个字讓程宗揚想起自己脖頸中的奴隶標誌。自己的逃走大計这下算是彻底泡湯了,不必有人看守,只要肚子里冰蠱一日不除,自己就跑不出那妖婦的手掌心。
想起苏妲己那副妖媚的艷態,程宗揚就恨得牙根发痒。被按摩棒干的时候那妖婦又乖又听話,一轉臉就給自己下了蠱,摆出一張晚娘的臉,把他当成奴才使喚。早知道就不拔出那根按摩棒,免得她有閒心算計自己。
程宗揚看了看周圍,并沒有见到凝羽的影子。这个冰美人似乎总有辦法隠藏自己的踪迹。昨晚的经历讓程宗揚见到另一个凝羽,一个沉浸在肉慾欢欣中的女人。他自己揣測,即使有搖頭丸的催情效果,凝羽也不應該发情到那种地步。在自己射精前,她至少高潮了三次。
想起凝羽濕濘的蜜穴,程宗揚不禁一陣心动。她身体反應的熱烈程度遠遠超乎自己的想像,看她的动作,肯定有不少性交的经驗。亏她还裝出一副冷漠的神態,其实要上手比月霜可簡单多了。
程宗揚暗自猜測,不知道她对昨晚山洞里的经历是否会有印象,知不知道自己经占过了她的便宜。如果能把她收过來,此去南荒也不会太寂寞。
……想到这里,程宗揚覚得自己有些可笑,从什么时候起,自己也開始滿腦子想苜要收女人了呢?以自己目前的处境,这些雜念非常危险啊。
白湖商館的采石場占了一整仲山坳,穿着葛衣的奴隶散在山间,錘鑿的敲擊不絕于耳。
凝羽沒有露面,她先到了采石場交代了夫人的指令,程宗揚一到,采石場的执事﹣﹣一个管家打扮的壮汉就迎上來,領着他挑选場里的奴隶。这里的奴隶分為两类,掄錘的奴隶大多体型高大,身材强壮,為了防止他們逃跑反抗,不少人手脚都帶着沉重的鎖鏈。
相比之下,持釺的奴隶身材就瘦弱了許多,他們蹲在畏開采的石头上,一手扶着鉄釺,掄錘的壮汉一錘砸下,鉄釺「鐺」的一声巨响,濺出火花。隨着鉄錘的敲擊,石屑四处紛飞,岩石的裂縫越來越大,一名持釺的奴隶躲閃不及,被紛飞的碎石划破臉頰,臉上頓时多了一道血淋淋的傷痕。
開采岩石最累的是掄錘,将近三十斤的鉄錘每天要掄上数千次,身体稍弱一些,就難以支撑。而最危险的,則是持釺。鉄錘数千次的掄擊中,有一次落点不准,就会砸在持釺人的手上,輕則断指,重則整个手掌都会被鉄錘砸扁。
程宗揚看了看,檢着几个受过傷、身体虚弱的奴隶要了。那执事心里奇怪,但这些残疾的奴隶留在采石場也是累贅,有人愿意要自然最好不过,当下无有不允。程宗揚挑一个,他便叫一个,不过片刻就挑了十几名奴隶。「咦?」
程宗揚游目四顧,看到一名高大的汉子正蹲在岩石上,两手扶釺,他手脚帶沉重的鉄鐐,身上覆了一層厚厚的石粉,两眼都是瞎的,不是戈龙还能是誰。
执事道:「这厮原本是商館的护衛,誰知他吃里扒外,被夫人廢了眼睛,送到这里來采石。」說着「呸」了一声,「挨刀的孬貨!」
只一夜工夫,那个生龙活虎的汉子就彷佛被人抽乾了所有的精气,隨着鉄錘的敲擊,扶着鉄釺的手掌不住顫抖。
这样的下場比一刀殺了他还痛快几分,程宗揚心里总算出了一口气,說道:「不用再挑了,有这些就差不多了。」
执事拎起皮鞭,在空中虚抽了一記,喝道:「你們几个!都过來。」
那几名奴隶惴惴不安地走过來,在程宗揚面前站成一排。程宗揚倒是一片好心,想借这个机会讓他們脫离苦海。可一說要去南荒,几个上了年紀的奴隶就露出惧意,似乎南荒比这隨时都会被人砸断手臂的采石場还可怕。
程宗揚低声道:「怎么?他們都不想去南荒?」
执事二話不說,掄起皮鞭一个个抽了过去,打得那些奴隶滿地乱滾,然后笑呵呵道:「你問吧。」
程宗揚苦笑道:「不用問了吧。」
执事也不客气,粗声道:「商館要派人去一趟南荒,挑了你們这些挨刀的死奴才,往后你們听他吩咐,明白了嗎?」
和預料一样,那些奴隶一个个都把头点得飞快。
执事滿意地收起皮鞭,对程宗揚說道:「一共十三个,到外面按了手印,就讓他們跟你走。」
执事住的院子在山脚下,外面是光秃秃的石山,烈日几乎把鉄釺都融化掉,这里却是濃蔭蔽日,山风吹來一片清凉。
一進院子程宗揚就本能地退了一步,一名彪形大汉盤踞在小院內,他身型魁梧,四肢又長又壮,两道濃眉如同刷漆,头顱碩大,脖頸粗豪,犹如一头威风凛凛的猛虎,額角和臉頰上隠隠顯出虎皮的斑紋,身上葛衣袒開,露出胸口一片黑黃相间的濃密胸毛,那模样讓程宗揚想起草原上遇到的獸蛮人,这汉子比鬃头獠牙的獸蛮人略微顯眼些,但那种威猛无儔的气势比獸蛮武士更凶悍。
別的奴隶都在山间砸石扶釺,这名奴隶却大模大样躺在竹椅上,手摇蒲扇,旁边放着凉茶。如果不是他身上的葛衣和手脚粗大的鉄鏈,倒像是这里执事的大爺。
那位凶悍的执事一進门就彷佛见了猫的老鼠,先把皮鞭扔得遠遠,然后陪笑道:「武二爺,在这儿納凉呢?」
那位姓武的二爺哼了一声,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伸出一只大手在怀里撓着,腕上鉄鏈拉的「錚錚」响。
程宗揚从未见过这么囂張的奴隶,压低声道:「他是誰?」
执事还沒有來得及開口,那大汉就吼道:「二爺姓武!族中排行第二!人称武二郎!有話当面問二爺!背后嘰嘰歪歪,算什么好汉!」
那大汉声如霹靂,震得人两耳发麻。
执事連忙道:「当日徒手打死两头老虎的,就是这位武二爺。」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3-3-19 12:20 PM 編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