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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貼] 六朝燕歌行 [打印本頁]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7-10-31 13:20     標題: 六朝燕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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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7-10-31 13:21

  就在雙方僵持中,遠處的驚呼聲越來越近。忽然間一陣急促的馬蹄
聲響起,趙充國渾身是血,如同魔神一樣策馬奔來。他一手高高舉起,
提著一顆頭顱,一邊縱馬疾馳,一邊放聲吼道:「逆賊劉建!已然伏誅!」
  他手中那顆頭顱因為失血而變得慘白,但臉上仍然殘留著一絲猙獰
與瘋狂混雜的笑意,正是三日前在崇德殿登基的那位「天子」,江都王
太子劉建。
  程宗揚臉色終於恢複正常,他長呼了一口氣,狠狠攥了把拳頭。趙
飛燕陷身秘境,定陶王落入賈文和手中,自己手裏的兩張王牌全部落空
,他都已經準備要跑路了。誰知道峰回路轉,生死關頭,劉建居然先一
步進了鬼門關。
  「建逆伏誅!叛軍已平!」緊跟著趙充國,傳訊的軍士紛至遝來,
甚至還有幾名北宮內侍夾雜其中,他們邊奔邊喊,將消息四處傳開。
  程宗揚目光一閃,看到人群中的秦檜和單超,不由大喜過望。
  秦檜躍下馬,拱手道:「幸不辱命。」
  程宗揚笑得嘴巴都合不攏,「真是劉建?不會弄錯吧?」
  單超一邊咳嗽,一邊嘶啞著聲音笑道:「秦先生手刃建逆,豈會有
錯?建逆的隨從、家眷盡被鎖拿,如今都押在永安宮內。」
  得到單超親口證實,程宗揚徹底放下心來。
  劉建一死,勝敗立分。偽天子已然授首,董卓這一仗不用打就一敗
塗地。大功告成,局面已定,他就不信那個賈文和還能翻出浪花來……吧?
  「老董!」趙充國叫道:「停手吧!大夥不用再打了!」
  董卓臉上的肥肉抖了幾下,回頭看了賈文和一眼。
  賈文和笑容愈發苦澀。劉建這頭豬,活著坑人,死了更坑人。這一
把真把大家都坑苦了。
  兵甲聲響,華雄帶著部下匆忙趕回。只看他的臉色,就知道局面已
經無可挽回。
  牛輔從馬上探身過來,低聲道:「趁金車騎尚未回師,先殺出去!」
  董卓濃密的劍髯微微一緊,然後揮起短戟,「兒郎們!隨我回涼州
啊!」
  「董破虜,你可走不得。」
  隨著一聲斷喝,一直不見蹤影的大將軍霍子孟閃亮登場。他身披大
氅,外罩赤袍,裏面穿著一身金光燦燦的鎖子甲,跨著一匹白馬,徐徐
駛來,身邊跟著王子方和馮子都等一群家奴出身的親信將領,還有一位
布衣老者,卻是嚴君平。
  「屠掠伊闕,殺戮使者,阿附逆賊劉建,」霍子孟厲聲道:「縱兵
入宮,大肆搶掠——董卓,你可知罪?」
  看到霍子孟,程宗揚氣都不打一處來。這頭老狐狸,不知道躲在旁
邊藏了多久,大局一定,立刻跳出來摘桃子,這臉皮厚得簡直令人髮指。
  董卓哈哈笑道:「成王敗寇罷了!」
  「你是要帶著手下兒郎落草為寇了?」霍子孟說著,往他身後看去。
  此時董卓身邊除了賈文和、牛輔,剛剛趕到華雄,還有幾十名親兵
,其餘人都面露驚疑。
  涼州軍實力未損,但士氣低落。他們打著平叛的旗號入京,以王師
自居。然而劉建一死,他們就成了徹頭徹尾的叛逆,這種天堂到地獄的
落差,足以摧毀一支軍隊的戰鬥欲望和意誌。然而在這場叛亂中,他們
已經不是第一支品嚐到這種滋味的軍隊了。
  董卓一拍胸脯,「一人做事一人當!附逆的事跟他們無關,都是我
逼迫他們做的!」說著對自己一眾心腹喝道:「你們——都給我滾!」
  「聽到沒有!」華雄瞋目喝道:「將軍讓你們滾啊!還愣著幹毛!」
  董卓道:「你也滾!」
  華雄脖子一梗,「我不滾。」
  牛輔道:「往哪兒滾?回涼州?一起啊!」
  「有罪無罪,不是你董卓說了算。」霍子孟道:「有司自會察清原
委。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絕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董卓哈哈大笑,「你騙娃娃去吧!」
  身陷絕境,尚自桀驁不馴。霍子孟臉色陰沉,厲聲喝道:「趙充國
!拿下董賊!」
  趙充國手一鬆,劉建的頭顱掉在地上,搖晃著滾到一邊。
  涼州軍士卒原本已經萌生退意,霍子孟如此相逼,反而激起眾人的
血性,不少人又重新握緊刀槍。
  「霍大將軍好狠的心思,」秦檜低聲道:「要將涼州軍一網打盡,
半點餘地也不肯留。」
  程宗揚也暗自皺眉,這老狐狸操的什麼心?
  王蕙聞訊出來,此時與夫君四手交握,眉眼間笑意晏晏。她雙目一
轉,柔聲道:「也許霍大將軍早知涼州軍在側呢?」
  程宗揚心下一動。這樣一來就說得通了。董卓手下畢竟幾千號人馬
,在外郡倒也罷了,兵鋒直抵伊闕,怎麼可能瞞得過在洛都根深葉厚的
霍子孟?老霍伺伏在側,一直不肯露頭,八成就是因為沒摸清涼州軍的
虛實。問題是他不露頭就算了,甚至連口風也不露,把自己都蒙在鼓裏
,這算是什麼事?讓自己出頭火拼,他好坐收漁人之利?
  趙充國難以下手,跟隨霍子孟來的一眾將士倒是躍躍欲試。只要拿
下董卓,無論是死是活,都是大功一件,將來論功行賞,足以封侯。
  賈文和勒住定陶王的脖頸,「都給我退下!」說著又吐出一大口鮮
血。
  「都退下!都退下!不得妄動!」嚴君平張臂攔住眾人,扭頭叫道
:「賈文和!你放開定陶王。老夫以性命擔保!絕不會讓你們吃苦頭的!」
  「以性命擔保?」賈文和大笑起來,蒼白的臉上也多了一絲血色,
他仰天歎道:「出師未捷,功敗垂成,天命如此,為之奈何?」
  「正是如此!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嚴君平喊道:「如今人
事已盡,當聽天命!董破虜,切不可一誤再誤啊!」
  董卓道:「漢德雖衰,天命未改。老夫本來就沒打算造漢室的反。」
  「你知道就好!」嚴君平道:「董破虜!賈參軍!切不可再錯下去
了!」
  場中一片寂靜,在場眾人都在等著兩人的回答。趙充國不想打;涼
州軍鬥志已失;程宗揚等人是因為定陶王還在對方手中,投鼠忌器;霍
子孟不動聲色,沒人知道他心裏到底怎麼想的。
  「雖曰天命,無非人事。」賈文和道:「諸位以為大局已定,以賈
某看來,為時尚早。比方說……」
  賈文和笑道:「我這一刀下去,會是什麼樣?逆賊劉建授首,定陶
王緊跟著又沒了,霍大將軍,要立誰當天子呢?傷腦筋啊。」
  嚴君平顫聲道:「你可別亂來啊!」
  「五十匹馬。六個時辰。」賈文和道:「過了伊闕我們就放人。你
們要覺得換個天子更方便,盡管動手。」
  程宗揚靠在郭解身邊,低聲道:「有沒有機會?」
  郭解搖了搖頭。牛輔、華雄一左一右,前面還有個董卓。而賈文和
的刀鋒就抵在定陶王的頸上。
  「黃口小兒,」霍子孟森然道:「乃翁未曾教你,我漢國律令,賊
人劫持人質者,不必顧忌人質性命,一並處死!」
  「諸位盡可一試,」賈文和道:「反正我已是將死之人。霍大將軍
,請。」
  霍子孟目光微閃。
  嚴君平急道:「霍公!」
  霍子孟此時也是騎虎難下。賈文和劫持了定陶王,卻把定陶王的生
死放在自己手上。若是殺了定陶王,自己與長秋宮必生嫌隙。可真要放
了他們,以董卓的狂悖,賈文和的奸詐,一旦虎歸山林,魚入大海,將
來必成大禍。
  「老霍!」嚴君平唯恐霍子孟狠下心腸,一聲令下,玉石俱焚,他
顧不得體面,一手扯住霍子孟坐騎的韁繩,急聲喝道:「長秋宮尚在!」
  呂氏已然失勢,皇后趙氏垂簾勢所難免。何苦在這種要命的關頭得
罪趙氏?
  霍子孟思忖片刻,開口道:「此事非老夫一言可決。當請宮中聖諭。」
  程宗揚臉色一黑。沒想到這個滾燙的熱炭團轉了一圈,又掉到自己
手裏了。皇后聖諭……皇后要在長秋宮就好了。
  「皇后殿下有恙在身,豈可妄擾?」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若因
此事使得皇后鳳體難安,你我萬死難辭其咎。」
  程宗揚聞聲一陣激動,金車騎,你可總算來了!
  金蜜鏑身披麻衣,頭戴白布。連日來,捲入風波的軍民足有數萬,
他是唯一一個始終記得給天子披麻戴孝的。
  霍子孟看著自己的老友,無聲地歎了口氣,隨即點頭道:「說的是
。那麼,就依你。備馬吧。」
  金蜜鏑解下兵刃,徒步行至涼州軍中,向定陶王叩首施禮,「臣金
蜜鏑,請隨殿下西巡伊闕。」
  董卓摸了摸鬚髯。金蜜鏑雖然聲名赫赫,但孤身一人,自己怕個鳥
來?
  郭解開口道:「我也去。」
  賈文和「哇」的吐了一大口血,笑道:「不敢有勞郭大俠大駕。」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7-10-31 13:22

  「在下蘭台典校秦會之!」
  秦檜報出身份,朗聲道:「定陶王殿下年紀尚幼,你們到了伊闕把
人放下,總不能棄之道旁吧?這樣吧,我等只出一百名扈衛,與諸位前
後相隔一里。涼州虎羆之士三千,想必董將軍不會介意。」
  「五人。」
  「八十人。」
  「五人。」
  「七十人。」
  賈文和笑道:「最多五人。不要考驗賈某的耐性。」
  「那好,我等就出五名扈衛。」秦檜說著,壓低聲音,「主公。」
  賈文和戒心十足,奸臣兄能爭來五個名額已經不錯了。程宗揚開口
道:「金車騎隨行,還請霍大將軍坐鎮宮中。」
  霍子孟微微點頭。
  程宗揚道:「以金車騎為首,程某為副。另外還有蘭台典校秦會之
,車騎將軍長史趙充國,以及布衣郭大俠,一共五人。董將軍以為如何?」
  董卓聽到有趙充國,想也不想就應道:「可!」
  秦檜欣然道:「既然如此,單常侍,有勞你找幾名內侍……」
  賈文和笑了起來,「別玩什麼花招。單常侍的名聲,賈某還知曉一
二。」
  秦檜辯解道:「找幾名下人伺候起居也不行嗎?」
  賈文和沒有回答,只是將銼刀又按緊了一分。
  秦檜舉起雙手,高聲道:「我等五人,上自金車騎,下至秦某人,
都不曾照料過孺子稚兒,如今天寒地凍,定陶王又受了驚嚇,萬一染屙
,該當如何?」
  賈文和道:「所謂天命所歸,若是染屙,就算他命不好吧。」
  「既然內侍不可,選幾名宮人如何?」秦檜抬手一劃,「僅此數人
。閣下堂堂鬚眉,不會還忌憚幾名女子吧?」
  賈文和視線掠過眾人,那些宮人有的執燈,有的還抱著寵物,除了
那名手持長刀,身材高挑的宮人,其餘幾名女子都看不出什麼威脅,否
則他也不會在對方眼皮底下把定陶王劫持到手。最後賈文和的目光停在
小紫身上,眉頭慢慢擰緊。
  趙充國嚷道:「就幾個娘兒們——老董!痛快些!」
  董卓一錘定音,「就這麼說!」
  賈文和提起銼刀,朝小紫一指,「除了她!」
  小紫笑道:「膽小如鼠的家夥。不去就不去好了。」
  不多時,五十匹坐騎便已備好。賈文和道:「時辰已到,請將軍先
行。」
  董卓踏上戰車,先仰首哈哈大笑,半晌後笑聲一收,雙目猶如鷹狼
望著一眾手下,放聲喝道:「兒郎們!方才大將軍已經說了,董某此去
,便是為賊為寇!爾等都是良家子,董某也不連累你們!」
  董卓撩起衣袍,用短戟割下袍角,往地上一擲,「大夥從此恩斷義
絕!就此別過!」然後一聲令下,驅車便行。
  不等董卓招呼,他手下的親兵便齊齊割下袍角,擲在地上,然後翻
身上馬,緊追著戰車而去。
  餘下的涼州軍沉默片刻,接著陸續有人割下袍角,與昔日的手足同
袍割袍斷義,相別於江湖,繼續追隨董卓。
  賈文和眼中光澤幽幽閃動,仔細注視著涼州軍士的舉動。片刻後他
終於打定主意,開口道:「將軍!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回返洛都。還
請將軍行前,撥冗吊祭天子。」
  董卓在車上遲疑了一下,然後略一點頭,「老夫行前,自當拜別天
子。」
  一名涼州軍士忽然朝著遠去的車馬叫道:「董將軍,你回涼州,可
不能把我們丟下啊!」
  這一聲喊出,剩下的軍士如夢初醒,紛紛叫道:「將軍!不能丟下
我們!」
  「一起回涼州!」
  「對!要走一起走!」
  賈文和一直挾持著定陶王,不敢稍動,直到看見這一幕才微微鬆了
口氣。既然軍心尚可一用,不妨豪賭一鋪,謀取一線生機!
  他當機立斷,提聲道:「霍大將軍!這些涼州壯士都是大好男兒!
還請大將軍網開一面。」
  霍子孟目光微閃,然後抬手一揮,示意放行。
  眾軍歡聲雷動,賈文和挾持著定陶王登上另一輛戰車,帶領三千軍
士浩浩蕩蕩往南開拔。
  華雄策騎追到賈文和車旁,低聲道:「帶上這麼多人,還怎麼走?」
  「此去涼州,山高水長,無論如何也走不了的。」賈文和道:「但
只要過了蘭台,將軍就贏了。」
  定陶王睜著烏亮的眼睛,一直沒有吭聲。被阮香凝安撫過後,他就
沒有再哭泣,反而像個小大人一樣,行止有度,頗為早慧。
  賈文和低頭,微微一笑,「陛下聽懂了嗎?」
  定陶王奶聲奶氣地說道:「孤是諸侯,不是天子。」
  賈文和微笑道:「很快就是了。」

第二章  血染昭陽

  朝著遠去的涼州軍,嚴君平道:「董卓雖勇,終究只是匹夫。沒了
軍隊就如同老虎沒了爪牙,大將軍為何要一並放行?」
  「三千人走得快,還是五十人走得快?」霍子孟道:「一路沒有糧
秣給養,三千人又能走多遠?就算鐵打的漢子,餓上三天也是抗不住。
他們取死有道,老夫又何必去攔?」
  嚴君平歎道:「可惜了這些軍士。」
  「這種只知將帥,不知朝廷的驕兵悍將,一味縱容,早晚尾大不掉
。既然是病枝,便要及早剪除。」
  霍子孟一邊說,一邊往長秋宮走去,「吊祭的諸侯王到哪裏了?」
  馮子都道:「清河王與梁王已至偃師。」
  霍子孟吩咐道:「你帶上人馬,去迎清河王入宮。」
  馮子都應道:「是!」
  嚴君平大驚失聲,「大將軍!」
  「若是董卓到了伊闕,還不肯放人呢?」
  嚴君平啞口無言。董卓真要覺得定陶王奇貨可居,一路挾持著他逃
到涼州。難道大夥還要追到涼州去贖人?到那個地步,漢國早就天下大
亂了。
  「未雨綢繆而已。」霍子孟道:「萬一事不順遂,尚可補救。」
  嚴君平雖然覺得不妥,但連日來局勢發展千變萬化,霍子孟此舉也
算是老成謀國,只好閉口不言。
  那個寶石般精致的女孩立在宮門前,絲毫沒有讓路的意思。單超躬
身在側,他面白如紙,一手插在衣內,捂住胸口,不時咳嗽。
  霍子孟道:「請稟告皇后殿下,老臣霍子孟求見。」
  小紫笑道:「皇后病啦,見不了人。」
  「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剛才不是說了嗎?霍子孟啊。」
  霍子孟「嘿」了一聲,「軍國大事,你這女娃娃就別摻和了。」說
著抬步就要入內。
  單超硬著頭皮擋住去路,咳嗽聲愈發劇烈。皇后不在宮中,自己心
知肚明,卻無法明言。
  霍子孟神情轉冷,拉長聲音道:「你一介閹人,擅自攔阻大臣——莫
非要隔絕中外嗎?」
  單超口中發苦。自己真沒有這份心思,可一旦霍子孟入宮戳穿真相
,自己這幫閹豎,都該好好殺幾遍頭了。
  小紫笑道:「你想進,就進來好了。」說著她讓開身子。
  霍子孟昂然入內,隨即一張千錘百煉的老臉就猛地垮了下來。
  宮門內放著一駕鳳輦,一個頭戴鳳冠,身著黑衣的女子坐在輦內。
輦前垂著珠簾,看不清她的容顏,但能看到她雙手放在身前,腰背挺得
筆直,正襟危坐,氣勢凜然。
  呂雉平靜地說道:「霍大將軍,你要擅闖宮禁嗎?」
  霍子孟怔了瞬間,隨即腰背立刻彎了下來,他往後退了一步,拂衣
跪下,叩首道:「老臣不敢。」
  「聽說霍少將軍保下了奉先,霍大將軍也在尚冠里的府邸收容了不
少呂氏族人。」呂雉淡淡道:「別人是兩面下注,霍大將軍卻是三面下
注。呂氏、趙氏、劉氏,一個都不少,果然是個謹慎的性子。」
  霍子孟道:「太后明鑒。聖上賓天,大司馬處置多有不當。臣也是
不得已而為之。」
  「是啊,你感念先父與哀家的恩澤,不肯徹底剷除呂氏。又以國事
為重,一意立賢,欲奉清河王為君。說到底,別人都是私心居多,倒是
你還有些公心。」
  「臣不敢。」
  「你當得起。」呂雉冷冷道:「劉建那妄人且不去說。趙氏欲立定
陶王,還不是私心作祟?天下動蕩,國賴長君,她一個寒門出身的歌姬
,既無識人之明,又無禦人之能,不過受人慫恿,便欲立稚子而操持權
柄。正如三歲小兒,學人舞刀,何其荒謬?金蜜鏑雖有忠心,但念念不
忘出身,畏首畏尾,失之愚忠。論起擔戴來,比你還差了一分。」
  呂雉停頓了一下,然後道:「地上涼,起來吧。」
  「謝太后。」霍子孟撐起身體,衣內已經是汗流浹背。呂雉的手腕
和政治才能他是知道的,可他怎麼也沒想到,已經一敗塗地的太后,竟
然在這種時候還能如此冷靜地剖析局勢。更沒想到她會出現在皇后的長
秋宮中,卻還如此心平氣和地曆數趙氏之失,指摘皇后舉措失當。
  嚴君平目瞪口呆,難道兩宮之爭,最後還是太后贏到了最後?這樣
一來,他與霍子孟謀劃的一切,全都成了一場空。
  「你不必擔心。」呂雉道:「此間事了,哀家自然會退位。」
  霍子孟大驚失色,「天下蒼生唯賴太后!太后!切切不可啊!」
  珠簾內,呂雉唇角挑起,帶著一絲似笑非笑的嘲諷意味道:「真的
嗎?」
  霍子孟訕訕笑了兩聲。
  呂雉昂起頭,「阿冀做錯了事,自當受懲。看在哀家的面子上,賜
他一壺鴆酒吧。」
  霍子孟這一回真的是大驚失色。呂雉對兩個弟弟愛逾性命,沒想到
卻親自下令將呂冀賜死。
  「不疑奪爵,廢為庶人,家屬徙邊。諸呂隨巨君作亂者,盡付有司
論罪,或斬或流,哀家一概允準。劉建作亂,江都王不得無罪,奪爵,
貶為江都廢侯。褫其封地,設為州郡。至於董卓,區區一介邊將,就有
膽量領兵入京,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嚴君平眉頭越皺越緊,呂雉為了保呂氏,將呂巨君拋出來當替罪羊
,尚在情理之中。而董卓可是打著太后的旗號入京,呂雉居然翻臉把他
定為亂臣。這真是太后的意思嗎?他偷偷抬眼打量鳳輦。太后坐在輦中
,面容被珠簾遮住,看不清楚。但語氣、舉止,都帶著久居上位者的凜
然之態,絕不是隨便哪個人就能學出來的。
  「臣遵旨。」霍子孟停了片刻,「敢問太后,繼嗣之人……」
  「清河王你不必想了。」呂雉道:「劉蒜此子仁善有餘,霸才不足
。既然趙氏中意定陶王,你們就多多用心,看能不能調教出一位賢君來。」
  霍子孟狐疑地看了小紫一眼。說了一圈,帝位最後還落到了定陶王
身上?
  小紫笑道:「慫恿皇后的那位奸人,就是某大行令了。你們這些大
老爺不把皇后放眼裏,皇后只好去找奸人了。說到底,還是大將軍你的
錯呢。」
  霍子孟面容抽搐了一下,這黑鍋扣的,簡直是天外飛仙一般。他思
忖片刻,開口道:「不知皇后殿下之意……」
  「哀家的意思,就是趙氏的意思。如今只剩我們一對寡婦,不能彼
此扶攜,難道還要互相拆台嗎?」呂雉道:「如何權衡各方勢力,穩定
朝局,就看你們的了。」
  「兩宮和睦,乃是天下之幸。只是……」霍子孟苦笑道:「臣抱病多
日,疏於政事,唯恐有負於太后聖明。」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7-10-31 13:23

  隔著珠簾,接觸不到太后的眼神,但霍子孟似乎能感受到太后銳利
的目光。他微微低下頭,執禮恭謹,卻沒有絲毫退讓。
  良久,呂雉冷冷道:「霍去病平叛有功,以千二百戶封冠軍侯,統
領北軍。車騎將軍金蜜鏑兼管衛尉,遴選功臣子弟入值。霍子孟忠心王
事,複任大司馬大將軍,錄尚書事。」
  「臣無尺寸之功,不敢受此恩賞。」霍子孟再三推辭。
  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隱約的叫嚷聲,依稀有人在高呼萬歲。
  霍子孟心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難道又要出亂子了?
  片刻後,一名軍士從蘭台方向狂奔過來,叫道:「稟報大將軍!董
卓……董卓……」
  「董卓那廝怎麼了?」
  「董卓等人入昭陽宮吊祭天子,誰知……誰知卻在天子靈位之前……擁
立定陶王為帝!」
  「什麼!」霍子孟如同五雷轟頂,整個人都愣住了。
  呂雉一拍扶手,失聲道:「好個董破虜!好個賈文和!」

…………………………………………………………………………………

  昭陽宮外,程宗揚一臉的目瞪口呆。這是拿錯劇本了嗎?不是自己
為了讓趙飛燕坐穩北宮,一力擁立定陶王的嗎?董卓不是劫持定陶王為
人質,準備奔出伊闕,逃躥亡命的嗎?怎麼就變成董卓擁立定陶王了呢
——這節奏變化得太快了,自己壓根兒都反應不過來啊!
  程宗揚有些茫然地左右看了看,就這一眨眼的工夫,金蜜鏑的白髮
似乎又多了幾根。
  趙充國瞪著一雙牛眼,同樣是滿臉的不可思議。
  秦檜神情凝重。接手了一盤必敗的棋局,卻能頻頻放出勝負手,這
個賈文和智計百出,委實是個難纏的對手。
  雲丹琉策馬上前,望著那個小小的身影被人簇擁著坐上禦榻,急聲
道:「怎麼會這樣?」
  「我以為呂巨君就夠難纏了,誰知還有個蒼鷺。」程宗揚長歎道:
「好不容易等那兩個家夥都死了,沒想到又出來個賈文和——我是沒招了
。奸臣兄,你給想個轍吧。」
  秦檜眼珠飛快地左右轉動起來,竭力尋找破解的手段。
  昭陽殿內,賈文和氣息微弱,他半跪在禦榻旁,雙手扶著定陶王,
有氣無力地笑道:「請陛下一定要記住今日——擁立陛下登基的,乃是破
虜將軍董卓。」
  他略微錯開身體,好讓新立的天子面對著眾人。
  董卓陰沉著面孔,向天子三跪九叩,大禮參拜。身後涼州諸將依次
施禮。
  董卓叩拜完,沒有再理睬那個乳臭未幹的黃口小兒,起身扶住賈文
和,走進內殿。
  「我們不去伊闕?」
  「將軍離開洛都,就是天下共誅之的叛逆。」賈文和歎道:「無論
如何也走不掉的。」
  「固守昭陽宮?」
  「棋至此時,已是死局,唯有死中求活。」
  「如何求活?」
  「將擁立定陶王之事稟奏兩宮。」賈文和道:「永安宮倒也罷了,
長秋宮與金蜜鏑斷不會置定陶王於不顧。能得長秋宮首肯,此事便成了
六成。一旦定下名份,屬下請將軍立即召集群臣,拜見新君。」
  董卓皺眉道:「那幫大臣心懷異誌,少不得陽奉陰違。即便我等手
握天子,只怕詔令也出不了昭陽宮。」
  「所以天子登基之後的第一道詔令,就是大赦天下。」賈文和喘了
口氣,吃力地說道:「劉、呂兩氏的亂軍,一眾從逆的文武官員,全數
赦免,他們靠山已失,只有為新君效力一條路可走,將軍盡可收為己用
。再有便是盡力擢拔寒門賢士,籠絡人才。可惜事起倉促,朝中世家重
臣根基未動,洛都城中,世代公侯者比比皆是。一時間要取代他們,終
非易事。」
  見賈文和神色委頓,董卓道:「你歇著吧。外面的事有老夫一力承
擔。」
  「將軍留步……」
  董卓道:「不用多說,老夫心裏有數。」
  「我時辰不多了。有幾句話,請將軍斟酌而行。」賈文和勉強道:
「一曰正名。名正而後言順,切不可忽視兩宮。二曰選材,選賢任能,
收攏人心。最後便是遷都……」
  「遷都?」
  「若事有不濟,將軍不妨遷都。」賈文和氣息愈發微弱,眼中卻仿
佛閃動著幽幽的鬼火,「帶上天子、兩宮後妃,還有朝廷眾臣,盡數遷
往它處。那些世家豪強、外戚、閹豎……在洛都經營多年,勢大難製。」
  董卓心下一緊,自家這位參軍已經是在交待後事了,若非如此,也
不至於出此毒計。
  「真到了那一步……漢國局勢沉屙難起,唯有下此猛藥。」
  「好!好!好!」董卓激起凶性,獰聲道:「真逼到那一步,老夫
就一把火將洛都燒個精光!扶攜天子,另設新都,為大漢重開局面!」
  「還有!」賈文和拉住他的手,「眼下最要緊的,是穩定軍心……」
  董卓心下會意,拍了拍賈文和的手背,大步離開。
  剛走進正殿,就聽到有人高聲說道:「我等身為朝廷命官,拜見天
子,有何不可?」
  金蜜鏑等人被手持長戈的涼州軍攔在殿外,那名文士正口沫橫飛地
與牛輔爭吵。
  牛輔腦袋搖得撥浪鼓一樣,「不行!不行!得將軍說了算。」
  秦檜厲聲道:「你去問問董破虜!他莫非要挾天子以令諸侯?」
  牛輔揚著脖子道:「天子安危要緊,你算老幾?少廢話!沒有將軍
的允許,你說破大天都沒用。」
  「天子安危?」秦檜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樣,仰天大笑一聲,然後
把身後一個女子扯上前來,「你看看這位!天子的乳母!她難道還能威
脅天子不成?」
  牛輔轉眼看去,與阮香琳目光一觸,心神莫名一陣恍惚。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聲炸雷般的大喝,「著火啦!」
  軍士們紛紛回頭,連董卓也不禁扭頭看去,喝道:「老趙,你搞什
麼鬼?」
  牛輔只失神了短暫的一瞬,隨即便清醒過來,但緊接著,腹側一涼
,一股劇痛從腰下一直透入胸腔,他張了張口,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秦檜像是要把牛輔推開一樣,抬手按在他腰間,袖中長劍滑出,貼
著他甲胄側方的縫隙斜刺而入,臉上卻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喜色,說道
:「多謝將軍!」
  牛輔像是讓開道路一樣,斜身靠在殿門上。那幾名宮人魚貫而入。
  董卓皺了皺眉,但看來前面進來的只是三名宮女,車騎將軍金蜜鏑
、那位大行令、他最為忌憚的大俠郭解,包括那名蘭台典校秦會之,都
落在後面,因此他只哼了一聲,不悅地說道:「老趙,你這是玩的哪一
出?調虎離山?你好歹裝得像點啊。」
  趙充國停下腳步,看向董卓的目光流露出幾分愧疚,還有一絲憐憫。
  董卓眼角一跳,旋風般轉過身,只見那位小天子正跳下禦榻,張開
雙手,搖搖擺擺地朝為首的宮人跑去,一邊叫道:「姆娘!」
  阮香凝快步迎上去,然後蹲下身,張臂將定陶王抱在懷裏,肩膀不
停顫抖。
  董卓目光移到她側臉上,看到她並不是哭泣,而是滿臉的恐懼。
  董卓大吼一聲,大氅翻開,拔出腰間的短戟,飛擲過去。
  旁邊一名宮女低著頭,輕移蓮步,懷裏還抱著一條雪白的小狗。董
卓吼聲傳來,她將小狗往地上一扔,揮出一柄月牙狀的彎刀,在戟鋒上
輕輕一引。短戟被彎刀帶偏,直射殿頂,「奪」的一聲,刺進橫樑,戟
尾兀自微微抖動。
  禦榻兩側還有數名涼州軍守衛,他們原本也沒有把幾名宮女當回事
,見她揮出彎刀才臉色大變。一名軍士反應最快,提戈朝阮香凝刺去。
  誰知他剛一邁步,踝間便是一痛。他低頭看去,只見地上臥著一隻
毛絨絨的小狗,自己那一腳險些踩住它,那小狗憤怒之下,使出吃奶的
力氣,咬住他的腳踝。
  那軍士抬腿想把小狗踢開,剛一抬腳卻發現,那隻只有鞋盒大小的
小狗竟然重逾千斤,自己用力一掙,居然沒有掙動。緊接著,那隻小狗
張開嘴巴,就像吞下一隻蒼蠅一樣,將那名身材高大的涼州軍士一口吞
下。
  董卓「咄」的大喝一聲,從袍內擎出一張彎弓,張臂拉成滿月,手
腕一抖,三支羽箭流星般飛出,分別射向阮香凝、齊羽仙和那隻古怪的
小狗。
  董卓用的箭矢比尋常箭支重了數倍,箭頭呈月牙狀,有半個手掌寬
窄,形如小斧,破空時發出沉重的呼嘯聲,一旦中箭,殺傷力不啻於重
兵器。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7-10-31 13:24

  刀光驀然亮起,最後面一名身材高挑的宮女手中暴出一片青森森的
寒光,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迎上前去,將兩支羽箭絞得粉碎。射向小賤
狗的一支箭矢,被牠吐出一團火焰,將箭杆連同羽尾瞬間燒成灰燼。鐵
製斧狀箭鏃也被燒得變形,失去方向的空箭頭「鐺」一聲掉在地上。
  程宗揚雙刀齊出,猛虎般撲進殿內,趕在涼州軍反應過來之前,將
禦榻周圍的軍士殺散,然後將長刀橫咬在口中,騰出右手,拖起阮香凝
的手臂。阮香凝抱住幼小的天子,踉蹌著跟隨主人,往一側的殿角奔去。
  那名身材高挑的女子雙手握刀,擋住去路。她年歲不大,但身姿挺
拔,持刀的姿態神完氣足,竟然依稀有了幾分宗師的氣度。
  董卓劍髯怒張,他揮手一掄,大氅烏雲般飛起,露出裏面的鐵甲,
他腰側另懸著一張鐵胎雕弓,下面掛著兩隻盛滿羽箭的箭壺,腰帶上別
著四支月牙短戟,背後還縛著一對重斧。
  董卓反手摘下重斧,往雲丹琉殺去。忽然身後有人叫道:「破梯!」
  董卓聞聲抬首,才注意到殿角的帷幕之後藏著一道木梯。那個大行
令正扯著天子和保姆往木梯奔去。一旦被他們逃到殿頂,即使自己擁兵
數千,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把他們抓住。
  董卓咆哮著掄起斧柄,雙斧車輪般飛出。「篷!」的一聲巨響,兩
柄重斧幾乎同時劈中木梯,木屑紛飛間,木梯從中斷開。
  程宗揚臉色頓變。董卓擁立定陶王是死中求活,他們捨命入殿,同
樣是死中求活。按照秦檜的設計,先由阮香凝、雲丹琉、齊羽仙扮成的
宮人接近定陶王,把人搶到手中,另一邊則由程宗揚與秦檜殺出血路,
以最快的速度靠近木梯,逃到殿頂。
  他們幾人都算是生臉人,能把對手戒心降到最低。最引人注目的金
蜜鏑、趙充國和郭解全都放在殿外,一來消除對方戒心,二來設法接應
。誰知木梯眨眼就被董卓毀掉,他們非但沒能逃出去,反而被困在殿角
,無處可退,還與金蜜鏑等人隔絕開來,成了一支被涼州軍士團團包圍
的孤軍。
  程宗揚死死盯了賈文和一眼,要不是他開口提醒,自己早就帶人衝
到殿頂,到時單槍匹馬也能擋上小半個時辰,結果一步之差,生路變成
絕地。
  眼看著殿內涼州軍包圍過來,程宗揚雙臂張開,挺刀將阮香凝和定
陶王擋在身後,喝道:「天子在此!爾等刀兵所指,便是犯上作亂!」
  涼州軍士腳步不由一滯。
  秦檜此時也趁亂殺進殿內,執劍在右,雲丹琉握著青龍偃月,守在
左側。齊羽仙退後一步,護住阮香凝和定陶王側方。
  賈文和剛才放聲高呼,衣襟又多了一灘鮮血,他目光從眾人臉上一
一掃過,心中同樣是一片驚濤駭浪。他已經盡力高估對手,卻怎麼也想
不到會出現這樣一幕——眼前這幾個人,一個六百石的官吏,一個微末的
文職,三名身姿婀娜的宮女……漢宮之內,幾時變得這般藏龍臥虎?
  喊殺聲起,卻是趙充國等人試圖闖入殿內,被涼州軍攔住。
  賈文和深吸了一口氣,「交出天子。爾等——皆可封侯!」
  程宗揚長笑一聲,「能把涼州劃給我當封地嗎?」
  「有何不可?」賈文和抬手一揮,侃侃言道:「普天之下,莫非王
土。只要天子親口封賞,我等自當凜從……」
  董卓看到手勢,心下會意。賈文和話音未落,他便操弓在手,弓弦
聲連串響起,月輪箭連珠射出,幾乎一瞬間,便將一壺羽箭射空。
  殿內箭矢亂飛,程宗揚等人急忙擋格,他剛擋了兩支箭,便聽到背
後一聲慘叫。齊羽仙躲在後面,本來打的如意算盤,自己避敵鋒芒,讓
程宗揚等人在前面廝殺,誰知她離定陶王太近,反而成了重點目標,一
人被射了六箭,最終躲閃不及,被一支羽箭射中小腿,鮮血立刻飆射出
來。她揮起彎刀,忍痛砍去箭尾。
  雲丹琉胸腹中了兩箭,但倚仗著貼身的銀甲,只相當於受了兩記重
拳。阮香凝遭遇最險,她肩頭被一支利箭射穿,只差少許就射中喉嚨。
幸虧董卓顧忌天子的性命,沒有放手施為。
  董卓射出的箭矢,一大半都是朝著三女去的,另有數支,卻是射向
殿外。他避開了趙充國,也沒有在郭解身上白費箭矢,五支羽箭全部射
向金蜜鏑。
  郭解深入陣中,難以回救,趙充國竭力檔開兩支,金蜜鏑也擋開一
支,又避開一支,但還有一支羽箭射中金蜜鏑腹側。金蜜鏑沒有披甲,
月牙狀的箭鋒破衣而入,鮮血立刻浸透了麻衣。
  程宗揚倒吸一口涼氣,董卓方才那一手連珠箭的絕技令人眩目,但
更駭人的是他連射之中還換了手,腳下不動,雙手左右開弓,分別射向
殿內殿外,卻同樣犀利異常。難怪這廝會有偌大的名聲,果然是陣前一
刀一槍廝殺出來的。連號稱三國第一猛將的呂布也得下手偷襲,要不然
只怕也沒那麼容易除掉他。
  程宗揚心下焦急,隨行的宮女本來是四個,罌粟女被他遣去搬救兵
,只剩下三人。眼下的局勢危如累卵,呼吸之間就可能分出生死,等救
兵趕來,恐怕只剩給自己收屍的份了。
  賈文和身體再難支撐,他盤膝坐在地上,「金車騎,你身為朝廷重
臣,攜帶兵刃,擅闖宮禁,驚擾天子,該當何罪?」
  趙充國一手扶住金蜜鏑,一手拔刀橫砍豎劈,擋開涼州軍的攻勢,
一邊喝罵道:「老董!你失心瘋了吧?」
  「你就當老夫喪心病狂好了。」董卓收起雕弓,朝定陶王傲然道:
「聖上勿憂,老夫前來救駕!」
  程宗揚叫道:「董破虜!你也是條好漢。既然大家都要保定陶王,
何不化幹戈為玉帛?」
  董卓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這大行令很有幾下子啊。鴻臚寺那破
地方,什麼時候出了你這種人物?」
  「將軍抬愛了。董將軍,你看世家豪族不順眼,我也一樣!不然我
幹嘛費心費力地輔佐趙皇后?」
  董卓仰天大笑,「原來趙氏是受了你的蠱惑!你若是位列三公,名
標九卿倒也罷了,小小一個大行令,居然也學人插手朝政,真真是不知
死活!漢國如今的亂局,可是有你一份功勞啊,程大行。」
  程宗揚噎了一口,自己就算有那麼一點私心吧,但九成還是好意,
怎麼在旁人眼裏,自己就成了唯恐天下不亂的奸佞小人了?禍國的罪首
明明是你好不好?眼看著董卓越走越近,他不由心越提越高。以董卓顯
露的身手,至少也是斯明信和盧五哥那個級別的,挾三千甲士放手相搏
,真不知道自己能擋住幾個回合。
  秦檜目光亂轉,忽然厲喝一聲,「去!」長劍閃電般激射而出。
  董卓皺起眉頭,他這一劍從眾人頭頂飛過,壓根兒是射向空處,自
己就算站著不動,也全無威脅。
  賈文和回頭一看,失聲叫道:「不好!」
  「快走!」秦檜擲出長劍,立刻低喝一聲,往殿外郭解的位置殺去。
  長劍猶如蛟龍,在空中一閃而過,「叮」的一聲,正擊中一株丈許
的青銅燈樹。數十隻燈盞同時傾斜過去,燈油潑濺而出,灑在天子的靈
床上。
  劉驁的屍體被錦被覆蓋,幸虧正值隆冬,停屍多日尚無異味。燈樹
倒下,正撞在靈床上,燈油浸透錦被,只見火光微微跳了一下,接著猛
然擴散開來。
  董卓目眥欲裂,自己擁立定陶王,本來就是走投無路之下的豪賭,
朝野人心難服可想而知,若是先帝的遺骸再被燒損,單是吐沫星子都能
淹死他。
  董卓顧不得理會他們,狂吼一聲,飛身掠去,掀起著火的錦被,抖
手擲出,奮力搶過白布覆蓋的屍骸。
  涼州軍大都聚在昭陽殿外,見狀一陣騷動。
  「不要亂!」賈文和厲聲道:「華雄!帶人截住他們!牛輔!你帶
部屬過去救火!」
  賈文和應對極快,程宗揚等人剛衝出兩步,就被一隊甲士擋住。
  華雄拎著一柄大刀,當先攔住眾人的去路,挺刀往前一舉,喝道:
「殺!」
  涼州軍轟然應諾,舉起如林的長戈,齊齊殺出。
  程宗揚經曆過江州之戰,深知身陷絕地,與其死守一隅,坐以待斃
,不如捨命一搏,猶有一線生機。
  程宗揚雙刀相擊,發出一聲震徹全場的金鐵交鳴之聲,然後騰身而
起,猛虎一樣闖進敵陣。這些軍士都是涼州精銳,在戰場上廝殺多年,
手底極硬,以他如今的身手,也不敢說橫掃。好在他連日來不知吸取了
多少死氣,丹田內的真氣仿佛無窮無盡,隨著氣輪的激蕩,一手五虎斷
門刀絲毫沒有力竭的跡象,反而越打越淩厲。
  不過程宗揚能做到的也僅僅只是擋住周邊數人而已。阮香凝手無縛
雞之力,此時被董卓的利箭射中,沒有暈過去已經不錯了。齊羽仙的情
況比阮香凝好得有限,她追隨劍玉姬多年,早就習慣於仙姬精心謀劃,
布局設伏,一擊而中的精妙手法,這種硬橋硬馬的對攻,非其所長,眼
下只能勉強自保。若非雲丹琉不避刀矢,奮力斷後,她們三人根本是寸
步難行。
  華雄是涼州名將,略一注目,便看出眾人的虛實。那名大行令一看
就是在戰場上廝混過的,招法悍勇,但後面兩名女子頗為狼狽,已經拉
出數步遠。倒是那名文士靠著一雙肉掌竭力周旋,才勉強顧得上首尾。
他當即指揮部屬讓開中路,從兩翼夾擊那名文士,好將那幾名男女分割
開來,逐一擊破。
  剛指派完畢,忽然遠處有人叫道:「牛將軍……牛將軍不好了!」
  華雄心下一震,回頭瞥去,只見牛輔被幾名軍士簇擁著,身子軟綿
綿歪倒下來,不知何時已經氣絕。
作者: CK85512    時間: 2017-10-31 21:47

Very good
作者: 肯尼先生    時間: 2017-10-31 22:18

Andy兄,這些文,根本可以出書吧!好正。
作者: Raymondku    時間: 2017-10-31 22:22

谢谢Andy兄上载好故事,无言感激。
作者: steven13    時間: 2017-10-31 23:00

精彩!謝謝師兄。
作者: tm506506    時間: 2017-11-1 01:20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7-11-1 07:46

第三章  英雄折戟

  宮闕之間,刀兵再起。昭陽殿雖然面積廣闊,終究容納不下數千人
,此時大殿內外長戈如林,呼喝聲、慘叫聲、兵刃撞擊聲,夾雜著殿內
冒出的滾滾濃煙,到處亂糟糟一片。
  而在昭陽宮之外,剛剛平定了劉建亂軍的期門、羽林、長水諸軍,
此時正如同蟻群一樣穿過宮禁,飛速趕來。
  牛輔出人意料的死亡讓殿內的局勢更加混亂。昭陽殿外,趙充國已
經放棄接應,扶著金蜜鏑且戰且退。一襲布衣的郭解卻像破開狂濤的礁
石一樣,頂著洶湧的涼州軍,穩步向前,他全憑一雙肉掌對敵,腳步雖
然不快,但絕無遲滯,離大殿已經越來越近。
  程宗揚看出機會,雙刀左右捲出,將幾名涼州軍的長戈連同手臂齊
齊斬斷,冒著紛飛的血雨,猱身向前。
  華雄窺準時機,暴喝一聲,飛身躍起,大刀兜頭劈下,程宗揚雙刀
交叉,舉過頭頂,力貫雙臂,將大刀格開。華雄這一刀力道奇大,程宗
揚腳下一沉,覆蓋在地毯下的木製地板,連同下面的青磚都被踩碎。
  他深吸一口氣,剛要繼續向前邁步,兩支長戈左右襲來,直刺他的
軟肋。程宗揚不退反進,試圖用步法甩開兩人。誰知另一支長戈從一名
軍士腋下刺出,後發先至,程宗揚竭力側身,仍被戈鋒撕開衣物,在腹
側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只差毫厘就破開他的腰腹。這險之又險地一擊
使程宗揚驚出一身冷汗,他不得不向後退了一步,刀腕劈斷長戈。
  華雄一刀劈出,借勢往後退開,沒有與他纏鬥。程宗揚此時離殿門
已近在咫尺,但華雄這一刀正卡在他氣勢的巔峰,將他的攻勢生生阻斷
。隨著後面的涼州軍踏著同袍的血跡再度攻上,雙方攻守異勢,程宗揚
一時間再難寸進,只能竭力死守。僅僅退了一步,近在咫尺的殿門就仿
佛隔了千山萬水,可望而不可及。
  後面的秦檜同樣陷入圍攻,他長劍脫手擲出,憑肉掌周旋多時,覓
機奪了一杆長戈,雖然舞得似模似樣,終究不甚湊手,一時間無法來援。
  程宗揚緊盯著華雄,這個身材魁偉的大漢像鐵塔一樣擋在自己的生
路上,擊殺他,就可以闖到殿外,被他擋住,自己這些人就只能困死在
昭陽殿內。生死只有一步,想邁過去,卻無比艱難。
  「讓開,我來!」
  身後一聲嬌叱,雲丹琉與程宗揚錯身而過。她手中那柄青龍偃月長
刀被血光籠罩,就像一條在血海中翻滾的惡龍,咆哮著將幾名攔路的涼
州軍斬開,刀光過處,血肉橫飛。
  華雄瞪大牛眼,那妞自己從來都沒見過,可她手裏拿的長刀,怎麼
看著有點眼熟呢?感覺像是上輩子在哪兒見過似的……綠頭巾呢?她怎麼
沒有紮綠頭巾?
  咦?自己怎麼會想起綠頭巾呢?
  恍惚間,雲丹琉已經越過三步的距離,離他只剩兩步。華雄收斂心
神,瞳孔收緊,目光像針尖一樣緊盯著雲丹琉的一舉一動。他看出那妞
的長刀絕非凡品,還有她身上的銀甲,也是難得的貨色——但還是比不上
那刀看著提神。
  只要斬了她,這刀和甲,自己就算撒潑打滾,也要從老大手裏討過
來——這刀跟自己有緣啊!
  華雄鬥志勃發,呼吸變得粗重起來。
  身前最後一名軍士被雲丹琉挺刀斜斬,肢體紛飛。華雄腰身微沉,
雙手挽住鑌鐵打製的刀杆,一記橫掃,刀鋒發出低沉的呼嘯聲,斬向雲
丹琉腰間。
  雲丹琉手腕一翻,斜劈的長刀驀然挑起,朝刀鋒擋格。華雄唇角露
出獰笑,刀至中途,忽然向上一抹,以刀尖寸許的鋒刃切向雲丹琉的咽
喉。
  那妞到底嫩了點,招法不夠老到,自己一記虛招,便引她中計。果
然,她招術一變,長刀甩下點點鮮血,往刀鋒追去,使得身前空門大露。
  華雄此時才圖窮匕現,雙臂肌肉虯結隆起,暴喝著往下壓去。大刀
呼嘯著往下一沉,直劈雲丹琉胸前。
  「叮」的一聲,雲丹琉挺刀架住刀鋒。華雄早有定算,自己有心算
無心,又是從上到下的順劈,那妞倉促變招,根本不可能抵擋自己劈下
的力道。
  事實正如華雄所料,雙刀相交,那柄長刀根本沒能阻擋自己大刀攻
勢半分,就被彈開。
  華雄盯住雲丹琉身前露出的銀甲,露出貪婪的目光,即使她這件銀
甲刀槍不入,這一刀的力道也足以讓她骨骼盡碎。
  忽然他眼角餘光微微閃過一抹寒芒,華雄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劈中
的並不是刀鋒,而是刀背。那妞是用刀背擋了自己一擊,而刀鋒……正對
著自己胸腹!
  華雄頸後汗毛炸起,緊接著就看到那個大長腿的美妞身體後仰,避
開自己大刀的同時,整個人如同消失了一般,不見蹤影。
  雲丹琉雙手握住刀柄,修長的雙腿跨出箭步,後仰的上身幾乎與地
面平行,整個人像離弦的箭矢一樣,橫拖著龍刀,從華雄身側掠過。她
沒有用眼睛去看,只憑手上的感覺,清楚感應到那柄青龍偃月長刀沒入
鐵甲,切開華雄的腰腹,從他身後穿出。
  華雄只覺腰腹微微一震,刀鋒上的珊瑚鐵帶著徹骨的寒意破開重甲
,黑鐵打製的甲片像波浪般震蕩著,從甲上脫落崩飛,隨即刀上張牙舞
爪的青龍雕飾從他背後探出,帶出大篷大篷的鮮血。
  華雄大刀僵在半空,鮮血從他身後匹練般潑濺而出。他僵硬地試圖
轉過身,身體微微一動,整個上身就斜著滑下,露出一個巨大的創口。
  大殿內仿佛靜了一瞬。雲丹琉一刀斬殺華雄,幾乎震懾了所有的目
擊者。赫赫有名的涼州猛將,有萬夫不當之勇,竟然在重兵護衛之下,
被一個宮女斬殺?
  「好一個叱吒紅顏,無敵巾幗!」賈文和冷如寒冰的聲音響起,「
有斬殺此女者,封冠軍侯!進前將軍!食邑萬戶!」
  秦檜針鋒相對地叫道:「董卓、賈文和犯上作亂,罪在不赦!有斬
殺此二獠者,封襄邑侯!食呂氏故邑!」
  「涼州兒郎!莫讓人小看了!殺光他們!」
  程宗揚單刀脫手,劈向賈文和。他這一刀突兀之極,賈文和席地而
坐,避無可避。旁邊的軍士也來不及擋格。眼看這名董卓手下第一謀士
就要被劈成兩半,一名披甲的親兵猛地撲來,用身體擋住他這一刀。
  刀鋒破開鐵甲,透體而過,鮮血像雨點一樣灑了賈文和一身。賈文
和揚起面孔,任由血雨灑在自己臉上、髮上。接著他睜開眼睛,森然
道:「盡誅之!不避生死!」
  幾乎是他下令的同時,無數隻箭袋發出聲響。
  新立的小天子還在那些宮人手中,涼州軍搏殺時多有顧忌。此令一
下,那個娃娃天子的生死便不必理會了。
  眼看著數不清的羽箭搭上弓弦,程宗揚心跳幾乎漏了一拍。賈文和
這是破罐破摔,寧肯幹掉天子,也絕不容他們逃出大殿。
  華雄已死,闖出殿外已經不是難事,但程宗揚此時所能做的,卻是
疾退,以最快的速度護住定陶王。
  他心下大罵,那條小賤狗真是賤得死去活來,沒有女主人盯著,一
點力氣都不肯出。除了一開始被齊羽仙丟下,險些被人踩到,發了點小
脾氣,然後就躲得連根毛都找不到。若是小賤狗現出三頭魔犬的原形,
起碼能擋住一面。
  「給我。」隨著一聲低喝,一個人影大鳥般從頭頂飛過。
  郭解終於闖過數千涼州軍的重重包圍,掠進殿內。
  他落在阮香凝身側,伸手一勾,把定陶王接過來,然後足尖一點,
燕子抄水一樣躍上木梯,接著再次提氣縱身,朝上方的斷梯掠去。
  「哪裏走!」董卓大喝著擲出一支短戟。他身上滿是煙薰火燎的痕
跡,鬚髮都被燎殘,兀自冒著青煙。
  天子的屍骸已經被重新收斂,火勢也被撲滅,董卓騰出手來,立即
殺回。他接連擲出兩支短戟,將郭解逼回斷梯,接著持弓在手,再次施
展出連珠絕技。
  這一次董卓不再顧忌定陶王性命,箭勢更加暴烈。郭解立在斷梯上
方,拉開衣襟,將定陶王裹在胸前,雙手挑拍彈叩,將襲來的箭矢逐一
擋飛。董卓箭上力道奇大,即使被郭解彈開,依然能洞穿鐵石,不多時
,郭解所站的斷梯就被射得千創百孔,木屑四下紛飛。
  董卓一壺箭堪堪射完,忽然從箭壺中挾出一支白羽雕翎箭,架在弓
上,往郭解的面門射去。
  一聲尖銳的利嘯聲響起,卻是一支鳴鏑。
  聽到聲音,幾乎所有的弓手都張開彎弓,毫不猶豫地往鳴鏑落處射
去。一時間橫飛的箭矢仿佛佔據了所有的視野,將斷梯籠罩在密密麻麻
的箭雨下。
  郭解雙臂並在一起,護住上身,那襲半舊的布衣在真氣激蕩下,像
被狂風吹起般鼓脹起來。
  瞬息之間,近千支利箭盡數落下,將他身周尺許範圍射得如同刺蝟
一樣。郭解雙臂一震,箭矢「嘩」的一聲落在腳下,竟沒有一支能穿透
他的布衣。
  「好一個鐵布衫!」
  董卓大笑聲響起。趁著部屬的勁射,他已經搶到殿角,掠上木梯,
接著雙足一踏,已經千創百孔,搖搖欲墜的木梯立刻被他踩得寸寸碎斷。
  董卓肉山般的身體騰空而起,雙手各握著一支短戟,攻向郭解。
  兩人身形在空中一觸即分,董卓像隻肉球般倒飛回來,左手的短戟
已經被郭解生生擰斷,肩頭也中了一掌,厚厚的鐵甲被拍得凹陷碎裂,
顯出一隻手掌的形狀。
  郭解左肘被戟鋒刺中,傷處幾可見骨。胸前更是多了一條令人觸目
驚心的傷痕。他懷中的定陶王卻奇跡般的毫髮未傷。
  郭解一言不發,身形拔地而起,青煙般直掠而上。頭頂的斷梯高近
兩丈,郭解重傷之下,仍然行有餘力,舉手往木梯攀去。
  董卓尚未落地,僅剩的一支短戟就電射而出,刺向郭解的胸口。
  就在這時,有人低喝道:「放!」
  弓弦聲響,一支黑色的長箭在空中一閃,從藻井上方飛射而下,正
射在董卓肩頭。董卓肩上的鐵甲已經被郭解拍碎,長箭破開碎甲,透體
而入,連箭羽都沒入大半。董卓悶哼一聲,頹然倒地。
  另一邊,郭解抬手撥開短戟,臉色微微一白,身形落下。他深深看
了董卓一眼,然後再次縱起。
  郭解與董卓的交鋒快如閃電,程宗揚幾乎沒看清兩人的動作,只看
到郭解被短戟所阻,接著便是董卓中箭倒地,他甚至都沒看到這一支箭
是哪裏飛出來的。
  「程頭兒!」頭頂一個粗豪的聲音叫道:「你沒事吧?」
  程宗揚難以置信地抬起頭,「老敖?」
  敖潤從藻井邊緣伸出腦袋,「我們接到信就趕過來了!程頭兒,你
放心吧!我們已經把整個昭陽宮都給圍住了!連隻鳥都飛不出去!」
  「把穩了。」旁邊一隻手伸來,按在箭上,卻是盧景。他身負重傷
,本來已經退出戰局,靜心休養,不知為何卻出現在昭陽殿頂。
  敖潤應了一聲,眯起一隻眼睛,拉開鐵弓,雙手穩若磐石。
  盧景白眼望天,將僅剩的內力貫入箭矢,喝道:「放!」
  「繃」的一聲,長箭脫弦而出,帶著一篷血霧從一名涼州軍腦側貫
顱而過。
  敖潤一邊搭箭,一邊抽空叫道:「程頭兒!黑魔海那幫人也來了,
他們拿著皇后的印信,說奉紫姑娘的號令,要跟我們聯手。」
  「什麼?」程宗揚臉色頓變。
  敖潤趕緊道:「我把他們趕走了!黃鼠狼給雞拜年,壓根兒就沒安
好心!」
  程宗揚回過神來,「幹得好!老敖!」
  接著他的表情就僵住了。
  木梯上方,一個兩鬢斑白的男子伸出手來,淡淡道:「郭大俠,我
來拉你一把。」
  郭解右手遞出,接著指影橫空。瞬息之間,兩人在寸許的距離內連
交數招,最後郭解技高一籌,一記擒龍爪,扣住仇雍的手腕,借勢淩空
拔起。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7-11-1 07:47

  一抹刀光從黑暗中飛出,悄無聲息地劈向郭解後頸。這一刀詭異突
兀,全無征兆,出手者正是那個顏似女童,卻身材火爆的小玲兒。
  郭解背後仿佛長了眼睛,他五指張開,往後一揮,一記大摔碑手,
將小玲兒連刀帶人拍得倒飛回去,然後抬足在空中虛跨一步,登上木
梯。
  程宗揚一顆心還沒落回去,就看到一道劍光驀然亮起。
  劍玉姬披著一襲雪白的絲袍,出現在木梯上方,手挽長劍,筆直遞
出。比起小玲兒的偷襲,劍玉姬這一劍可謂是光明正大,正面出招,沒
有半點遮飾,甚至有種君臨天下的堂皇之氣。然而劍鋒所指,卻是郭解
懷中的定陶王。
  接連兩次誘敵,劍玉姬終於圖窮匕現。劍勢如虹,全力以赴,屠殺
一個連牙都沒長整齊的小朋友。
  盧景白眼轉青,緊盯著劍玉姬的長劍,額角青筋繃起,厲喝道:「
放!」說著噴出一口鮮血。
  敖潤鐵弓一震,聲如霹靂,弦上蓄滿真氣的長箭朝劍玉姬胸口疾射
而去。
  劍玉姬玉頸略微一晃,避開箭矢,手中劍勢絲毫不變。
  危急關頭,郭解淩空橫身,用帶傷的手肘往劍鋒上撞去。劍玉姬唇
角挑起,長劍微微一沉,以毫厘之差錯開郭解的肘尖,然後帶著一絲玄
妙的劍道真意,劃了一個半弧,劍鋒破開他的護體真氣,遊龍般刺進郭
解腋下。這一劍刺得極深,兩人身體幾乎撞到一起,然後各自分開。
  郭解與劍玉姬同時落地,只是郭解摟在懷中的定陶王已然易手,落
入劍玉姬臂間。
  程宗揚搶上前去,雙臂接住郭解,一邊抿緊嘴,生怕自己一個控製
不住,能把內髒都噴出來,連肝帶肺吐那賤人一臉。
  剛扶住郭解,就摸到滿手的鮮血。程宗揚心下一顫,低聲道:「郭
大俠。」
  郭解眉宇間流露出一絲遺憾,苦笑著澀聲道:「孤兒孺子尚不能保
。談何俠者……」
  程宗揚心頭堵住,郭解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小兒赴湯蹈火,一半固
然是因為俠義之氣,一半也是因為感傷自己被夷族之後,僅存的幼子。
  郭解整個胸腔幾乎被劍鋒貫穿,傷及心脈,已經藥石乏術。
  程宗揚深吸了一口氣,「郭大俠放心。我程宗揚在此立誓:自今日
起,視令郎如吾子。我會養育他成人,教他讀書習武,助他成家立業。
我會告訴他,他有一個了不起的父親……」
  盧景飛身而下,落地時一個踉蹌,幾乎栽倒,他顧不得穩住身形,
便撲過來握住郭解的手掌,嘶聲道:「老郭!」
  郭解微微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手背,然後低聲吟道:「白馬飾金
羈,連翩西北馳。借問誰家子,幽並遊俠兒……棄身鋒刃端,性命安可
懷?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郭解目光漸漸渙散,聲音越來越低,終於消失不聞。
  程宗揚抬起頭,目中的怒火像是要將劍玉姬燒成飛灰一樣。
  劍玉姬眼波流轉,似乎在注目傾聽,又似乎對殿中的一切都毫不在
意,溫柔如水的笑容下,掩藏著一絲置身事外的冷漠。
  「哢」的一聲,程宗揚腳下地板碎裂。他速度提到極限,幾乎是瞬
間出現在劍玉姬身前。他沒有直接出刀,而是將長刀貼在肘下,閃身一
個突刺,捅向劍玉姬腹下。
  劍玉姬將定陶王放在地上,然後蹲下身,拍了拍他的小腦袋。
  程宗揚身形急停,在刀鋒撞上定陶王之前,堪堪止住腳步。劍玉姬
纖手宛如白玉雕成,然而每次落下,他心髒幾乎都要漏跳一拍,生怕那
賤人一掌下去,拍得那個小娃娃顱骨盡碎,腦漿迸出,七竅噴血,慘不
忍睹。
  當劍玉姬拍到第三下,程宗揚終於堅持不住。他往後退了一步,「
你狠。這一局,算你贏了。」
  「公子過謙了。」劍玉姬款款起身,拉著定陶王的小手,像是什麼
都沒發生一樣微笑道:「妾身在漢國苦心孤詣,經營多年,才好不容易
得了一席之地。豈知旬月之間,就被公子攪得天翻地覆……」
  劍玉姬感歎道:「若非妾身親自出面,遊說東方曼倩轉投他鄉,今
日勝負,尚未可知。」
  程宗揚表情冷硬,心裏卻一陣翻騰,這賤人各種陰招層出不窮,沒
想到她首先拿出來說的,居然是戰亂之前就去了宋國的東方曼倩,如果
東方曼倩能留在宮裏,局面會怎麼樣?至少自己用人之際,不會時時捉
襟見肘……
  但緊接著,程宗揚就反應過來,這賤人多半是虛晃一槍,故意擾亂
自己的心思。他冷笑道:「接著吹。要不是你運氣好,這會兒哪兒還有
翻盤的餘地?把自己打扮成先知,你也不嫌累?」
  劍玉姬嫣然一笑,「公子既然不信,那就算了。但說到勝負……這一
局,還是公子贏了。」
  說著她把定陶王交給阮香凝,「接好了。這可是漢國的天子呢。」
  程宗揚寒聲道:「賤人,你搞什麼呢?」
  「妾身只求公子一諾。」
  程宗揚緊閉著嘴,看她玩什麼花樣。
  「請紫姑娘高抬貴手。」
  劍玉姬停頓片刻,輕輕吐出兩個字,「魔尊。」
  程宗揚終於明白過來,可他覺得這事實在太過荒唐,「你們為了那
具魔尊的雕像,寧願放棄漢國?」
  「劉建已死,成光又受了睛州商會的引誘。」劍玉姬坦然道:「我
們就是拿著這位天子又有何用?看似大權在手,實則鏡花水月而已。」
  程宗揚心頭狂跳起來,「我要不答應呢?」
  劍玉姬輕笑道:「前天子屍骨未寒,新天子若是再駕崩……大家臉上
可都不好看。」
  這是威脅。自己要不答應,她就索性把定陶王弄死,寧願便宜了旁
人,也不讓自己好過。
  程宗揚道:「這事我要跟紫姑娘商量。」
  劍玉姬做了個請便的手勢,「為示誠意,天子先行交還。但不妨提
醒公子,若是公子翻臉毀約……」她望著被阮香凝摟在懷裏,小聲嗬哄的
定陶王,輕輕一笑,用手指在頸下劃了一記,沒有再說下去,但意思已
經足夠清楚。
  程宗揚陰沉著臉,良久沒有作聲。
  片刻後,秦檜走過來,「巫宗的人都走了。」
  不知何時,周圍的廝殺聲已經平息,彌漫著血腥氣的昭陽殿內沉浸
在一片哀傷的氣氛中。
  程宗揚歎道:「我知道她為什麼要殺郭解了——如果郭大俠還在,他
們想刺殺新天子,可沒那麼容易了。」
  秦檜皺起眉頭,劍玉姬此舉太過匪夷所思,但他也推敲不出其中的
關節。
  殿內的涼州軍已經放棄再沒有意義的廝殺,他們單膝跪地,一手扶
著長戈,一手按在胸口,在主帥身邊圍成一圈。人群中間,賈文和席地
而坐,董卓龐大的身體倒在地上,頭頸枕在他膝上。
  董卓艱難的呼吸著,汙血從他口鼻和頸側的傷口不斷湧出。
  「老夫……戎馬一生……俯仰無愧於天地……死於鋒刃之下,是老夫畢生
夙願。你們……都不許哭。」
  賈文和道:「涼州男兒,都是流血不流淚的好漢。將軍放心。」
  董卓左右看了看,「老趙呢?」
  趙充國擠過人群,俯身握住他一隻手。
  董卓笑了起來,「你這鳥貨去了涼州,誰給我收屍呢?唔……我的頭
顱多半要砍下來……算啦,不要啦……屍身……你就給我葬到北邙……我佔的地
方大,墓穴你也給我弄大些……弄得憋屈了,我可不饒過你……」
  趙充國眼圈乏紅,喉頭哽住。
  「文和啊……你是個聰明人,跟著我這個老粗,委屈了你……」
  賈文和面無戚色,淡淡道:「時也,命也。」
  董卓點了點頭,「我困了,先睡一會兒……」說著頭一歪,再無聲息。
  周圍的軍士悲聲四起。
  賈文和替董卓理好衣甲,擦淨他鬚髯上的血跡,然後靠在禦榻上,
低低咳嗽幾聲。
  「妙筆龍韜虎略,英雄鐵馬金戈……」賈文和用手中生鏽的銼刀,敲
著扶手上金燦燦的龍首,長聲吟道:「爭名奪利竟如何?成得什麼功果!」
  他把銼刀一丟,有些遺憾的說道:「我的時辰,也到了啊……」說著
狂噴一口鮮血,身子慢慢滑下。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7-11-1 07:49

第四章  玉馬金堂

  洛都城內。隨著逐鹿的群雄談笑間逐一踏上末路,城中彌漫多日的
濃煙也漸漸淡去。
  「城中戰亂六日,死者數萬。呂氏折損三侯、二將軍、四校尉,諸
呂被斬殺者,不下三百人。宗室死於非命者亦近百人。朝臣死於戰火者
六十餘人,尚有二百餘人下獄待罪。其餘宮人、內侍、軍士不計其數。」
  程宗揚一邊靠在榻上,由罌奴給他包紮身上的傷口,一邊聽著班超
的稟報,兩眼卻不時望著窗外,心神有些恍惚。
  呂巨君死了,劉建死了,董卓也死了,連劍玉姬也選擇了退讓。漢
國這場逐鹿,自己笑到了最後。可他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好像那些梟
雄仍逗留在這宮殿之外,隨時都可能呼風喚雨,叱吒風雲。
  「逆賊劉建懸首北闕,董卓懸首西闕。霍大將軍的意思,呂冀雖有
大罪,但未引兵入宮,可賜死,尚留全屍。取呂巨君遺骸,懸首東闕……」
  聽著這些熟悉的名字一個個被送上帝都的望闕,懸首示眾,程宗揚
沒有半點欣慰,有的只是悵然。離董卓身死不到一個時辰,自己卻仿佛
已經是兩世為人,平添了無數滄桑。
  洛都之亂,各方勢力打成一鍋粥,南北二軍、羽林、左武第二軍,
加上涼州軍,幾乎全部打殘,眼下兵力唯一保持完整的,只有班超控製
的胡騎軍。這也是他此時能夠穩定局勢的最大倚仗。
  董宣的隸徒在交鋒中被涼州軍一舉擊潰,他也身負重傷。如今各方
軍隊全數退出兩宮,宮中護衛由戰亂以來始終站在長秋宮一方的期門、
兩廂騎士擔任,胡騎軍駐守西邸,在局勢徹底穩定之前,還將枕戈待命。
  值得慶幸的是,立嗣之事沒有再出現波折。隨著永安、長秋二宮先
後下詔,定陶王劉欣的帝位已經被各方承認。在太后的授意下,大將軍
霍子孟、丞相韋玄成、前來吊祭天子的一眾諸侯已經陸續入宮,拜見嗣
君。因為宮中戰火方息,待稍事清理之後,再舉行登基大典。
  眼下霍子孟正雷厲風行地收押叛逆,無論呂氏黨羽,還是劉建黨徒
,都在處置之列。不過能看得出霍子孟雷霆手段之下,極有分寸,公認
的呂氏黨羽,丞相韋玄成居然安然無恙,讓不少人都暗暗鬆了口氣。
  在霍子孟的授意下,弑君之事被壓了下來,對外仍按照以往的口徑
,聲稱天子駕崩,呂巨君與劉建趁機作亂。畢竟人死不能複生,如果揭
出有人弑君,就不可能不窮追到底,其間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要是委
屈,就只好委屈劉驁那個死鬼了。
  程宗揚等人都留在長秋宮。有單超、唐衡、徐璜三位中常侍在內打
理,宮中秩序粗定,劉驁一眾妃嬪都已返回西苑各自的宮室,只是長秋
宮的女主人,此時還杳無音訊。
  短短一個時辰,班超就拿出戰亂損失的初步數字,不可謂不得力,
但程宗揚總有些心不在焉。面對以萬計的死亡數量,統計數字多一個少
一個,就像塵埃一樣微不足道,但對於數字背後的死者來說,一個數字
不僅意味著自己的性命,往往也意味著一個家庭,乃至一個家族的興衰
榮辱。
  「皇后呢?這會兒還沒有消息?」
  秦檜欠了欠身,「除了巫宗諸人,當時入內的眾人尚無人返回。但
有蛇姬等人在側,當能護得皇后殿下周全。」
  除了趙氏姊妹、蛇夫人、尹馥蘭以外,進入秘境的還有朱老頭、曹
季興、蔡敬仲和斯明信。從這個角度來說,巫宗的人撤出來,倒是件好
事,趙氏姊妹面臨的危險性大幅降低。
  可定陶王登基在即,按慣例應當垂簾聽政的皇后卻不見蹤影,這要
傳揚出去那還了得?輕則惹人非議,重則連定陶王的帝位都會受到質疑。
  還有自己與劍玉姬達成的協議,別看眼下長秋宮內外都是自己的人
,劍玉姬要取定陶王性命,自己還真沒把握能防住她。
  程宗揚扭頭看去,只見小紫正一手抱著雪雪,一手拿著一隻鑲嵌著
寶石的金壺,喂牠喝酒。
  一看到小賤狗,程宗揚氣都不打一處來。這畜牲太可惡了,平常數
牠撒歡撒得熱鬧,輪到事上,夾起尾巴就溜了。真不如剝了牠的狗皮,
做條褥子。
  程宗揚劈手奪過金壺,「這麼好的酒,你居然拿來喂狗?」他揭開
蓋子聞了聞,「什麼酒?」
  小紫笑道:「太后賜給大司馬的鴆酒。」
  程宗揚臉色一變,把金壺丟得遠遠的,「砍頭就行了,還賜什麼毒
酒?」
  「好讓老頭兒高興啊。」
  程宗揚「嘿」了一聲,沒有說話。呂氏的鴆酒是老頭兒一輩子的傷
心事,眼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說報仇,起碼能出口氣。
  「魔尊的事,你看怎麼辦?」
  「你是頭兒啊,當然聽你的。」
  「我總覺得這裏面好像有什麼陰謀……」程宗揚道:「那賤人可是非
常、特別、極其的陰險!」
  小紫扭頭道:「你們有陰謀嗎?」
  齊羽仙歎了口氣,「仙姬一片真心,絕無他意。」
  「那就叫她來吧。跟程頭兒當面說好。」小紫笑道:「告訴她,她
要有別的心思,我就先殺掉那個小娃娃,免得她總想得太多。」
  齊羽仙拼命克製住翻白眼的衝動,恭敬應道:「是。」
  外面傳來一個公鴨般尖啞的聲音,「稟程大行,徐璜求見。」
  程宗揚站起身來,笑道:「老徐,你來就來吧,還什麼求見?太見
外了。」
  徐璜弓著腰身,雙袖幾乎拖在地上,滿臉堆歡地說道:「程大行可
是匡扶帝室,擁立天子的第一大功臣,裂土封侯,指日可待!小的當然
要多獻些殷勤。」
  「你拉倒吧。咱們誰跟誰啊?」
  兩人說笑幾句,徐璜道:「是這麼回事,我清理北宮時,逮到一個
人,說是你的故交。」
  「誰?」
  「他說他姓陶。」
  程宗揚恍然,「原來是五爺。他人呢?」
  「我不知道他身份是真是假,暫且關在北寺獄了。」
  程宗揚忍不住想笑,陶弘敏也夠倒黴的,因為不滿漢國抑商,興衝
衝地赤膊上陣,結果被劍玉姬等人耍得團團轉,一點好處沒撈到,反而
把自己弄到牢裏蹲著。
  「是我的熟人,」程宗揚笑道:「別關了,請他過來見見吧。」
  「那就好。我這就去放人。」
  「等等。」程宗揚剛說完又改了主意。他想了一會兒,「先留他住
兩天。衣食上不要虧待他。」
  徐璜答應下來,又閑談幾句,這才離開。
  等他走遠,程宗揚歎道:「老徐也是提著心呢。皇后一天不見蹤影
,他們就一天睡不安穩。」
  自己還有退路,徐璜等人的生死全繫於皇后一身,有具瑗等人的前
車之鑒,也難怪他們憂心。
  秦檜道:「在下這就組織人手,去秘境搜查。」
  「先等局勢穩定一些再說。」
  班超道:「那位陶五爺呢?」
  程宗揚手指叩著几案,「他是晴州商會的人,這裏面恐怕有些有蹊
蹺。你們清理戰場,看到身份異常的人了嗎?」
  班超道:「死者身份十分雜亂,眼下還沒有全部辨認清楚。」
  「那些獸蠻人呢?」
  「不見蹤影。」班超道:「我查問過九門的出入紀錄,未發現有大
批獸蠻人出城。」
  「這麼說牠們還在城內?」
  秦檜道:「很有可能。」
  程宗揚沉吟片刻,「除了獸蠻人,龍宸、晴州商會、太平道,全都
必須查清楚。這些渾水摸魚的家夥不一定還操著什麼心思呢。」
  班超遞上一份簡牘,「霍大將軍擬了一份大辟的名單,第一批處斬
的有六十餘人。」
  「才六十多個?不算多啊。」
  「其中一半都來自太學。」
  「什麼?」程宗揚以為自己聽錯了,「太學哪兒來這麼多叛逆?」
  「董卓身死的消息傳出,太學不少人為之叫屈。甚至有人諷刺朝中
諸公,治國無方,爭功有術,惹惱了大將軍。」
  「霍子孟那老狐狸哪兒這麼容易就惱火?這裏面肯定有事!」
  程宗揚拿過簡牘,一眼就看到上面的師丹。他心下暗歎,這位天子
的股肱之臣,在劉驁駕崩之後彷徨無依,鬼迷心竅之下居然投奔了劉建
。雖然僥幸未死於亂軍之中,卻免不了事後問罪,說來還不如自盡,也
免得禍及家人。
  「殺雞駭猴。」班超道:「那些士子未必就心懷惡意,但眼下叛亂
方平,人心未定,他們出聲為董卓叫屈,霍大將軍只好拿他們立威。」
  秦檜道:「想來他們是戳到朝廷諸公的痛處了。」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7-11-1 07:50

  董卓所言所行,有沒有道理?當然有道理。所以才讓群臣分外不能
容忍。
  程宗揚手指叩著几案,「無論如何,三十多個都太多了。跟霍大將
軍商量一下,少殺幾個。」
  秦檜笑道:「不用商量,請天子直接下詔赦免即可,想必霍大將軍
會欣然受命。」
  「為什麼?這不是打他的臉嗎?」
  「此乃帝王心術。霍子孟身為臣子要嚴謹,天子作為主君要仁德。
他報上三十多名士子要斬首,是為酷。天子下詔赦免,是為仁。這便是
歸功於上。」
  程宗揚聽懂了,再一次確定自己不是搞政工的料。這幫人的花花腸
子實在太多了。
  秦檜接著道:「但從另一方面講,霍大將軍自己未必真想殺這些士
子,不過是架不住背後的群臣議論洶湧,只好拿這份名單堵群臣的嘴。
而眾所周知,天子尚是幼齡,皇后又不諳政事,若最後頒下赦詔,究竟
是誰的功勞呢?」
  「你的意思是——轉了一圈,他自己又把功勞撿走了?」程宗揚越想
越覺得氣不過,這老狐狸太狡猾了,「幹脆用太后的名義下詔。他總不
能厚著臉皮說,太后也不懂政事,都是他勸說的結果吧。」
  秦檜道:「如果我沒猜錯,那份簡冊上的另外一半裏面,呂氏黨羽
肯定佔了大多數。」
  班超點了點頭,「正是如此。」
  程宗揚為之氣結。用太后的名義下詔對自己來說不難事,可發下去
也得有人信啊。一份名單上,士子都赦免了,姓呂的都殺了,然後你說
這是太后的主意,誰會信?說不定還有人會想,霍大將軍真不得了,連
太后都挾持了。
  要是連姓呂的一起赦免呢?幹!自己是瘋了吧!
  自己手握兩宮,還附送一個小天子,可霍老狐狸就有辦法喂自己吃
屎,自己還不得不吃。好吧,說吃屎有點過了,算是一碗白飯,被人撒
了一大把鹽進去,想想都恨得慌。
  這會兒要是起兵誅了霍大將軍,過癮是過癮了,可這漢國也基本算
是散攤子了。左思右想,最後程宗揚不得不捏著鼻子認下來,「行啊。
霍大將軍手腕這麼老到,漢國交給他也讓人放心。那份名單上的士子也
別留了,全都赦免了。」
  班超提醒道:「但這裏面確實有幾個是站在董卓一邊的。」
  「那又如何?」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趙充國還是董卓的鐵杆呢。
把他也殺了?哎,說到老趙了,他還好吧?」
  「他去了北邙,給董卓挑選墓地。」
  「盧五哥呢?」
  「他們一道,也去的北邙。」
  程宗揚沉默一會兒,歎道:「青史幾行名姓,北邙無數荒丘……」
  狡詐如呂巨君,狂妄如劉建,橫暴如董卓,俠義如郭解,最終都葬
身黃泉,化為黃土一抔。
  他看看窗外透來夜色,已經是長夜將逝,黎明將近。
  又是一個通宵……程宗揚恍惚間,已經記不清自己多久沒合過眼了,
可自己這會兒半點困意也無,心頭就像緊繃的弓弦一樣,沒有半點鬆弛
,似乎還在隨時防備著局勢再生變故。
  「一張一弛,文武之道。」秦檜道:「主公憂心國事,也該休息片
刻,我等就不打擾了。」
  不愧是奸臣兄,這眼力勁就別提了,自己略一怔神,就被他揣摩出
來。
  「都走都走,」程宗揚道:「你們也找個地方歇歇。」
  班超起身道:「我去看看董司隸。」
  董宣在對戰中被涼州軍刺傷,眼下還沒脫離危險。程宗揚道:「你
又不是大夫,去了也白搭,還是休息一會兒。後面有你累的。」
  「屬下未出多少力氣,眼下倒是不累。」
  「怎麼沒出力氣?若不是你控製了胡騎軍,桓家父子投向任何一方
,我們早就玩完了。我聽老敖說,你還親自上陣,殺了呂氏和劉建的使
者?讓我說,老班這一手才是勝負手,才是我們眼下能穩住局勢的底氣
所在。」
  「主公過譽了。」
  程宗揚笑道:「你就別謙虛了。再說了,就算你不歇,也得讓老秦
歇歇,抱抱嫂夫人什麼的。」
  秦檜咳了一聲,「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們就不打擾主公了。」
  程宗揚笑罵道:「你個奸臣兄,又繞到我身上來了。」
  班超想說什麼,又閉上嘴。雖然主公盡有侍姬,但穢亂宮禁這種事
傳出去很難聽。不過眼下宮裏都是自己人,如果真有風聲傳出去,倒是
可以尋出宮裏的破綻來。
  程宗揚站起身,「雖然大局已定,但漢國的局面也脆弱到極點。善
後之事,你們多費些心。」
  兩人躬身道:「遵命。」
  看著自己的左膀右臂聯袂而出,程宗揚只覺渾身輕鬆。搞政治這種
事,秦奸臣和班定遠的水準遠在自己之上,有他們兩個操持善後,自己
能放十二個心。
  程宗揚轉身張開手臂,「死丫頭,過來讓我抱抱。」
  小紫偎依在他懷裏,一手去摸他的下巴。她穿了一件小小的羊羔裘
衣,衣緣鑲著毛茸茸的滾邊,抱在懷裏,就像一朵白雲一樣柔軟,還散
發著淡淡的幽香。
  被她小手一摸,程宗揚才發現自己下巴上滿是鬚茬,他自嘲道:「
這幾天光顧著折騰了,連鬍子都忘刮了。」
  程宗揚握住小紫軟綿綿的小手,用鬍茬去刮她的手背。小紫笑道:
「好紮,像個破刷子。」
  「刷子就刷子,還破刷子。」
  「這裏被燒到了呢。燒卷的刷子。」
  程宗揚也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被火燎到下巴,但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他挽著小紫的纖手,「你怕不怕?」
  「不怕啊。」
  「你別笑啊。有好幾次,我是真有點害怕。」程宗揚長歎了一聲,
「無論呂巨君、劉建,還是董卓,都曾經有過勝機。稍有差池,那份斬
首名單上面,這會兒就該寫上我的名字了。」
  「不會的。他們贏不了。」
  「為什麼?」
  「因為程頭兒你最厲害了。」
  程宗揚捏了捏她的臉,「拍馬屁。」
  小紫笑道:「我們去拍太后的屁股吧,軟綿綿的,可好玩了。」
  「免了。」程宗揚一口回絕。
  「好啊,我在外面累死累活,你們兩個躲在這裏幹什麼呢?」雲丹
琉說著推門進來。
  小紫笑道:「雲姊姊,我們正在說你呢。」
  「說我什麼?」
  「程頭兒說你在萬軍叢中,一刀斬殺華雄,麗色傾城,風姿如畫,
簡直帥透了——程頭兒說的時候,都硬了呢。」
  程宗揚叫道:「你哪只眼睛看見我硬了?」
  「那讓雲姊姊來摸摸,看我們誰在撒謊好了。」
  兩人目光一觸,雲丹琉俏臉立刻升起一抹紅暈。程宗揚心頭一蕩,
緊接著暗叫不好,自己這會兒可是真硬了……
  小紫抱起雪雪,「我要去找小娃娃玩了。」
  雲丹琉笑道:「你就在這裏好了,姊姊一點都不介意。」
  小紫壞笑道:「雲姊姊這麼美,人家害怕一個忍不住——和程頭兒一
起臨了姊姊。」
  饒是雲丹琉性子豪放,也被她說得紅了臉,「壞丫頭……」
  小紫剛一離開,程宗揚便一個虎躍,摟住雲丹琉的腰肢。雲丹琉嬌
美的俏臉像是火燒一樣紅了起來,美眸水汪汪的看著他,不等程宗揚開
口,就主動獻上櫻唇。
  雲丹琉唇瓣滾熱,香舌甜津津的,程宗揚一邊貪婪地親吻,一邊扯
開她的下裳,然後一手伸到她衣內,手指在她身上遊走,想將那件貼身
的銀甲解開。
  可惜那件銀龍鱗甲渾然一體,表面光滑得像鏡子一樣,連道縫隙都
沒有,程宗揚摸了半天,都沒摸到下手的地方。
  好不容易分開唇瓣,雲丹琉柔頸往後一仰,將散亂的髮絲甩到腦後
,美目火辣辣地看著他,然後翹起唇角,拿起他的手指,把指尖放在自
己唇間,用香舌輕輕舔舐著。
  滑膩的觸感從指尖傳來,使得程宗揚心頭一陣狂跳。雲丹琉性子豪
爽大度,但在床上遠沒有雲如瑤玩得瘋。難道她是想開了,要主動給自
己品蕭?幸福來得太突然了……程宗揚剛美滋滋想到一半,忽然指尖一痛
,卻是雲丹琉玉齒一緊,將自己指尖咬破。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7-11-1 07:50

  突如其來的痛楚讓程宗揚吸了口氣,可滿心綺念非但沒有熄滅,反
而更加火熱。玩瘋狂嗎?誰怕誰啊,一會兒就讓你知道,哥哥的大肉棒
可不是吃素的。
  「讓它記得你」。雲丹琉說著,將他手指放在自己胸前,一筆一筆
,仔細劃了一個符記。
  鮮血粘上銀甲,像是滲入其中一樣消失不見。當最後一筆落下,銀
白色的鱗甲像水一樣從雲丹琉肩頭滑脫,露出胸前雪白的肌膚。程宗揚
只覺眼前一花,看到一對豐挺的雪乳跳了出來,帶著令人心悸的彈性顫
微微抖動著。
  雲丹琉身材高挑,挺翹的雙乳更是又圓又大,雪團般在燈光下散發
誘人的光澤。程宗揚把臉埋在雲丹琉胸前,深深吸了口氣。少女身上汗
津津的,雙乳飽滿而又光潔,肌膚香滑白膩,充滿了誘人的彈性,令人
血脈賁張。
  程宗揚用鬍髭在她玉乳上磨擦著,一邊含住她的乳尖,伸出舌尖挑
弄。雲丹琉渾身一顫,乳頭在他齒間迅速變硬。
  「呯」的一聲,兩人撞上几案。程宗揚隨意將書案踢到一邊,抱著
雲丹琉,靠在殿中的蟠龍柱上。
  雲丹琉外衣褪到肩下,露出一截雪滑的玉體。她下身一絲不掛,渾
圓的雪臀被程宗揚托在手中,修長白晰的雙腿搭在程宗揚腰間。她摟著
程宗揚的肩膀,偎依在他懷中,那張嬌美的俏臉像是喝醉了一樣,滿是
酡紅,美眸水汪汪的,閃閃發亮。
  連日廝殺,程宗揚積累的慾望已經壓抑到極點,此時再也按捺不住
,他抱起雲丹琉的雪臀,將她雙腿分得更開,一邊伸頭痛吻雲丹琉的紅
唇。
  罌奴跪在旁邊,乖巧地幫主人解開衣物,扶起他怒漲的陽具,頂住
那隻嬌豔欲滴的穴口。
  程宗揚只覺龜頭一滑,被兩片濕膩的嫩肉裹住,那種溫熱濕滑而又
緊密柔韌的美妙觸感使他渾身的血液都仿佛被點燃。程宗揚深吸了一口
氣,對著那隻柔嫩的蜜穴不由分說地捅了進去。
  「啊……」。雲丹琉幾乎毫無防備,就被他直接一杆到底,頂到花心
,禁不住發出一聲低叫。那根粗大的肉棒仿佛一根火熱的棒子一樣,由
下到上貫穿了自己整條秘徑,一直頂到自己體內最深處,帶來一股令人
戰栗的滿脹感。
  雲丹琉緊緊摟住他的肩膀,玉體顫抖著,好不容易等到戰栗平息,
才嗔道:「壞死了……」
  程宗揚壞笑著小聲道:「大小姐,你都濕透了」。
  雲丹琉紅著臉捶了他一記。
  程宗揚吹了聲口哨,手臂托著她的膝彎,兩手捧著她的雪臀,將她
摟在懷裏挺弄起來。他多日未近女色,心底壓抑的慾望幾乎要爆炸一樣
。此時雲雨交歡,甫一入體,緊接著便是一連串狂風暴雨般的狂抽猛送。
  雲丹琉玉體懸空,被他摟著上下起落。這種姿勢對雲丹琉來說還是
頭一次,身體落下時,全身重量仿佛都落在下體那處柔膩的玉戶上。那
根粗大的陽具筆直挺起,仿佛擎天一柱,直挺挺貫入體內,將蜜穴塞得
滿滿的。
  不過片刻,雲丹琉就在激烈的節奏中敗下陣來,她伏在程宗揚肩頭
,渾圓的雪臀被插弄得不住顫動,隨著肉棒的進出,柔膩的蜜穴像朵柔
嫩的鮮花一樣,被幹得不停開合,淫液一股一股流淌出來。
  「不……不行……」。雲丹琉吃力地說道:「我要在上面……」
  程宗揚挺了挺陽具,壞笑道:「你不就是在上面嗎?」。
  「你動得……太厲害了……」。雲丹琉道:「我自己來……停」。
  「好吧,好吧」。程宗揚只好妥協,「來,扶著這裏……自己動吧」。
  雲丹琉嬌喘片刻,然後自己撐著身體,上下挺弄起來。
  玉殿內燈影搖曳,一條金燦燦的蟠龍盤繞著朱紅色的柱身,龍首低
探,鱗爪飛揚,栩栩如生,充滿帝王的威嚴。然而此時,柱旁多了一具
雪白的女體,她雙手按著龍角,玉體懸空,一雙修長的美腿像玉龍一樣
盤繞在男子腰間,雪臀不停起落。
  雲丹琉玉頰火紅,唇瓣嬌豔欲滴,整具胴體散發著難得一見的誘人
風情。程宗揚雙手托著她的膝彎,一邊在她優美的胴體上親吻著,一邊
迎合著她的節奏,慢慢挺動身體。
  那處嬌嫩的蜜穴被肉棒撐得圓張,隨著雪臀的起落,一上一下,賣
力地吞吐著肉棒,帶來陣陣滑膩而又緊密的快感。雲丹琉承受不住他劇
烈的節奏,才要求自己主動,此時速度雖然慢了下來,可身在女上位,
快感有增無減,雖然她強自忍耐,但不到半炷香工夫,還是泄了身子。
  感覺著她下體有節奏的律動,怒脹的陽具愈發堅硬。沒等她戰栗平
息,程宗揚便把她抱了起來,「雲大妞,該我來動了」。
  雲丹琉玉體嬌顫不已,顫聲道:「停停……」
  「不能停。讓老公給你來個梅開二度」。
  程宗揚說著,將案上的簡牘一拂,把雲丹琉抱起來,放在長几上,
將她一雙美腿分開,對著她紅豔豔的美穴直貫而入,接著便是一輪猛操。
  雲丹琉紅唇張開,被他一連串的猛攻幹得連叫都叫不出來。
  程宗揚一口氣幹了百餘下,身下的胭脂虎已經體軟如綿,像隻小羊
羔一樣,沒有半點力氣。
  火熱的肉棒在蜜穴中抽送,快感像波浪一樣此起彼伏。雲丹琉魂兒
仿佛飛出體外,看著他抓住自己豐挺的雪乳,用力揉捏。看著他撚住自
己挺翹如紅寶石般的乳頭,充滿愛意揉弄把玩。看著他一邊抽送,一邊
剝開自己的羞處,輕柔地挑逗自己最為敏感的肉珠……。
  兩人外殿幹到內殿,又從案上幹到榻上。雲丹琉神魂搖曳,一邊低
叫,一邊帶著醉人的顫音喃喃道:「老公……用力操我……」
  程宗揚像是聽到戰鼓聲的猛將,鬥誌瞬間爆棚,他使出渾身解數,
各種體位輪番上陣。結果樂極生悲,短短兩炷香工夫,雲丫頭就被他弄
得高潮數次,再也支撐不住。
  「雲丫頭,認不認輸?」。
  「呀……呀呀……」
  程宗揚笑道:「黃金堂,白玉馬,雲大妞,降不降?」。
  「啊啊啊……啊啊……不要,不要了……」
  程宗揚大笑著爬起身,「啵」的一聲,陽具從蜜穴拔出。少女嬌豔
的穴口仍然圓張著,能清楚看到穴內蜜肉的顫抖。
  「大壞蛋老公……就會……欺負我……」。雲丹琉羞惱地勉強說道。
  「老公還硬著呢,你看怎麼辦?」。
  「罌……罌奴……」。雲丹琉喚道。
  罌粟女一直留在室內,聞言移步過來,面帶媚意地寬衣解帶。
  可惜罌奴被小紫紋身之後,在主人面前再沒有半點反抗的餘地,被
主人略一沾身,就花枝亂顫,更不濟事,只一炷香工夫,就連泄了兩次
身子,不得不換了後庭讓主人受用。
  罌奴伏在蟠龍柱下,像一匹大白馬一樣撅著屁股,被主人操著屁眼
兒。可惜從肛洞到直腸都被主人幹得發麻,也沒能讓主人射出來。
  隨著陽具的進出,麻木的屁眼兒傳來陣陣鈍疼,可主人的肉棒堅硬
如故,沒有一點軟化的跡象,反而似乎變得更加粗大,自己的屁眼兒仿
佛要被幹裂一樣,連腸子都被攪得隱隱作痛。
  「主子……奴婢不行了……」。罌奴顫聲說道:「換羽兒過來……」
  「誰?」。
  「新來的羽奴」。
  程宗揚啞了半晌,然後道:「你們心還真大啊。齊羽仙那妖精是屬
蠍子的,你們不怕我還怕呢」。
  「我們可以製住她……」
  把齊羽仙捆起來強姦?這麼個不靠譜的騷主意,虧她想得出來。
  「她們是巫宗,你懂不懂嗎?天知道她們有什麼詭異的巫術。萬一
我被她下了蠱,下半輩子都硬不起來呢?」
  罌奴無奈地轉過頭,可憐兮兮地說道:「大小姐……」
  雲丹琉用枕頭遮住臉,「不要叫我。你就忍忍吧。」
  罌奴顰著眉頭哀求道:「若不然,奴婢去叫凝奴過來?」
  先不說小天子受了驚嚇,從昭陽殿回來,就與阮香凝寸步不離。就
算能把他們分開,阮香凝被董卓射成重傷,已經因失血數度昏厥,這會
兒還讓她服侍,還不如弄死她算了。
  程宗揚長歎一聲,「不中用的東西們。」自己身邊侍奴成群,著急
的時候居然找不到個泄火的,找誰說理呢?
  罌奴靈機一動,「要不然奴婢把卓奴她們叫來?」
  程宗揚大為意動,卓雲君、阮香琳等人都在通商里,如今事態平息
,不妨叫到宮中,只不過遠水解不了近渴,一來一回,起碼要大半個時
辰,自己難道就幹挺著?
  就在這時,殿外突然傳來一聲咆哮。原本已經酥軟無力的雲丹琉驀
然張開眼睛,接著玉手一張,將榻側的青龍刀握在手中。
  程宗揚也放開身下的侍奴,飛身摘下雙刀。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7-11-1 07:53

引用:
原帖由 肯尼先生 於 2017-10-31 10:18 PM 發表
Andy兄,這些文,根本可以出書吧!好正。
:smile_35:我唔係作者作者:弄玉&龍璿
作者: 肯尼先生    時間: 2017-11-1 15:15

引用:
原帖由 andypntsang 於 2017-11-1 07:53 AM 發表

:smile_35:我唔係作者作者:弄玉&龍璿

作者: 肯尼先生    時間: 2017-11-1 16:44

感謝Andy兄提供作者名稱,更感謝你貼上如此高質數文章。
作者: CK85512    時間: 2017-11-1 21:29

More please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7-11-4 07:52

第五章  動地哀歌

  剛剛平靜不久的長秋宮內,變故突生。一個巨熊般的身影嚎叫著闖
過宮禁,牠軀體壯碩,頭頸間生著粗硬的鬃毛,如同直立的猛獸,但在
胸背處用寬闊的皮帶繫著兩塊銅鏡護心,手中拎著一柄巨斧,卻是一名
獸蠻武士。
  牠渾身是水,邁著大步往正中的披香殿狂奔,一名內侍躲閃不及,
被他攔腰一斧,砍成兩段。
  眼看那名獸蠻人就要闖進披香殿,單超從殿中搶出。宮內禁止攜帶
兵刃,他只能抄起一根青銅燈杆,與獸蠻武士的巨斧硬拼。
  程宗揚還沒有盡興,就被人打斷,憋了一肚子的邪火,眼看單超形
勢危急,立即拎刀往那名獸蠻武士殺去。
  交手只一合,單超手中的青銅燈杆就被劈斷。巨力湧來,牽動胸口
傷勢,他不禁狂噴一口鮮血,撞在石欄杆上。
  程宗揚飛身上前,截住獸蠻武士的巨斧。兩人打了一個照面,程宗
揚不由心頭突的一跳。
  那名獸蠻武士半邊臉仿佛被烈火燒過,皮肉焦枯翻卷,一側的獠牙
和猙獰的牙床裸露在外,僅存的一隻眼睛一片血紅,根本分不清瞳孔的
輪廓。
  程宗揚倒抽了一口涼氣,背後的汗毛幾乎豎了起來。這會兒已經是
白天,可光天化日之下,突然鑽出來一個半獸半魔的怪物,即使是大白
天,也足以讓人驚出一身冷汗。
  獸蠻武士張大變形的嘴巴,發出一陣瘋狂的嘶吼聲,似乎在說著什
麼,但發音含混不清,只能勉強聽到他在反複叫著什麼「容賣」……
  巨斧帶著一股狂飆掄下,聲勢駭人。程宗揚側身避開,雙刀齊出,
刺進那名獸蠻武士的手臂。獸蠻武士臂上隆起的肌肉猶如磐石,程宗揚
長刀刺下,竟然沒能穿透,反而被他反手一拳,將長刀打得如同曲尺一
樣彎折過來。
  這是一名徹底狂暴化的獸蠻武士,力量比平常大了兩倍有餘。程宗
揚長刀脫手,往後退了兩步,接著再次撲上。
  誰知那名獸蠻武士像覺察到什麼一樣,猛然轉頭,往偏殿撲去。
  側殿厚重的大門像紙片一樣被巨斧劈開,接著他擲出巨斧,殿中一
扇紫檀屏風轟然破碎。受傷的阮香凝躺在榻上,驚恐地睜大眼睛。定陶
王小手拉著她的衣袖,害怕地看著那個撲進來的怪物。
  獸蠻武士愈發瘋狂,他張開滴血的獠牙,直撲禦榻。阮香凝傷勢沉
重,只能絕望地閉上眼睛,本來偎依在她懷中的定陶王卻從榻上爬了下
來,張開小小的手臂,擋在阮香凝面前。
  眼看定陶王就要被獸蠻武士一口吞下,一支黑色的長羽箭矢般飛
出,正中獸蠻武士的眼眶,射爆了他僅存的一隻眼球。
  獸蠻武士臉上濺出一團鮮血,他咆哮著拔出那根長羽,口鼻中飛出
血沫。
  程宗揚從後追上,左手單刀遞出,雙手握住刀柄,狠狠穿透了他的
膝彎。獸蠻武士雙目失明,手膝重創,仍然不停嘶吼,拼命掙紮。
  一柄青龍刀從後斬來,劈斷了他的脖頸。那顆野獸般的頭顱翻滾著
,一直滾到一個少女腳邊。
  程宗揚還以為那支黑羽是呂雉所發,正詫異她竟然恢複了修為,看
到紫丫頭才鬆了口氣。
  小紫一手抱著雪雪,一手拿著一支黑羽,像扇子一樣搖著,一邊看
著腳下的頭顱。
  單超傷上加傷,被人送去救治,其餘眾人都圍攏過來,臉上都不由
露出一絲驚訝。
  那名獸蠻武士和他們以前接觸的都不一樣,不僅獸化得更加嚴重,
體型也膨脹許多。被雲丹琉一刀斷首,失去精氣的殘屍正慢慢縮小。
  程宗揚一手揉著額角,這名獸蠻武士死氣極其暴烈,讓他都有些不
舒服。
  那些獸蠻武士去了北宮,便消失不見,誰知竟然又在南宮出現。如
今宮中戰亂平息,軍士都放在宮外,宮內的防護能力大幅降低。如果這
名獸蠻武士不是出現在披香殿,勢必會造成慘烈後果。
  雲丹琉道:「他是從哪裏來的?」
  小紫目光往外看去,眾人回頭一瞧,依稀能看到一連串的水痕,一
直通往披香殿後。
  雲丹琉皺起眉頭,「溝渠嗎?」
  小紫道:「井水的氣味。」
  「井裏?」程宗揚難以置信地說道:「那些獸蠻武士在秘境?」
  「雉奴,」小紫道:「你來說。」
  呂雉眼上仍然籠罩著黑色霧氣,她雖然還穿著華麗的宮裝,戴著鳳
冠,一如當初母儀天下的堂皇,神情間卻沒有了在霍子孟面前時的從容
自若,流露出幾分拘謹和無法掩飾的緊張。
  她彎長的睫毛抖動著,過了一會兒才說道:「原來如此……我那個好
侄兒,居然連我這個姑母也騙了。」
  小紫道:「你可不要以為人死了,就可以隨便扔黑鍋哦。」
  呂雉慘然道:「我便是再喪心瘋狂,也不會引獸蠻人入宮。巨君一
向野心勃勃,我卻從未想過他野心這麼大。」
  程宗揚道:「他為什麼要引獸蠻人入宮?還有,這家夥剛才說的『
容賣』是什麼?」
  「是龍脈。」呂雉道:「巨君曾經私下議論,說天子無後,當是劉
氏氣數已盡。他結交了一幫風角術士,還幾次旁敲側擊,打聽秘境之事
,我當時以為他只是好奇。如今看來,他是有意掘斷漢國的龍脈……」
  雲丹琉道:「掘斷漢國的龍脈?滅掉漢國嗎?」
  程宗揚冷笑道:「他是想取而代之。謀國篡位,果然好大的心思。
」呂巨君的心思他能猜出一二,無非是另一個王莽。
  漢國天子是六朝名義上的共主,尤其在漢國,劉氏帝位早已深入人
心。偷掘漢國龍脈這種事,呂巨君肯定不能自己一個人動手,甚至連六
朝人都未必能信得過。他能找到最好的合作者,唯有在六朝之外。
  永安宮湖水出現異常,獸蠻人幾乎第一時間趕往北宮,這絕不僅僅
是巧合。獸蠻人在左武軍征剿下,幾至滅族,與漢國有著血海深仇,呂
巨君只要略微透露些內幕,雙方便一拍即合。也許雙方以前有協議,獸
蠻人作為呂巨君的援兵,支持呂巨君謀奪權力。但古格爾和呂巨君先後
身死,原有的協議已經蕩然無存。按道理來說,帶路的人都沒有了,那
些獸蠻人應該盡快離開洛都,躲入山林,可那些獸蠻人退出漢國內鬥,
仍不肯離開,除非他們真正的目的是在別處。
  程宗揚暗自慶幸,虧得呂巨君在平朔殿燒得屍骨無存,若是他還活
著,漢國真不知道會亂成什麼樣子。瘋狂如劉建,跋扈如呂冀,橫暴如
董卓,都不至於引狼入室,呂巨君行事卻是毫無顧忌,為了達成目的,
可以沒有任何底線。
  雲丹琉道:「我去把井口封住。」
  「不能封。」程宗揚道:「殿下還在裏面。」
  他飛快地轉過幾個念頭,然後問道:「那個人是誰?」
  呂雉有些茫然地抬起臉。
  「呂巨君已經死了,他的左膀右臂,廖扶、許楊等人也死了。這些
獸蠻人在宮裏的內應是誰?你不會告訴我,他們是自己在宮裏瞎摸的吧?」
  「我不知道。」呂雉露出一絲極力克製的怒意,「若不是他們各懷
心思,我們呂氏又何至於落到今日的田地?」
  程宗揚扭過頭,「那就是你們幹的了?」
  齊羽仙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對他這種絲毫不負責任,亂扣黑鍋的行
徑,連辯解的話都懶得說。
  「不是你,就是你們仙姬幹的!」程宗揚對齊羽仙道:「讓她來見
我,最多一炷香時間,過時不候。」
  齊羽仙看了他一會兒,然後不情願地取出一隻白玉雕成的鈴鐺。

…………………………………………………………………………………

  雖然一開始就沒有懷疑過,但程宗揚還是抱有一絲僥幸,直到此時
他才終於死心。確信劍玉姬真有足夠的手段對付定陶王,而不是空洞的
威脅。齊羽仙搖動玉鈴,不到一盞茶工夫,那賤人就出現在長秋宮內,
而宮外的守衛沒有傳來任何警報。
  程宗揚在宮中選了一處偏殿,兩人隔著几案,正襟危坐。
  劍玉姬白衣勝雪,宛如從天而降的仙子般,周身散發著高貴而聖潔
的光芒,眩目得讓人不敢直視。
  對面的程宗揚看上去就狼狽多了,他的替換衣物還沒送來,宮裏各
色女裝應有盡有,除此之外,就是內侍穿的太監服。至於男裝,數量倒
也不少,足夠一個人穿好幾輩子的,可惜全是劉驁一個人的,就算他不
忌諱死人,也不敢亂穿天子的服飾。因此仍穿著當日入宮時的衣物,雖
然清理過,但連日血戰,衣上的斑斑血跡卻是擦洗不淨,頭髮、鬍鬚也
亂糟糟的。
  「把光滅了。」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看著晃眼。」
  劍玉姬淺淺一笑,身上散發的聖光漸漸收斂,顯露出眉眼的細節,
容貌更加清晰,反而別有一番驚心動魄的美態。
  劍玉姬似乎沒有看到他的狼狽,從容道:「魔尊之事,不知公子考
慮得如何了?」
  程宗揚反問道:「紫丫頭列入門牆的事呢?」
  「魔尊回歸,第一個便請紫姑娘參拜。」
  程宗揚道:「你就那麼肯定我能找到魔尊?」
  「不瞞公子。武穆王別出機杼,世間能猜出他的心思的,公子之外
,不作第二人想。」劍玉姬淡淡道:「否則,妾身豈會將玉牌拱手相讓?」
  看來鳥人留下的遺物,讓他們吃了不少苦頭,那邊朱老頭和紫丫頭
又步步緊逼,無奈之下,他們只好把這個燙手的山芋給扔出來。
  「魔尊對你們就那麼重要?」
  「重要。」劍玉姬神情間透出一絲決然,「超過一切的重要。」
  看到程宗揚眼珠轉動,劍玉姬道:「還請公子不要動什麼心思——魔
尊若有差池,倒黴的可不只是我們巫宗。」
  看到劍玉姬對魔尊難得一見的上心,程宗揚真有心拿魔尊做文章,
但此言一出,便熄了這份心思。魔尊對劍玉姬來說是超過一切的重要,
對朱老頭和小紫也同樣如此。用一堆手雷把魔尊炸成渣的念頭,還是不
要有了。
  「你們安排人手吧。半個時辰之後,我帶你們去。」
  「何必急在一時?」
  程宗揚奇道:「著急的不是你們嗎?剛才你不還在說,魔尊是超過
一切的重要?」
  「正因為魔尊太過要緊,才不能有絲毫疏漏。」劍玉姬柔聲道:「
不知公子多久未曾合眼了?」
  有多久了?程宗揚自己心裏都有些恍惚。他原本準備休息一番再去
秘境,只不過想到趙氏姊妹與那些對漢室恨之入骨的獸蠻人同在一處,
他心裏就禁不住發毛——還不如讓劍玉姬那幫貨待在裏面,好歹是文明人
不是?
  至於劍玉姬言語間流露的關切,千萬不要自作多情,她關心的對象
並不是自己,而是魔尊,她只是希望自己這個工具能保養好,避免因為
疲憊而對魔尊造成損害。
  「公子身負眾望,還請善自珍重。至於敝宗,已經等了十餘年,也
不在乎一兩日。」劍玉姬起身道:「明日此時,妾身來請公子。」
  劍玉姬說著,取出一隻繫著五彩綬帶的革囊,輕輕放在案上,推到
程宗揚面前。接著站起身來,往外走了兩步,到第三步時,那個優雅的
身影像幻影一樣微微一蕩,消失不見,只在空氣中留下一絲微不可見的
漣漪。
  革囊繫帶已經鬆開,裏面是一方皇后印璽。

…………………………………………………………………………………

  阮香凝又一次昏迷過去,她所受的箭傷極重,宮裏的太醫看過,說
至少要休養三個月,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沒有傷到骨骼。
  劉欣那小娃娃居然沒哭,大出程宗揚的意料。方才那名獸蠻武士猙
獰可怖的模樣,足以讓一個心智成熟的成年人做噩夢,這麼個乳臭未幹
的小屁孩卻顯得頗為鎮定,讓程宗揚不由刮目相看。他本來猶豫著要不
要把隨定陶王入京的宮人送來照料,看到劉欣對阮香凝依戀的樣子,幹
脆放棄。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7-11-4 07:52

  回到偏殿,小賤狗腦袋上插著一根黑色的羽毛,像顆魚雷一樣在殿
中橫衝直撞,被程宗揚上前一腳踢飛。
  殿內擺著一張寬大的禦榻,長寬都有丈許。小紫慵懶地斜依在錦墊
上,肘下枕著一隻鐵箱,另一隻手貼在呂雉眉心,見程宗揚進來,比了
一個噤聲的手勢。
  呂雉跪坐在榻旁,她眉心處縈繞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紫色氣息,手指
緊緊捏著衣角,玉容露出痛楚的神情。
  雲丹琉躺在榻上,她屬於聞戰則喜的戰爭狂人,搏殺時龍精虎猛,
剛一打完整個人就鬆懈下來,這會兒抱著一隻軟枕,睡得正熟。
  小紫鬆開手指,順勢一拂,封了呂雉耳側數處穴道。
  「做什麼呢?」
  「從仇傻瓜那裏敲了一篇搜神訣。人家拿來玩玩。」
  「搜神?能搜她的神魂?知道她腦子裏想什麼?」程宗揚道:「你
還用學這個?不管誰落到你手裏,不都是讓圓就圓,讓扁就扁嗎?」
  「沒有那麼神啦,都是些支離破碎的東西。」小紫道:「你們談完
了?」
  「她們想要魔尊。」
  「那就給她們好了。」
  程宗揚奇道:「你難道不想把魔尊奪過來嗎?」
  「一塊破石頭,我才不要。」小紫一邊說,一邊看著他的眼睛。
  「怎麼了?」程宗揚在臉上摸了摸。
  小紫翹起唇角,笑吟吟道:「我幫你刮鬍子好不好?」
  程宗揚摸了摸下巴,「小心一點啊。要是刮破,我可要揍你屁股。」
  小紫笑道:「放心好了。」
  小紫扶著他在榻上躺好,然後抽出一條絲巾,墊在他頜下。
  身體在榻上躺平,完全放鬆下來,程宗揚不由舒服地呼了口氣,只
覺渾身的關節都傳來一絲困意。
  似乎感受到身旁傳來的熱量,雲丹琉鬆開軟枕,抱住他一條手臂,
一條雪白的大長腿也伸過來,搭在他身上,整個人往他懷裏鑽了鑽。隨
著她的呼吸,豐挺的雙乳像波浪一般一起一伏,帶著一絲纏綿的韻律。
  程宗揚早已疲憊不堪,這會兒看到雲丹琉在旁邊睡得香甜,不禁倦
意襲來,重重打了一個嗬欠。
  小紫道:「別動。」
  程宗揚握住住小紫一隻手,閉上眼睛。
  小紫取出一柄小小的銀刀,溫涼如玉的纖指按在他下巴上,輕柔地
移動著。
  銀刀還沒落下,程宗揚就發出鼾聲,沉沉睡去。
  那些星河在自己腹中旋轉著,隨著身體的膨脹,彼此間引力越來越
弱,斥力越來越強,星光也變得越來越稀薄,直到膨脹至極限,再也無
法維繫。那些被吞噬的星河瞬間分崩離析,星星點點的光芒飛速遠離,
最後逐一消失在黑暗而冰冷的宇宙中。
  程宗揚猛然驚醒過來,一手按住腹部。丹田內的氣輪運轉還算平穩
,但似乎比平常慢了一點點。自己吸收的死氣早已超出了目前的境界,
突破卻遙遙無期。他有些擔心,過量的真氣不會引起丹田的崩潰吧?畢
竟通常突破境界最大困難在於真元積累不夠,像自己這樣積累過多的,
可以說絕無僅有,連個可以參考的對象都沒有。
  身邊的被衾已經空了,雲丹琉和小紫不知何時已經離開,枕頭上留
著一根長長的髮絲。程宗揚側身撿起發絲,聞著枕上殘留的體香,一時
間只覺渾身發懶,只想就這麼倒頭睡去,睡他個天荒地老。
  可惜事與願違,他還沒來得及伸個懶腰,外面便傳來一陣哭嚎聲。
  程宗揚跳了起來,「怎麼了?」
  罌粟女守在外面,「是天子移靈,吵醒了主子。」
  「移靈?」剛醒來的程宗揚有些發怔,「要出殯嗎?」
  「過幾日才好出殯。」罌粟女一邊說,一邊捲起簾子,「外面的人
商量,先把天子靈柩移往帝陵,好給新天子騰出地方來辦登基大典,然
後再擇日下葬。」
  移靈可是大事。程宗揚一邊披上衣物,一邊責怪道:「怎麼不叫醒
我?」
  「紫媽媽吩咐的,讓主子多睡一會兒。」
  程宗揚打眼一看,外面已經是薄暮時分,「我睡了一天?」
  「不到四個時辰。」
  程宗揚理了理衣冠,走出長秋宮。只見禦道兩旁跪滿了幸存的宮人
、內侍,正遍身縞素,伏地嚎啕大哭。這倒不是裝的,實在是連日來擔
驚受怕,幾乎每個人都在鬼門關前轉了一圈——有的還不止轉了一圈——給
嚇的。
  劫後餘生,眾人驚悸未消,哭得分外真切。只是有多少是為自己,
有多少是為天子,那就兩說了。
  小紫等人都在宮門處,卻沒有看到定陶王劉欣。
  哭聲驀然一響,每個人都放大悲聲,一時間哀聲動地。接著便看到
一群披著麻衣的送葬者往宮門處行來。天子的棺槨不用車馬,全靠人力
扛抬。只見烏壓壓一片人頭簇擁在櫬棺周圍,為天子扶靈。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眾諸侯。清河王劉蒜程宗揚已經久聞其名,此時
一見,果然頗具儒雅之氣,舉手投足都有著仁人君子的風範,使人如沐
春風,不由自主就心生好感。
  再往後,是群臣之首的霍子孟。他滿面戚容,雙目紅腫,步履蹣跚
,至少看上去像是悲戚到了極點。
  程宗揚心下暗讚,這種老戲骨,演技精湛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果
然是自己比不了的。
  董卓那一箭絲毫沒有留手,金蜜鏑身負重傷,戰後便陷入昏迷。否
則以他的稟性,此時就算走不動路,也會讓人把他抬來。
  跟在靈柩後面的是劉驁的一眾妃嬪,一群女子哭得梨花帶雨,肝腸
寸斷。
  有資格扶靈的並不多,再往後,才是送葬的大頭:朝廷中的文武百
官。送葬的人群中居然還有秦檜,他官職雖然微末,卻是極少數一開始
就堅定站在長秋宮一方的「純」臣,忠貞不二,往後飛黃騰達,指日可
待。這種露臉的場面,當然有他一席之地。
  再後面,是兩張空輦。按照宮中的說法,太后與皇后先後抱病,無
法親臨送葬,繼嗣的定陶王年紀太小,又受到「驚嚇」,只在宮門處拜
送。
  等靈柩離宮門還有半里,唐衡和徐璜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扶著定
陶王劉欣出來,後面的阮香凝則被齊羽仙扶著。
  劉欣換了一身小小的喪服,一手拿著哭喪棒,按照唐衡和徐璜的指
點,在香案後叩拜行禮。只是他另一隻手,始終扯著阮香凝的衣角。
  程宗揚越看越覺得不可思議。兩天之前,阮香凝對劉欣來說還是個
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可此時說阮香凝是定陶王的乳母,根本不會有任何
人懷疑。真不知道是阮香凝富於親和力,還是她的瞑寂術對小孩子特別
有效,抑或是這小娃娃失去朝夕相伴的盛姬之後,把所有的依賴都放在
了阮香凝身上。
  但最讓程宗揚難以理解的,還是移靈的時機——哪裏有夜間移靈的?
劉驁再怎麼說也是天子,關乎朝廷的臉面,死得再不光彩,也必須風光
大葬。
  王蕙慢條斯理地解釋道:「這是太后的意思,也是霍大將軍的意思
。洛都屢生變故,索性把諸侯、重臣全聚在一處。至少在定陶王正式登
基之前,不讓他們留在洛都,一來免得再出亂子,二來也免得他們生出
不該有的心思。」
  程宗揚心下了然,這些諸侯各有衛隊,加起來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洛都血戰多日,兵力空虛,只剩下一支完整的胡騎軍,未必能鎮得住
場子。不如把他們送到城外,把可能的威脅降到最低。連夜移靈的倉皇
之舉,透著眾人的心虛,但心虛就心虛吧,洛都實在經不起再亂了。至
於劉驁的身後事是不是丟臉——死人的臉面又能值幾個錢?
  夜色漸臨,天子的靈柩在眾臣簇擁下漸行漸遠,動地的哀聲也隨之
遠去,身後的宮禁仿佛被人遺忘,一下子人去樓空,變得冷清之極。
  徐璜等人撤去香案,送定陶王回去休息,又派人清理宮室,準備登
基大典的事宜,忙得腳不沾地。人群一散開,程宗揚赫然發現,連那些
期門都被打發到他處,整個長秋宮竟然只剩下自己一幫人馬,敖潤、馮
源、鄭賓、劉詔……一個外人都沒有。
  「高智商呢?」
  小紫笑道:「找他的小胡姬去了。」
  「這個小兔崽子……」
  程宗揚往四周看了一圈,「雲丫頭呢?」
  「雲姊姊也有一家人要照料呢。」
  雲蒼峰此前趕往舞都,籌措資金,準備借著算緡令造成的波動大展
拳腳,誰也沒想到天子會突然駕崩,洛都之亂瞬間爆發。
  雲家還有大批掌櫃留在城郊的別院中,也不知道是否被戰亂波及。
雲丹琉作為雲家在洛都唯一的主事者,眼下戰亂平定,當然要趕回去照
應。
  「別的人呢?」
  「班超在西邸主持軍務。盧五爺和王孟在北邙,還沒有回來。秦會
之給天子送葬,吳長伯在永安宮,守著湖水。程鄭在安排糧秣,還要和
趙墨軒一起,跟城裏的商賈打交道……」小紫掰著指頭一一數過,最後道
:「大家都在忙著呢。」
  程宗揚摸著光溜溜的下巴道:「這麼說,就剩我一個閑人了?」
  小紫笑道:「錯啦,只有我一個閑人。程頭兒還要去審案呢。」
  「審案?」程宗揚一頭霧水,「審什麼案?」
  「造反的大案啊。」小紫嬌聲道:「罌奴,請老爺升堂了。」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7-11-4 07:53

第六章  珠胎暗結

  長秋宮一處大殿內,兩只高大的銅熏爐燒得正旺。外面滴水成冰,
殿內卻是溫暖如春。
  程宗揚雙手撫膝,端坐榻上,望著下方的「差役」,不禁又是納悶
,又是好笑,「你們這玩的是哪一出?」
  坐榻前方兩名「差役」不是旁人,正是驚理與何漪漣。她們穿著皂
衣,手邊擺著五色大棒,唇上還貼了兩撇小鬍子,打扮得就像兩個嬌俏
的隸徒。
  旁邊擺著一張書案,一名「師爺」坐在案後,卻是威遠鏢局總鏢頭
的夫人阮香琳。而卓雲君這位太乙真宗教禦,則脫去道袍,換了青衫,
扮成一名給師爺打下手的書吏。
  最讓程宗揚驚訝的是,這裏面還有一張熟面孔,那廝下巴光溜溜的
,一臉桀驁不馴的傲氣,居然是中行說!
  他狐疑地看了小紫一眼。這死太監以往仗著身為天子的親信,沒少
找自己的茬,眼下劉驁死得不能再死,自己大獲全勝,沒順手砍了他就
是好的,居然還敢往前湊?再看那廝的嘴臉,都到這份兒上了,還一點
都沒有當孫子的覺悟,照樣一臉傲氣。
  中行說腰間一邊別著竹尺,一邊帶著拶子,手中還提著一面銅鑼。
他「咣」的敲了一聲鑼,尖聲道:「帶人犯!」
  驚理與何漪漣同聲道:「威武……」話音未落就笑成一團。
  「閉嘴!」中行說喝斥道:「審案呢!嚴肅點!」
  兩女趕緊收起嘻笑。這個不知道從哪裏蹦出來的太監本來都傷得快
死了,不知他吃了什麼仙丹,短短兩天時間就又活蹦亂跳。也就是一兩
天,她們已經充分了見識一個沒有眼力價的死太監能有多惹人煩,這貨
不但粗暴跋扈,囂張放肆,囉嗦嘴碎,還他媽的特好管閑事,所作所為
簡直是罄竹難書。
  廊外鐵鏈聲響,罌粟女當先入內,她手中拖著一條鐵鏈,後面一名
婦人脖頸被鐵鏈繫住,像母狗一樣四肢伏地,跟在她後面爬進殿內。隨
著身體的爬行,那婦人纖軟的腰臀像蛇一樣扭動著,柔若無骨,媚態橫
生。體態妖嬈,容貌豔麗,正是襄城君孫壽。
  她揚著頭,蛾眉微微顰緊,臉上的表情似泣非泣,似笑非笑,羞中
帶怨,憂中含喜,各種神態真真假假混雜在一起,將狐媚二字展現得淋
漓盡致。
  「孫犯!」中行說尖聲喝道:「襄邑侯呂冀陰謀弑君,罪在不赦!
你身為呂逆正妻,可知罪!」
  「啟稟老爺,」孫壽對著榻上的主人,嬌滴滴道:「呂逆謀逆之事
,犯婦全然不知,還請老爺開恩,饒恕犯婦。」
  孫壽做作了姿態,嬌呻聲柔媚入骨。程宗揚看著有趣,一手摸著下
巴,饒有興致地說道:「饒了你嗎?」
  「謀逆大罪,按律要夷三族。」扮成「師爺」的阮香琳說道:「無
分主從,一律斬首。」
  「阮師爺,」孫壽泫然欲滴地道:「昨晚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阮香琳怔了一下,「昨晚怎麼了?」
  「昨晚阮師爺找到奴家,說只要奴家乖乖聽話,讓師爺快活一番,
就有法子免去奴家的死罪。奴家聽了師爺的話,應許了下來。昨晚奴家
趴在草墊子上,撅著屁股讓師爺弄了半宿,阮師爺,你難道都忘了嗎?」
  阮香琳俏臉一紅,「昨晚又不是我一個。」
  「奴家被蒙住眼睛,除了師爺,不知道旁人還有誰。」
  「啪!」中行說舉起竹尺,毫不客氣地往孫壽臉上抽了一記,「你
身為襄邑侯正妻,堂堂襄城君,竟這般不知羞恥!還要不要臉面了?」
  孫壽白晰的臉頰頓時紅了一道印子,她臉上媚意絲毫未改,吃吃輕
笑著像是撒嬌一樣說道:「入獄成了犯婦,不管哪位獄卒都是大爺,什
麼身份啊,地位啊都是假的,只有身子是真的。渴了要水,餓了要食,
冷了要衣,可能拿來換衣食的,也只有這具身子。要說臉面,牢獄裏頭
,賤奴這隻白嫩嫩的屁股才是臉面。若不是賤奴的屁股能給諸位大爺尋
樂子,說不定早就餓死了。」
  程宗揚失笑道:「這些話都是哪兒來的?」
  小紫笑道:「她們問了北寺獄和詔獄的人,又添油加醋,編出來的。」
  阮香琳生氣地說道:「昨晚我們可不是這麼說的——明明都說好的,
威逼勒索的是卓奴。」
  阮香琳擔著一個妾的名份,結果被那些奴婢有意無意地抱起團來針
對,如今連一個罪奴都壓製不住,不禁心下惱怒。
  「可能是這賤奴記錯了吧。奶奶別生氣。」何漪漣笑著岔開話題,
「孫犯,你說你下邊的臉面生得標致,還不露出來,讓老爺看看是真是
假。」
  孫壽雙手伸進衣內,妖媚地褪去下裳,伏在地上,轉過身子,將那
隻白膩如脂,欺霜賽雪的粉臀高高翹起,對著主人。
  眾女笑道:「這臉長得好生標致。」
  聽到眾女的調笑,孫壽愈發賣力,她雙手抱著屁股,一邊妖嬈地扭
動著,一邊將白生生的臀肉掰開,露出中間仿佛塗過胭脂一般,紅豔欲
滴的肛洞和蜜穴,在眾人面前扭腰擺臀,淫態橫生。
  小紫笑吟吟道:「我問你,呂冀的脫陽散是哪裏來的?」
  眼前雪滑的美臀一顫,臀縫間那隻嬌嫩的肉孔猛地收緊,打了個哆
嗦。
  程宗揚微微挺直身體。洛都之變的緣起正是天子駕崩,可劉驁的死
因至今仍然是個謎。各方勢力在洛都打成一鍋粥,卻沒有一個人關心天
子為何暴斃,程宗揚也是此時才聽到脫陽散。
  孫壽顫聲道:「奴婢不是有意欺瞞主子……」
  卓雲君嗤笑道:「傻瓜,你如今在紫媽媽身邊伺候,生死都在紫媽
媽一念之間,即便天子因你而死,只要媽媽高興,就能護得你周全,用
得著怕成這樣嗎?話說回來,你若還懷有二心,就是天王老子也護不住
你。」
  「奴婢知道了。」孫壽道:「那脫陽散是賤奴閑來無事,照一張古
方炮製的。原本只當是助興的藥物,用過才知道會死人。賤奴不敢再用
,剩的一些,都被襄邑侯拿走。奴婢也不知道他會用在天子身上。求主
子明鑒,奴婢對他們弑君的事,真的是毫不知情。」
  中行說兩眼血紅,嘶聲道:「是誰下的藥?」
  「奴婢真不知道。」
  卓雲君咳了一聲,「帶證人。」
  一名戴著貂蟬冠的內侍被帶進殿內。一進門,他就一頭撲到地上,
一邊玩命的磕頭,一邊一迭聲地說道:「小的罪該萬死!求主子饒小的
一條狗命,好給主子當牛做馬,伺候……哎喲!」
  中行說掄起竹尺抽在他臉上,「就你屁話多!」
  卓雲君道:「張惲,是誰給天子下的藥?」
  張惲捂著臉道:「是襄邑……逆賊呂冀!都是他!那個狗賊喪心病狂
,指使昭陽宮的內侍下藥,毒害天子!」
  「呂冀為何要毒害天子?」
  「是天子親政,觸了呂逆的忌諱。還有……還有……」
  「說!」
  「還有昭陽宮的趙昭儀。呂逆那廝,活脫脫就是個色中惡虎,天生
淫魔啊,他自從見過趙昭儀,就心懷鬼胎。毒殺天子當晚,便在昭陽宮
強暴了趙昭儀,色膽包天,罪該萬死!」
  程宗揚眼角跳了一下,「你們偽造趙昭儀自盡的假像——把人藏哪裏
了?」
  「呂逆假造趙昭儀自盡,其實打算把人帶回侯府,長久奸宿。昭儀
被他喂了藥,昏迷不醒,不久就被襄邑侯府的人運走。再後來,小的就
不知道了。」
  程宗揚不禁心下佩服,這呂冀真是好膽量,強暴了天子的嬪妃還不
夠,居然還收入府中,打算長期霸佔,真是不怕死啊。不過話又說來,
如果贏的是呂氏,別說一個昭儀,就是皇后趙飛燕,也只能被他拿在手
中任由擺布。
  對於劉驁之死,程宗揚基本上是一種旁觀漠視的態度。劉驁死得雖
冤,但也算自尋死路。但對於這位趙昭儀,他就不能坐視不理了。畢竟
友通期是自己送入宮中的,自己是有責任保護她的周全。
  「她人呢?找到了嗎?」
  「在襄邑侯府的密室找到了。」驚理道:「她被人下了六識禁絕丹
,假死的時間過久,如今還沒有醒。」
  六天還沒有醒?程宗揚道:「六識禁絕丹不是能自行化解嗎?」
  「六識禁絕丹分別禁絕六識,一次服用一種,對人並無大礙。但她
被人喂下至少三種以上,劑量又大,必須要有解藥才能解開。我們找到
她時,她已經假死數日,再拖延下去,只怕……」
  「會死嗎?」
  「倒不會死,只是禁絕的六識怕是不能再恢複。」
  程宗揚心下一沉,禁絕的六識不能再恢複,意味著友通期即便活著
,餘生都將目不能識,耳不能聞,口不能言——那不就成植物人了嗎?對
一個花季女子來說,這簡直比死還難受。
  「呂冀既然把人帶走,應該已經備好解藥。解藥呢?」
  諸女的目光都落在張惲身上。張惲哭喪著臉道:「也許……大概……或
者,可能……會不會……掉哪兒了?這兵荒馬亂的……」
  小紫笑道:「請光明觀堂的女神醫上來吧。」
  義姁冷著臉被帶進殿內。
  程宗揚狐疑地看著她,難道她能解開六識禁絕丹?說實話,程宗揚
對義姁自稱的光明觀堂身份還有些懷疑。自己接觸過的光明觀堂門人,
無論小香瓜、潘姊兒,還是師師,不管聰明還是笨拙,都有種超脫凡塵
的氣質。可這個義姁給自己的感覺……她在自己面前的冷傲態度之下,似
乎總有一絲隱藏很好的市儈。並不是說市儈不好,畢竟自己也是個市儈
之徒,但光明觀堂能教出小香瓜那種弟子,義姁表現的附炎趨勢,就顯
得有些突兀了。
  義姁掃了下身赤裸的襄邑侯夫人一眼,然後看向小紫,她與這個少
女接觸時間極短,但從旁人恭順到諂媚的態度中,就能看出這位紫姑娘
的不凡。但她並不擔心,因為自己有足夠的底牌——比六識禁絕丹的解藥
更重要。
  義姁滿懷信心等著那個少女開口,然後就聽她問道:「那個脫陽散
的方子,是你給孫壽的嗎?」
  義姁眼中透過一絲慌亂,但很快鎮定下來。她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孫
壽,然後道:「是。」
  「為什麼?」
  義姁以為是孫壽透出的口風。有道是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堂堂漢
國封君,襄邑侯夫人,落到眼下這步田地,還不忘拖自己下水,義姁也
不準備再給她留什麼體面,毫不掩飾地說道:「襄城君背地裏招攬面首
,多有不如意之處,因此想尋一個床笫間壯陽尋歡的方子。是我學醫不
精,誤用了一張古方。出事之後,我就讓她毀了方子,免得再害人性命。」
  「真奇怪,呂冀手裏為什麼會有六識禁絕丹呢?」小紫一邊說,一
邊大有深意地看著義姁。
  這少女沒有追問脫陽散,反而又轉回六識禁絕丹上,思路如此跳脫
,倒把義姁原本準備好的腹稿攪得七零八落。義姁心頭一陣發緊,孫壽
畢竟是呂冀之妻,而且眾所周知,呂冀有懼內的毛病,天知道他透露了
多少消息,比如六識禁絕丹的來曆。
  義姁遲疑了一下,「那些六識禁絕丹是我閑暇時煉製的。」
  「果然好厲害呢。」小紫笑道:「你做一個我看看。」
  義姁抿緊嘴巴,過會兒道:「這裏沒有材料。」
  「有材料你就能做出來嗎?」
  義姁硬著頭皮道:「能。」
  小紫勾了勾手指,雪雪立刻跑過來,吐出一堆藥瓶。
  「這是六識禁絕丹的材料,你來做吧。」
  義姁勉強道:「沒有丹爐。」
  小紫抬手一拂,「你連六識禁絕丹用哪些材料都不認得,還能煉出
六識禁絕丹來嗎?」
  義姁目光遊移不定,她方才情急之下,一時口不擇言,此時已經後
悔不迭。
  忽然間手上一緊,卻是中行說那個前任天子的心腹太監拿出拶子,
套在她指間,接著一腳踹在她膝彎。
  義姁修為被製,沒有絲毫抵抗之力,被他一腳踹倒在地,雙手舉過
頭頂,緊接著發出一聲淩痛的慘叫。
  中行說與義姁作為南北二宮主人的心腹,彼此間早就勢同水火,有
這個機會落井下石,絕不肯錯過。他扯住拶子兩端的繫繩一收,竹製的
拶子發出細微的破碎聲,幾乎將義姁的指骨生生夾斷。
  「是龐白鵠!」義姁淒聲叫道:「廣源行的商人一直在巴結呂冀,
呂冀說要一種讓人假死的藥物,龐白鵠就送了幾顆六識禁絕丹,放在我
處。」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7-11-4 07:54

  中行說一點都沒有作為外人的覺悟,衝卓雲君道:「都記下來!」
好像他才是管事的一樣。
  卓雲君搖了搖筆,「你明知道龐白鵠死在亂軍之中,才這麼說的
吧?」
  中行說被她點醒,獰聲道:「好個賤婢!到了這時候還不老實!」
說著又要用力。
  「等等!」程宗揚喝止他,問道:「龐白鵠送了六識禁絕丹,解藥
呢?」
  十指連心,義姁痛得額頭滲出一層細汗,顫聲道:「沒有解藥。」
  「沒有?」
  義姁忍痛道:「龐白鵠他們給襄邑侯講行商時的奇聞異事,提到有
人對付仇家,把仇家的妻女禁絕六識,做成活的器物。襄邑侯動了心思
,向他索要,打算用在趙昭儀身上。」
  「活的器物?」小紫道:「把趙昭儀做成活死人嗎?」
  「是。」
  「這麼說,你們明知道她用過六識禁絕丹會變成活死人?」
  「是。」
  「故意不備解藥?」
  「是。」
  小紫道:「你和廣源行有什麼關係?」
  義姁呼吸一窒。
  小紫也不催問,只把雪雪抱在懷中,撫摸著牠柔軟的皮毛。
  阮香琳咳了一聲,開口道:「帶胡犯。」
  耳畔銀鈴聲響,胡情和孫壽一樣,四肢著地爬進殿內,區別在於孫
壽還穿著衣物,她卻是從頭到腳一絲不掛。胡情在呂雉身邊的時候,只
是個相貌普通的尋常婦人,此時露出狐族本色,卻是妖媚異常。她肌膚
白如牛乳,腰臀曲線完美得驚人,胸前兩隻的乳球又白又大,沉甸甸搖
晃著,殷紅的乳頭被銀環穿透,掛著一對銀鈴。
  她一直爬到小紫身前,然後抬起媚豔的玉臉,用紅唇親吻女主人的
腳底,神態恭順無比。
  小紫一邊用白玉般的腳趾逗弄她的唇舌,一邊道:「光明觀堂的弟
子,為何會入宮,成了太后的心腹?」
  「回主子,」胡情翹著舌尖,嬌喘細細地說道:「呂雉早年間曾與
燕姣然結識。義姁持燕姣然的手書來訪,又有些醫術,呂雉就留她在宮
裏。奴婢後來才發現,她與晴州那些商人暗中來往。」
  義姁辯解道:「我下山途中,曾給人治病。也是後來才知道那人是
廣源行一名執事。廣源行聽說我被太后留下,就想通過我,與呂冀結交
。這些事我都已經一一稟明太后,並沒有暗中交往。」
  「你入光明觀堂之前呢?」胡情毫不客氣地揭穿她,「如果我沒猜
錯,當初送你去光明觀堂的人,就是廣源行那位龐執事吧。」
  此言一出,義姁終於為之色變。
  程宗揚這會兒總算聽明白了,義姁很可能幼時被廣源行收養,或者
幹脆就是被廣源行買走的。當年光明觀堂迫於嶽鵬舉的壓力,答應為她
培養兩名絕色,不知為何會挑到了義姁。不過與另一個被挑中的樂明珠
不同,義姁沒有進入內門,而是和李師師一樣,被列為外門弟子。
  時過境遷,嶽帥消失,當年的承諾自然作廢。義姁也已成年,按照
光明觀堂的慣例下山行醫,入世修行。靠著醫術和燕姣然的手書,義姁
順理成章地留在永安宮,成為太后的心腹,結果又與廣源行的人拉上關
係。
  導致天子暴斃的藥物居然出自光明觀堂弟子之手,不管是有意還是
無意,這個消息傳揚出去,對一向看中名聲的光明觀堂都是重大打擊。
自己能不能以此為借口,把小香瓜勒索過來呢?
  程宗揚正想得入神,忽然聽到殿中眾女齊聲呼道:「威武!」
  他回過神來,才發現阮香琳那位師爺認為義姁不老實,發話要打她
板子。程宗揚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義姁言語不盡不實,是該好好打一
頓。
  中行說也嫌拶子不過癮,捋起袖子喝道:「往死裏打!棒子給我!
」說著伸手就去奪驚理的赤色大棒。
  驚理不樂意了,「幹嘛搶我的?」
  「我替你打,你還不樂意?缺心眼兒吧!」中行說從旁邊的五色棒
中抄起一根,對義姁喝道:「敢害天子!反了你了!」
  「等等!」義姁叫道:「你們打死我,誰來救治趙昭儀?」
  阮香琳道:「這就不勞你費心了。」
  義姁心一橫,揚臉道:「有件事忘了告訴諸位——趙昭儀已然有孕在
身,她若有個三長兩短,便是一屍兩命!」
  此言一出,眾人齊齊怔住。
  過了一會兒,阮香琳道:「打啊!怎麼不打了?」
  中行說拖起大棒,像條忠犬一樣護在義姁身前,「誰敢打!來啊!
從我身上踩過去啊!」
  程宗揚一手撫著額頭,同樣被這個消息震得不輕。劉驁後宮那麼多
妃嬪,多少年連個鵪鶉蛋都沒生下來,友通期才入宮幾天,居然就有孕
了?偏偏還是在劉驁死後才爆出消息,簡直是個黑色笑話。程宗揚不禁
想起當日的市井傳言,友通期克父克母克兄克弟——這邊有孕,立馬就克
死丈夫,還真是一點都不耽誤。
  程宗揚拍案道:「這件事誰都不準往外說!」
  張惲「啪」的給了自己一記耳光,「小的什麼都沒聽到!」他這會
兒怕得要死,已經「畏罪自殺」的趙昭儀不但沒死,而且還懷了天子的
骨血,這個消息傳揚出去,立刻就會引起一場軒然大波。按照他的經驗
,只下封口令哪兒夠呢?滅口才是常理。滅旁人的口,這位主子可能還
得算一下值不值當,像自己這種毫無價值的人渣,根本就沒有活命的理
由。
  張惲猜得沒錯,程宗揚正陰沉著臉看著他,猶豫著要不要把他處死
算了。
  最後他還是長吸了一口氣,收起殺心。這些天來,洛都死得人已經
夠多了。張惲先是跟隨呂氏,呂氏失勢,又投到劉建門下,這樣一個雙
重叛逆,喪了兩次家的喪家犬,可以說是舉世皆敵,出了這座殿門,就
是死路一條。殺他容易,可無非是徒增殺孽。
  「六識禁絕丹你能解開嗎?」
  義姁像撈到救命稻草一樣說道:「能!」
  程宗揚看了義姁一會兒,然後道:「你的解毒丸還吃著的吧?」
  義姁臉色有些發青。
  「我不管你隱瞞了什麼,也不在乎。」他揮了揮手,「你去照料趙
昭儀吧。她若醒不過來,你也不用活了。對了,她已經死過一次,以後
不要再稱昭儀。改名友通期,稱期夫人。」
  「是。」眾人齊聲應下。
  唯獨中行說道:「為什麼不叫友夫人?還有,為什麼要改名?你瞧
你編的這名字,有點女人味嗎?再說了,聖上有子,乃是天下之大幸!
應該立即稟告皇后殿下,立趙昭儀肚裏的孩子為天子!」
  程宗揚恨不得踹他一腳,「你是豬腦子?你怎麼解釋她是怎麼活過
來的?把真相揭出來,讓天子再丟一遍臉?退一萬步說,其他事全都擺
平了,你就能確定她懷的是男孩?萬一是位公主呢?」程宗揚冷笑道:
「說得再誅心一些,當上天子,就真比一個市井百姓快活?立一個未出
生的胎兒為帝,你是為天子的骨血著想,還是為了你自己的榮華富貴著
想呢?」
  中行說臉漲得通紅,梗著肚子還要再爭論,程宗揚豎起一根手指,
「你如果閉嘴,我就允許你跟著一同去照料期夫人。不然,就算她順利
生下子嗣,我也有辦法讓你一輩子都見不到天子僅存的骨血。」
  中行說脖子梗了半天,終於憤憤閉緊嘴巴。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7-11-4 07:55

第七章  光陰消摩

  中行說與義姁一同離開,剩下殿中諸人神情各異。
  對於友通期有了天子骨血之事,阮香琳和卓雲君並不怎麼在意,她
們一個身在宋國,一個身份超脫,漢國天子對她們而言,只是個陌生人
;驚理與何漪漣流露出幾分意動,畢竟那是漢國天子唯一的骨血,身份
非同凡響;罌粟女在昭陽宮與友通期相處多時,相比之下,對她的安危
最為關切;張惲則趴在地上,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程宗揚都懷疑他會
不會把自己給憋死。
  至於孫壽和胡情,這會兒正擠在紫丫頭面前,爭相獻媚。這對狐族
的姑侄女剛換了主人,便俯首貼耳,仿佛一對哈巴狗一樣,乖巧恭順。
程宗揚有些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喜歡狐族的侍婢了。
  程宗揚視線從殿中掃過,最後落在小紫臉上。顯然死丫頭也沒想到
友通期會有孕在身。這個孩子注定是不能曝光的,只希望他的小命能硬
一點,至少別被他親媽給克了。
  小紫道:「審到哪裏了?」
  卓雲君道:「審到廣源行的行止了。」
  「繼續吧。」
  卓雲君嬌聲道:「帶人犯。」
  看到帶上來的人犯,眾女都露出曖昧的笑容。這次帶上來的是一張
新面孔:劉建的太子妃,當過短短數日偽皇后,黑魔海的禦姬奴成光。
  成光像是剛剛妝扮過,玉頰脂粉猶新。她和孫壽、胡情一樣,被牽
著爬到座榻前。
  小紫朝張惲抬了抬下巴,「中行說不在,你來審好了。」
  張惲一張青黃臉立刻放出光來,他往前爬了兩步,狠狠磕了個頭,
尖著嗓子道:「奴才遵旨!」
  「審仔細些,」小紫看了程宗揚一眼,笑道:「好讓老爺開心。」
  「小的明白!」
  張惲爬起來,撿起中行說丟下的竹尺,在手裏拍了拍,厲聲道:「
犯婦,你可知罪嗎?」
  成光道:「奴婢知罪。」她哀聲乞求道:「紫姑娘,念在同門的份
上,還請饒奴婢一命。」
  張惲舉著竹尺的手本來已經揚了起來,聽到這話不由停在半空。這
位居然是自家新主人的同門?
  小紫笑道:「你都已經叛出巫宗啦,我還沒有正式列入門牆——哪裏
是什麼同門呢?」
  對啊!張惲揮起竹尺朝成光身上抽了一記,用不男不女的聲音叫道
:「說!你是怎麼與廣源行勾搭上的?」
  成光痛得顰起眉,看了看胡情,又看了看孫壽。
  小紫側了側身子,換了個舒服的坐姿,「左邊這個,被我收了一魂
一魄。右邊這個,除了獻出魂魄,還自願獻身為奴。太子妃,你選哪一
個呢?」
  成光臉色數變,半晌沒有開口。
  張惲又往她身上抽了一記,「賤蹄子!主人收你當奴婢,那是多大
的恩典?昂?你居然還不趕緊謝恩?」
  胡情嬌聲道:「太子妃自矜身份,不願與我們這些下人為伍也是有
的。」
  孫壽道:「一個封國被廢的太子妃,有什麼身份?再說了,她以前
幹的醃臢事還少嗎?」
  胡情和孫壽都是離漢國權力中樞最近的人,對成光的事跡早有耳聞
一通冷嘲熱諷,提及了她在江都國時幹的勾當。
  成光到底還要些臉面,生怕她們把自己的老底都揭出來,連忙道:
「奴婢也願獻身為奴。」
  小紫只說了三個字,「廣源行。」
  成光硬著頭皮道:「廣源行本來一心巴結呂冀,可呂太后對晴州的
商賈頗為不喜。他們便找到奴家,說是願意出錢出力,襄助劉建,圖謀
大事。」
  卓雲君道:「區區一個外來的商行,居然能襄助諸侯,謀奪帝位?
還能讓你背棄舊主?」
  「奴婢原本也不信,可廣源行的人對宮裏的消息極為靈通。」
  這應該是義姁的功勞了。程宗揚看著成光,腦中雜亂的線索逐漸變
得清晰。和自己一樣,廣源行那幫商人也準備幹一票大生意。天子親政
之後,朝局為之一新,他們憑借著商人特有的嗅覺,預感到漢國將有大
變,早在天子頒布算緡令之前,就開始謀劃。
  起初他們投靠的是呂冀,呂雉表面上不喜晴州商人,其實是與胡情
一樣,對大肆獵殺狐族的廣源行極為忌憚。廣源行碰壁之後,一邊轉頭
與劍玉姬合謀,資助劉建篡位,一邊又暗中挖巫宗的牆角,打算甩開劍
玉姬單幹。
  假如自己沒有出現,廣源行扮演的角色很可能就是現在的自己。比
如他們對洛幫的控製,對胡騎軍的爭奪,在洛都商賈之間的影響力,在
兩宮布置的觸角、暗線,甚至在劉驁之死中扮演的角色。也就是說,如
果沒有自己出來攪局,贏到最後的,有八成可能是廣源行。
  可惜他們和呂氏一樣,都忽略了長秋宮這個無人問津的大冷門,最
終兩虎相爭,讓自己笑到了最後。算下來,自己攪局的結果,吃虧最大
的是廣源行,其次才是劍玉姬。
  程宗揚一直覺得洛都之亂的背後,有一隻黑手若隱若現。廣源行藏
在幕後,即使露面也只是打醬油的小角色,直到此刻,各種零碎的線索
拼在一起,他們的圖謀才終於水落石出,顯露無遺。從天子暴斃到董卓
入京,處處都有廣源行的影子。可惜行陰謀者,終究難成大事。任他們
百般算計,劉建都脫不了一個「篡」字。反而被他們視若無物的趙飛燕
,才是真正的法統所在。從這個角度講,他們的失敗可以說天理昭昭,
一點都不冤枉。
  理清頭緒,程宗揚心底一直存在的陰霾終於驅散,第一次生出局面
盡在掌握的信心,心情一下子輕鬆了許多。但對於廣源行這個野心勃勃
的商號,他不由生出幾分好奇,「廣源行的東家是哪位?生意做的很大
嘛。」
  何漪漣道:「奴婢只知道幾位執事,再上面的,就不曾知曉了。」
  「他們的後台是誰?」
  何漪漣搖頭不知,胡情卻道:「是晴州帛氏的帛老爺子。廣源行的
背後主持者,是帛老爺子的第十六孫,帛十六。那個把仇家妻女做成器
具的,也是他。」
  「帛十六?」程宗揚摸著下巴想了一會兒,似乎沒聽過這個名字。
  「稟主子!」張惲道:「呂賊巨君曾讓奴才暗中查過這個帛十六!」
  「哦?」
  「帛十六年初曾來過洛都,還與犯婦成光私下相會!」
  成光臉色頓時一白。
  張惲冷笑道:「你以為自己行事隱秘,沒想到我早就盯著你了吧?
你們兩個在晴州會館待了一夜,以為我不知道?」
  程宗揚吹了聲口哨,「聽起來,劉建那廝的帽子好像有點綠啊。」
  眾女聞言都笑了起來。
  何漪漣道:「看來這位太子妃有不少事瞞著主子,還要接著審呢。」
  程宗揚道:「你們盡管審!」
  何漪漣彎下腰,對成光道:「姐姐現在要審訊你了。若是撒謊,可
是要受罰的哦。」
  成光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不……不會……」
  「我問你,你們上床了嗎?」
  成光臉上白一陣紅一陣,囁嚅了半晌也沒有答出來。
  「喲,還害羞呢。」罌粟女道:「把衣服脫了吧。」
  成光下意識地抱住身子,露出乞憐的目光。
  「怎麼?還怕主子看到你的身子?」驚理道:「你瞧那兩位,一個
襄邑侯夫人,一個太后身邊的紅人,如今不都在主子面前光著屁股伺候
嗎?」
  成光小聲道:「姐姐,求給小妹留點體面……」
  小紫挑了挑腳趾,「你去。」
  胡情站起身,晃著豐腴的雙乳,乳尖的銀鈴搖晃著,赤條條走到成
光面前,然後一手揪住她的秀髮,一手揚起,「啪」的一聲脆響,抽了
她一個耳光。
  胡情這記耳光抽得極狠,成光唇角立刻淌出鮮血,整個人都似乎被
打蒙了。
  胡情揪住成光的頭髮,迫使她揚起臉,罵道:「你這下三濫的娼婦
,在主子跟前還裝什麼害羞?誰不知道你在江都做的勾當?你和劉建拿
王府的宮人大肆淫樂,讓她們在階前受淫,甚至讓她們與犬、羊交合——
呸!」
  胡情往她臉上啐了一口,嬌喝道:「舔幹淨!」
  成光被她喝斥得瑟瑟發抖,聽話地張開口,用帶血的舌尖將唾液舔
舐幹淨。
  何漪漣笑道:「你和那個帛十六上床嗎?」
  成光小聲道:「是。」
  「我沒聽清哎。」
  成光只好提起聲音,「賤奴跟那位帛公子上過床。」
  「你可是江都國的太子妃,怎麼會跟一個商人上床?」
  「他說……只要陪他一晚,就給我二十萬金銖……」
  「然後你就同意了?」
  成光點點頭。
  「二十萬金銖幹一次,」罌粟女揶揄道:「沒想到漢國最值錢的妓
女,會是一位太子妃。」
  眾女嘲笑聲四起。
  何漪漣道:「你們誰主動的?」
  「是他。」
  「他是怎麼做的?說仔細些。」
  「我答應之後,他就把我帶到內室,把我推到榻上……」
  驚理對張惲道:「搬張几案來。」
  張惲趕緊跑去搬了張矮几。
  何漪漣道:「躺上去,給大夥說說,他是怎麼做的?」
  成光只好躺在几上,一邊寬衣解帶,一邊道:「他先解開我的衣帶
,然後扯下我的褻衣……」
  成光褪下褻褲,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腰臀。
  「等等,你只脫了一半?」
  「他說,喜歡看我穿著衣服的樣子。」
  「難怪呢。」何漪漣笑道:「穿著衣物才知道你是太子妃啊。」
  驚理道:「他插進去的時候,你是什麼姿勢?」。
  成光一臉難堪地俯下身,把雪白的屁股微微抬起。
  「啊」。她身子忽然一顫,卻是胡情抓住她的臀肉,朝兩邊用力扒
開,將她秘處綻露出來。
  只見潔白的肌膚中間,一隻柔豔的蜜穴被扯得張開,隆起的玉阜像
雪團一樣豐腴白膩,肌膚光滑如脂,看不到絲毫毛孔的痕跡。
  驚理伸手摸了一把,失笑道:「居然是天生的白虎」。
  眾女笑道:「怪不得值二十萬」。
  「白虎哪裏值二十萬了?天生的白虎不是大凶嗎?」。
  「興許有人就喜歡這種呢?」。
  「難怪名字叫光呢,下邊果然光溜溜的,是個光板子」。
  驚理摩挲著笑道:「光奴這光溜溜的陰戶——可以叫光陰了」。
  眾女聞言又笑。
  何漪蓮將成光的陰唇掰得敞開,露出穴內淫豔的景致,笑道:「這
可是值二十萬金銖的浪穴,湊近些,讓主子看仔細」。
  驚理笑道:「一寸光陰一寸金——主子摸摸,也能沾點財氣呢」。
  程宗揚手一揮,「大家都來摸!人人有份」。
  「主子先來」。
  眾女嬌笑著把成光架到主人面前,命她分開雙腿,挺起下身。程宗
揚張開手掌,抓住她嬌嫩的性器,毫不客氣地揉捏起來。成光陰阜圓鼓
鼓隆起,像麵團一樣綿軟肥滑,手感極佳。
  程宗揚把玩一遍,然後讓她自己分開秘處,並起雙指,插進穴口。
  那隻蜜穴又暖又緊,觸手所及,盡是一片蕩人心魄的軟膩。手指捅
入穴內,很快就頂住花心。程宗揚摸到那團韌韌的軟肉,手指在滑膩的
蜜腔內撥弄幾下。
  成光身子一陣亂顫,蜜穴不由自主地收緊。
  隨著手指的撥弄,穴內淫液越來越多,漸漸發出水聲。
  「嘰嚀」的一聲,程宗揚拔出手指,帶出一串清亮的淫液。
  小紫笑道:「難得一位貨真價實的太子妃,自願獻身為奴,你們都
來吧」。
  眾女手指爭相伸來,插進成光體內。對於這個新來的低級奴婢,眾
女沒有半點憐惜,成光跪在地上,褻褲脫到膝彎處,白嫩的屁股被紛至
遝來的手掌推撥得不住變形。
  下體那隻精致的性器被人撐得大開,那些塗著丹蔻的纖纖玉手擠進
柔嫩的穴口,在她體內四處掏摸挑弄。成光身體本就敏感,加上那些女
子成心讓她吃些苦頭,最多的時候,有四人的手指同時在她體內,那些
手指像是約好了一樣,同時向四個方向勾扯,成光隻只自己下體像是要
被撕裂一樣,蜜腔內部柔嫩的蜜肉被拉開到了極限,往外翻開,帶來陣
陣痛意。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7-11-4 07:55

  張惲殷勤地拿來燭台,舉到成光臀後照亮。成光穴口被人撐開,蜜
腔內部濕膩紅豔的嫩肉暴露在空氣中,在眾人視線下毫無遮掩地綻露出
來,被燭光映得纖毫畢露,甚至能看到蜜腔盡頭那隻柔嫩的花心正像受
驚一樣蠕動著,豔態橫生。
  眾女看準花心的位置,四根手指同時插入,從不同的方向擠住花心
,其中一根手指居然捅進花心中間細嫩的肉孔,然後勾住嫩穴,往外拖
動。成光只覺自己下體像是要被人翻過來一樣,從未有過的強烈刺激使
她幾乎魂飛魄散,她雙手抓住地毯,翹起的屁股不住哆嗦,被撐開的穴
口翕張著,淫水直流下來,淌得滿腿都是。
  在場的女子紛紛伸手,肆意把玩她的性器,鶯鶯燕燕的調笑聲不絕
於耳,連胡情和孫壽也分了杯羹。
  眾女一邊淫玩,一邊審訊她與人通奸的細節。成光強忍著羞恥,一
邊撅著屁股任她們玩弄,一邊將當天做的勾當從頭到尾說了一遍,連那
位帛公子的體貌也說了個仔細。
  「……他下邊嵌了珠子,一共是二十八顆……」。
  「喲,你還數過呢?」。
  「他正面嵌的是青龍七宿,下面是白虎七宿。兩邊是朱雀和玄武……」。
  「他和劉建那死鬼哪個更強?」。
  「姓帛的強些……」。
  眾女吃吃笑道:「一會兒讓你見識見識主子的大肉棒」。
  好不容易等眾女「沾」完光陰的財氣,成光下體已經一片狼籍,原
本白滑如脂的玉戶也被抓得紅腫不堪。
  阮香琳道:「主子,妾身已經問過了,這賤奴成親不過年餘,只有
過兩位奸夫,後庭還未曾用過,不知主子想用哪個取樂?」。
  程宗揚早已興致勃發,這會兒靠在榻上,孫壽與胡情一邊一個,正
用唇舌服侍他的肉棒,聞言笑道:「擲骰子吧」。
  一隻銅製的骰子被塞到成光手中,她往地上一擲,眼看骰子在地上
滾動著就要落定,卻又翻了一個身才停下,正露出上面一朵菊花。
  眾女撫掌笑道:「太子妃,你的後庭花今晚要開了呢」。
  卓雲君道:「太子妃是第一次,大夥來幫幫她」。
  眾女嘻笑著將成光推到主子面前,讓她背對著主人屈膝跪下,上身
俯臥,趴在地上,屁股高高抬起,然後將她臀肉扒開,露出臀溝間一隻
小巧柔嫩的肛洞。
  孫壽和胡情扶起主人的陽具,將龜頭對準肛洞。
  何漪漣吩咐道:「你自己來。要整個坐進去哦」。
  成光頭皮發麻,她以前曾讓宮人們與人肛交,無不是哀叫連連。有
些還因為受創過重,不治身死。當時她只覺得那些宮人的哀叫聲有趣,
這會兒輪到自己頭上,才感覺到害怕。但此時已經箭在弦上,由不得她
退縮。成光只好硬起頭皮,自己舉著屁股,往後挺去。
  火熱的龜頭頂住肛洞,成光頓時渾身一顫。那隻龜頭又硬又大,直
徑遠遠超過她的想像,而且火熱無比,只略微一觸,肛洞就仿佛被燙到
一樣縮緊。
  胡情扯起她的頭髮,「啪」的又給了她一記耳光。
  成光尖叫一聲,被她抽得眼冒金星,耳鳴不止,連眼淚都幾乎下來
了。她自知無法反抗,一邊小聲嗚咽著,一邊認命地往後坐去。
  程宗揚靠在榻上,看著眼前那隻渾圓的雪臀對著陽具一點一點舉起
,紅嫩的肛洞貼著龜頭的弧線,一點一點張開,就像一朵嬌嫩的鮮花,
帶著一絲生澀的羞態慢慢綻放。
  眾女扒著成光的臀肉,笑道:「進去了,進去了」。
  那根粗大的陽具直挺挺戳到成光臀間,棒身上沾著兩名狐女的口水
,在燈光照耀下,泛著濕淋淋的光澤。成光臀間同樣濕答答的,方才她
被眾女玩弄,淫水流得滿臀都是,此時臀肉被眾女扒得敞開,肛洞暴露
,減少了進入的阻力,才能坐進去。
  成光只覺擠進臀內的龜頭越來越大,臀後那隻柔嫩的肛洞被撐得像
是要裂開一樣,她吃力地咬緊牙關,竭力放鬆下體。
  忽然間肩上一緊,何漪漣按住她的雙肩,往後一推。
  已經撐到極限的肛洞迸裂開來,傳來一陣刀割般的劇痛,成光禁不
住帶著哭腔尖叫起來。
  程宗揚眉角挑了一下,身子微微一頓。
  「大笨瓜……」。小紫嘀咕了一聲,然後對成光道:「你一個巫宗的
禦姬奴,連這點疼都忍不了?再裝模作樣,我可就不忍了」。
  成光打了個哆嗦,泣聲道:「賤奴知道了」。
  她一邊含著珠淚,一邊賣力地舉起雪臀,顧不得臀後傳來的痛楚,
用受創的肛洞裹住龜頭,將粗大的棒身一點一點吞入肛內。
  成光這番姿態倒不是全是裝的。她自從成為太子妃,一直養尊處優
,何曾吃過半點苦頭?此時肛洞的劇痛陣陣襲來,原本用來排泄的肉孔
被粗大的棒身緊緊塞滿,腸道本能地往外蠕動,帶來陣陣鈍痛,雖然沒
有肛洞處的創口痛得厲害,但肉體的壓力更大,無法抑製的恐懼使得她
眼前陣陣發黑,幾乎暈厥過去。
  努力多時,只聽耳邊有人笑道:「太子妃加油,已經進去一半了」。
  成光頓時哭出聲來,自己吃盡苦頭,卻只進去了一半,另外一半插
進來,自己的腸子只怕都要被攪斷。
  她泣聲哀求道:「老爺饒命……奴婢後邊都撐裂了……」。
  「不中用的東西」。阮香琳吩咐道:「給她一杯酒」。
  「來了」。
  卓雲君捧起一隻酒樽,笑吟吟遞到成光唇邊。阮香琳捏住她的鼻子
,硬灌了進去。
  成光被灌得嗆了一口。酒液入喉,眩暈感減輕了許多,肛洞處的痛
楚卻分外明顯,甚至能感覺到傷處湧動的鮮血。
  「啊呀……」。成光痛叫一聲,受傷的肛洞本能地收緊,接著又被肉
棒撐開。
  阮香琳笑道:「讓你清醒一些,好生感受後庭花被老爺初次開苞的
滋味」。
  成光劇痛連連,偏偏腦中清醒無比,她溢血的肛洞不停收縮,腸道
裹住火熱的肉棒,劇烈地抽搐著。
  在眾女喝令下,她一邊「呀呀」的痛叫著,一邊舉著屁股往後挺動
,直到整個屁股都撞到老爺腹上。
  整根陽具完全進入這名失勢的太子妃窄小的肛洞內,幹得她直翻白
眼。
  但這僅僅是開始。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對成光宛如噩夢。即使很久之後,她已經能熟
練地用後庭撫慰主人,卻依然清楚記得那晚破肛的每一個細節。自己如
何主動獻出後庭,被主人的大肉棒插到肛裂;如何在眾人的笑聲下,一
邊哭泣一邊扭動屁股,好讓主人插得更深更舒服;如何像下賤的娼妓一
樣,挺著白嫩的屁股,被主人的大肉棒插在嬌嫩的屁眼兒裏肆意蹂躪,
一直幹到肛開洞綻,血流浹臀;還有自己被灌滿的腸道……。
  成光還記得自己當時面上哭叫連連,心裏卻開心得想笑。她十分慶
幸,自己的後庭還未曾被人用過,使她能把自己的第一次獻給主人。這
使得她在一眾女奴中,有了炫耀的資本。
  像她這樣被俘虜的捕獲物,能被主人收用已經莫大的恩典。能被主
人親自開苞,更是女奴最大的榮耀的幸運。在她吃痛的哭泣和哀叫背後
,心裏卻是雀躍不已。她知道,自己的性命終於保住了。只要能夠保住
性命,她不介意主人用最粗暴的方式操爛自己的屁眼兒。
  當成光第三次服用藥酒,提振精神,程宗揚積蓄多日的陽精終於狂
泄而出,在她淌血的屁眼兒中盡情噴射起來。
  成光雪白的屁股早已經被鮮血染血,臀溝內血流如注。主人這次射
精酣暢淋漓,肉棒劇烈地跳動著,大股大股的精液噴湧著,盡數注入自
己肛內。
  程宗揚丹田內無法吸收的冗餘雜氣和積累的種種負面情緒傾泄一空
,不知道是不是吸收了太多死氣的緣故,那根陽具足足抖動了十餘次之
多,釋放的精液又多又濃。成光腸道幾乎被灌滿,連小腹都被脹得隆起。
  「啵」的一聲,陽具拔出,受創的肛洞倏忽縮緊,將精液點滴不剩
地鎖在體內。
  成光被人牽著轉過身子,宛如帶雨梨花一樣含著眼淚,嬌怯地說道
:「謝老爺恩典,給賤奴後庭的開苞……老爺辛苦了」。
  說著她爬到主人腿間,揚臉張開櫻唇,用唇舌清理主人下體的鮮血
和汙跡。
  剛剛射過精的陽具依然堅挺,上麵血色宛然,如同一根絕世凶器。
程宗揚笑道:「下個該誰了?」。
  程宗揚意氣風發,全沒注意到小紫眼中掠過一絲憂色。
  阮香琳嗲聲道:「相公自己來挑好了」。
  程宗揚目光掃了一圈,最後落在胡情身上。
  阮香琳閃過一絲嫉意,小聲嘟囔道:「家花沒有野花香……」。
  「你當你家主子喜歡她嗎?」。卓雲君低笑道:「只不過是這個他
沒玩過,嚐個新鮮」。
  罌粟女扯起鐵鏈,「過來,讓主子嚐嚐鮮」。
  胡情爬到主人面前,媚聲道:「狐族下賤母狗胡氏,請主子賞臉收
用」。
  這婦人狐媚之態,讓人一看就有強暴的慾望。程宗揚正待提槍上馬
,戰個痛快。小紫卻道:「幹不了啦。有客人來了」。
  「什麼客人?」。
  「霍子孟,霍大將軍。」
  程宗揚奇道:「他不是移靈去了嗎?」
  「移靈是為了把旁人趕出去,可不是把自己也關到城外。他已經在
外面等了半個時辰了,程頭兒再不出去見客,大將軍都該發火了。」
  程宗揚趕緊起身,一邊埋怨道:「你怎麼不提醒我?」
  小紫朝他作了個鬼臉。
  程宗揚自知理虧,在她嫩頰捏了一把,匆忙披衣出門。
  小紫看著眾女,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不見。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7-11-4 07:56

第八章  宣室夜談

  宣室殿內,霍子孟盤膝坐在一張几案後,一手支著下巴,腦袋一栽
一栽的,正在打盹。
  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傳來,他腦袋一滑,驚醒過來。
  看到程宗揚進門,霍子孟打著嗬欠伸了個懶腰,嘟囔道:「年紀輕
輕的,倒讓我這個老人家好等。」
  「都是我的不是。」程宗揚連連道歉,「連著這麼多天沒合眼,一
睡著就跟死豬一樣,他們叫了半天,我都沒醒。」
  霍子孟一邊拿起茶盞,一邊懶懶道:「坐吧。」
  程宗揚屈膝坐下,賠笑道:「大將軍,都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休
息?」
  「人啊,上了年紀,睡覺也不安生。」霍子孟道:「在外頭睡不著
,在這兒倒是小寐了一會兒。」
  程宗揚心裏嘀咕:老狐狸這話裏有什麼深意?在外面睡不著,到宮
裏反而能「小寐」一會兒?在我這邊這麼放鬆,是因為安全感?
  「哎,」霍子孟道:「想啥呢?」
  程宗揚正了正衣襟,「大將軍若是覺得不安,不如也搬到宮裏居住。」
  霍子孟愣愣看了他一會兒,「你腦袋都想的什麼?我是武夫,粗人
一個,別弄啥彎彎繞的。」
  程宗揚含蓄地笑道:「大將軍怎麼會是粗人呢?比方今天那份名單
,就讓我進退兩難啊。」
  老東西,你還裝!程宗揚也沒客氣,索性把秦檜的推測摔到霍子孟
臉上。
  聽到程宗揚說自己在那份名單上百般算計,轉了一圈,又把功勞撿
走了,霍子孟一口茶湯當場噴了出來。
  「你們這幫後生,年紀輕輕,怎麼就這麼多鬼心眼兒呢?什麼歸功
於上,酷吏仁君的——那幫文痞都是呂巨君的人!編造皇后殿下的謠言,
散播穢書,就是他們幹的!什麼替董卓叫屈,那全是幌子!」
  「什麼?」
  「你啊,別總弄那些花花腸子。立身正,行事直,才能成大事。一
味搞什麼陰謀詭計,揣摩人心,成不了大器。」
  程宗揚不防會被這老狐狸教訓一通,你個滑不溜手的白毛妖精,究
竟站在什麼立場上說得這麼冠冕堂皇?
  霍子孟絮絮叨叨地說道:「我啊,壓根兒就沒想到那麼多,就是看
那幫文痞不眼,想趁早絕了後患。憑老夫多年的經驗,這種文人無賴就
是些附骨之蛆,盡在暗地裏攪弄是非,煽陰風點鬼火,若是放任不管,
必成大患。如今他們打著董卓的幌子跳出來,賣直邀名,正好一把收拾
掉。」
  「要是這樣,你怎麼不明說呢?」
  「我能明說嗎?說他們造皇后的謠,淨編些淫穢不堪的段子?好把
那些謠言都掀出來,鬧得天下皆知?」
  程宗揚當場坐蠟。如果霍子孟透露的信息是真的,自己和奸臣兄當
初的猜測等於全錯。老狐狸非但沒有玩什麼花招,反而不聲不響背了個
黑鍋,不動聲色把事給平了,還毫不居功。問題是,他怎麼不早說呢……
  「哎,你這臉色是什麼意思?」
  程宗揚滿臉苦笑,「意思是,大將軍這話說得有點晚了——赦詔已經
用天子的名義發下去了,太學那些文士,全都赦免了。」
  霍子孟無語良久,最後道:「跟你們這種人說話就是累。這會兒老
嚴不在,沒人給我出主意,咱們別兜圈子,直來直去成不成?年輕人,
爽快些!」
  程宗揚歎道:「大將軍連夜來訪,想必有要事,我們就有話直說吧。」
  霍子孟道:「兩宮可好?」
  這話都沒法兒接,頭一句就不能直說。程宗揚硬著頭皮道:「都
好。」
  「陽武侯呢?」
  程宗揚心裏咯噔一聲。陽武侯?他怎麼想起來問老頭了?
  看著霍子孟有些不安的臉色,程宗揚忽然心頭一動,瞬間明悟過來
——自己還真是錯怪了這老家夥!
  自己對霍子孟最大的怨念,是他一直躲在後面不露頭,直到分出勝
負,才跳出來摘果子。可自己從來沒有站在霍子孟的角度,通盤考慮過。
  霍子孟從不掩飾他對清河王的好感,可為什麼會在自己登門時表示
妥協?不是因為自己開出的條件有多好,辯術有多高明,更不是自己有
什麼人格魅力,而是因為在霍子孟眼裏,自己代表的是陽武侯,代表的
是帝室嫡脈劉詢!定陶王是陽武侯推出的人選!
  霍子孟不插手,是因為他沒辦法插手。洛都之亂,參與爭鬥的勢力
有三方,一方是劉氏宗親,一方是天子母族,而自己全力支持趙飛燕,
被他當成陽武侯的授意——這是一窩親戚在打架啊。他一個外臣往裏面湊
,說小了是不知分寸,說大了是別有用心。有道是疏不間親,霍子孟能
怎麼辦?他也很苦惱啊。所以他只能躲在府中,保劉氏,保呂氏,順帶
著跟自己結盟,保長秋宮,保趙氏,保定陶王……盡心盡力地給大家擦屁
股。等大家打完,全都消停了,他再出來幹活,收拾殘局。
  霍子孟之所以對董卓惡意滿滿,原因也可以理解了。他身為朝廷柱
石,這時候都要夾起尾巴做人,老實待在一邊。董卓一個邊郡將領偏偏
非要插手,這不是添亂的嗎?霍子孟可以忍劉氏,可以忍呂氏,也可以
接受陽武侯支持的趙氏和定陶王,可董卓想挾天子以令諸侯,他是萬萬
忍不得的。
  這老狐狸自稱耿直,那是瞎扯。不過他的油滑還是有底線的,一旦
觸及到底線,他就寸步不讓。現在看來,他的底線與金蜜鏑一樣,都是
漢國法統所在。只不過比起金蜜鏑囿於身份,只認準劉驁所代表的法統
,身為漢臣的霍子孟不必有更多顧忌,能夠接受的反而更寬泛一些。比
如陽武侯。
  程宗揚慢慢道:「他老人家去了武帝秘境。」
  霍子孟雙手下意識地摩挲著膝蓋,過了一會兒道:「定陶王是宗室
近支。」
  看來他也知道劉驁父子血統的蹊蹺,以為陽武侯是赴武帝秘境驗證
血脈,因此出言試探。
  程宗揚毫不猶豫地說道:「定陶王出身高貴,當為天子!」
  朱老頭並沒有給定陶王驗血,但這個謊他撒得眼都不眨,別說定陶
王的血脈可信度極高,就算他也是假的,劉驁能做天子,他為什麼不能
?不管真假,定陶王都必須繼承帝位。就算他是假的,也必須是真的。
  霍子孟定定看著他,「陽武侯——過得可好?」
  程宗揚知道他想問什麼,笑道:「好得很呢。他老人家練的童子功
,極有養生之效。」
  霍子孟終於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由長長舒了口氣。
  他最擔心的是劉詢已經有子嗣在世,他在漢國的所作所為,都是在
為自家兒孫鋪路。可以想像,一支已經消失數十年的宗室突然浮出水面
,並且一躍成為帝位的最有力爭奪者,將會給漢國朝局帶來什麼樣的震
蕩。
  劉詢既然無後,這些擔憂就都不存在了。陽武侯插手定儲之事,顯
而易見是對呂氏的報複,除此之外,並沒有表露出多少對漢國的恨意。
相反,陽武侯選擇了趙后和定陶王,而非劉建,在霍子孟看來,倒是很
有些顧全大局的意味。
  畢竟攤開了說,陽武侯除了對呂氏恨之入骨,對於竊居帝位的劉驁
父子,也不會有什麼好感。他選擇趙氏收養定陶王繼嗣的方式,而不是
另起灶爐,等若承認了劉驁父子的帝位正統,這樣的讓步,也算是極有
誠意了。
  霍子孟看著手裏的茶盞,「真要是的話,老夫倒不介意。哈哈哈哈
……開個玩笑,不要想多了。」
  「……我能不想多嗎?你們對帝室的品德要求真不高啊。」
  霍子孟冷哼一聲,「不長眼的都死了。」
  也對。劉驁父子的血統就是個很好的證明。不過自己怎麼總覺得他
這話裏別有用心呢?
  程宗揚一邊轉著腦筋,一邊道:「我要對聖上的安危負責,走是不
可能的。反正我有常侍郎的身份,住在宮裏也不算違例。」
  霍子孟勉為其難地點點頭,「也罷。聖上安危要緊。嗯,聽說你老
家是在盤江?」
  「行啊,霍大將軍,我的底細你摸得夠清的。」
  「知己知彼嘛。」霍子孟態度愈發和藹,笑嗬嗬道:「聽說你很有
錢?」
  「有點吧。」
  「借點吧。」
  殿內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程宗揚沉默了足有一盞茶工夫,然後深
深吸了口氣,「霍大將軍,你還缺錢?」
  「太后讓我重任大司馬大將軍,掌管尚書台。」霍子孟道:「我推
辭了。」
  他豎起手掌,「五次。」
  「按規矩不是三辭三讓嗎?大將軍還多兩次?」程宗揚道:「態度
也太誠懇了吧。萬一弄假成真,可就玩脫了。」
  霍子孟像是沒聽出他的揶揄,歎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先帝欲
建宮室,少府的錢都花光了,連大司農的府庫也暗中挪用了不少。這個
虧空可是不小。」
  「連大將軍都說不小了,難道我一個小小的商人,還能把國庫的虧
空都給補上?你可太看得起我了。」
  「倒不光是錢的事。去年以來,四境大旱,各地糧食欠收。以往朝
廷早就應該設法調糧度荒,賑濟災民,可惜先帝犬馬倥傯,事情就耽誤
下來了。」
  霍子孟這話諷刺意味十足,毫不掩飾對劉驁的不滿。但還是那句話
,死人是不會惱怒的。
  「等老夫讓人一打聽,好嘛,合著晉、宋、昭南、晴州的餘糧,差
不多都被一家程氏商會給買了。哎,你到底屯了多少糧?」
  「勉強夠自家人吃吧。」程宗揚道:「大將軍要想買糧食,只要價
錢合適,大家好商量。」
  「朝廷無錢,為之奈何?」
  這是打算白要?程宗揚笑了起來,「大將軍,咱們可是一開始就說
好了直說的,結果你繞了這麼大一圈子,原來是看中我手裏那點糧食了。」
  「民以食為天。要不能設法籌到糧食,我這個大司馬大將軍也做不
久。」
  「所以你才推讓五次?」
  「推辭不就總比被人趕下台好些。」霍子孟道:「運氣不好,說不
定還會被人當成替罪羊呢。」
  程宗揚想了一會兒,「我可以借你一批糧食。但你能給我什麼條件
呢?」
  「算緡令……」霍子孟看著他的臉色,毅然道:「這個肯定不算!算
緡令乃是先帝亂命,早就該廢了。」
  「還有呢?」
  霍子孟試探道:「西邸的錢退給你?」
  程宗揚都氣笑了,「要糧沒有,要命一條,告辭!」
  「哎!這不是商量嘛。」
  程宗揚一言不發,起身就走。
  「定陶王可是你極力保駕的,如今剛剛登基,漢國豈能再經得起動
蕩?」
  程宗揚腳步緩了下來。
  「即便陽武侯,也不會忍心看著故國百姓盡成餓殍吧?」
  「糧食,可以借。」程宗揚道:「條件,我會讓人專門來跟大將軍
商量。霍大將軍放心,程某做生意,講的就是公平二字,絕不會讓你吃
虧。」說著抬手一揖,大步離開。
  秦檜隨行移靈,班超已經守在門外,他上前一步,低聲道:「大將
軍與主公星夜商談,在意的絕非那些糧食。」
  程宗揚也有這種感覺,霍子孟要買糧食,什麼時候說不行?用得著
這麼急著入宮嗎?但自己道行太淺,揣摩不透老狐狸的心思。
  「那是什麼?」
  「殤侯。」班超道:「大將軍是在試探。」
  程宗揚明白過來。他心知肚明,朱老頭對洛都之亂只是冷眼旁觀,
並沒有插手。但在霍子孟看來,陽武侯既然出手,肯定有所圖謀,只是
不知道他胃口到底有多大,所以連覺都顧不上睡,把那些諸侯打發出城
,便前來試探。
  「霍子孟這老家夥對國事這麼上心,真看不出來,還是個忠臣。」
  「國事亦是家事。」班超道:「霍大將軍此番坐山觀虎鬥,用的是
弱幹強枝之計。如今大局將定,必須要趕在定陶王登基之前談好條件,
時間是半點也耽誤不得。」
  程宗揚神情慎重,「這話怎麼說?」
  「霍大將軍於劉氏、呂氏、趙氏均不得罪,貌似謹守臣節,執中行
事。實為坐視三方互鬥,好收漁人之利。」班超道:「原本三方勢均力
敵,彼此間廝殺不休,如果換了我是霍大將軍,巴不得三方打上個一年
半載,劉、呂諸家都死得七七八八才好。誰知董卓會帶兵入京。涼州軍
這籌碼太大,無論投到哪一邊,天平都要傾斜,霍大將軍才不得不趕緊
出面收拾局面。」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7-11-4 07:57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宗室、外戚、世家、豪強——主公以為,霍大將軍更傾向於哪一方?」
  「我明白了!」
  程宗揚終於知道霍子孟為何會說出住在宮裏那種輕佻的話頭。
  站在霍子孟的立場,無論宗室強大,還是外戚一手遮天,都不符合
他,或者他所代表的世家豪強的利益。削弱宗室和外戚,甚至更進一步
限製皇權,才是他的真實目的。但這個想法只能深藏起來,不敢暴露一
絲一毫。
  從這個角度講,霍子孟會選擇除了德望,其他都無足輕重的清河王
劉蒜就順理成章了。按照霍子孟的想法,最好是把天子供進神龕,當作
一個牌位。所以他對宮中種種亂象不聞不問,宮中名聲越差,行事越荒
唐,他潛在的同盟就越多。
  六朝之中,漢國天子是權力最大的一個,如果要削奪天子的權力,
眼下就是最好的機會。呂氏失勢,趙氏出身寒微,定陶王年紀尚幼,唯
一可慮的,就是陽武侯。所以霍子孟才降尊紆貴,親自出面跟自己這個
小商人談判。
  霍子孟確實有私心,但他的私心就比劉建和呂巨君更惡劣嗎?至少
,在程宗揚看來,霍子孟還是個可以談判的對象。換作劉驁、劉建、呂
巨君等人,自己連坐上談判席的機會都欠奉,能跪著回話都足夠榮幸了。
  程宗揚走了幾步,終於站定。這麼好的機會,不狠宰老霍一刀,對
得起自己腦門上刻的「奸商」二字嗎?
  「跟他談,糧食好商量——只要他同意程氏商會發行紙鈔。」
  班超摸了摸下巴,這個開價,高得有點離譜了。
  程宗揚笑道:「漫天要價,著地還錢。底線是我們發行的紙鈔能在
漢國境內流通,只要這一點談妥,其他都好商量。」
  班超心下會意,向主公一揖手,然後扶了扶衣冠,昂然入內。
  程宗揚正要回去找小紫,罌奴便迎了上來,「巫宗有人來了。」
  來人是聞清語,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時辰還早吧?這會兒就來
催?」
  「仙姬聽聞江都王太子妃被公子看中,特命妾身送賀禮一份。」
  「怎麼,你們想把人贖走?」
  「仙姬吩咐過,那種背主的棄奴,留之何益?既然是公子的俘獲,
公子盡可隨意處置。」
  「仙姬這麼大方?莫非又想在我身邊放個釘子?」
  聞清語將一隻玉盒放在案上,然後打開蓋子,露出裏面一顆朱紅色
的丹丸,從容道:「請公子笑納。」

…………………………………………………………………………………

  齊羽仙挾起那顆朱丸,看了一眼,「沒錯,是光禦姬的魂丹。」她
將丹丸丟在案上,「服下此丹,那賤婢就是你的了。」
  「你以為我傻嗎?劍玉姬那賤人從夾袋裏拿出來,經了聞清語的手
,又被你摸過,你以為我會隨隨便便就吞下去?」程宗揚道:「有點智
商好不好!」
  齊羽仙板著臉道:「那就請公子自便吧。」
  「你的魂丹呢?」
  齊羽仙警覺起來,「你想做什麼?」
  「難得你們仙姬有事求著我,」程宗揚摸著下巴道:「我要是把你
的魂丹要過來,你猜她會不會給呢?」
  齊羽仙笑了起來,「承蒙公子對奴婢青眼有加,可惜奴婢不是那種
禦姬奴,用不著獻出一魂一魄,倒讓公子失望了。」
  「那種禦姬奴……」程宗揚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哪一種呢?」
  齊羽仙笑容一頓。
  「我一直覺得挺奇怪,按說嶽帥當年把你們都掃平了,自秘禦天王
以下,整個宗門只剩下小貓三兩隻。你們憑什麼能在短短十餘年間膨脹
這麼快呢?不說別的,單是搜羅這麼多美女,再把她們培養成禦姬奴,
也不是十幾年就能辦下來的吧?」
  「公子手下不乏敝宗舊奴,盡管問她們好了。」
  「我就是問過才覺得納悶。」程宗揚道:「按她們的說法,都是自
小就被你們招攬,算算時間,離你們被嶽帥滅門可沒隔多久。這就奇怪
了,難道你們早就料到會被嶽帥滅門,暗中藏了一批苗子?」
  齊羽仙眼都不眨地說道:「公子不妨去問成光。」
  「她們都是外圍的小角色,哪有你知道得清楚?」
  「那只能說公子所問非人了。告辭。」齊羽仙撐起身體,拖著受傷
的小腿,一瘸一拐地離開。
  「賤人,嘴巴還夠緊的……」程宗揚悻悻然拿起那顆朱紅色的丹丸,
左右看了一會兒,然後丟進一隻玉匣,起身走入內殿。
  殿內彌漫著濃濃的藥香,劉欣已經睡著了。他蜷著身子,一手仍揪
著阮香凝的衣角。
  宮人怕燈光打擾了小天子,只在殿內留了一盞燈,光線極暗。隱約
能看到殿角另一側擺著一張軟榻,睡的是呂雉。
  自己手下諸女都在偏殿「夜審」,因此將呂雉與阮香凝放在一起,
由齊羽仙一並看管。眼下劍玉姬急於合作,倒不怕她們再搞什麼花樣。
  程宗揚看了一眼,正要出去,卻聽到一聲輕喚,「主子……」
  程宗揚扭過頭,只見黑暗中,阮香凝失血的臉頰仿佛一片蒼白的花
瓣,她身上蓋著錦被,身子隱隱發抖。
  「怎麼了?」
  阮香凝聲如遊絲地說道:「定陶王喜歡我……」
  「你這種賢妻良母型的,很討小孩子喜歡嘛。」
  「不是的……」阮香凝眼睛瞪得大大的,顫聲道:「是因為那個盛姬
……跟我一樣……」
  程宗揚腦中轟然一聲,當場呆住。
作者: CK85512    時間: 2017-11-4 14:28

Thanks
作者: steven13    時間: 2017-11-4 22:41

Thanks!
作者: Raymondku    時間: 2017-11-5 22:42

谢谢Andy兄上载好故事,加油。
作者: tanker71    時間: 2017-11-6 22:24

謝謝分享
作者: dahong70    時間: 2017-11-7 08:34

多謝分享好故事
作者: tm506506    時間: 2017-11-8 20:32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maxcus    時間: 2017-11-24 13:50

THANKS A LOT.
作者: reonon    時間: 2017-11-26 16:20

不勝感謝,
下一段大概要等多久?
間隔太久記憶衰退,整個故事連接不起來,我是一邊從晉重看,一邊等著更新中……
作者: enoslau    時間: 2017-11-29 01:19

Thanks a lot,  
多謝樓主無私的貢獻
作者: BMG1234    時間: 2017-12-12 23:15

等待更新
作者: Raymondku    時間: 2017-12-29 23:12

期待大大上载新故事,感谢

作者: reonon    時間: 2017-12-31 18:49

不勝感謝,
下一段大概要等多久?
間隔太久記憶衰退,整個故事連接不起來,我是一邊從晉重看,一邊等著更新中……
作者: ~QQ~    時間: 2018-1-1 23:40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QQ~    時間: 2018-1-1 23:40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steven13    時間: 2018-1-20 23:35

期待更新,支持!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8-1-25 12:08

第二集:家國柱石

             第一章、誰家天子

  寢宮內溫暖猶如陽春,程宗揚卻覺得一股刺骨的寒意從腳底升起,身體彷彿
墜入冰窖,連頭髮都一根根豎了起來。
  天子……盛姬……
  黑魔海……御姬奴……
  短暫的呆滯失神之後,一股夾雜著羞恥的狂怒猛然湧上心頭。劍玉姬這個該
死的賤人!自己居然又被算計了!
  自己拚死拚活,好不容易擺平各方勢力,把定陶王送上帝位,這會兒你居然
告訴我,這娃是被黑魔海的御姬奴養大的?我在前面玩命,劍玉姬那賤人躲在幕
後坐享其成──合著自己這麼長時間,全是給劍玉姬那賤人數錢的?這還有天理嗎?
  一次兩次還可以說自己不小心,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劍玉姬算計,難道自
己就那麼蠢嗎?在劍玉姬眼裡,自己該是個多麼可笑的大傻瓜?
  阮香凝臉色雪白,嘴唇不住發抖。她看著主人的目光由錯愕、震驚,再到羞
憤,然後他的視線落在自己身邊,流露出毫不掩飾的殺意。
  阮香凝僵著身子,一動也不敢動。
  睡在自己身旁的,正是定陶王劉欣,如今的天子。
  程宗揚一手握住從未離身的環首刀,強烈的殺意噴薄而出。就在這一瞬間,
他心頭殺機四起,直想一刀劈出,把定陶王當場斬殺。
  殺了他!只要殺了他,劍玉姬瞞天過海的絕妙好計就成了泡影!
  殺了他!與其替人作嫁,不如一拍兩散,大家從頭玩起!
  可程宗揚握住刀柄,怎麼也拔不出來。
  ……可他只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啊!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自己的道德水淮就一路狂跌不止,以驚人的速度墮落。
就在不久之前,自己還剛剛粗魯的強暴了一個被俘的女奴──不但沒有任何心理負
擔,反而覺得很爽。
  可是對一個幼童下手,實在超過了自己的底線。
  如果不殺,就意味著劍玉姬笑到了最後。自己不但瞎忙一場,還白白替劍玉
姬流血流汗。
  殺?還是不殺?
  程宗揚的視線落在那個熟睡的孩童身上,久久未曾移開。
  定陶王對近在咫尺的威脅毫無所覺,他小嘴微微張開,睡得正香。睡夢中,
他小手動了一下,本能地揪緊阮香凝的衣角,絲毫不知自己正面臨著生死,即將
成為短短數日內第二個被弒的天子。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輕響。
  程宗揚緊握的長刀脫鞘而出,閃電般往後劈去。
  呂稚不知何時坐起,正側耳傾聽著這邊的動靜。長刀以毫釐之差在她鼻尖停
住,刀風蕩起她的髮絲,使她眼前繚繞的黑霧一陣波動。
  呂稚意識到面前的危險,下意識地睜大雙目,身體一動也不敢動。
  程宗揚一寸一寸收回長刀,然後頭也不回地出了寢宮。

  …………………………………………………………………………………

  「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面對程宗揚氣急敗壞的怒吼,小紫一臉無辜的眨了眨眼睛,「什麼?」
  「盛姬!定陶王身邊那個盛姬──」程宗揚叫道:「居然是黑魔海的人!死丫
頭!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沒關係啊,」小紫毫不在意地說道:「反正她已經死掉了。」
  「怎麼沒關係!」
  只有在死丫頭面前,程宗揚才可以毫無顧忌的抓狂,「定陶王可是被她養大
的!我拚死拚活,好不容易把定陶王送上帝位,等一轉臉,發現那小屁孩是黑魔
海養出來的!干!怪不得劍玉姬那賤賤賤賤人會那麼好說話!轉手把定陶王送過
來!我還以為那賤人犯傻了!干!我才是最傻的那個!大爺我辛辛苦苦折騰這麼
久,全都為她做了嫁衣──干!那賤人肚子裡不知道笑成什麼樣呢!」
  程宗揚肺都快氣炸了,洛都之亂,自己已經勝券在握,結果被人釜底抽薪,
能不著急嗎?這段時間自己容易嗎?像個老農民一樣,辛辛苦苦翻土,辛辛苦苦
播種,辛辛苦苦澆水捉蟲,還要防風遮雨趕小偷打劫匪…………好不容易結出果實,
到了收穫的季節,終於滿心欣慰地鬆了口氣,仔細一瞧,好嘛,劍玉姬那賤人不
知道什麼時候把種子給換了。原本種的西瓜,結果種出來個倭瓜!這就好比唐僧
歷經九九八十一難,終於到了西天大雷音寺,一個頭磕下去,佛祖卻一把扯開袈
裟,露出身上綁的炸彈,高呼一聲「安拉胡阿克巴」……
  五雷轟頂,天崩地裂,日月無光,江河變色…………自己沒有當場吐出血來,已
經是養氣有成了。
  劍玉姬這一手截胡的賤招,實在太狠險也太噁心了。
  殺掉定陶王,自己下不去手。
  裝作沒有這回事,自己嚥不下這口氣。何況一個被黑魔海養大的天子,想想
都覺得恐怖。
  唯一的選擇只有廢掉定陶王,另立新君。
  好消息是定陶王還沒有正式登基,嚴格意義上來說,並不算廢立天子。
  壞消息是天子也不是樹上結的果子,隨便摘一個就能用的。
  自己為了定陶王能繼承天子之位,可以說殫精竭慮,嘔心瀝血。連日來死守
長秋宮,跟各方勢力合縱連橫,殺得人頭滾滾,好不容易才把小傢伙的帝位確定
下來,得到了各方的認可,這會兒自己說想換人?別說旁人答不答應,就算旁人
眼睛全都瞎了,只當沒看到,自己也得在一天之內找出來個能取代定陶王的宗室
子弟。
  能找到嗎?程宗揚毫無信心。只看成光和盛姬就知道,劍玉姬在漢國經營多
年,絕不是一句空話。就算自己真能在一天之內挑出來一個,那人有八成可能還
跟劍玉姬那賤人脫不了關係。
  程宗揚這會兒終於體會到,什麼叫騎虎難下,進退兩難。
  「安啦。」小紫道:「定陶王還是個小娃娃,巫宗可以養,程頭兒你也可以
養啊,說不定你養的比巫宗好呢?」
  「開什麼玩笑!」程宗揚脫口而出,心下卻不由一動。
  對啊,那賤人擅長玩陰謀詭計,自己為什麼不能來明的,光明正大的培養定
陶王呢?再怎麼說,定陶王也只是個三歲的小娃娃,完全是一張白紙。劍玉姬想
往上面畫魔鬼,畫毒蛇,畫長角的鱷魚,自己也完全可以往上面寫「聖人曰」,
「程子曰」,寫「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倒是自己一見到劍玉姬的黑手,就本能地想退避防備,才真是犯傻,等於把
這張白紙塞到劍玉姬,讓她想畫烏龜就畫烏龜,想畫老鼠就畫老鼠。
  程宗揚在殿內繞圈踱著步,臉色陰晴不定。不能換人,那就只能硬著頭皮繼
續挺定陶王。死丫頭說的也沒錯,定陶王現在是在自己手裡,怎麼教育他,自己
完全可以佔據主動,竭盡全力把定陶王培養成一個光明磊落,精明強幹,同時不
失仁慈善良的君主。
  話是這麼說,可反過來這麼一想──合著自己這是跟劍玉姬那賤人一塊兒養孩
子呢?
  這事兒怎麼就這麼操蛋呢!?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8-1-25 12:10

  程宗揚眉頭越皺越緊,最後幾乎擰成一團,活活憋出來一臉便秘的表情。看
到了吧,劍玉姬那賤人才是真端著屎喂自己吃,自己還不得不吃。跟劍玉姬這賤
人一比,霍子孟那老狐狸簡直是道德楷模!
  主子破天荒地衝著紫媽媽發火,把殿內的侍奴都給嚇住了,連阮香琳在內,
所有人都悄悄退走,生怕捲到兩位主子的爭吵中,成為倒霉的炮灰。
  等殿內安靜許久,驚理才滿心忐忑地進來,小心稟道:「巫宗的人來了。」
  「不見!」程宗揚恨聲道:「就說我病了!十天半月起不了床。那賤人要是
有事,讓她上床跟我說!」
  「來的是仇尊者。」
  程宗揚心頭滴血,連色誘都省了,直接把仇雍那個老東西打發過來,這賤人
怎麼就能這麼賤呢?
  小紫笑道:「我去見他好了。」
  自己這會兒怒火高熾,實在不適合跟巫宗的人談判,程宗揚揮揮手,讓死丫
頭去對付仇雍那個老傢伙。
  驚理趕緊抱起雪雪,陪紫媽媽過去見客。
  「唉……」程宗揚往榻上一靠,一肚子的愁腸都快打成結了。
  「老爺,請用茶。」孫壽捧著茶盞過來,戰戰兢兢地說道。
  程宗揚瞟了她一眼,一手拿過茶盞,一口喝乾,然後把茶盞一丟,伸手攬住
她的腰肢,放在膝上。
  孫壽只披了一條薄紗,裡面光溜溜的嬌軀像白玉琢成一樣光潔白美,玲瓏有
致。程宗揚將她攬在懷中,一邊想著心事,一邊把手伸進輕紗,抓住她一對雪滑
的玉乳,在手中把玩。
  孫壽身份雖然比不上太后,平常也是錦衣玉食,高高在上,突然間淪落為一
個低三下四的小丫鬟,被一幫身份低微的奴婢隨意欺負,心下難免有幾分委屈。
直到剛剛過去的洛都之亂,眼看著往日鐘鳴鼎食,權傾朝野的世家豪族,轉瞬間
家破人亡,連自家名字都在被誅之列,孫壽這才驚覺,自己已經身處絕境,天下
之大,能夠庇護自己的,唯有這位主人了。
  那些姐姐們審案時的笑鬧,雖然是在紫媽媽授意下,設法為主人解憂,但孫
壽知道,漢國的深牢大獄絕不是那麼好受的。像她這樣有些姿色,又論罪當誅的
貴婦,一旦入獄待罪,想要保存體面,唯有自盡一途,否則就是自願拋棄名節,
在獄卒們的淫威下忍辱偷生。相比之下,成光還算幸運,那些姐姐們只是調笑取
樂,不像真正的獄卒那樣充滿惡意。
  一想到那些獄卒的手段,孫壽就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她偷偷看了主人一
眼,生怕惹主子發怒。幸好主子正在出神,似乎並沒有留意。
  孫壽出身豪門,見慣了主人對奴僕視如草芥的行徑。眼下雖然屈身為奴,不
過在她看來,這位年輕的男主人非但算不上苛刻,甚至有些濫好人──只看張惲和
中行說能撿一條性命,就知道他不是一般的心慈手軟。
  遇到這麼個心腸厚道的主子,孫壽心下原本還有幾分僥倖,直到此時看到主
人大發雷霆,連平常得寵的幾位姐姐都躲著不敢出聲,她才知道害怕。
  可怕什麼偏來什麼,那些姐姐們不敢靠近,卻把她打發來給主子消火。
  孫壽不敢作聲,只頭頸後仰,靠在主人肩膀上,竭力將雙乳挺得更高,讓主
人把玩得更順手。
  程宗揚揉捏著手中兩團香滑軟膩的美肉,腦中卻像走馬燈般轉著念頭。
  昭陽宮內,劍玉姬出乎意料的退讓,當時便讓自己狐疑不已。自己原本猜測
是成光的背叛讓黑魔海吃了個暗虧,使得劍玉姬不得不做出妥協。現在看來,那
賤人很可能是主動放棄劉建那個瘋子。
  定陶王一個稚齡孤兒,對母性的依戀幾乎是出自本能,而劍玉姬的手段又極
為隱晦,誰也不會想到,她會通過盛姬這顆棋子,神不知鬼不覺便將這位未來的
天子控制在掌心之內。如果不是死丫頭把盛姬丟去獻祭,眼下在宮中照顧定陶王
的,多半還是那位黑魔海的御姬奴。
  如今阮香凝代替盛姬,成為定陶王最依戀的人,自己勉強算是扳平。但常言
道有千日作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定陶王如今才三歲,離成年還有足足五千
天,憑劍玉姬的手段,想把她完全隔離在外,只怕神仙也做不到。
  既然做不到,那只有按死丫頭說的,有娃大家一起養了。問題是,這事即便
自己答應,趙飛燕肯不肯答應呢?與居心叵測的黑魔海妖人同處一宮,趙飛燕能
放心嗎?
  還有外朝的霍子孟、金蜜鏑,這事要不要瞞著他們呢?隱瞞的話,將來一旦
揭穿,大家眼下這點勉強建立起來的互信立馬就蕩然無存。不瞞的話,他們的反
應實在難以預料。
  程宗揚皺著眉頭,只覺愁腸百結,無計可施。無論這事如何解決,都有數不
盡的手尾。一樁樁,全是繞不開的麻煩!但不管怎麼說,這件事都不能瞞著趙飛
燕……

  …………………………………………………………………………………

  程宗揚在長秋宮發愁,宣室殿內,有人正在發火。
  「不行!絕對不行!」嚴君平憤然拍著几案,「鹽鐵專賣乃大漢國政!國計
之本!任何商賈不得染指!」
  几案上放著一堆高高的簡牘,被嚴君平一拍,險些倒了下來。
  班超道:「據在下所知,國中私賣鹽鐵也不在少數吧?」
  「那班奸商罔顧國法,私販鹽鐵,朝廷綱紀正為其所設!」
  「漢國富有四海,」秦檜一邊整理簡牘,一邊慢悠悠說道:「何苦與民爭利
呢?」
  嚴君平怫然道:「鹽鐵專賣乃限商利民之舉,豈是與民爭利?」
  秦檜道:「商賈亦是四民。」
  「商賈四民之末,不事生產,一味逐利,儘是些有害國體的蠹蟲!」
  班超道:「嚴君昔日曾在書院論述:無工不興,無商不富。小子當時在座,
為嚴君之論擊節不已,不知何以出爾反爾?」
  嚴君平臉色微微一紅,隨即反駁道:「限商而非禁商。鹽鐵事關國計民生,
豈容商賈從中魚利?」
  「既然如此,」秦檜打圓場道:「鹽鐵之事我們就退讓一步,但敝商會自家
所用,還請寬限。」
  嚴君平哼了一聲。
  秦檜拿起一份簡牘,攤開道:「錢銖使用不便,民間苦之久矣。家主所行的
紙鈔,以敝商會信用作保,通行晉、宋,人皆稱頌。朝廷若能採用,實乃官民兩
便的良法……」
  嚴君平接過來一眼看去,頓時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荒唐!把
朝廷府藏的錢銖全部換成程氏商會發行的紙鈔?你怎麼不去搶呢!」
  霍子孟在一旁呼呼大睡,聞聲悄悄抬了抬眼皮,然後翻了個身,接著鼾聲又
起。
  秦檜微笑道:「嚴公往後細看──只是兌換而已。」
  「哪裡還用看!」嚴君平把簡牘一丟,怒道:「癡心妄想!」
  「鹽鐵不可,紙鈔亦不可……」秦檜歎了口氣,看著那堆簡牘,一臉頭痛地揉
了揉額角,說道:「眼下夜色已深,不如明天再議?」
  嚴君平怒道:「聖天子登基在即!豈能再行拖延?」
  他望著那堆簡牘咬了咬牙,然後取過一份,揉了揉熬得通紅的雙眼,仔細看
了起來。
  秦檜與班超交換了一個眼色,借口方便,起身離開大殿。
  殿外寒氣正濃,呼吸時冒出團團白霧。
  班超道:「主公借貸給漢國朝廷,霍子孟卻讓嚴君平出面與我等商榷,究竟
何意?」
  秦檜道:「依我看,霍大將軍讓嚴君平出面,才是真想與主上交易。若是想
推托,只需交予朝廷公議,只怕明年此時也談不出個子丑寅卯。」
  秦檜說著笑道:「沒想到班兄心思如此敏捷,短短半日之內便拿出上百條款
項,莫說明曉其中的關節竅要,嚴公單是通讀一遍,便殊為不易。」
  「秦兄謬讚了。」班超笑道:「都是主公昔日與晉、宋所議條款,我一併取
來,改頭換面,略加點綴而已。」
  秦檜笑道:「那份犒賞功臣的款項,可是前所未見。」
  班超也忍俊不住,「既然投筆從商,便行商賈之事。主公吩咐過漫天要價,
且看他如何著地還錢罷了。」
  宣室殿內,嚴君平瞪大眼睛,看著程氏商會又一項要價:大行令程宗揚擁立
天子,功在社稷,當食邑萬戶,盡取呂氏舊地封之。
  嚴君平忽然覺得,自己應該跟他們商量商量鈔法的事。
  「醒醒!」嚴君平蹬了霍子孟一腳,「別睡了!」
  霍子孟鼾聲一止,他打了個呵欠,一手撫著脖頸,睡眼惺鬆地坐起身來。
  嚴君平把那份簡牘往他懷裡一丟,「自己看吧。」
  霍子孟只看了一眼,立刻就徹底清醒了,都囔道:「這小子……胃口還真夠大
的。」
  嚴君平恨聲道:「你到底向他借貸多少,令他敢開出這等價碼?」
  「些許錢糧罷了。」
  「呂氏既滅,抄沒的錢財豈不敷用?」
  霍子孟歎道:「不過是尋個由頭,讓他開價。誰知道他會獅子大開口。」
  他一手撫著鬍鬚,一邊皺眉望著簡牘上的條款,充滿感慨地說道:「不愧是
岳鵬舉那不要臉的好女婿啊。」
  嚴君平緊盯著他,開口問道:「讓誰開價?」
  霍子孟頭也不抬地說道:「你說呢?」
  嚴君平道:「萬一不是他呢?」
  「來自盤江以南,與雲氏交好,交結遊俠兒,屢挫呂氏鋒芒,令太后移駕長
秋宮,束手認負──這豈是一個異鄉商人能做到的?」
  嚴君平皺眉良久,最後長長歎了口氣。大漢國力強盛,偶有荒年缺糧,並不
足為慮,可憂的是如今主幼國疑,宮內亂事方定,若再有人出來爭奪國本,比如
武帝嫡脈……只怕天下大亂便在眼前。難怪霍子孟會對一個六百石的大行令另眼相
看,處處退讓,又特意將自己叫來,與其密談協商,對外則諱莫如深……
  嚴君平尚在猶豫,霍子孟已經丟下簡牘,爽快地一拍大腿,「怕什麼!他敢
要,我就敢給!」
  嚴君平沉聲說道:「呂氏如今的封地橫跨數縣,又在洛都近郊。老霍,你可
想清楚了。」
  「呂氏私苑儘是些山澤荒地,怎好封給程大行這等功勳之臣?」霍子孟一邊
捶著大腿,一邊說道:「跟那兩個嘴皮子利落的傢伙說,老夫提議,直接封程大
行為少府,名列九卿。若不滿意,可拜為丞相!」
  霍子孟還沒說完,嚴君平就急眼了,「這如何使得!朝廷名器,豈可輕許予
人?」
  霍子孟道:「跟他說嘛。他若還不滿意,我就拼著老臉不要,面奏兩宮,封
他為武穆王,假節鉞,加九錫,真不行還可以稱尚父嘛。」
  嚴君平雖然滿心焦慮,還是被他這番話惹得失笑,「你個潑皮老無賴。」
  霍子孟這話當然是說笑,就算他敢給,那位程大行也不敢接──便是以呂冀的
囂張,聽到這話也能嚇出一身冷汗來。
  霍子孟拍著那堆簡牘道:「他只要肯談,那就好說。怕的是他不置可否,難
以揣度。」
  霍子孟口中的「他」,顯然不是那位程大行。
  嚴君平沉思良久,緩緩道:「陽武侯去國日久……」
  「莫忘了眭弘之輩。」霍子孟手指叩著几案,心裡還有半句話未曾說出來。
  作為朝中資歷最深的重臣,武帝秘境的存在對他而言自然不是秘密,但武帝
秘境已數十年未曾開啟,甚至被接連數位天子故意冷落遺忘,其間的內情耐人尋
味。一旦陽武侯揭破血脈之爭,漢國顏面掃地事小,引發的大亂也許會比嚴君平
想像中更難收拾。
  「可他們開價著實太高。」
  「討價還價嘛。」霍子孟道:「萬戶太多,就給個三千戶。呂氏舊地不妥,
換個地方又有何難?他不是想要首陽山上的銅嗎?舞都旁邊就不錯嘛。」
  「紙鈔呢?」嚴君平道:「拿商會印的紙張就想換走國庫的真金白銀,虧他
們說得出口。」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8-1-25 12:10

  「官庫不行,可以讓他們跟百姓去換嘛。老嚴啊,」霍子孟寬慰道:「你想
想是跟誰談的,心裡不就好受些了?」
  嚴君平瞇起眼睛。假如自己是跟一位天子談判,要拿什麼來換他的天下……這
麼一想,心頭的煩燥不由消了幾分,不就是萬戶侯嗎?這價碼還真不算高。
  霍子孟拍了拍他的肩,低聲道:「此事關乎宮內秘辛,萬不能讓別人插手,
我想來想去,只好拜託你來幫忙了。有你出面,他起碼也得看看昔日同窗的面子
不是?」
  嚴君平面露苦笑。劉詢劉次卿這位昔日同窗,可是給漢國出了一道大難題。

  …………………………………………………………………………………

  宮中的積雪已被清掃過,只在邊角處殘留著些許碎冰。小紫披著一襲狐裘,
聘聘裊裊地一路走來,腳步輕盈之極。她懷中抱著一隻雪白的小狗,唇角微微挑
起,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淺笑。罌粟女與驚理提著琉璃燈,亦步亦趨地跟在小紫
身後。
  對於這位比自己小著十幾歲的女主人,兩女如今已經是心服口服,她們最初
只是為了討一條生路,才心不甘情不願地低頭,不過等到離開江州的時候,她們
已經沒有半點勉強,跟隨紫媽媽的時日愈久,她們的欽佩也與日俱增,如今她們
看向小紫的目光,除了敬畏,就剩下崇慕。
  作為紫媽媽收服的第一批侍奴,她們與女主人相處時間最長,對女主人各種
出人意料的手段也見識得最多。起初她們對紫媽媽的手段還能看懂一二,便佩服
得五體投地,但在洛都重逢之後,紫媽媽修為的長進她們無緣得睹,可使用的手
段,已經是她們完全陌生,甚至無法理解的了。在她們眼裡,自家女主人比之天
上的神明也毫不遜色。
  方纔與那位仇尊者會面時,仇雍洋洋灑灑說了不少話,而紫媽媽只笑吟吟聽
著,只偶爾插上一言。仇雍越說越多,甚至拍著胸口聲稱,只要找到魔尊,便以
自家人頭擔保,必讓紫媽媽列入門牆。紫媽媽不緊不慢聽著,最後只作出一個泛
泛的承諾:如果在秘境發現魔尊,她應諾將魔尊交給仇尊者供祭。
  紫媽媽的承諾顯然說到了仇雍的心坎裡,那位仇尊者喜不自勝,當場表示,
只要毒宗不試圖獨佔魔尊,大家什麼都好商量。最後為了表示善意,還私下透露
了一些與武帝秘境開啟有關的秘辛。
  仇雍這麼高興,讓兩名侍奴都有些吃驚,仔細一想才發現紫媽媽許下的承諾
與此前有著微妙的不同,這一次她許諾的對象並不是巫宗,而是仇雍。
  仇雍離開時心滿意足,顯然順利達成目的,大有收穫。但驚理和罌粟女看得
清楚,就在仇雍離開的同時,女主人的寵物雪雪張口吐出一隻黝黑的鐵箱,緊接
著,幾隻蜘蛛一樣的小東西從箱中爬出,與幾隻類似於昆蟲的會飛物體一道,悄
無聲息地消失在陰影中。
  她們不知道那些蟲子大小的機關物件有什麼用途,但親眼目睹之後,兩女同
時生出一種危機感,自己這些侍奴若再無進境,只怕連那些機關蟲豸都不如了。
  小紫邊走邊道:「你們看出來了?」
  驚理與罌粟女交換了一個眼色,然後道:「仇尊者這次來訪,似乎,那位仙
姬並不知情?」
  罌粟女道:「奴婢聽著,這位巫宗元老的目的,好像和劍玉姬不太一樣。」
  「只是不一樣嗎?」
  罌粟女大著膽子道:「他說到秘境之事,好像在給劍玉姬拆台?」
  「為什麼呢?」
  驚理試探道:「利益?」
  小紫笑道:「也許他只是傻呢。」
  兩人都有些不解,巫宗有劍玉姬那樣驚才絕艷的才智之士,仇雍身為尊者怎
麼會是傻瓜?
  小紫輕輕吐出四個字,「利令智昏。」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8-1-25 12:12

             第二章、帝王之師

  罌粟女接過雪雪,驚理服侍著女主人換下狐裘,又遞上一方錦帕,幫女主人
抹淨手指。
  踏進內殿,眼前的燈火猶如星河。主人靠在榻上,半仰著頭,似乎在想著什
麼。在他身前,擺著一團白滑如脂的美肉。
  壽奴身上一絲不掛,白生生的胴體柔軟得彷彿沒有骨骼,扭曲出不可思議的
姿勢。她屈膝跪伏在主人膝上,頭頸後仰,光潔的腰背彎如玉環,後腦幾乎枕在
纖腰上。一條雪白的美腿挑向前方,從後搭在肩上,小巧的玉足彎鉤一樣垂在胸
前,塗著丹蔻的趾尖夾著自己紅嫩的乳頭。
  孫壽紅唇微張,妖媚的玉頰上紅暈密佈,白生生的肢體交織在一起,彷彿一
件精美的玩具,被主人擺在膝上把玩。她一隻豐膩的乳球被主人握在手中,捏得
時圓時扁,不住變形。雪滑的臀肉顫微微抖動著,臀溝內淫汁淋漓,被撥開的艷
穴內,敞露著紅嫩欲滴的蜜肉,柔膩的穴口彷彿一張小嘴,吞吐著主人的食指和
中指,被戳弄得不停抽動。那只充滿彈性的嫩肛同樣也被侵入,主人的拇指此時
正插在裡面,一邊把玩,一邊捻動著她肛陰之間的肉壁。
  下體從未有過的刺激,讓孫壽幾乎魂飛魄散,她眼睛上翻,香舌伸到唇外,
口水不可抑制地流淌出來,隨著粉頰流到腮旁,又滴到腰臀上。
  孫壽淫艷的妖態讓罌粟女禁不住暗暗啐了一口。果然是狐族的賤婢,慣會作
妖,擺出這副模樣來勾引主子!
  聽到腳步聲,程宗揚從沉思中回過神來,他隨手把膝上的艷奴丟到一邊,起
身說道:「我已經決定了!從現在開始,天子寢宮全面封閉,沒有我的允許,嚴
禁外人出入,尤其是來歷不明的陌生人。」
  「其次,重新遴選宮人,不管任何時候,都必須保證天子身邊至少有兩名我
們的人。外面送來的衣食用具,都必須由我們的人檢查。包括問安,也由我們的
人傳話。總之,不允許天子與我們以外的人有任何交流。」
  這樣做已經是犯忌了,但程宗揚此時顧不了許多,必須先把劍玉姬可能伸來
的黑手全部杜絕掉。
  「最後一點,」程宗揚道:「為了使定陶王能成為一個聖明的天子,必須要
讓天子接受最優質、最科學、最系統的教育──罌奴!我說,你來寫!」
  與其他幾名侍奴一樣,罌粟女識字也不太多,但主子已經吩咐了,她只能硬
著頭皮拿起硃筆。
  「從明天開始,天子每天要上三個時辰的課!」程宗揚邊走邊道:「學習內
容包括語文、數學這些基本科目,還要練習琴棋書畫,好培養天子高尚的情操和
優雅的藝術品位。每天授課結束之後,要安排足質足量的家庭作業──保證不少於
一個時辰!另外還要練一個時辰的內功心法,就用太乙真宗的正派玄功,具體功
法讓卓美人兒來選,進度快慢不要緊,基礎必須打得牢!」
  程宗揚道:「天子年方三歲,前三年屬於幼稚園教育,課業要求不高。從六
歲開始,就算是小學生了。」他大手一揮,「每天的學習時間增加到四個時辰,
課程內容增加歷史、地理、政治,還有自然科學,比如動植物知識之類,學一些
生活常識。」
  「九歲開始,開設物理和化學課程──科學教育一定要趁早!十二歲小學畢業
,進入中學,授課內容也要進一步增加,為了不加重負擔,暫時先增添天文、高
等數學和四夷語;十五歲之後開始高等教育,課程增加法律、經濟學、醫學,對
了,還有軍事,兵法這些也要學。另外還有包括射箭、馬術、蹴踘、捶丸、格斗
、兵刃器械在內的各項體育課!每天家庭作業不少於兩個時辰──份量必須要足!
我每天都要檢查!」
  「如果還有空閒,晚上加一個時辰的智力開發課程,動動腦子,晚上睡個好
覺。最後──」程宗揚惡狠狠道:「所有的功課,每半個月考核一次!九十分及格
!考核不及格,每天加一個時辰的補習課!」
  「主子,」罌粟女小心提醒道:「時間只怕不夠。」
  「什麼時間不夠?」
  「四個時辰的課程,一個時辰的內功心法,一個時辰的智力開發,兩個時辰
的作業──如果再加一個時辰的補習課,這就九個時辰了。可一天只有十二個時辰。」
  「不是還剩三個時辰嗎?吃吃飯,睡睡覺,差不多夠了。」
  十幾門課程一起上,把小天子每天的時間全部佔完,程宗揚就不信劍玉姬還
有找出多少空隙,給小傢伙灌輸她的理念。這種教育方式的威力,自己可是有過
切身體會的,可以保證小天子一天到晚眼裡看到的,心裡想到的只有學習,從而
深刻體會到學習帶來的快樂。
  罌粟女一邊為小天子捏了把汗,一邊勉強寫完,捧給主人。
  程宗揚一眼看去,「你這寫的什麼玩意兒?什麼屋裡?是物理!從九歲就開
始教天子房中術嗎?」
  罌粟女苦著臉道:「主子說的那些課程,奴婢聽都沒聽說過。」
  「這有什麼不好懂的?物理就是物質之理,學習自然規律。比如大地為什麼
是圓的,星星為什麼不會掉下來……」
  罌粟女奇道:「大地是圓的?」
  程宗揚一陣無語,半晌道:「這課你也跟著上。」
  小紫看著絹上的字跡道:「數學呢?」
  「數學就是算術。」
  「算術也要開課?不是術數嗎?」
  「你以為數學就是扳著指頭數數嗎?一元一次方程懂不懂?」
  「不懂哦。」
  「雞兔同籠呢?」程宗揚道:「把雞和兔子放在一個籠子裡,上面有三十五
個頭,下面有九十四條腿,有多少雞和兔子?」
  「十二隻兔子和二十三隻雞啊。」小紫連眼都不眨就報出答案。
  程宗揚又是一陣無語,半晌道:「你怎麼算的?」
  「抬腿啊。雞和兔子同時抬起兩條腿,剩下的二十四條腿就是兔子了。正好
十二隻兔子,剩下的二十三隻就是雞了。」
  程宗揚咳了一聲,「其實我們可以列個方程……」
  程宗揚一邊說一邊列出公式,「……這樣求解,就可以得出未知數。」
  「好麻煩啊。」
  「但它可以解決很多問題。」
  罌粟女為難地說道:「這麼難的課程,誰來教呢?」
  「你們去找找,有沒有個叫劉徽的,數學讓他來講。還有,看朝廷裡面有沒
有一個叫張衡的文官,天文、地理他都很在行。」
  罌粟女趕緊記下人名。
  小紫道:「剩下還有這麼多呢?難道你來教嗎?」
  自己來教那是不可能的,累都能累死。
  「這樣!」程宗揚一擊掌,「我們成立一個專門的天子教育委員會!把漢國
各行的權威名宿全都請來,專門教授天子!帝師啊,這麼響亮的名頭,那些人還
不搶著來?比如語文、歷史這一類的文科,從太學裡找些博士來講;音樂找黃門
鼓吹;繪畫好說,毛延壽就能教;騎馬、射箭讓期門武士來干;軍事兵法,有霍
少和趙充國啊。」
  一整個頂級團隊,幾十位各行業頂級名師,全都圍著小天子一個人轉,這學
習環境,非讓小天子感動得哭出來不可。
  「還有物理、化學和經濟學呢?」
  程宗揚胸有成竹,「這些課程的教材我來編寫!還有,所有教材和課程的編
排,都必須由我來審核!」
  程宗揚信心滿滿,整個課程編排從幼稚園一直到大學,等全部課程學完,天
子也該成人了。想想,一整套最優質的填鴨式教育,培養出一位精通各類知識的
天子,將會是何等聖賢!
  「這麼好玩?」小紫道:「我也要學大地為什麼圓的。」
  程宗揚打了個哈哈,莫名一陣心虛。自己一個文科生,理科那點知識差不多
早就餵狗了,糊弄一下小孩子還能湊合,要教死丫頭這種智商變態的妖精那是找
虐呢還是找虐呢?再則說了,天子學會這些將會是聖賢,死丫頭要是精通了各類
知識,那該是什麼樣的妖孽?
  德育!一定要把道德教育放在最高等級。程宗揚一拍腦袋,主要是自己太不
缺德了,一時間居然沒想起來這茬。
  程宗揚親手在絹上添上德育二字,一邊在心裡道:這算是給死丫頭專門開的
課程吧。
  小紫皺了皺鼻尖,「這個太無聊了,我才不要學。」
  驚理幫腔道:「紫媽媽向來是以德服人,哪裡還用學德育?」
  小紫微微一笑,驚理受寵若驚。
  「這馬屁拍得──佞臣!」程宗揚說著,用筆桿點了點小紫的鼻尖,「這課你
必須得上!好好學學,怎麼做一個道德高尚的人!」
  「公子目光如炬。」耳畔傳來一聲輕笑,劍玉姬柔聲道:「士有百行,以德
為先──這德育之課,可否由妾身來教導天子?」
  程宗揚霍然變色,「死都別想!」
  「程少主如此關愛天子,」劍玉姬道:「就不怕別人說你囚禁天子,隔絕中
外嗎?」
  「我隔絕的就是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算計!」
  劍玉姬歎道:「公子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呢?難道妾身會教天子禍國殃民,
專以殺戮為樂嗎?」
  劍玉姬出現之後,殿中的氣氛就陡然一變。程宗揚眼睛微微瞇起,緊盯著這
個殺死郭解的兇手,良久才按下心底澎湃的殺意。劍玉姬白衣如雪的身影雖然維
妙維肖,但從微微飄動的髮絲能夠看出,仍只是個虛影,天知道這賤人的真身躲
在何處。
  「你居然還有臉說以德為先?」程宗揚冷笑道:「那些御姬奴在你們眼裡是
人還是工具?」
  「敢問公子,旁邊那位身無寸縷的襄城君,壽夫人,在公子眼裡是人呢?還
是一介玩物?」
  「你不用給我設套。」程宗揚抬起下巴,「你可以挨個去問,我身邊這些侍
奴哪個不是先來惹我,才自找苦吃的?有哪個是良家女子被我用強的?至於你那
些御姬奴,當初可是無辜的吧?」
  「舉世滔滔,豈有無辜之人?」劍玉姬道:「天子乃上天之子,世間聖賢。
公子可知,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你是來給我講課的?」程宗揚道:「你就是說出花來,也是白搭。」
  劍玉姬俯身看著絹上的文字,然後嫣然一笑,「公子盡可放心。尊者已經答
應過紫姑娘,不再插手天子之事。尊者有諾,妾身自當依從。只是這些課程……公
子若不介意,編好教材之後,還請賜妾身一份。」
  程宗揚一把收起絹書,板著臉道:「這些是考試秘籍,概不外傳。」
  「聽說公子名下的商會,在江州開了一所書院,裡面的術算教材,也是出自
公子之手──」劍玉姬輕笑道:「既然不是秘密,公子又何必敝帚自珍呢?」
  程宗揚冷哼一聲。
  劍玉姬對他的冷淡不以為意,含笑柔聲說道:「公子可曾休息好了?」
  程宗揚打了個呵欠,「沒有。還困著呢。」
  劍玉姬淺笑道:「既然如此,公子不妨多休息幾日,待妾身先赴秘境,為君
前驅。」
  程宗揚當時就清醒了。定陶王的漏子還沒有補上,趙飛燕再落到她手裡,自
己就不用混了。
  「好吧。」小紫道:「你把秘境打開,我們就去。」
  劍玉姬抬起手,白玉般的指尖流淌出一抹細小的光芒。手指剛舉到中途,流
光忽然演滅。劍玉姬笑容漸漸收起,她凝視著小紫,良久說道:「魔尊非止我巫
宗一家之事。紫姑娘何必如此?」
  小紫笑道:「因為我生病啦。」
  劍玉姬深深看了小紫一眼,然後身形微微閃動,化為無數細碎的光影,緩緩
消散。
  程宗揚摸了摸小紫的腦袋,「你哪兒生病了?」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8-1-25 12:13

  「騙她的。」
  「你就騙我吧。」程宗揚壓根兒不信,「到底怎麼回事?」他不明白,劍玉
姬那賤人怎麼連個屁都沒放,就這麼走了?
  「可能是秘境的入口打不開了。」
  「打不開?」程宗揚疑惑地說道:「秘境怎麼打不開了?」
  「誰知道呢。」小紫道:「也許是巫宗那些傻瓜太笨了。」
  程宗揚猛地一驚,「秘境打不開──那皇后殿下呢?」
  小紫撫著雪雪笑道:「只好自求多福囉。」
  看著程宗揚眉頭擰起,小紫安慰道:「騙你的。只是暫時無法進入,要出來
的話,隨時都能出。放心好了,你的皇后娘娘在裡面比在外面還安全呢。」

  …………………………………………………………………………………

  濃綠色的苔蘚彷彿厚厚的茵毯,覆蓋著黑色的岩石。一道溪水從石間流過,
發出「淙淙」的水聲。一名美婦半跪在溪澗畔,掬起一捧溪水,仔細看了半晌。
她身上只披了一件不合身的男式外衫,小腿和玉足都光溜溜的,白艷的肌膚上沾
著星星點點的污泥,看上去頗為狼狽。
  她伸出舌尖,小心舔舔了手中的溪水,偷偷往旁邊瞄了一眼,然後滿臉不情
願地喝了下去。過了一會兒,她鬆了口氣,「沒有毒,是甜水。」
  蛇夫人扶著趙飛燕在溪畔坐下,一邊幫她除下鞋襪,一邊笑道:「皇后娘娘
倒是個不喜歡麻煩人的性子,受了傷也不言語,還跟我們走了這麼遠的路。」
  她一邊說,一邊托起趙飛燕紅腫的腳踝,浸在溪水中。
  趙飛燕低低吸了口氣,「都是我的不是,麻煩你們了。」
  那些苔蘚奇滑無比,饒是趙飛燕身輕如燕,還是不小心滑了一跤,扭傷了腳
踝。她沒有作聲,只勉強跟著兩人行走,直到疼痛難忍,才不得不停下來。
  蛇夫人半是調笑半是認真地說道:「娘娘性子這麼好,難怪會被人欺負。」
  趙飛燕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自己從小失去父母,與妹妹一起被人收養,即便
入宮為后,也沒有家世可以倚仗,遇事唯有忍讓。
  她抬眼四處張望,「這秘境……不應該是在地下麼?」
  蛇夫人喚道:「蘭奴,你去過太泉,給娘娘解說解說。」
  尹馥蘭道:「奴婢也弄不清楚。不過有傳聞說,世間秘境是上古大能所留,
看似在地下,實則自成一界,山澤河水與世間無異,卻多有奇異之處。」
  趙飛燕美目中露出嚮往的神色,「與世隔絕,自成天地,倒是避世歸隱的好
去處。」
  「秘境住不得人的。」尹馥蘭道:「雖然有山有水,但生靈久居其中,必死
無疑。即便能活下來,也會變異──我聽蒼瀾那邊人說的。」
  趙飛燕目光黯淡下來。
  「就算不會死人,這種鬼地方又有什麼好玩的?」蛇夫人道:「縱然好山好
水,卻無半點人氣,哪裡比得上萬丈紅塵,花花世界?」
  趙飛燕笑了笑,然後無聲地歎了口氣。
  歇了片刻,趙飛燕說道:「我已經好多了。」
  蛇夫人道:「蘭奴,你來背著娘娘。」
  尹馥蘭應了一聲,扭著腰過來。
  趙飛燕連連擺手,「我可以自己走。」
  「娘娘就別推讓了。」蛇夫人道:「你傷了腳踝,走也走不快,不知道什麼
時候才能找到主人與合德姑娘呢。」
  趙飛燕心頭揪緊,被白光吞沒時,自己緊緊抱著妹妹,誰知落入這片陌生的
天地之後,蛇夫人與尹馥蘭都在,唯獨不見了妹妹的身影。不知她是留在原地,
還是被送入某個未知的空間裡。
  趙飛燕並不信什麼神佛,但此時還是雙手合什,默默祈佑各路神佛,能保佑
妹妹平安無事。
  就在這時,原本空無一物的溪水中忽然多了一條黑色的細線,它像是被血食
吸引一樣,箭矢般筆直射來,正中趙飛燕的腳踝。
  趙飛燕腳踝微微一麻,傷處的腫痛迅速消失。她怔了一下,剛要開口,身子
便軟綿綿往後倒去,像朵凋零的花瓣,落在溪水中。

  …………………………………………………………………………………

  斯明信如同一個虛幻的影子,在叢林般的石柱間時隱時現,忽然他身形略一
停頓,像輕煙一樣消失。
  幾名獸蠻武士從石柱穿過,最前面兩名獸蠻武士已經化為狼形,行走中不時
嗅探。忽然他們放慢腳步,然後擺成扇形的陣勢,往一根石柱圍去。
  一道人影從石柱後躍出,可只奔出數步,就被狼形的獸蠻武士追上,雙方立
刻爆發出一場短暫而血腥的衝突。
  那名劍客只抵擋片刻,就被獸蠻武士擊殺,連肢體都被吞食,屍骨無存。
  這已經是斯明信遇到的第三起衝突,失敗一方都是逃亡的內侍和叛亂者。斯
明信對此並不意外,武帝秘境開啟時的入口並不只有湖底一處,其中一處正好位
於增喜觀內。當時劉建軍已經開始出現混亂,不少心思靈動的內侍和叛軍摸到宮
中藏寶的庫房,指望趁亂髮上一筆橫財,然後逃出宮去,卻誤打誤撞落入秘境。
  斯明信很有耐性地觀察那處光陣,判斷它是否危險,出人意料的是,一隊獸
蠻武士突然出現,並且毫不猶豫地闖進光陣中。
  隨著大量獸蠻武士闖入,增喜觀內的光陣迅速變得紊亂,斯明信眼見形勢不
對,於是冒險進入陣中。
  與程宗揚一樣,斯明信也在第一時間發現岳帥留下的痕跡,這下讓斯明信出
去,他也不肯再出去。不管任何時候,有關岳帥的任何線索,都是星月湖眾人的
第一目標。
  等腳步聲遠去,斯明信從石柱的陰影中悄然現身,他收斂氣息,跟著空氣中
殘留的血腥味一路追去。
  忽然,腳下的地面微微一震,斯明信瞬間停住腳步。
  突如其來的震動一閃即逝,短暫得彷彿只是一個錯覺。斯明信卻敏銳地覺察
出一絲異樣,頭頂原本若有若無的水聲完全消失,周圍的空間彷彿被一隻無形的
大手封住,與外界徹底隔絕。

  …………………………………………………………………………………

  程宗揚盤膝而坐,雙手虛按在地,他雙目低垂,斂息凝神,心神隨著行氣的
經絡逐寸而進,呼吸變得悠長而又緩慢。
  剛展開內視,程宗揚就驚了一把,丹田內那隻不停旋轉的氣輪此時已經膨脹
數倍,幾乎擠滿丹田內狹小的空間。原本的氣輪是由無數瑩白色的光點組成,此
時氣輪表面卻彷彿漂浮著無數細小的污物,使整個氣輪呈現出一種死灰的顏色。
  死氣被自己吸收煉化之後,應該變成純粹的真元,融入丹田。不過此時氣輪
表面有數十道明顯的氣息,彼此縱橫交錯,糾纏在一起,其中有兩道氣息極強,
遠遠凌駕於其他氣息之上。程宗揚琢磨了一下,這些大概是自己還沒有來得及煉
化的氣息。在這些雜氣的影響下,氣輪彷彿變得沉重無比,轉動速度緩慢得幾乎
停滯。
  自己進入第五級坐照境還沒多久,眼看著又圓滿了。可這圓滿的感覺怎麼這
麼古怪呢?原本扁狀的氣輪變成球狀,這種狀況連老頭兒都沒說過。難道因為自
己走的路子跟他們不同,積累過於深厚,無意之中以武證道,接下來該結丹了?
  程宗揚試探著將心神與那些雜氣一觸,一股原始而暴虐的氣息彷彿被喚醒的
野獸一般,猛然從心底升起,耳邊彷彿傳來無數生物垂死的嚎叫,鮮血、劇痛、
不甘、憤怒、恐懼、面對死亡的絕望、瘋狂殺戮的衝動……無數激烈的情緒匯聚成
一道洪流,兇猛地侵入腦海。剎那間,程宗揚心神俱震,腦海險些被這股負面情
緒侵蝕。
  程宗揚當機立斷,拼盡所有力氣催動生死根,斬斷自己心神與那些冗余雜氣
的聯繫,才從中掙脫出來。
  程宗揚喘了幾口粗氣,勉強穩住心神。就這麼短暫的一觸,自己就像是暈了
半個小時的車一樣,額角劇痛,心頭陣陣作嘔。他一陣後怕,沒想到這些無法化
解的雜氣竟然這麼厲害。想想宮中血戰數日,死者數萬,自己吸收的死氣似乎有
點太多了?
  這麼多雜氣聚積在丹田中也不是個事,太一經不管用,程宗揚索性重新擺好
姿勢,雙手置於腹前,如捧太極,開始改用九陽神功。
  九陽真氣奔湧如火,一入丹田,氣輪像被點燃一樣,整個亮了起來。緊接著
從氣輪內部傳來一股狂猛的熱流。那些漂浮的污點被熱流掃過,就像被烈火焚燒
過一樣,為之一空,整個氣輪變得瑩光閃亮,而且似乎又膨脹了一些。
  不愧是九陽神功,果然群邪辟易!程宗揚剛放下心,接著又是一怔。仔細看
時才發現,那些雜氣並沒有消失,而是變得更加細小,色澤也更加黑暗,甚至已
經開始深入氣輪內部,與那些瑩白的光點混合在一起。不知為何,一股強烈的危
機感湧上心頭。
  自己修煉不到兩年,雖然真氣積累超過趕上別人二十年的苦練,但修行經驗
仍然可以用淺薄二字形容,連死丫頭都比不上。可再怎麼淺薄,面對自己丹田裡
這只膨脹到畸形的氣輪,還有那些與真元融合的雜氣,程宗揚憑直覺就意識到這
事不對,不由頭皮發麻,心裡生出一股極端危險的感覺,似乎只需要一個微小的
契機,整個氣輪就會轟然爆炸,把自己炸得屍骨無存。
  一個周天都沒行完,程宗揚就強行收功,退出內視。
  丹田內的氣輪逐漸穩定下來,程宗揚不敢再去催動,他長呼了一口氣,抹了
把額頭的冷汗,然後睜開眼睛。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精緻如玉的面孔。小紫唇角微微挑起,仍然是那副
似笑非笑的嬌俏模樣,不過美眸中多了一絲凝重。
  程宗揚打了個哈哈,故作輕鬆地笑道:「吸收的死氣還真不少,這回突破到
六級通幽境是板上釘釘了,絕對沒問題!」
  小紫撇了撇嘴,然後喚了一聲,「卓奴。」
  卓雲君膝行上前,抬起主人的手腕,放在自己大腿上,然後送入一縷若有若
無的真氣。她不敢深入丹田,只是在經脈間遊走。
  良久,卓雲君鬆開手指,「主子真元滿溢,似乎已經到了晉級的時候,只是
丹田內雜氣太多,氣息不夠精純,才遲遲未曾突破。」
  「大笨瓜。你為什麼不把雜氣排出來呢?」
  程宗揚乾笑道:「忘了。」
  小紫翻了個好看的白眼,「心腸軟軟的大笨瓜……你就是排出來,她們也死不
了的。」
  「不一定吧?」看著小紫的神情,程宗揚搶著說道:「不過死了也沒關係,
對不對?」
  小紫點了點頭,「說對啦。」
  卓雲君道:「若是煉化雜氣,最好還是用雙修之法,將雜氣裹入陽精,洩於
鼎爐之內。不過主子同時用了兩種功法,眼下丹田內的異狀,奴婢也是頭一次見
到。」
  鼎爐之術,程宗揚並不陌生,但因為凝羽的緣故,他一直反感把女子當成物
品使用。
  卓雲君嫣然一笑,起身解開絲袍,露出白生生的玉體。
  程宗揚道:「這麼多雜氣,你能化解得了嗎?」
  卓雲君柔聲道:「奴婢會竭力服侍。主子只管洩出來便是。」
  「省省吧。洛都餘波未平,我還指望你當打手呢,萬一傷了經脈怎麼辦?」
  小紫道:「那麼多侍奴,你選一個當鼎爐好了。」
  程宗揚摸著下巴道:「選誰好呢?」
  自己丹田內的死氣沒有全部煉化過,即使雙修中加以克制,充作鼎爐的女子
也免不了受雜氣所侵,輕則大病一場,重則性命攸關,不管挑誰來侍寢,都要在
鬼門關上走一圈。
  讓誰當這個倒霉鬼呢?程宗揚猶豫不定。卓雲君修為最高,可能受到的傷害
也更低,但是且不說自己身邊缺乏高端戰力,萬一導致她受傷,反而得不償失,
就算她能化解得了,程宗揚也不想拿她當鼎爐。
  拿成光和胡情當鼎爐自己倒是不心痛,可她們一個修為低微,充作鼎爐一不
小心恐怕就成了屍體,一個是狐族女子,拿來狎玩是上佳的尤物,卻不是當鼎爐
的材料。
  小紫道:「抽籤好了。壽奴,拿籤筒來。」
  不多時,孫壽捧著籤筒進來,奉給主人。
  孫壽仍然只披著一條輕紗,裡面玉體裸裎。程宗揚看得興起,在她光溜溜的
雪乳上捏了一把,笑道:「你來搖。」
  孫壽含羞捧住乳球,將籤筒夾在豐挺的雙乳中間,扭著上身,來回搖動。
  等竹籤停下,程宗揚順手拈起一支。竹籤還未離筒,罌奴已經眼尖地認出簽
上的名字,笑道:「是光奴,不愧是太子妃,運氣真好呢。」
  「你們故意的吧?」居然一把就抽出成光,程宗揚不信這個邪,他又抽了一
支,竟然還是成光。
  程宗揚索性把竹籤全倒出來,攤開一看,好嘛,四十九支竹籤,成光佔了足
足二十支,孫壽和胡情各有八支,阮香琳、何漪蓮、罌粟女和驚理都只有一支,
卓美人兒顯然在侍奴中地位偏低,佔了兩支,剩下的竟然還有兩支是齊羽仙,更
讓程宗揚惱火的是,裡面居然有五支寫的呂稚,簡直是惡意滿滿!
  「你們這是要造反啊!」
  阮香琳酸溜溜道:「能服侍相公,是她的福氣。」
  「你亂搞劉娥的事我還沒說呢,這會兒還多嘴?」
  阮香琳低下頭,不敢再作聲。
  小紫道:「程頭兒,抽過的簽可要算數哦。」
  程宗揚哼了一聲。成光就成光,算她倒霉吧。
作者: CK85512    時間: 2018-1-25 22:30

Thanks
作者: rigby    時間: 2018-1-26 14:55

終於等到,




謝謝。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8-1-26 16:31

             第三章、香火人間

  罌奴去喚成光,人還沒到,驚理閃身入殿,「盧五爺回來了。」
  程宗揚連忙起身,把滿殿的鶯鶯燕燕扔到一邊,趕往前殿。
  盧景臉色蠟黃,顯然是強撐著傷勢。趙充國大馬金刀地坐在一旁,正大口大
口喝著熱湯。
  「墓地看好了嗎?」
  盧景咳了一聲,正要開口,趙充國搶先道:「看好了,在北邙後山,是個藏
風聚氣的好地方。」
  「什麼時候下葬?」
  「老郭一輩子行俠仗義,不能連送葬的人都沒有。」趙充國道:「王孟已經
去舞都接他的遺子。順利的話,明天就能趕來。」
  他用力擤了把鼻涕,「也好讓他見郭大俠最後一面。」
  郭解的屍骸已經收殮入棺,如今天氣嚴寒,不用擔心停靈過久。他被誅連滿
門,僅有一子尚存,於情於理都應該來送葬。
  程宗揚沉默下來,過了會兒道:「到時我也去。」
  盧景道:「應該的。」
  趙充國一碗熱湯喝完,風捲殘雲般吞了兩張大餅,身上饑寒稍去,便起身說
道:「我得去瞧瞧金車騎。兄弟,老董的屍身幫我照看一下,替我上主香。」
  「我來辦,你去忙。」
  董卓作為叛逆被懸首示眾,他手下的涼州軍士全部被收押看管,最後還是趙
充國收的屍。老趙光棍一條,無處安置,索性都交給了程宗揚善後。程宗揚如今
在宮中一手遮天,裡外都是自己人,也不怕犯忌,索性一併收進長秋宮,與郭解
的棺木放在一處。
  「老四呢?」盧景說話時還帶著細微的嘶嘶聲。
  程宗揚道:「還在秘境。」
  盧景已經聽說裡面有岳帥的秘記,當即道:「等送走老郭,我也去。」
  「一起去。」程宗揚仔細看著盧景,「五哥,你的傷要不要緊?」
  「這點傷,只當被蚊子叮了一口。」
  盧景說得輕巧,可臉色瞞不了人。程宗揚道:「我找個安靜的地方,你先歇
歇,等王孟他們到了,我再叫你。」
  「歇啥啊。」盧景道:「我去給老郭守靈。你讓人送些祭物就行。」
  張惲在一旁聽著,趕緊道:「小的這就去安排。」
  「喲,」盧景翻著白眼道:「這狗貨還沒死呢?」
  張惲「撲通」跪在地上,臉色煞白。
  程宗揚揮手把他打發下去,「好歹是條命,先留著吧。」
  程宗揚陪盧景來到郭解停靈的偏殿,只見兩口上好的棺木一左一右擺在大殿
兩端,中間用帷幕隔開,棺前點著長明燈。
  這兩口棺木是宮中用具,原本雕龍繪鳳,華美異常,但此時棺木上的雕飾被
鏟得乾乾淨淨,露出原本的木質,只在外面塗了一層清漆,成了兩口素棺,一如
郭解生前的布衣本色。
  在殿內守靈的除了郭解的兩名追隨者,還有一人,卻是賈文和。他合衣睡在
董卓的棺木前,此時雙目深陷,形容枯蒿,病骨支離,彷彿隨時都會嚥氣一樣。
  「他被郭大俠拍了一掌,差點兒就死了。我看他還剩了口氣,就自作主張,
讓人救治過來,順便把他留下來,給董破虜守靈。」
  盧景道:「不怕養虎為患?」
  「當初各為其主,大家又沒有什麼私人恩怨。何況……」程宗揚道:「人才難
得。」
  盧景哼了一聲,木著臉道:「讓岳帥見到你這號優柔寡斷的濫好人,非得活
活氣殺。」
  盧景沒有理會賈文和,他在郭解靈前上了香,然後拿出自家討飯的破碗,斟
上祭酒,先一飲而盡,又斟上一碗,放在郭解靈前,「老郭,喝了這碗酒,路上
走好!等老五玩夠了,去黃泉找你!」
  盧景說著咳了口血,他抬袖一抹,然後靠著棺木盤膝坐下,閉目入定。
  盧景肺部傷勢沉重,又強撐著在北邙尋找墓地,連日奔波血戰,風餐露宿,
即便修為深厚,到底不是鐵打的。
  程宗揚沒有打擾他,自行在郭解靈前上了香,拜了幾拜。然後走到董卓棺木
前,先替趙充國點了三主香,插在爐中,隨後又取了一支點上,聊表心意。自己
跟董卓沒有什麼交情,只是敬他是條漢子。
  賈文和勉強撐起身體,伏首致謝,他重傷在身,性命垂危,但行禮仍一絲不
苟。
  「董破虜有你這樣的屬下,是他的福氣。」程宗揚道:「有什麼需要的,盡
管說。」
  「如蒙不棄,請賜鴆酒一杯,薄棺一口。」
  程宗揚上下看了他幾眼,「活著不好嗎?」
  「主公已死,賈某豈能苟活?入殮之後,還請將賈某遺骨沉入洛水。」賈文
和木然道:「賈某無能,以致主公兵敗身死,實無顏見主公於地下。」
  「別蒙我了。」程宗揚盤膝在他對面坐下,推心置腹地說道:「老賈啊,你
可不是那種人。」
  賈文和目光森然地看著他,良久說道:「生路已經絕,唯餘一死,與其泣涕
於鋒刃之下,不若仗義死節──總能多些體面。」
  「怎麼沒生路呢?還記得昨天給你治傷那個吧,太后的貼身御醫,光明觀堂
門下。她不是告訴你了嗎?郭大俠心懷慈悲,力道並未使盡,你傷勢雖重,尚有
一線生機。」
  「若非如此,賈某何必厚顏求賜鴆酒?」賈文和微微揚起頭,「天下滔滔,
舉世皆敵。平生之志,盡成泡影,賈某即便苟活,也是行屍走肉,何必偷生?」
  拉倒吧你。程宗揚心裡道,要是理想破滅就去死,你能活到七十好幾?你說
了這麼一大堆,就「舉世皆敵」這四個字是實在話,就因為左右都沒有活路,才
硬撐著架子。不過老賈話都說到份兒上了,自己再不給個梯子讓他下台,那就太
坑人了。
  「生路?有啊。」程宗揚道:「跟我混吧。」
  賈文和嘴角抽動了一下,這人一點都不含蓄,果然是個沒文化的野人。
  「咱們把話攤開了說,跟我混,官是當不了了。」程宗揚誠墾地說道:「不
過我可以保證,你將來所面對的,絕不比官場遜色。」
  賈文和不動聲色,眼中卻流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不以為然。
  「你不信?沒關係。」程宗揚道:「眼下我這邊正好在談一筆生意,到時候
你不妨看看,我說的是真是假。」
  賈文和沒有作聲,只疲憊地側過身,躺在冰冷的草蓆上。
  程宗揚本來想走,又擔心他病體難支,於是脫下外衣,搭在他身上,又讓人
送一隻暖爐過來。

  …………………………………………………………………………………

  回到寢宮,程宗揚離開時的興致已經淡了許多,畢竟又感受了一遍生死,自
己又不是呂奉先那種沒心沒肺的無憂少年,此時心頭還沉甸甸的,憂悶難解。
  不過踏入內殿,自己剛剛熄滅的慾火,一下子又被撩撥起來。
  成光已經在殿內等候多時。紫媽媽的規矩比天子還大,她連上榻的資格都沒
有,只在榻旁舖了一張茵席,席地跪坐。
  見到主人進來,成光連忙俯身行禮。她重新妝扮過,雲髻修眉,丹唇皓齒,
上身穿著太子妃的華服,顯得儀態萬方,下身卻是不著寸縷,裸露著白生生的腰
臀和美腿。行禮時,她白生生的屁股高高聳起,能看到臀後還插著一支竹籤。
  程宗揚又是好笑又是好氣,朝左右道:「你們誰幹的?」
  阮香琳扭頭道:「不是我。」
  「回老爺。」成光怯生生地說道:「姊姊們說,是老爺抽籤抽到了賤奴,才
讓奴婢帶著簽子來見。」
  竹籤抽在成光肛內,她臀間的血跡已經盥洗過,用絲巾揩抹乾淨,臀縫間那
隻被摧殘過的嫩肛整個腫起,肛洞周圍的傷口血痕宛然,顯然受創不輕。
  程宗揚在榻旁坐下,成光跪在他膝間,一邊幫他解開衣物,一邊揚起臉,獻
出討好的媚笑。
  不得不說,這賤奴的美貌看上去還是很賞心悅目的。尤其是她小心扶起自己
的陽物時,臉上裝扮出的那種敬畏和崇拜,讓人很有種猶如神祇的享受。
  「老爺的陽物好大,好熱,味道還很好聞……」成光露出迷醉的神情,媚眼如
絲地說道:「第一次見到老爺,賤奴下面就濕了。那麼精壯的身體,好像抬抬手
指就能把賤奴按在身下,那麼深邃的目光,充滿了智慧……那天晚上,賤奴做夢的
時候夢到老爺。老爺只勾了勾手指,賤奴就乖乖爬到老爺面前,像條小母狗一樣
被老爺按住。老爺挺起好大的陽具,插到賤奴的賤穴裡,用力肏弄,把賤奴幹得
魂兒都飛了……」
  「沒想到賤奴的夢想終於成真,」成光捧著主人的陽具,放在自己嬌艷的紅
唇前,呵氣如蘭地嬌聲道:「老爺的陽具比賤奴夢裡的還要大,還要硬……就像大
棒子一樣,一下就把賤奴的屁眼兒乾裂了。賤奴又是痛悔,又是歡喜。痛悔的是
賤奴下賤的屁眼兒不中用,賤肛的落紅污了老爺的龍根;歡喜的是老爺沒有嫌棄
賤奴,不但親加恩典,給奴婢後庭開苞,還在奴婢屁眼兒裡射了龍精……」
  她嬌喘細細地說道:「奴婢心願已滿,只求能給老爺當牛作馬,讓老爺隨意
受用……」
  成光一番話說得羞中帶怯,騷中帶媚,演技十二分的賣力。可惜她說這番話
的時候,老爺那位小妾正湊在榻上,與老爺唇齒相接,耳鬢廝磨,也不知道老爺
聽到沒有。反倒是那小妾還抽空示威似的給了自己一個白眼。
  阮香琳是老爺的妾侍,身份比她一個生死操之人手的俘虜不知高了多少,成
光挨了白眼也只能忍著。她乖乖張開櫻唇,含住老爺的陽具,小心吞吐起來。
  剛才那番話雖然是獻媚,但有一點是真的,老爺陽具的味道確實很好聞。陽
具含在口中,熱騰騰的觸感塞滿口腔,那隻碩大的龜頭沉甸甸壓在舌上,除了馬
眼處一點極淡的尿液的微鹹,沒有絲毫異味,反而有種暖融融的陽光氣息。坦白
的說,聞到老爺陽具的味道,成光下面不由就濕了。即使不是眼下的境地,她也
情願讓這根健康而精壯的陽具進入自己體內,無論前陰還是後庭──只要不那麼粗
魯就行。
  成光賣力地吞吐著主人的陽具,逐漸沉浸在肉慾中,幾乎渾忘了自己身處何
境,直到氣息急促,舌根酸痛,唇舌發麻,才戀戀不捨地吐出陽具。她嬌喘著揚
起臉,媚眼如絲地看著主人,忽然間臀後一痛,卻是被人踢了一腳。
  竹籤像刀子一樣刺進肛中,被主人干腫的屁眼兒一陣劇痛。成光痛叫失聲,
她扭過頭,正看到罌奴冷厲的目光射來,狠狠剜了她一眼。
  成光嬌軀一顫,激凌凌打了個冷戰,想起自家的用處,連忙破涕為笑,仰身
往後躺去。她在席上躺平,將一幅白布墊到臀下,然後分開雙腿,敞露出下體的
秘境,嬌滴滴道:「賤奴的花兒已經濕了,求老爺受用。」
  阮香琳滿臉不捨地放開主人,雙手按在他肩後,小心揉捏。
  程宗揚站起身,打量著席上的艷奴。眼前這位太子妃上身衣冠楚楚,下身一
絲不掛,兩條白美的玉腿幾乎張成一字,下體的蜜穴整個綻露出來。那隻光潔無
毛的玉戶的肌膚白膩如脂,綻開的蜜穴內露出一抹柔潤的紅膩,果然已經濕了。
  主人喜歡乾乾淨淨的陰戶,入侍的奴婢都會乖乖剃去恥毛,不過成光是天生
的白虎,倒是省了再剃。
  「她們都給你說了嗎?」
  「說了的,賤奴運氣好,被老爺抽到當鼎爐。老爺只管隨意肏弄,不管老爺
怎麼插,賤奴都受得住。」
  程宗揚挑了挑眉毛,然後俯身對淮蜜穴,微微一頓,便挺身而入。
  成光低叫一聲,柔頸後仰,髻上珠玉碰撞著,發出一陣清悅的輕響。那根陽
具直挺挺捅入蜜穴,粗大的棒身將穴口塞得滿滿的。成光忽然覺得自己以前交合
過的男子都是些還沒有發育成熟的小孩子,自己還是第一次感受到成年男人的強
壯和有力。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8-1-26 16:34

  在那根大肉棒捅弄下,自己下體柔嫩得就彷彿一碗豆腐花,只一下,就被徹
底干穿,穴口汁液四濺。又硬又長的陽具盡根而入,深深捅入體內,柔嫩的花心
幾乎被龜頭撞碎,嫩穴被撐得像是要裂開一樣。
  程宗揚卻覺出一絲異樣,停下來道:「什麼東西?」
  罌奴掩口笑道:「簽子忘拔了。」
  說著她一手伸到成光臀間,手腕一擰,將竹籤拔了出來。
  「啊呀!」成光痛叫聲中,蜜穴像觸電般抽動著收緊,緊緊住夾住陽具。
  粗大的陽具往後一扯,抽出半截,接著再次貫入,龜頭重重撞在花心上,干
得花心一陣酸軟。
  成光以為這已經極限,但接下來,她才真正見識了這位老爺的強健。
  一開始交合,程宗揚就不帶停的,一口氣接連干了半個時辰。並不是他有意
鎖住精關,拿成光取樂,實在是丹田內雜氣太多,一邊要將雜氣納入腎經,一邊
還要留意丹田的異狀,小心不觸動那只充滿危險的氣輪,這可是個細緻活,而且
一旦開始,中途就不能停頓。
  這可苦了身下的成光太子妃。那根大肉棒猶如怒龍一般,每一下都是盡根而
入,力道十足,只不過一刻多鐘,成光已經被幹得高潮迭起,她一邊浪叫,一邊
迎合地挺動下體,淫液像泉水一樣從穴口溢出。
  成光的迎合讓程宗揚省了不少力氣,尤其是她肉穴濕滑無比,幹起來暢快之
極。可惜好景不長,兩刻鐘之後,成光已經筋酥骨軟,雖然蜜穴內的淫液越干越
多,她卻再沒有迎合的力氣,只能用枕頭墊在臀下,將蜜穴舉得高高的,任老爺
插弄。程宗揚越戰越勇,陽具就像插在水洞裡一樣,抽送間嘰嘰作響,每次陽具
插入,都能看到一股淫液飛濺出來,猶如噴泉一般。
  成光是黑魔海精心調教的御姬奴,精修過房中之術,可是在程宗揚狂猛的侵
伐下區,到底沒能堅持太久。三刻鐘之後,成光陰關失守,陰精狂洩。她知道這
樣下去,自己性命危殆,可是根本無力阻止。她被那根大肉棒幹得魂飛魄散,腦
海中只剩下激烈的交合和近乎瘋狂的快感,紅唇顫抖著,尖叫連連。
  陽具鍥而不捨地在蜜穴內戳弄,穴口被幹得充血紅腫,幸而陰精不斷湧出,
使得蜜穴還能保持濕滑。成光被幹得兩眼翻白,她上身的宮裝被扯開,兩隻雪乳
抖晃著,被老爺一手一隻握在手中把玩,兩顆乳頭硬得像石子一樣。她感覺自己
就像一隻水蜜桃,被主人的大肉棒粗暴地肏弄著,源源不斷地搾出蜜汁。
  成光白膩的陰阜被壯得發紅,陰唇徹底翻開,紅膩的蜜肉暴露在空氣中。她
穴口被撐得大張著,每次陽具拔出,蜜腔的紅肉就被帶得翻出,同時濺出一股陰
精。
  半個時辰之後,成光最後一絲陰精也被搾出,強烈的高潮使她數次昏厥,緊
接著又被干醒。從子宮到穴口,整只蜜穴幾乎都在痙攣,穴口上方那只嬌嫩的花
蒂腫脹不堪,幾乎脹成紫紅的顏色。
  程宗揚此時也是騎虎難下,他自己也沒有想到,僅僅煉化其中一道氣息,就
如此大費周章。眼看身下的鼎爐再難支撐,再幹下去就要脫陰而亡,他匆匆裹住
一股雜氣,送入成光體內。
  成光整個身體都弓了起來,兩手緊緊摟住程宗揚的腰身,隨著精液的噴射,
她身子一顫一顫,下體本能地抽動著,像是要使盡所有力氣,將精液納入體內最
深處。
  程宗揚長呼了一口氣,從成光紅腫的蜜穴內拔出陽具。成光臀下的白布又一
次被鮮血染紅,激烈的交合她屁眼兒的傷口再次綻裂,鮮血直淌。她雙眼翻白,
臉上帶著癡癡的笑容,圓張的穴口在空氣中一抽一抽,彷彿還在不停交合。
  阮香琳咬著手指,顯然是眼前的一幕驚住了。罌奴還好一些,但看向主人的
陽具時,目光中也多幾分畏懼。
  程宗揚沒有再理會成光,自行閉目運功。驚理拿來一條毯子,裹住成光赤裸
的胴體,送了出去。罌奴過來小心給主人擦洗身體,服侍就寢。
  運功一周天,程宗揚睜開眼睛。他發現自己陽具竟然還在硬著,即便剛射過
精,也絲毫沒有軟化的跡象。他自己清楚自家事,丹田內那股死氣並沒有完全煉
化,反而因為吸收緩慢,導致真陽滿溢,陽具依然亢奮異常,但眼下要緊的是趕
快穩定丹田內燥動的真元,至於臍下三寸那根不聽話的是非根,既然它要硬著,
也只能讓它硬挺著。
  最後罌奴喚來孫壽,咬著耳朵吩咐幾句。孫壽乖乖聽命,赤條條爬到榻上,
側著身子,翹起光溜溜的大白屁股,將主人的陽具納入體內,用自己柔膩的淫穴
安撫好主人怒漲的陽具。
  狐奴小巧的淫穴又軟又滑,溫柔得像春水一樣,舒解了不少燥意。程宗揚沒
有再挺動,他摟住孫壽,一邊收攏散亂的真元,一邊沉沉睡去。進入夢鄉之前,
他問道:「死丫頭呢?」
  半睡半醒間,他聽見罌粟女說道:「紫媽媽帶著卓奴去查看秘境了……」

  …………………………………………………………………………………

  永安宮與長秋宮地勢不同,宮室佈局也大相逕庭,但在寢宮之旁,同樣有一
處精閣,平常用來奉祀神靈和祖先。小紫與卓雲君正在閣內,同行的還有驚理和
永安宮曾經的主人:太后呂稚。
  驚理用一顆珠子在呂稚眼前滾動著,將繚繞的黑霧收入珠內。當最後一縷黑
霧消散,呂稚睜開雙眼,終於看到眼前的景物。
  一個穿著狐裘的女孩俏生生立在閣內,她抱著一條雪白的小狗,此時正嬌俏
地翹起唇角,打量著閣內的陳設,她五官精緻無比,身姿纖柔嬌弱,看上去像朵
鮮花般弱不經風,然而那雙靈動的美眸偶然掃來,剎那間泛起璀璨的光華,彷彿
一眼就將自己徹底看穿,連自己心底最隱晦的秘密都無所遁形。
  呂稚本能地避開視線,心頭一陣悸動。她忽然意識到,自己曾經見過那雙眼
睛──自己還處於失明中時,曾經做過一個夢,夢裡那雙眼睛就像是一位高高在上
的神明,從容翻閱著自己腦海最深處的秘密。
  呂稚勉強移開視線,看到旁邊一位身著道袍的美貌道姑。她伸出玉手,隔著
寸許的距離,懸空從案上撫過,案上一排玉製的器皿像是被玉槌敲擊一般,從她
指下發出一連串悅耳的響聲。
  如此修為,不愧是太乙真宗六大教御之一,呂稚暗中比較了一下,且不說自
己此時修為被制,即使修為盡復,只怕也及不上這位卓教御。呂稚心下暗道,不
過在那位少女手下,她也僅僅是個奴婢而已。
  「你做得挺好。」小紫聲音響起。
  呂稚猶豫了一下,然後微微低下頭,沒有作聲。
  多年來母儀天下,她早已經習慣了高高在上,用冷漠的目光俯覽眾生,在她
記憶中,很久沒有人用這種居高臨下的口氣對她說話了。
  「你那個傻瓜弟弟,馬上可以有毒酒喝了。」
  呂稚握緊手掌,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呂稚掌握朝政多年,深知權力鬥爭的殘酷,如今敗局已定,她根本不奢望自
家弟弟還能留下性命。她唯一能做的是,以擁立定陶王為天子,與長秋宮通力合
作為代價,換取保留弟弟阿冀全屍,以及幼弟不疑一條性命。
  「多謝──」呂稚只說了半截。她雖然已經承認失敗,可是「紫媽媽」三個字
,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那位紫姑娘似乎不以為意,她一手撫著雪雪,忽然展顏一笑,「找到啦。」
  銅製的熏爐發出一陣金屬敲擊和磨擦的聲音,接著,一隻蜘蛛從爐中爬出,
在小紫腳邊急切地繞著圈子。
  少女懷中的小狗躍到地上,張口吐出一隻黑沉沉的鐵箱。蜘蛛飛快地爬到箱
邊,伸出尖肢撬開箱蓋,然後鑽進箱內一隻小格子裡,收攏八條細長的尖肢,蜷
縮成一團,像是冬眠一樣陷入沉睡。
  接著,耳邊傳來一串「窸窸窣窣」的輕響,十餘隻形形色色的蟲蟻從牆縫、
地板下方、樑柱縫隙……各處角落裡爬出,魚貫鑽進箱中。
  那些蟲蟻看起來比活物還要靈巧,若不是它們的肢尖和甲殼與鐵箱碰撞發出
的響聲,根本看不出它們竟然全是金屬製成的器具。
  最後一隻飛蟲鑽進鐵箱,箱蓋自動合上。
  卓雲君慚然道:「奴婢無能,若非紫媽媽,險些就錯過了。」
  呂稚沉默片刻,開口道:「這處精閣我雖不常來,但以前也曾搜檢過,並未
發現有什麼開啟秘境的機關。」
  小紫笑道:「是嗎?」
  「我若是沒有記錯,那隻熏爐三年前才放入閣內。而秘境所設機關,只怕已
有百年之……」
  話音未落,一聲清越的鳳鳴從耳邊掠過。卓雲君拔出長劍,劍鋒烈焰一閃,
將爐頂斬開,露出裡面一隻小小的白玉盒子。
  小紫笑著對呂稚說道:「你來猜猜,裡面是澄心棠的花蕊?還是別的什麼東
西?」
  呂稚凝視著那隻玉盒,久久沒有作聲。

             第四章、侯封舞陽

  清晨時分,從睡夢中醒來的程宗揚睜開眼睛,居然看到久違的陽光透過窗欞
的薄紗,在茵席上灑下斑駁而明亮的光影。
  籠罩洛都多日的陰雲不知何時已經散開,白玉般的宮闕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似乎一夜之間,煙塵散盡,玉宇澄清,光明重回人間。
  溫暖的被衾香氣襲人,身旁的艷婦彷彿一隻小貓,蜷著赤條條的玉體偎依在
自己懷中,豐滿的雪臀貼在自己腹下,碰觸間滑膩如脂。自己的陽具還插在她淫
穴裡面,嬌嫩而多汁的蜜肉裹住棒身,隨著呼吸輕柔的律動著,彷彿一張嬌媚而
多情的小嘴,正含住主人的陽具,溫柔地撫慰著。
  自己居然硬了一夜?程宗揚心下發毛,不會玩廢了吧?他略一運功,發現氣
血運行一如既往,並沒有出現由於太過亢奮,導致陽具一味充血勃起,卻無法軟
化尷尬局面。倒是昨晚殘餘的雜氣不知不覺中又煉化了一些,數量雖然不多,但
勝在意外之喜。程宗揚有些奇怪,難道自己睡著之後真氣還在自動運行?
  程宗揚動了一下,懷中的襄城君發出一聲嬌呻,他吹了聲口哨,然後翻身壓
住壽奴的雪臀,痛快地吃了頓早餐。
  驚理進來時,主人正倚在榻上,翻看一卷簡冊。昨晚侍寢的壽奴不見蹤影,
阮姨娘側身坐在榻旁,捧著一隻玉碗,親暱地喂主人用粥。罌奴背對著主人,像
隻白羊般跪在榻前,高舉著屁股,用蜜穴套住主人的陽具,正賣力地聳動著。兩
女玉頰酡紅,眉眼間春意盎然。
  驚理啐了一口,「一大早就偷吃。」
  程宗揚挪開簡冊,笑道:「你要是想吃,也賞你一口。」
  「奴婢可沒這個福氣。」驚理屈膝福了一福,「主子,該辦公事了。」

  …………………………………………………………………………………

  戰事平定,朝臣紛紛入宮拜見皇后。程宗揚一概以皇后抱恙回絕,都交給單
超、徐璜、唐衡幾位中常侍應付。個別著實推拖不過的重臣及諸侯,則由太后代
為接見,以釋眾人疑慮。
  不過有些官員,無論交給中常侍,還是太后單獨接見,自己都不放心,比如
胡騎軍的桓氏父子。
  「桓將軍揮軍入京,匡扶大義,」徐璜尖細的聲音在殿內迴盪,「此番平定
戰亂,桓將軍居功至偉。」
  桓郁雙手按膝,躬身道:「不敢。」
  「桓將軍就不必謙遜了。」徐璜道:「咱在內朝伺候聖上,對行軍打仗的事
是一竅不通,往後還得桓將軍多多辛苦。」
  「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徐璜滿意地點點頭,然後側了側身,「程大行,你看……」
  程宗揚仔細打量著桓郁與他身後的少年。桓郁坐領胡騎軍,閉營觀望,試圖
在劉建、呂巨君之間左右逢源。結果遇上班超,直接在營中斬殺兩家使者,裹脅
胡騎軍為長秋宮效力。徐璜雖然說得天花亂墜,但一翻臉定他個死罪也就是一句
話的事。難得桓郁面色如常,如果換成自己,也許手心裡滿是冷汗了吧。
  不過桓郁是個明白人,被班超綁上戰車,知道沒有回頭路可走,便立即交出
虎符印信,全力襄助長秋宮。連日來桓氏父子身先士卒,擊破北軍大營,將殘存
的呂氏軍力一掃而空,隨後進軍洛都,控制局勢,衣不解甲,馬不解鞍,為平定
局勢立下汗馬功勞。
  眼下長秋宮朝中無人,單靠董宣獨木難支,這個桓郁能不能用,必須自己見
過才好決斷。
  仔細審視良久,程宗揚微微點頭。
  徐璜心下會意,他站起身,從袖中取出一份詔書,「桓郁接旨。」
  鐵甲聲響,桓郁離席跪倒,後面的桓焉不由握緊拳頭。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8-1-26 16:37

  「皇后諭旨:胡騎校尉桓郁,忠於漢室,平叛有功。特晉位衛將軍,領衛尉
軍。子焉,授奉車都尉……」
  桓郁長長呼了口氣,滿心的忐忑終於安定下來。
  「程大行。」桓郁父子陛辭之後,徐璜悄悄道:「這桓郁是個隨風倒,讓他
拱衛宮城……我怎麼有點提心吊膽的?」
  「眼下除了長秋宮,哪兒還有別的風?」程宗揚道:「皇后殿下的事你也知
道,不用他,還能用誰?」
  「那位吳壯士,我瞧著是個懂行的,給他個軍職,也能管事。還有那個治禮
郎,姓敖的,身手也不錯。」
  老徐這是被嚇破膽了,非得找兩個信得過的在宮裡坐鎮才放心。可惜這兩個
自己一個都少不了。
  「漢國教化有方,忠節之士,所在多有。那些留在宮裡的軍士我看也有幾個
出色的人物。你們不如選幾個苗子,好好栽培一番。比如你那個同宗。」
  「你說徐榮?」徐璜說的是從北軍投奔來的一名年輕軍士,這些天守衛長秋
宮,極為出色。他低頭想了一會兒,「那小子確實不錯……」
  程宗揚站起身,「聖上登基在即,宮裡的事,你多費心。」
  「該當的,該當的。」

  …………………………………………………………………………………

  協議正本是一幅白色的帛書,上面一手漂亮的隸書出自班超的手筆,旁邊還
有一堆簡冊,是各項附加的細則。秦檜和班超並肩坐在下首,一個風度翩翩,一
個銳氣十足。
  他們兩人原本養足精神,淮備跟嚴君平好生掰扯一番。誰知道一轉眼工夫,
嚴君平不知道吃了什麼藥,態度大變,連一些兩人都覺得過分的條款,他竟然眼
都不眨地應承下來。
  嚴君平如此配合,雙方談判的速度陡然加快。於是就有了程宗揚手中這份新
鮮出爐的協議草案。
  這份協議的核心一是酬功,二是借貸。霍子孟出手極為大方,作為擁立天子
的頭號功臣,程宗揚獲得的賞賜極為豐厚。草案的頭一份,就是以天子口吻所擬
的詔書:大行令程宗揚,忠直勤謹,訥言慎行,乃國之柱石。今平亂有功,以五
千戶封舞陽侯,晉少府,主掌織染、冶煉等百工技巧之政,監管天子所屬的山海
地澤收入,及互市、交易、鑄幣諸事。
  「封侯……」程宗揚摸著下巴道:「我記得我花錢買過一個關內侯?」
  「全然不同!」班超道:「關內侯乃虛封,僅為爵名。此為列侯,田地、戶
數均為實封。」
  程宗揚的興致一下被提了起來。實封的列侯,比起宋國那個破員外可體面多
了。
  「五千戶,看起來挺多啊。」
  五千戶,一家四口就是兩萬人──全都屬於自己所有!正經的一方諸侯!程宗
揚想想都覺得振奮。
  「漢國制度,非軍功不得封侯。」秦檜說道:「主公堅守宮中數日,力據強
敵,平定叛亂,軍功赫赫,天下有目共睹,封侯理所當然。」
  雖然知道奸臣兄是在拍馬屁,程宗揚依然心懷大暢,笑道:「我居然也封列
侯了。舞陽侯,聽起來有點耳熟……哎,張少煌不是舞都侯嗎?我這個舞陽侯有什
麼說法嗎?」
  班超道:「主公的封地在舞都與首陽山之間,因此取舞、陽二字為號。」
  這個解釋很合理,但程宗揚還是覺得舞陽侯這名號有點怪怪的,不會是把死
老頭的陽武侯翻過來,拿來隨便應付自己一下吧?而且除此之外,這名號好像還
有些別的什麼寓意……
  不過他興致正高,也沒放在心上,一邊往後翻看,一邊笑道:「霍大將軍這
麼大方,難道把舞都和首陽山都封給我了?」
  「只是部分山澤田地。」秦檜拿出一份地圖,大致劃了一個範圍,「從首陽
山此處,一直到這裡。」
  程宗揚一看,自家的封地正好位於首陽山銅礦到舞都城的七里坊之間,單論
面積並不算特別大,但難得的是屬於實封。漢國早期的諸侯均為實封,擁有田地
人口,真正的封疆裂土,一方諸侯,可以自設僚屬。但自武皇帝之後,新封的侯
爵僅有戶數而無實地,侯爵按照戶數收取相應的租賦作為俸祿,並不直接管理,
程宗揚這個舞陽侯算是破例了。
  從地圖上看,自家的封地境內不僅有首陽山,還有兩條支流匯入舞陽河,堪
稱依山傍水,再加上位於城內的七里坊,山河城郭俱全,足以令人滿意。
  程宗揚笑道:「我還想著怎麼把七里坊買下來,沒想到會這樣拿到手。這下
好了,至少七里坊投的錢沒白花。」
  七里坊在舞都城內,原本不可能分出來作為封地,但秦檜與班超極力爭取,
甚至聲稱拿不到七里坊,就不簽這份協議。最後霍子孟表示以大局為重,嚴君平
才捏著鼻子認了,從舞都拿出一坊之地,作為封賞。
  接下來是雙方協商的各種條款,林林總總不下百條。好在重點部分班超已經
用硃筆勾過,過於瑣碎的細節就可以忽略了。
  雙方協商的結果,程氏商會可以在漢國境內進行所有合法的商業行為,甚至
包括鹽鐵與軍械,但只限於與朝廷交易。也就是說,程氏商會可以自煉或者從境
外販運鹽鐵和軍械,但不能進行民間交易。
  程宗揚所獲的封地也不止舞都一處,關於主公的侯爵,秦檜與班超原本堅持
以萬戶封侯,但實封萬戶過於駭人聽聞,折衷為五千戶,封地也大為縮小。在班
超的強烈要求下,作為補償,霍子孟同意漢國官方將另外在雲水到洛水,以及雲
水到舞都的河道沿岸,按程氏商會的要求,劃撥場地,無償提供給程氏商會,這
些田地同樣屬於舞陽侯的封地,但只限於設立商號、貨棧。
  程宗揚最為關心的紙鈔,霍子孟也給出回應,漢國允許程氏商會發行的紙鈔
在境內流通,並且認可其在民間交易中的合法性,但秦檜和班超所要求的充抵稅
賦,遭到嚴君平的堅決反對。至於將漢國官方所有錢銖一次性全額兌換為紙鈔,
進而全面廢錢用鈔這種根本不可能實現的要求,嚴君平甚至都懶得理睬。
  漢國拒不接受用紙鈔繳納賦稅,意味著紙鈔的信用將完全由程氏商會自行承
擔,漢國官方不提供任何信用保證。這固然有所缺憾,但漢國與宋國面臨的局勢
迥然相異,眼下不能奢望太多。
  關於雙方的談判,不得不說出乎嚴君平與霍子孟兩人的意料,程氏商會除了
在個別條款漫天要價以外,在大多數談判都保持了克制。比如除紙鈔之外,程氏
商會並沒有藉機提出任何專營權,而是表示所有商業都將與漢國商人公平競爭,
這也是霍子孟與嚴君平最終能夠接受協議的原因。
  不追求壟斷地位,這一點是程宗揚專門強調過的,他一邊看著條款,一邊說
道:「壟斷的生意雖然省心省力,利潤豐厚,但掙慣了輕省錢,誰還肯去掙那些
下力氣的錢?長遠看來,對商會的發展有害無益。」
  商賈為賤業,身為商人,卻不以掙錢為目的,獨闢蹊徑,以商入道,這正是
班超願意追隨這位年輕主公的原因。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誠哉斯言。」
  秦檜道:「正因為主公吩咐過不要特許,所以我們沒有要求商會在漢國境內
的經營全部免稅。不過漢國同意雲水到洛都和舞都之間的船隻往來,可以不收取
費用。」
  程宗揚十分滿意,這兩條免稅線路的開通,意味著自家的貨物可以由水路直
接從江州運往洛都或者舞都的封地。
  接下來是一些商業上的政策條款,比如官方取消對商業的限制,勒令各州郡
不得隨意設卡,阻礙貨物的正常流通。這對於靠車馬和水路吃飯的鵬翼社和洛幫
都是極大的利好。
  再比如撤消算緡令,承認商賈屬於四民,可以與良家子一樣通過正常途徑出
仕,不再對商賈出身進行歧視等等。均在政策層面,給予商賈平等的地位。
  這些條款並非只針對程氏商會一家,而是涉及到漢國整個商賈階層。程宗揚
提出這些要求時,班超對主公的眼光、胸懷大為歎服,如果這些條款只限於程氏
商會,霍子孟可能答應得更容易,但主公顯然沒有藉機牟取暴利的心思,而是為
整個商賈階層爭取權益,一舉由利己變為利天下。
  其實程宗揚並沒有想那麼多,他只是從自由貿易的角度,認為漢國限制商賈
的政策對商業傷害太大,不利於商業正常發展,也不利於自家商會的發展。
  程宗揚一條一條看下來,心情越來越好。好不容易看到最後面,終於看到霍
子孟提出的要求:十二年之內,程氏商會每年以市價向漢國輸送糧食兩百萬石,
同時每年借貸給朝廷五十萬金銖,年利不超過百分之十。
  程宗揚一怔,「十二年?這麼久?」
  秦檜道:「這算是一長期合約,意味著十二年之內,我們的糧食都不愁賣不
出去。」
  「這我知道,可為什麼是十二年?」這個數字不但太長,而且有零有整,很
突兀的感覺。
  班超道:「十二年之後,天子就可以行冠禮了。」
  加冠相當於男子的成人禮,但程宗揚還有些不明白,「不是二十加冠嗎?」
  秦檜解釋道:「天子十五而冠。屆時將行冠禮,加元服,帶劍。」
  真正重要的奸臣兄沒說,不過程宗揚已經聽懂了──加冠之後,天子作為成人
,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親政,掌握權力。
  「看來霍大將軍還有些不放心呢。」
  程宗揚品出字裡行間的味道,一個十五歲的天子並不重要,要緊的是十二年
之後,朱老頭即使還活著,屆時的年齡也不會對天子的帝位有太多威脅了,這恐
怕才是霍子孟不惜簽下一份十二年長約的真正目的。
  「借款可以。」程宗揚道:「但必須是紙鈔,否則就不談。當然,他們到時
也可以拿紙鈔來還款。」
  五十萬金銖,相當於漢國歲入的十分之一,數額不菲。但有借有還,實際支
出並不算高,比起自己獲得的巨額利益,完全不值一提。甚至在程宗揚看來,只
要紙鈔能夠流通,這點借貸全部白送都可以。
  程宗揚看完草案,笑道:「此役大獲全勝!都是你們兩位的功勞!」
  秦檜與班超拱手施禮,「此乃主上運籌之功,屬下不敢居功。」
  「你們就別客氣了。」程宗揚笑道:「條件很不錯,就按這些條款簽!不過
少府就算了,我又不是來當官的,給個虛銜就行。」
  秦檜與班超對視一眼,「對於主公出仕之事,霍大將軍可是十分堅持。」
  程宗揚大為意外,「不會吧?他真想讓我當官?」
  班超道:「霍大將軍的意思是,希望主公能為朝廷效力。」
  程宗揚有些莫名其妙,霍子孟開出這麼優厚的條件,是想用官職、爵位把自
己留在漢國?不對啊,他應該巴不得自己滾蛋才是吧?
  他起身在殿內踱著步。少府雖然是九卿之一,但無關軍政要務,幹得好是錦
上添花,干不好也不至於讓漢國動盪。問題是,如果自己留在漢國,位列九卿,
霍子孟真會安心嗎?
  程宗揚停下腳步,「不。這個官位必須辭掉。」
  他斷定霍子孟的用心還是在試探,揣摩自己的底線。站在霍子孟的角度,即
便他開出的條件能夠滿足陽武侯的胃口,還要設法判斷自己對朝政是否有野心。
畢竟天子如今控制在自己手中,眼下自己羽翼未豐,還無法與霍子孟所代表的世
家豪族對抗,但只要自己牢牢掌握天子,隨著時日推移,能量只會越來越大,到
時還留在朝中,各種猜疑、忌憚必然紛至踏來。
  看到主公如此決絕,秦檜神情間露出一絲遺憾。
  程宗揚笑道:「奸臣兄,要不這個官你來當?」
  秦檜正容道:「屬下唯願附主公驥尾。」
  程宗揚大笑道:「答對了!做夢都別想!我們商會還指望你呢!」
  程宗揚盤膝坐下,雙手放在案上,神采奕奕地說道:「我們只經商。我不會
說我們絕不涉及政務,但我可以保證,對於朝政的干預只限於商業範圍──這一點
,你們務必要向霍大將軍表達清楚。」
  兩人齊聲應下。
  「另外,還有兩件事。」程宗揚道:「其一,我淮備在漢國成立一個商號,
除程氏、雲氏以外,還將邀請漢國商家,以及世家大族入股。大家共同投資,合
作經營。」
  利益捆綁,程宗揚已經是輕車熟路。霍子孟擔心自己成為朝中無法控制的不
安定因素,不惜拿出九卿的高官試探,自己反其道而行之,索性把他們拉過來一
起經商。一來表明自己沒有問政的野心,二來給自己的程氏商會編造一個巨大的
保護網──同時自己也想藉此潛移默化,向他們灌輸一些商業運作的理念,至少不
讓他們提起商賈就翻白眼。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8-1-26 16:37

  秦班二人對此也沒有異議。一個游離於朝廷以外的官商組織,原本是君主的
大忌。任何一個帝王都不會樂意看到這種組織的出現。不過漢國情況特殊,天子
如今年僅三歲,想親政起碼要到十二年之後,有足夠的時間進行運作。而且這也
不是主公頭一次建設類似的組織,晉、宋兩國都有,同樣的商會。當然,晉國情
況也很特殊──晉帝有跟沒有一樣,還不如漢國這個三歲小兒。
  「其二,我提議成立天子教育委員會。天子用的課程與科目我已經擬好,至
於教授天子的先生,霍大將軍身為群臣之首,還請大將軍費心。」
  程宗揚拿出自己整理好的課程安排,遞給兩人。
  兩人接過來一看,上面的科目超過三十種,不但有文理俱全,還有軍事、武
學,更有一堆不知所云的陌生科目,五花八門,簡直閃瞎人的狗眼。
  秦檜倒還鎮定,班超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這份課程表堪稱是大雜燴,天上
地下,無所不包,而且瑣碎零亂,只能用蕪雜來形容,全無章法。
  值得慶幸的是,漢國雖然儒家地位日益提高,但還沒有到獨尊的地步,百家
各有流傳。縱然班超覺得天子去學農家的耕種和道家符菉著實多餘,但還勉強能
接受。只是……
  「主公,課程是不是太多了?」
  程宗揚篤定地說道:「就是要多些才好。」
  每科兩位老師,這個教育團隊就有六十個位置。除了總體的引導和個別沒人
能教的科目以外,程宗揚淮備把所有的教師職位都拿出來,交給霍子孟,由朝廷
公議推選。
  可以想像,這份課程表一旦公開,立刻會成為朝野矚目的焦點,各方勢力都
會拚命往裡面塞人,想方設法接近天子。而這同樣是程宗揚的目的,大家共同合
作,同時彼此制衡。有天子教育委員會這樣一個合作的組織,也多了一條各方勢
力溝通和博弈的渠道。一幫名師即便因為教育理念的分歧有口角之爭,也好過在
沙場上殺得你死我活。
  通過商會,進行經濟上的合作,通過天子教育委員會,推進政治和學術的交
流,雖然程宗揚沒有預言術,無法預料最終的結果,但至少自己已經盡力了。他
只希望有這兩個渠道與漢國各方勢力溝通,能夠最大程度減少彼此的內耗。與其
鬥來鬥去,不如大家一起陞官發財。
  兩項主張一拿出來,就把秦檜和班超震得不輕。商會還好說,兩人耳儒目染
之下,對此還不算太過意外。可這個天子教育委員會,實在是聞所未聞,真不知
主公是如何想出來的。
  兩人都是心思敏捷之輩,略一思量,便察覺出這個教育委員會意味深長,既
有妥協,有退讓,公開表明合作的態度,同時主公也在暗示,他會把天子牢牢控
制在手中。
  秦檜道:「主公如今還是大行令,提議此事略有不妥,若是以長秋宮的名義
下詔,霍大將軍想必會欣然奉旨。」
  班超道:「既然如此,不若以兩宮的名義下詔。」
  秦檜笑道:「兩宮亦可,長秋宮亦可。」
  程宗揚想了一會兒,「就以長秋宮的名義。」詔書名義的微小變化,到了外
界的影響力都會十倍百倍的方大。這正好是一個淡化呂氏影響,為趙飛燕樹立威
信的好機會。
  記下主公所提的條款,班超便告辭離開,淮備先休息一下,再接著跟嚴君平
打擂台。秦檜卻被程宗揚留了下來。
  「主公這天子教育委員會,不僅別出心裁,而且餘味悠長,」秦檜讚歎道:
「堪稱神來之筆!」
  「啥神來之筆啊,都是被逼的。」程宗揚道:「有件棘手的麻煩,你得出個
主意……」
  聽到主公透露小天子是被黑魔海的御姬奴撫養長大,奸臣兄的眼珠子差點飛
上天,半晌才擊節讚歎道:「好算計!」
  「別誇了。想想怎麼把這事擺平吧。」程宗揚道:「雖然我弄了個教育委員
會,排斥那賤人的影響力,可心裡還是沒底。奸臣兄,你一向思維很廣,有沒有
什麼不留後患的法子?」
  秦檜眼珠亂轉,片刻後猛然定住,慢慢道:「屬下倒有一計,只是主公未必
見用。」
  程宗揚精神一振,「你的主意我什麼時候敢不用了?趕緊說來聽聽。」
  「若想不留後患,最好的法子就是將定陶王換掉。」
  「這個我也想過,可換誰呢?」
  「人選當然有。」
  「誰?」
  「郭大俠的遺子。」
  程宗揚大張著嘴巴,下巴險些掉在地上。自己想的是把定陶王換成別的宗室
子弟,秦奸臣卻打算拿人來冒充定陶王。奸臣兄這腦回路,果然清奇,別人是狸
貓換太子,他是逆賊換天子。這陰謀實在太大了,自己扶不住啊。
  「大哥,你瘋了?!」
  「雖是兵行險著,但未必不可行。」秦檜道:「郭大俠的遺子──是叫郭靖對
吧?只要深居宮中,除了貼身的近侍,有誰能認得出?」
  「怎麼認不出?差著一兩歲呢,何況定陶王入京時,見過不少人。」
  「只需兩宮稱是,何人敢再置喙?如今太后在主公手中,至於皇后,如果向
趙皇后說清定陶王的來歷,敢問主公,皇后會如何作想?」
  程宗揚尋思道:「她可能會嚇跑吧。」
  「正是如此。如果換了郭大俠的遺子,宮廷上稍加訓導,又有何難?幸好定
陶王年齡尚幼,再大兩歲就不好說了。」秦檜低聲道:「此乃天助主公。」
  程宗揚差點就被他說得心動了,他定了定神,「那定陶王呢?」
  「郭大俠捐軀赴國難,豈能無後?」
  程宗揚愣了一會兒,然後使勁搖頭,「不行!不行!太荒唐了。」他算聽明
白了,奸臣兄的意思是讓郭解的兒子冒充定陶王當天子,定陶王改名郭靖,給郭
解當兒子,天子龍種、布衣俠士互換身份,這膽子大得沒邊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程宗揚道:「況且怎麼瞞也瞞不過劍玉姬吧?咱
們把天子換了,不是平白送她一個大把柄?不行!不行!」
  「盛姬已死,巫宗再要伸手,尚需時日。到時大局已定,便是劍玉姬,也無
回天之力。」
  「萬一出岔子,那可是把郭大俠僅遺的骨血給害了。」程宗揚道:「我也不
指望咱們的小郭靖大富大貴,能平平安安就是福。」
  秦檜計不見售,也沒有什麼不滿。此計畢竟太過劍走偏鋒,若不是主公此時
控制兩宮,完全能一手遮天,他也不敢貿然提出。
  「漢國之事,不知君侯何意?」
  程宗揚皺起眉頭,「不知道,他沒說。」
  朱老頭本來對漢國的帝位頗為上心,甚至話裡話外還流露出讓自己替他爭奪
天子之位的意思,可事到臨頭卻不置一辭,就跟沒事人一樣,弄得程宗揚大惑不
解。
  秦檜到底追隨殤侯多年,又善於揣摩人心,「君侯不提,定然是對主公所為
略無異議,才放手任主公施為。」
  有道理!漢國對自己而言,只是一個用來逐利的龐大市場,對朱老頭而言,
可是他的祖宗基業。如果自己胡來,朱老頭肯定不會坐視。
  眼下的結果雖然遠稱不上完美,好歹也是朱老頭可以接受的。比如定陶王是
黑魔海養大的,自己感覺芒刺在背,可對於朱老頭來說,根本不是個事──死老頭
自己就是黑魔海碩果僅存的大佬。
  朱老頭對漢國帝位最大的不滿,是帝位被血脈不正的劉驁一系篡奪。如今劉
驁暴斃,身後無子,帝位重新回到真正的武皇血脈手中,朱老頭的怨念就小了一
半。
  霍子孟最擔心的是陽武侯出來逐鹿帝位,不過程宗揚知道,朱老頭絕沒有這
想法──朱老頭要是當上天子,首先一條就是沒有後宮。一個不立皇后,不近女
色,沒有子嗣的天子,簡直就是一個炸彈。只要駕崩,就會把朝局炸得稀爛。
  當然也不是沒有補救的辦法,比如朱老頭那個不要臉的對外聲稱自己是他的
私生子,他來當天子,自己當太子。他稱自己為愛子,自己稱他為父皇……程宗揚
想想都想吐,死老頭要敢這麼干,還不如瘋了算了。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8-1-26 16:39

            第五章、報應不爽

  賈文和半伏在地上,將那份協議草案的副本舖開,仔細看著。他細長的雙目
光芒微閃,面上卻絲毫不動聲色,足足用了半個時辰,才把草案看完。
  賈文和推開文牘,「裂土封國。不意程侯之威,一至於斯。」
  賈文和這聲「程侯」,讓程宗揚心花怒放,這稱呼還是頭一次聽到,當場笑
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下面。
  「老賈,來跟我混吧,絕不屈了你的才華!」
  賈文和淡淡道:「此議若成,程侯便是眾矢之的,若換作賈某,定然寢食難
安,真不知程侯如何還能笑得出來?」
  程宗揚臉色一下子垮了下來,「你嚇唬我?」
  「程侯匡扶王室,功高難賞,」賈文和點了點那份協議,「方有此議。程侯
不思進取,轉而求田問捨,逐利自污,亦不失為自保之術。然程侯挾不世之功,
卻行商賈之事,如圈中之豚,求食而肥。安能長久?」
  程宗揚火氣直衝腦門,這傢伙居然把自己比作肥豬?有我這麼精壯的豬嗎?
  賈文和對他的臉色視若無睹,他抬袖咳了幾聲,「行大事毫不惜身,棄權柄
有如敝履,視小利卻如性命──賈某不才,真不知程侯是上古之賢人,還是鼠目寸
光之徒。豈不聞天予不取,反受其殃?」
  程宗揚好不容易才忍下這口氣,「大家理念不同,光靠嘴巴,我也說服不了
你。這樣吧,等你傷勢好些之後,我派人送你去臨安、建康、江州遊歷一番,讓
你看看我這肥豬有多壯。」
  賈文和眼中光芒一閃,「江州?」
  「沒錯。」程宗揚道:「我的。」
  江州之戰是六朝近年來的大事,賈文和當然不會沒有聽說過,以一城之地,
數千之眾,力拒數萬宋軍精銳,消匿多年的星月湖大營初露崢嶸便震動六朝。假
如江州真的屬於這位程侯,他的實力和目的就需要重新評估了。
  「既然如此,程侯不若棄舞都,而取此地。」
  賈文和在地圖上一指,正是宋國丹陽對面,毗鄰雲水的大片區域。
  程宗揚仔細一看,好嘛,你這還是操著心要造反啊……
  賈文和指的地方位於漢國最南端,與江州南北呼應,進可攻,退可守,要不
是自己沒有造反的打算,還真是塊寶地。
  「皇圖霸業嗎?」程宗揚語帶感慨地說道:「呂巨君胸懷大志,如今懸首東
闕;劉建身為諸侯,如今懸首北闕;董破虜豪勇蓋世,如今懸首西闕。呂冀運氣
不錯,現在囚於北寺獄,只等一杯鴆酒送他上路,還能留條全屍。」
  程宗揚站起身,望著外面的宮闕,「我對皇圖霸業沒興趣。強如董破虜,智
如呂巨君,貴如天子,尊如太后──他們用過手機嗎?上過網嗎?殺來殺去,不過
蝸角之爭。」
  賈文和眉頭微皺,「什麼意思?」
  「我想走一條新路,一條不同於帝王將相的新路。我知道這條路能走得通,
也必須走得通!」
  程宗揚轉過身,「文和兄,我需要你來幫我。」

  …………………………………………………………………………………

  「師傅!」高智商風風火火地跑進來。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你小子行啊,去小雲那裡浪了兩天?」
  「師傅,你可冤枉死我了。」高智商叫起了撞天屈,「我跟義縱那小子滿洛
都去找寧成,別說去浪了,連覺都沒怎麼睡。」
  程宗揚連忙道:「找到了嗎?」
  自己如今雖然控制兩宮,但最大的問題是朝廷裡面缺少自己人,勢單力薄。
董宣算一個,但第二個就暫缺了。寧成身為大司農,又在政變中入獄,算是大半
個自己人。可沒想到他那麼大一個官,居然一點都不顧體面,連漢國官場多年的
潛規則都不理會,抽冷子砸了枷鎖,跟個小流氓似的越獄了。
  「剛打聽出來的。前天有人拿著偽造的文書從夏門逃走,聽那人的相貌、身
形,多半就是老寧。」
  寧成這傢伙……還真是個人物。洛都之亂死了那麼多人,他一個罪囚竟然順順
當當逃出城外。可惜他不知道自己笑到了最後,否則也不會逃的那麼快。
  「師傅,還追不追?」
  「追!追上告訴他趕緊回來當官,還當他的大司農!」
  「成!」
  「哎,你就別去了。要你辦的事還多著呢。」程宗揚道:「你去見程鄭大哥
和趙墨軒,讓他們盡力往洛都調運糧食、酒肉、布匹……各種物資越多越好。還有
,眼下還有件大事,老秦和老班都要留在宮裡處置,宅中那邊還需要秦夫人坐鎮
,你一會兒順便護送秦夫人回去。」
  「這事好辦!師傅!你就放心吧!」高智商說著高聲嚷道:「富安!富安!
你個狗才,又死哪兒去了?」
  「這兒呢!在這兒呢!」富安跟著自家衙內跑了幾天,這會兒剛回來收拾一
番,聽到衙內召喚,連忙拎著食盒一溜煙地跑來,先從懷裡掏出個手爐,塞給衙
內,又打開食盒,取出幾樣糕點,「趕緊先墊墊。」
  高智商接過來往嘴巴裡一塞,含糊說道:「師傅,我去了!那啥──晚上我去
小雲那兒,就不回來了。」

  …………………………………………………………………………………

  武庫燃燒數日的大火終於熄滅。漫天陰霾散去,京城洛都也迎來了久違的陽
光,籠罩在城內多日的肅殺氣氛一掃而空。
  洛都人口百萬,食指浩繁,每日所需的口糧就不是一個小數目,更不用說眼
下天氣嚴寒,還需要生火取暖。天子駕崩之後,引發的動盪導致整個洛都封城數
日,內外斷絕,許多人家已經斷炊。
  亂事方定,安撫人心是第一要務。董卓授首,胡騎軍入城穩住局勢之後,司
隸校尉董宣立刻下令,打開城外的常平倉,組織隸徒將糧食運入城中,全力接濟
百姓,並且大開城門,允許百姓出城拾取柴草,生火御寒。
  市井間活躍多日的遊俠兒們突然變得沉寂,倒是商賈們彷彿嗅到什麼風聲,
從躲藏多日的坊市中鑽出,以前所未有的積極姿態扶危濟困,與官方全力合作。
  多方努力之下,民心很快穩定下來,各處緊閉的坊門陸續打開,街上也多了
行人的蹤跡。雖然許多人眼中還有疑慮,但看到名震洛都的臥虎董宣親自帶人在
街頭巡視,些許不安也像道旁的殘雪一樣逐漸化去。
  董宣與涼州軍搏殺時被刺中腹側,傷勢與金蜜鏑如出一轍。屬下拚死相救才
保住性命。他顧不得重傷在身,草草包紮之後,便率領隸徒在街頭奔走,傳諭四
城,宣告諸逆已然伏誅,天子不日即將登基,屆時大赦天下,百姓皆有賞賜。
  程宗揚望著車窗外的人群,有些頭痛地揉了揉額角。動亂平息之後,董宣第
一時間就求見皇后,被他借口皇后殿下鳳體不適,搪塞過去。但三五日還能勉強
應付,如果天子登基,趙飛燕還不露面,只怕剛平靜下來的局面又要再生波瀾。
  程宗揚放下車簾,吩咐道:「去北寺獄。」
  北寺獄的內侍已經盡數換過,如今獄內都是單超、徐璜、唐衡等人的心腹親
信。劉驁最親近的五位中常侍,左綰、具援死於戰亂,剩下三人在亂事中都牢牢
站在長秋宮一邊,忠心可鑒,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一名內侍躬著腰道:「……人犯乖得很,既不胡亂打聽,也不多嘴瞎問,老實
待在裡頭,讓吃飯就吃飯,讓睡覺就睡覺。這會兒正睡著呢。」
  程宗揚往牢房內看去。果然陶弘敏正蒙頭大睡,被衾雖然不是簇新,好歹也
算乾淨。那些內侍早已接到吩咐,通常從犯人身上搾油的手段全都收拾起來,倒
沒讓他受什麼委屈。
  程宗揚笑道:「五爺,你倒是好睡,心真夠寬的。」
  剛被內侍叫醒的陶弘敏沒有半點惱意,臉上一副笑嘻嘻的模樣,「有屋住,
有衣穿,還有人管飯,能不寬心嗎?你瞧,在這兒兩天,我還胖了呢。」
  「不愧是大富人家出身,知道保養。換作別人早就肝顫了,哪裡還有心情去
管是胖還是瘦了。」程宗揚說著咳了一聲,故意板起臉,拉長聲音道:「知道我
來幹嘛的嗎?」
  陶弘敏眼神閃爍了一下,笑道:「恭喜趙皇后了。」
  程宗揚豎起大拇指,「明白人,一點就透。」
  內侍已經打開獄門,程宗揚走進去,在陶弘敏對面席地坐下,「知道我為什
麼留五爺小住幾日嗎?」
  陶弘敏也理了理衣冠,屈膝坐好,正容道:「你儘管問,我知無不言。」
  跟明白人說話就是省勁。
  「跟黑魔海合作是誰的主意?」
  「廣源行組的局。我們陶家在晴州多少有點份量,正好在這邊也有生意,便
有人找到我。」
  「是五爺自己的意思,還是族中的意思?」
  「我自己拿的主意。」陶弘敏道:「坦白說,我當初也想拉你入局。」
  「龍辰是誰的人?」
  「這個恐怕沒什麼人知道,但這次應該是廣源行出的錢。」
  「帛十六你認識嗎?」
  「我說我不認識你信嗎?」陶弘敏沒好氣地說道:「不但認識,還是打小的
玩伴,熟得穿一條褲子。」
  「他人呢?」
  「那混蛋賊得很,還沒開打就跑了。說是老爺子病重,急著回去爭家產。」
陶弘敏滿腹牢騷地說道:「誰知道他扔下這麼個爛攤子,活活把我給坑了。」
  「我想找到他們。有路子嗎?」
  陶弘敏毫不猶豫地說道:「會館。」
  程宗揚笑了起來,「五爺住了這麼些天,估計也煩了,我這就派人送你回會
館休息。等過幾日閒下來,我們再聚聚。」
  這是讓自己領路啊。陶弘敏倒也光棍,「得,吃了你好幾天,也不能白吃。
老五這回算栽了,躺倒挨捶吧。」
  陶弘敏痛快走人。其他人脫不開身,由劉詔和鄭賓負責護送。名為護送,實
際是去追拿廣源行的漏網之魚。
  不過程宗揚對能不能抓到人,並沒有抱太大希望,畢竟隔了兩天,該跑的早
就跑了,無非是盡人事而已。
  北寺獄內囚犯還有不少,當初趙王的罪屬已經被處置過,如今關押的多是劉
建的家眷。他稱帝之後,把江都邸的家眷一併帶入宮中,劉建勢敗被殺,這些人
一個都沒跑掉,全部被收押,就近關入北寺獄。
  除此之外,還有幾個附逆的大臣,比如師丹,還有昔日的繡衣使者江充。這
些人都在大辟之列,會在接下來的數日內陸續伏誅。
  願賭服輸,程宗揚沒有理會這些人,直接走到最裡面一處監牢前,望著牢內
的囚徒──大司馬、領尚書事、襄邑侯,以行事肆無忌憚而著稱的外戚呂冀。
  呂冀戴著木枷,手腳也被鐐銬鎖住,他濃密的髯髯多日未曾打理,上面還沾
著菜汁飯粒,比起當日的裘服錦衣,意氣風發,顯得狼狽了許多。不過他身陷囹
吾,神態兀自桀驁,看著程宗揚的雙眼像是要噴出火來。
  程宗揚像看一頭獵物一樣看著他,「呂犯,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呂冀咆哮道:「我要見阿姊!」
  程宗揚拿出一份詔書,「這是你阿姊的手諭。來人,給大司馬唸唸。」
  旁邊的內侍接過詔書,扯著公鴨嗓子道:「太后懿旨:宮中亂起,呂冀處置
不當,著令賜死。」
  呂冀臉上的肥肉顫抖了一下,嚎叫道:「我不信!你們敢矯詔殺人!我要見
阿姊!放我出去!」
  「想出去?」程宗揚笑了起來,眼中卻沒有絲毫笑意,「好說。」

  …………………………………………………………………………………

  一輛黑漆朱繪的宮車轆轆駛過長街,沿著宮中的御道一直向北,穿過重重宮
禁,來到一扇深黑色的大門前。
  內侍早已接到幾位中常侍的吩咐,一大早就在門外守候。見車馬過來,趕緊
推開大門。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8-1-26 16:39

  緊閉的大門發出一聲悠長的「吱啞」聲,緩緩打開,露出裡面一條狹窄幽深
的巷子。小巷陰暗而又潮濕,兩旁是低矮簡陋的房屋。在氣勢恢弘的漢宮內,這
些房屋完全屬於異類,低矮得就像半埋在土中。房屋與巷道都由青石砌成,年深
日久,表面遍佈青苔,半朽的屋簷彼此靠在一起,幾乎遮蔽了天空。大門一閉,
整條窄巷都被籠罩在陰影下,即使正午時分,也不見天日。
  此時巷道兩側已經跪滿了人,除了幾名身著烏衣的內侍,餘下儘是女子。她
們大都三十餘歲,雖然芳華將逝,仍能看出昔日的阿娜美貌,只是她們的目光或
是驚惶,或是疲憊,或是木然,再沒有曾經的靈動。
  車門打開,一雙薄底快靴落在踏板上,然後一躍而下。
  內侍伏身施禮,「奴才叩見上官。」
  後面的眾女也齊齊伏身,「罪奴見過上官。」
  「免禮。」聲音意外的年輕。
  眾人直起腰,目光上移,只看到一人披著玄黑色的熊皮大氅,臉上卻戴著一
張銀製的面具。
  那人站在大門處,陽光從他背後射入,將他身影照得閃閃發亮。在他頭頂的
門楣上,掛著一方匾額,匾上黑色的字跡顏色已經脫落大半,從殘留的刻痕上,
勉強能辨認出上面寫著兩個字:永巷。
  眾人齊齊伏下身,他們只知道今天有一位身份極要緊的大人物要來,卻沒想
到來人會戴著面具。能夠使動幾位中常侍,偏偏還要掩藏身份,那麼只有一種可
能──他要在永巷做的事絕不能洩漏分毫。
  眾人加倍小心,眼睛都不敢亂看。一名內侍伏身稟道:「稟上官,北宮歷年
被打入過永巷的妃嬪宮人,共一千三百七十人,如今尚存二百六十一人,按單常
侍的吩咐,小的已將其盡數召至巷中。」
  戴著面具的大人物點了點頭,然後穿過人群,踏入巷內。
  巷子正中是一處圓形的空場,此時已經按照吩咐事先擺好坐榻,舖好錦墊,
旁邊還放了兩隻熏爐,用來取暖除穢。
  程宗揚走到榻前,撩起大氅,拂衣坐下,隔著面具往下看去。
  數百名女子鬢髮如雲,黑壓壓跪成一片。最前面一名美貌的少婦,正是董昭
儀。先帝內寵極多,有名份的妃嬪便有二十餘位,然而此時尚存的不過三五人而
已,自董昭儀以下,盡在此地。
  董昭儀先時也曾被打入永巷,吃過苦頭,一來年輕貌美,二來屈意奉迎,被
當時的永巷令呂冀開恩,赦免放出,今次不知為何又被召來,心下不免忐忑。
  意識到掃來的目光,董昭儀揚臉露出一個媚笑,紅唇卻禁不住微微發顫。
  那人開口道:「我這次來永巷,是奉兩宮之命巡視傳諭。天子駕崩,新君繼
位。皇后不日將移居永安宮。太后與先帝一眾嬪妃,移居長信宮。皇后下詔,天
子登基,大赦天下,永巷的罪奴一併赦免,復其舊位。」
  下方靜悄悄一片,所有人都不敢作聲。
  「其二,太后聽聞原永巷令呂冀罔顧國法,咨意妄為,大為憤怒,命本官前
來查實,予以嚴懲。你們若有冤屈,盡可陳訴,自有太后為爾等作主。」
  程宗揚說完,巷內依舊靜悄悄一片,沒有一個人敢開口。
  程宗揚微微皺起眉,這些女子顯然久經磨難,戒心十足,輕易不會相信旁人
的言辭。他重重咳了一聲,隨行的內侍立刻叫道:「帶人犯!」
  巷口傳來「嘩嘩」的鐵鏈聲,接著一名身材肥壯的囚犯被拖了進來。那囚犯
戴著重枷,披頭散髮,口中塞著一團麻布,鼻翼鼓脹著,發出粗重的呼吸聲,他
兩眼赤紅地瞪著眾人,猶如一頭擇人而噬的惡魔。
  兩旁的女子一陣騷動,不少人看到他的面容,就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幾名內侍架著呂冀,將他拖到戴著面具的上官面前,按倒在地。
  一名內侍打開詔書,尖聲念道:「皇后諭旨:大司馬呂冀為人跋扈,性情凶
惡,素來倒行逆施,目無法紀,其罪當誅。今奉太后旨意,著令呂冀賜死。家產
藉沒,家眷入永安宮為奴。」
  永巷內一片死寂,幾乎沒有人相信這是真的,甚至有人以為這只是一場惡作
劇。畢竟她們已經在呂氏的陰影下度過了漫長歲月──幾乎有三生三世那麼長。
  在眾人不安的目光中,一名盛妝打扮的女子被帶入巷中,她身著華服,腰間
懸著一組精美的玉珮,衣飾一如王侯貴人,只是雙腕戴著鐵鑄的鐐銬。
  「太后懿旨。」內侍尖細的聲音在巷內迴盪,「永安宮奴孫壽,年二十三,
未育,系罪臣呂冀之妻,封襄城君,以罪當誅。姑且免死,著即發配,賞功臣為
奴。」
  孫壽屈膝跪在新主人面前,罌粟女當場摘去她的髮釵、環珮、飾物,剝去華
服,剪去一綹長髮,將她從高高在上的封君降為奴婢。
  孫壽一臉柔婉的俯首聽命,就像只被馴服的羊羔一樣乖巧溫順。旁邊的呂冀
目眥欲裂,口鼻中發出「唔唔」的怒吼聲。
  罌粟女一邊扯開孫壽的長裾,一邊笑道:「大司馬的模樣好嚇人呢。可惜,
你現在已經是階下囚,保不住自己的夫人啦。」
  呂冀掙扎著試圖站起,卻被幾名內侍死死按住。
  「你不服氣?」程宗揚抬手指著周圍的女子,冷笑道:「你凌辱這些女子的
時候,可曾想過今日?」
  呂冀瞪著銅鈴般的眼睛,雙手扳著木枷,將鐵鐐拽得錚錚作響。
  程宗揚冷冷看著他無謂的掙扎,眼中毫不掩飾地露出一絲輕蔑,「眼珠瞪這
麼大,就讓你看仔細好了。脫了。」
  罌粟女笑道:「壽奴,主子命你裸身服侍。」
  孫壽看了主人一眼,滿臉都是乞憐之色,可主人對她理都不理。無奈之下,
孫壽只好聽話地解開貼身的小衣,在一眾內侍、永巷罪奴面前脫得一絲不掛。
  眾人神情各異,目光混雜著驚訝、疑惑、不解、恐懼……
  孫壽的位置與董昭儀近在咫尺,看著那名身份僅次於兩宮的尊貴女子淪為奴
婢,裸露出雪白的肉體,董昭儀臉上的媚笑越來越淡。這樣的一幕在永巷絕不少
見,事實上,自己就幾乎在同樣的位置,做過同樣的舉動。只不過當時高高在上
的太后親弟,此時正三木束身,跪在地上。
  忽然人群中傳來一聲壓抑的哭泣,「呂氏真的敗了?天啊……天啊……」說著抽
泣聲變成了嚎啕痛哭。
  驚理悄無聲息地出現那名女子身旁,一手撫著她的背,一邊柔聲道:「呂賊
猖狂多年,如今上官特將其引至永巷問罪,好讓受其凌辱的眾人親眼作個見證,
如此好事,這位姊姊為何哭泣?」
  在驚理的安撫下,那女子泣聲道:「奴婢是宋貴人殿內宮人,當日宋貴人得
罪了襄邑侯,被他打入永巷,裸身示眾,宋貴人不堪受辱,投繯自盡……」
  「我家主人也是……」另一名女子硬咽道:「我家主人當日就在此地,被呂賊
當眾凌辱……」
  旁邊的內侍也道:「平日呂賊那廝一來永巷,所有罪奴都得裸身出迎,氣焰
熏天,張狂之極!」
  看著上官冷厲的目光,那內侍趕緊補充道:「小的都是聽說的。以前在巷中
當值的閹奴都被關押起來,一個都沒跑掉。」
  程宗揚道:「還聽說了什麼?」
  「還聽說……小的還聽說,永巷的規矩,新來的罪奴都要遊街示眾。」
  程宗揚對著面前的女子道:「是嗎?」
  董昭儀小聲道:「是。」
  孫壽一張玉臉時紅時白,當眾裸露,她並沒有多少羞恥或者難堪,只要能讓
主子滿意,即便當眾交合她也會乖乖翹起屁股。她此時心裡有的只是恐懼,害怕
自己會和呂冀一樣,被當眾處死。
  忽然間頸中一緊,一條冰涼的鐵鏈落入頸中,使她渾身一顫。孫壽略微呆了
一下,隨即鬆了口氣。
  眾目睽睽之下,孫壽被鐵鏈牽著,像那些罪奴當日做過的那樣,在巷中赤身
裸體的遊街示眾。
  在場的女子都受過呂冀的凌辱,有些還被他私下帶出宮去,甚至見過孫壽本
人。此時看到這位呂冀的正妻脫去衣物,將她們在永巷遭受過的凌辱逐一重演,
眾女終於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壓抑多年的傷痛迸出來,抽泣聲、痛哭聲、斥罵聲……響成一片,忽然一口吐
沫狠狠唾在孫壽臀上,接著口水雨點般飛來。
  趕在眾女忍不住動手之前,罌粟女將孫壽牽回主人身邊,免得她被憤怒的人
群活活打死。
  「呂大司馬,」程宗揚口氣平淡地說道:「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呂冀兩眼血紅,被麻布塞住的嘴角冒出白沫。
  程宗揚擺了擺手,讓人扯出他口中快被咬爛的麻布。呂冀舌頭僵了片刻,然
後瘋狂地嘶吼道:「我要見阿姊!見阿姊!」
  吼叫聲中,一名臉色冷厲的內侍走上前來。
  中行說拿著一隻金燦燦的長頸仙鶴酒壺,一隻鑲嵌著寶石的金盃。他將金盃
放在厚厚的木枷上,帶著一絲獰笑,滿滿斟了一杯酒。
  「這就是你阿姊賞你的──上好的鴆酒。」中行說陰聲怪氣地說道:「大司馬
,喝了吧。」
  呂冀叫嚷聲戛然而止,他緊緊閉著嘴巴,生怕那些碧綠的酒液濺入口中。
  程宗揚道:「呂大司馬,喝了吧。」
  「喝下去,一了百了。落得輕鬆。」
  「你生平作惡多端,一杯鴆酒了卻性命,已經夠便宜了,難道還不肯喝?」
  「已經三勸了。大司馬一點面子都不給?」
  程宗揚盯著呂冀,忽然大笑起來,「呂大司馬平常飛揚跋扈,目中無人,我
還以為你多有骨氣,原來是個貪生怕死的無膽鼠輩!太后賜的酒你都不喝?」
  程宗揚厲聲道:「來人!」
  張惲小跑著進來,撲倒在地,一口氣磕了十幾個頭,一迭聲地說道:「奴才
見過上官!主子萬壽!」
  「讓你猜著了。大司馬不肯喝,」程宗揚帶著一絲惡意滿滿的戲謔道:「這
酒,還是你來勸吧。」
  「是!」張惲尖著嗓子應了一聲,然後爬起來,走到呂冀面前,捋了捋衣袖
道:「主子瞧好吧。」
  呂冀怒吼道:「狗奴才!你敢動我!」
  張惲翹著蘭花指,捂著嘴咯咯一笑,然後抬手比了一個手勢。周圍幾名內侍
一擁而上,七手八腳按緊呂冀,呂冀只當他們要下手硬灌,死命擰著脖頸,肥厚
的鼻翼鼓起,把牙關咬得格格作響。
  誰知沒有人去碰金盃,也沒人去撬他的嘴巴,反而自家腰間一鬆,衣帶被人
抽走,接著下裳被人掀開,七八隻手同時伸來,扯著他的褲子扒了下去。
  寒意襲來,呂冀激凌凌打了個冷戰,接著一雙牛眼猛地鼓起。
  在他面前,張惲抖開烏衣大袖,從中抽出一支尺許來長,銅鑄金繪,形制猙
獰,栩栩如生的器物。
  「這個你還記得吧?當日大司馬足足花了五十萬錢,鑄成的銅祖,專門用在
永巷的刑具……好東西啊。」
  張惲的嘻笑聲又陰又冷,就像一條濕冷的蛇信鑽入呂冀耳中來回舔舐著,滴
下無數毒汁,「咱家勸你還是喝了。要不然……嘿嘿嘿嘿……」
  一眾永巷罪奴都睜大眼睛,看著猶如待宰肥豬一般的呂冀,吃驚之餘又有些
快意的雀躍。
  孫壽與呂冀夫妻兩個並肩跪在一處,這會兒也扭頭看著自己曾經的丈夫,美
艷的面孔滿是震驚和錯愕。
  呂冀整個人呆若木雞,雖然是大冷天,額頭卻滲出汗跡。
  張惲張開手掌,在他後背拍了拍,獰聲道:「大司馬,喝了吧。」
  呂冀額頭青筋畢露,咬緊牙齒,嘴唇翕動著,從喉中發出兩聲「荷荷」的低
吼,手腳拚命掙扎,可那幾名內侍都是挑選出來的勇力之輩,他的掙扎就像蜻蜓
撼鐵柱一樣。
  「小的數到三,大司馬若還是不聽勸……」
  呂冀額上迸出一層黃豆大的汗珠,牙關發出令人牙酸的格格聲。
  「一!」
  「二!」
  「三!」
  張惲握住銅祖,用力一捅。
  呂冀臉上肥肉一抖,眼珠猛地往外突起,眼球上迸起無數血絲。
  巷內沉寂片刻,接著發出一陣彷彿要震破屋宇的哄笑。那些女子有的拍手,
有的尖叫,有的笑著笑著迸出淚花,有的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8-1-26 16:41

             第六章、黃泉路遠

  笑聲傳到巷口的宮車上。車廂內,呂稚一襲黑衣,腰背挺得筆直,此時正透
過窗紗,看著巷內眾人又哭又笑的場面,神情冷漠得彷彿一個看客。
  阮香琳啐了一口,「這些閹人,慣會作踐人。話又說回來了,這位襄邑侯也
真是的,太后賞的酒都不肯喝,這下可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一個閹奴如此糟
踐,顏面何存?」
  「我倒是記得有人說過,」卓雲君瞟了呂稚一眼,笑吟吟道:「宮裡那些妃
嬪都是賤人,平常裝得高雅貴氣,一打入永巷就賤態畢露。誰成想,呂大司馬進
了永巷,也不比那些賤人強多少。」
  何漪蓮接口道:「民女聽人傳言,說太后娘娘對兩個弟弟愛逾性命,沒想到
娘娘眼看著親弟被人勸酒,還能無動於衷。真讓人佩服呢。」
  呂稚冷艷的面孔看不出半點波瀾,冷冰冰道:「不中用的東西,丟盡我們呂
家的臉面。早知如此,本宮先殺了他,免得他丟人現眼。」
  何漪蓮含笑鼓掌,「說得真好。只不過……」她眼珠一轉,「太后的手怎麼在
抖呢?莫非這副鐵石心腸的模樣,都是裝出來的?」
  眾女目光齊齊落下,只見呂稚緊緊攥著衣袖,指甲都捏得發白。
  巷內,罌粟女美目瞟著呂冀,用一根手指挑起孫壽的下巴,「還是堂堂的襄
邑侯呢。因為怕死,這會兒寧願被一個太監糟蹋,也不肯喝那杯毒酒……連你男人
都這麼著了,你還有什麼好丟臉的?」
  孫壽似哭似笑,「姊姊說的是。」
  「夫妻本是同林鳥,」驚理道:「你也來湊個趣好了。」
  看著罌粟女拿出一根粗大的銀製陽具,孫壽硬著頭皮露出一絲媚笑,主動伏
下身,抬起屁股。
  冰涼的銀器塞到孫壽臀間,頂住柔軟的嫩肛,然後用力捅入。
  「啊……」孫壽發出一聲帶著顫音的嬌呼。
  自董昭儀以下,所有曾被打入永巷的罪奴,此時的感覺都像是在做夢一樣。
二十年來,襄邑侯呂冀在她們眼中就彷彿神魔的化身,依仗太后的寵愛,在北宮
各種肆無忌憚,胡作非為,眾人的生死榮辱,都在他一念之中。
  整個北宮,從妃嬪到侍女,只要被他看上,就沒人能逃出他的魔掌。所有敢
反抗的,都會遭到加倍的凌辱荼毒,令她們生不如死。
  然而此時,這對凶狠跋扈的夫妻齊齊跪在巷內的青石板,衣衫不整,威風掃
地,就像洗剝乾淨的豬羊一樣任人宰割,將她們曾經所受的凌辱盡數還回。那種
大仇得報的快感,使她們淚流滿面,痛哭得不自已。
  罌奴道:「叫得浪些,讓你男人好生學學。」
  孫壽乖乖叫道:「好姊姊,賤奴的屁眼兒都要被乾裂了。」
  「叫我做什麼?叫你老公啊。」
  「老公……有人在干壽兒的屁眼兒……啊!啊……幹得好深……」
  「壽兒的屁眼兒要被干爛了,老公,救救我……」
  孫壽挺著白美的雪臀,湊到呂冀面前,故意掰開臀肉,展露出自己正被銀棒
來回插弄的嫩肛,然後又扭過頭,貼在他耳邊嬌呻道:「老公,壽兒的屁眼兒美
不美?連你都沒有用過呢……直到壽兒被主人收用,才被主人的大雞巴開了苞。壽
兒的屁眼兒又軟又滑,連主子用過都說好。後來壽兒又用屁眼兒服侍罌姊姊、驚
理姊姊、蛇姊姊……好多姊姊都用過……」
  呂冀那張肥臉此時如同惡鬼一樣猙獰,血紅的眼珠幾乎瞪到眶外,可他始終
死咬著牙關,不去喝那杯鴆酒。
  「賊廝鳥,嘴還真硬!」張惲急於討好新主人,下手分外賣力,眼見呂冀還
在死撐,不由心下發急,一邊捅弄,一邊惡狠狠道:「讓你嘴硬!讓你嘴硬!」
  「哎喲,」阮香琳道:「那個大司馬,好像流血了呢。」
  呂稚神情不動,手掌卻猛地握緊,修飾完好的指甲在掌心生生拗斷。
  車廂內側,小紫閉著眼睛,側身斜靠在軟榻上,像是睡著了一樣。這時才睜
開眼睛,莞爾一笑,悠悠道:「軟心腸的大笨瓜啊……」
  張惲氣喘吁吁,滿頭是汗,動作越來越大。
  「行了,停吧。」程宗揚道:「大司馬這會兒倒是硬氣。不過你不喝也沒有
關係,反正我這裡勸酒的人多的是──你們輪流上,勸到大司馬肯喝為止。」
  「我來!」中行說抓住呂冀的頭髮,朝他臉上啐了一口,獰聲道:「不怕你
這廝眼兒緊!我有大棒槌!有種你就死撐著,看我不幹死你個王八蛋!」
  呂冀眼角迸出血珠,齒縫中發出一聲嘶吼。
  中行說奪過銅祖,「聖上在天有靈!好生看我怎麼收拾這逆賊!」
  中行說正要動手,巷口忽然傳來一聲淒叫,「不要!」
  一個人影從車上奔下,跌跌撞撞地闖入巷內。
  巷中的罪奴先是睜大眼睛,看著那個曾經權傾天下的身影,隨即本能地伏身
施禮。
  呂稚痛哭流涕,雪白的臉頰淌滿淚珠,曾經的矜持全被拋到腦後,與方纔的
冷漠無情判若兩人。為了保留家族最後一絲血脈,她已經狠下心讓弟弟去死,即
使死前受些折辱,忍忍也就罷了。可她怎麼也沒想到,弟弟面臨的會是如此屈辱
的死法。
  張惲本是自家忠犬,反咬一口已經疼入骨髓。中行說是天子親信,下手只會
更加凶殘。看到中行說手中那支帶血的銅祖,姊弟之間與生俱來的親情終於壓倒
了心底最後一絲僥倖。她踉蹌著奔進永巷,腳一軟,撲倒在程宗揚面前。
  「放過他,所有的罪孽,我一身受之。只要放過他,我可以放棄一切,當你
的奴婢,我會一心一意服侍你……」
  座榻上方,那張銀製的面具泛著冰冷的光澤,就像一個無情的神祇. 他冷冰
冰開口道:「張惲,你告訴她,當日田貴人怎麼死的?」
  「是。」張惲躬身道:「回太后,當日大司馬下令,把田貴人被綁到那邊的
牆角,讓人干了三天三夜,直到活活干死。」
  「福禍無門,唯人自招。」程宗揚道:「你覺得他可憐?我覺得他活該!當
初那些罪奴哭也哭過,求也求過,有用嗎?」
  呂稚淚流滿面,她忽然站起身,雙手握住衣領,用力一分,只聽「呲喇」一
聲,絲帛應手破裂,玄黑色的宮裝被撕成兩半,像黑色的羽翼一樣飛開,露出中
間一具雪玉般的軀體。
  張惲嚇得臉都白了,像木頭樁子一樣撲地跪倒,一頭磕在地上。在場的內侍
彷彿被人摑了一掌,齊齊跪倒,額頭貼著地面,恨不得把眼珠子挖出來。董昭儀
等一眾罪奴同樣目瞪口呆。巷內一時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眼前不可思議的一
幕震驚了。
  太后呂稚,母儀天下二十年,一手執掌六朝最強大的政權,即使最桀驁的將
領,在她面前也不敢仰視。先帝駕崩之後,呂太后服喪至今,向來冷如寒冰,連
笑臉都未曾露過幾次。她方纔的哭泣、乞求已經是眾人前所未見的失態,沒有人
想到,這位冰冷的太后為了自己不爭氣的弟弟,居然會在一眾外臣、內侍、罪奴
面前裸露身體,簡直是石破天驚。
  呂稚積威多年,眾人對她的敬畏幾乎深入骨髓。一眾內侍伏地不起,恨不得
地上有條縫能鑽進去。唯獨中行說那奇葩不知道死字是怎麼寫的,別人看都不敢
看,他卻一點都不怕犯忌,拿挑剔的目光上上下下看了個遍不說,最後還哼了一
聲,「這奶子屁股,瞧著是個好生養的,偏偏連個蛋都沒下出來……中看不中用的
東西!」
  「我,皇太后呂稚,自願為奴,以身贖罪。若違此誓,今世為娼為妓,供萬
人淫之!」她回首望著眾人,「昔日種種,罪在呂稚一身。爾等宿怨未解,我願
一身受之。一日怨恨未消,一日不離永巷……」
  望著那具曼妙而充滿熟婦風韻的胴體,阮香琳心生嫉妒,酸溜溜道:「說得
跟真的一樣,還不是為了勾引男人?哼!」
  何漪蓮道:「這位太后看著冷冰冰的,怎麼會捨得為一個不爭氣的弟弟發下
這種重誓?不會有別的心思吧?」
  「大當家也許不知道。」卓雲君道:「羽族女子有名的外冷內熱,無論父母
之情,姊弟之情,還是夫妻之情,都比常人熾熱十倍百倍。」
  「這麼說,她是因為姊弟之情,才對呂冀這麼縱容?可是那位天子呢?她可
是親手殺了他,哪裡有什麼夫妻之情?」
  「愛而不得,因愛成恨。若不是對那位天子付出愛意卻不得回報,哪裡會對
他的後宮怨恨如此之重。」
  「哎呀,這麼說來,她若被主子收為奴婢,還不把我們都恨透了?」
  阮香琳道:「入了主子門下,她也是個奴婢,哪裡輪到她來怨恨?」
  「是了。她和主子可不是夫妻之情,頂多是主奴之情。」
  「狐女淫蕩,羽女貞烈。她立下重誓,多半會終身不渝……」卓雲君只說了半
句,看到女主人眼神飄忽了一下,連忙頓住。
  小紫望著窗外,似乎想起了什麼,過了會兒才道:「你們有位羽姊姊,也是
羽族女子。她若在,就用不上你們這些不中用的東西了。」
  「奴婢無能,求媽媽責罰。」
  小紫掃了她們一眼,「你們老爺若是過了這一劫,就罷了。要不然,你們全
都殉葬好了。」
  巷內,呂冀渾身顫抖,最後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嚎,「阿姊!」
  呂冀涕淚交流,噴出的唾沫中帶著絲絲血痕,嘶聲道:「阿姊!」
  呂稚拿起金盃,遞到呂冀唇邊,柔聲道:「阿冀,喝了吧……」
  「阿姊……」肥胖如豬的呂冀哭得像個孩子,「我不要死!」
  「是我慣壞了你,才落得今日田地。往日之事,皆是阿姊之過。」呂稚顫聲
道:「此去黃泉,不要抱怨旁人。」
  「阿姊……我不要死……」
  「冀兒乖,聽話……喝了吧……」
  「阿姊……」呂冀哭涕著,飲下鴆酒。
  金盃滑落,「叮」的掉在地上。呂稚怔了片刻,然後「哇」的哭出聲來。
  撕心裂肺的哭聲在巷內迴盪,呂稚心頭像被刀剜一樣陣陣絞痛,她抱著赤裸
的身體,在寒風中顫抖著,身形搖搖欲墜。
  忽然肩上一沉,一條大氅飛過來,遮住她赤裸的胴體。
  中行說臉色臭得跟黃鼠狼一樣,指著呂稚的鼻子道:「你欠我一次!」
  程宗揚喝道:「滾!」
  「就不!」
  「去把友夫人的胎打了!」
  「你狠!我這就滾!」

  …………………………………………………………………………………

  呂稚哭得昏厥過去。醒來時,身體搖搖晃晃,正在一輛行進的馬車上。耳邊
還有一絲奇怪的聲音,斷斷續續,充滿淫靡的氣息……
  呂稚睜開眼睛,只見那位大行令雙腿箕張,上身靠在坐榻上,兩眼半閉,雙
手捏著法訣,似乎正在斂息運功。在他身前,簇擁著三具光溜溜的女體,彷彿幾
條白花花的美女蛇,糾纏蠕動,活色生香,沒有一刻停歇。
  何漪蓮與阮香琳一左一右,趴在主人的大腿上,一邊伸出香舌在主人身上舔
舐著,一邊用光溜溜的下體頂住他的膝蓋,來回研磨。夾在兩人中間的,是自己
曾經的弟媳,如今發給功臣為奴的孫壽。她像母狗一樣撅著又白又圓的雪臀,趴
在主人腹下,賣力地吞吐著主人的肉棒。
  何漪蓮一直留意著主人,待主人身體忽然一緊,她立即回手,按住孫壽的粉
頸,迫使她伸直喉嚨。
  那位大行令毫無顧忌地在孫壽喉中噴射起來,濃稠的精液一波一波射出,灌
滿了她的喉嚨和口腔。好不容易等主人射完,孫壽費力地吞下精液,然後用唇舌
仔細將主人的陽具清理乾淨。
  「啵」的一聲,陽具從孫壽嬌美的檀口拔出,依舊堅挺無比,沒有半點軟化
的跡象。
  「主子好厲害,硬了一天都不見軟,」孫壽嬌喘細細地說道:「壽兒喉嚨都
要腫了……」
  「沒用的東西!」阮香琳喝斥一句,然後憂心忡忡地說道:「這可怎麼辦?
怎麼還軟不下來?相公一會兒還有事要辦,總不好光披著大氅遮掩。」
  何漪蓮笑道:「要不琳姨娘再試試?」
  阮香琳顰眉道:「我剛被老爺用過後庭,下邊還痛著呢。」
  何漪蓮回頭看了一眼,「喲,太后醒了呢。」
  呂稚坐起身,熊皮大氅從肩頭滑下,雪白的肌膚在昏暗的車廂內散發出瓷玉
般的光華。
  程宗揚行功正到要緊處,無暇分神,只聽見何漪蓮笑道:「有請太后娘娘的
金口,給主子品簫。」
  孫壽飛快地看了呂稚一眼,讓開位置。
  呂稚將髮絲撩到耳後,沉默地挪到主人身前,垂下眼睛。在她面前,一根粗
壯的肉棒像怒龍一樣誇張地挺立著,表面青筋畢露,堅挺雄壯,散發出驚人的熱
度。碩大的龜頭像鼓脹的蘑菇一樣,又大又硬,強烈而旺盛的生命力彷彿要從整
根陽具上流溢出來。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8-1-26 16:43

  呂稚扶起陽具,入手的熾熱、硬度和份量,都使她心頭一顫,指尖彷彿觸電
一樣抖了一下。她嚥了口吐沫,然後俯身張開紅唇,含住龜頭。
  耳邊傳來幾聲輕笑。呂稚充耳不聞,在她心裡,昔日的太后已經死了,此時
的她,只是一具行屍走肉而已。
  出乎她的意料,主人的陽具並沒有什麼異味,除了一點淡淡的精液氣息,還
有一股濃烈而好聞的味道,那是一種來自男人的強壯的雄性氣息,自己身邊充斥
著宮女、太監,多年來陰盛陽衰,這樣的氣息已經很久沒有聞到過。除此之外,
還有一絲口脂的香氣。
  她伸出舌尖,在龜頭上輕輕舔舐一下,淚水卻猛地流了出來。
  阮香琳斥道:「服侍主人,是你大喜的日子,哭什麼哭!」
  呂稚已經認命,決意用自己的尊嚴和身體換取兩個弟弟一死一生,可即使她
有了足夠的覺悟,依然禁不住淚如雨下。
  就在這時,車外傳來一個尖細的聲音,「奴才張惲給主子請安!主子萬福金
安!」
  程宗揚坐起身,「進來。」
  呂稚想要避開,卻被阮香琳一手按住後腦,用力壓下。怒脹的陽具直直捅入
喉嚨,像凶器一樣刺進食道,幾乎堵住了她的氣管。突如其來的異物進入,使她
食道痙攣著,帶來強烈的嘔吐感。但呂稚此時幾乎感覺不到肉體帶來的不適,她
腦海中一片紛亂,想到即將被曾經的奴僕看到自己如此屈辱的一幕,她就渾身顫
抖。霎時間,呂稚生出一股衝動,想不顧一切地一口狠狠咬下……
  車簾撩起的同時,一條厚厚的大氅覆蓋下來,遮住了她赤裸的身體,也隔絕
了外界的光線和周圍的目光。
  大氅下一片黑暗,彷彿一個狹小而密閉的空間,裡面只有自己,和口中那根
蠻橫而霸道的陽具。
  張惲趴在地上,叩首稟道:「奴才已經安排好了。按主子的吩咐,在場的十
二名內侍全部發往舞陽侯府當值。以往打入永巷的妃嬪宮女一律免罪,盡數遷入
長信宮。永巷從此關閉,永不啟封。」
  阮香琳道:「那些女子若是多嘴呢?」
  張惲道:「小的交待過了,今日之事,絕不可外洩。主子替她們報了大仇,
諒她們也不會亂說。」
  阮香琳都囔道:「那可說不淮。」
  「把幾百號人全都滅口了?」程宗揚道:「世道輪迴,然後讓人把你們再報
復一遍?」
  阮香琳服軟道:「是我的不是。」
  「逆賊呂冀的屍骸已經交由呂不疑家人收殮。呂不疑明日將由隸徒護送,啟
程前往穎陽居住。」張惲絮絮刀刀地說道:「尚書台移文當地官吏嚴加看管,非
奉詔不得離宅,嚴禁與外界往來。至於呂淑等人,以附逆定為大辟,家眷沒為官
奴……」
  朝廷對諸呂的處置剛剛下來,呂氏此次大敗虧輸,呂翼、呂巨君、呂淑、呂
讓、呂戟、呂忠……這些手握實權的呂氏族人,或是死於戰亂,或是問罪被誅,元
氣大傷。
  但保全性命的同樣不少,呂不疑身為太后親弟,但素無劣跡,只是圈禁。呂
奉先更簡單,被家裡大人領回去,挨了頓罵就算完事。以人品方正聞名的中常侍
呂閎將呂巨君、劉建派來的說客統統罵出門去,又在戰亂之際親率家人子弟襄助
董宣,維持城中治安,更是無罪有功。
  程宗揚並沒有打算將呂氏斬盡殺絕,主持善後的霍子孟也無意窮追不捨,雖
然奪爵貶官的不少,總算兩人都克制住殺意,沒有揮舞屠刀,對呂氏大開殺戒,
可以說活人無數。
  張惲稟報完對呂氏族人的處置,程宗揚揮了揮手,張惲叩首退下。
  程宗揚低下頭,視線落在身前的大氅上。大氅微微顫動著,下面一張溫潤的
小嘴正細細舐舔著他的陽具,唇舌柔滑而又軟膩,只是技巧有些生疏。
  「用吸的。」
  柔軟的唇瓣停頓了一下,然後順從地吮吸起來。
  馬車搖晃著,不知駛往何方。大氅下彷彿一個隔絕於天地之外的私密空間,
黑暗而又溫暖。不必在意別人的目光,也不必理會周圍的一切,只用專心吞吐著
口中的肉棒,彷彿就是一切。
  感受著那條香舌越來越無力,舌根也越來越僵硬,程宗揚雙手按住身下的螓
首,用力噴射起來。
  片刻後,大氅掀開,呂稚冷艷的面孔上沾滿了濕黏的液體,她紅唇緊閉著,
唇角還垂著一縷濁白的精液。
  周圍傳來戲謔的鼓掌聲,呂稚玉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她扭過頭,試圖唾出喉
中的精液,一張妖艷的面孔卻伸了過來。
  孫壽紅唇吻住呂稚的唇瓣,將她口中的精液吸了過去,還將她唇角和臉上殘
留的精液都妖媚地舔食乾淨。
  何漪蓮笑道:「傻瓜,主子的陽精是世間少有的大補之物,多少人求都求不
來呢。你倒好,還想往外吐,倒讓壽奴撿了個便宜。」
  被一個女子唇舌相接的親吻舔舐,呂稚玉臉紅一陣,白一陣,對她的話半信
半疑。
  何漪蓮笑道:「你不信就算了。如今你嘗過主子的雨露,也算是主子的屋內
人了。下次可要記得,先讓主子用你的陰戶,驗過品階高低,給主子做好鼎爐。
過來給主子謝恩吧。」
  呂稚低頭不語,聽到最後的謝恩,她身子僵了一下。二十年來,只有旁人向
她謝恩,自己莫說謝恩,甚至沒有對旁人道過一個謝字。畢竟周圍人服侍自己都
是應該的,是他們的職份所在。
  換而言之,如今主子怎麼用她,也是應該的。自己被用過之後,還要向他謝
恩。
  「好了。」小紫聲音響起,「畢竟是太后,還有些矜貴呢。你們幾個,都退
下吧。」
  阮香琳等人乖乖離開,車內只剩下呂稚和兩位主人。
  程宗揚冷哼一聲,「死丫頭,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幹的好事。」
  小紫笑道:「是她自己願意的,跟我可沒關係。」
  「還不是你慫恿的?肯定是你在背後說我心腸軟,讓她來求我的。」
  「你可以不答應啊。再說了,你不願殺她,可把她留在宮裡你放心嗎?」
  這事能放心嗎?沒有自己賣血賣命的支持,恐怕呂稚隨便用一根小手指,就
能把趙飛燕按到塵埃裡。
  可是把一位正經的太后帶在身邊當奴婢使喚,又是呂稚這種權力慾極強的女
人,簡直跟拿老虎當貓養沒區別。
  「好吧,這事先不提。」程宗揚看著呂稚,「我問你,那柄斷劍,還有王哲
的左武軍是怎麼回事?」
  「王哲自領一軍,以前倒還相安無事。可近年來他愈發擁兵自重,累次以興
兵為名,索取軍餉。這些年我拿出的錢,足夠再養五支左武軍。可王哲依然需索
無度。我只回絕了一次,就投劍威脅,已經是尾大不掉之勢。」
  「巨君知道之後,為我出主意,設法削弱左武軍,於是引王哲兵出五原,剿
滅獸蠻部族。沒想到王師帥名不副實,不過幾個獸蠻人,便令重金打造的左武軍
一戰而沒。」
  程宗揚盯著她看了半晌,看得呂稚有些不安起來。
  程宗揚吐了口濁氣,「你知道左武軍最後一戰之前吃的是什麼?」
  呂稚眉頭皺起。
  「馬肉。連鹽都沒有。不僅士卒,軍中將領也是一樣。左武軍上下全是王師
帥一力招募而來,糧餉大半都是自籌,師帥為此甚至連自家宗門都得罪了。你所
謂的重金,左武軍恐怕連影子都沒見著。」
  呂稚眼中掠過一絲訝色。
  「還有你所謂的『幾個獸蠻人』,王師帥遇到的對手,是數倍於己的異族軍
團。而且有人故意洩漏左武軍行蹤,把他們引入埋伏。你是不是要告訴我,你對
此一無所知?」
  呂稚忍不住道:「怎麼可能!」
  「這要問你的好侄兒,呂巨君是怎麼想的了。」
  呂稚怔了片刻,「不可能!左武軍的軍餉都是太乙真宗的人親手拿走的。」
  「誰?」
  「林之瀾。」
  「你親手給他的?」
  「是胡情經手。」
  林之瀾是太乙真宗六位教御之一,程宗揚跟他的門人打過交道,對他濫收門
人的惡名早有耳聞。
  他扭頭道:「胡情呢?怎麼沒見她呢?」
  「剛才就在啊。」小紫道:「那個琳姨娘就是她變的。」
  程宗揚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又來騙我!」
  小紫笑道:「程頭兒,你越來越聰明了。」
  程宗揚狠狠揪了揪她的鼻尖,然後對呂稚道:「呂巨君已經自尋死路,這個
林之瀾,我遲早會找他對質。」
  小紫笑道:「該我問了。」
  她對呂稚道:「九面魔姬是誰?」
  「……說來話長。」
  「你有大把時間呢,慢慢說吧。」
  馬車似乎在土路上行駛,來回顛簸得厲害。呂稚赤身跪坐,一邊隨著車身的
顛簸搖晃著,一邊慢慢道:「我母親是羽族人,當初為了給族人復仇來到洛都,
偶然遇見家人被殺的胡情,便收留了她。遇到父親之後,母親放棄了復仇,卻沒
能逃脫死亡的噩運,最終與我父親一起,慘死在殤振羽手下。」
  「父母過世之後,我兩個和弟弟受宗族欺凌,被人奪去家業,不得不屈身陋
巷。那時家門無依,兩弟尚幼,我只能與淖嬤嬤和胡情相依為命。也就是那時,
我覺醒了羽族的血脈。」
  「後來我結識了蘇妲己和葉慈。為了能活下去,我們聯手做了些事,直到獵
狐人的出現。」呂稚道:「狐族在洛都已經居住多年,彼此相安。誰知晴州來了
一批獵狐人,大肆捕殺狐族。那時葉慈已經遠走他鄉,不久蘇妲己又失去音訊,
胡情不敢出門,全靠淖嬤嬤每天織布制履,供我們衣食。」
  「後來我被送入宮中,才結束了那段衣食不繼的日子。」
  「孫壽呢?」
  「孫壽是蘇妲己僅剩的族人,那時她年紀還小,躲過了獵狐人的捕殺。我把
她送到孫家撫養,等她長大,許配給了阿冀。」
  「你是那時認識的岳鵬舉?」
  「他先認識的胡情。」
  「他怎麼會認識胡情?」
  「他是葉慈的姘頭。」
  這話說得太直白了。岳鳥人是那個死尼姑的姘頭?程宗揚看了小紫一眼,我
這位岳父還真是葷素不忌,連尼姑都不放過,胃口比自己好太多了。
  程宗揚猶豫了一下,「你不會跟他有一腿吧?」
  「我與他只是泛泛之交。」
  「胡情呢?她和岳帥有沒有一腿?」
  「程頭兒,你好煩哦。」
  「肯定要問清楚,我可不想喝岳父大人的剩湯。」
  小紫笑道:「你的狐狸尾巴露出來了。」
  程宗揚扭頭看了一眼,「哪兒有?」
  「你是想喝胡情這碗湯了,不然幹嘛要計較呢?」
  程宗揚咳了一聲,掩飾自己的尷尬,「我就是隨便問問……」
  小紫做了個鬼臉,總算給他面子,沒有再問下去。
  「澄心棠呢?」小紫道:「它是怎麼回事?」
  呂稚想了想,「你知道四珍嗎?」
  「四大假嘛。」程宗揚道:「珊瑚鐵、靈飛鏡、玄秘貝和澄心棠。那東西干
嘛用的?」
  「傳說澄心棠能隨心所欲幻化形貌。是胡情夢寐以求之物。」
  「她們狐族本來就能幻化,還要它幹嘛?」
  「澄心棠除了能夠幻形,還能掩藏真身。」
  「為了躲避獵狐人的追捕?」
  呂稚默然無語。
  「還有一個問題,」小紫對呂稚道:「龍差星辰在哪裡?」
  「龍差星辰?」呂稚想了一會兒,「宮中奇珍異寶數不勝數,龍差星辰雖是
難得之物,但遠不及四珍,我未曾留意。」
  「死丫頭,你幹嘛一直找這個東西?對你很要緊嗎?」
  小紫白了他一眼。大笨瓜,明明是對你很要緊……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8-1-26 16:45

             第七章、魂歸蒿裡

  馬車在道旁停住。下車時,呂稚才發現自己身處深山之中,前面一條崎區狹
窄的山路,車馬無法通行。
  自己所乘的已經不是宮車,而是一輛用來長途行駛的篷車,外觀灰撲撲毫不
起眼。同行的還有兩輛篷車,幾名姬妾、侍奴已經下車,在道旁等候。她們都穿
著白衣,連頭上的絹花飾物也換了素白的顏色。
  一名背著鐵弓的大漢立在道旁,旁邊放了一堆麻衣和孝布,揚聲道:「程頭
兒!」
  「王孟到了嗎?」
  「老吳已經接到人了。他們沒進城,直接趕往墓地,這會兒應該快到了。」
  「你送的人呢?」
  「送過去了。」敖潤道:「山裡風大,我讓人張了個帷帳,好擋擋風。這會
兒馮大法在守著。」
  程宗揚點了點頭,接過一件麻衣披在衣服外,將一條白布勒在額上,當先往
前走去。一眾侍奴各自披麻戴孝,連呂稚也不例外。
  山路越走越窄,最後只剩下萋萋荒草。呂稚神情有些恍惚,眼前的一切像是
做夢一樣,昔日的錦衣玉食宛如夢幻一場,自己冒著刺骨的寒風,在荒涼的山野
中跋涉,不知道從哪裡來,也不知道要到哪裡去。
  走出數里之後,地上腳印漸多,漸漸又踏出一條彎曲的小徑。
  遠方一處山坳,生長著高大的白楊,樹葉已經凋零,蒼白的樹幹拔地而起,
筆直伸向天空,彷彿無數已經死去卻不肯倒伏的巨人。
  再往前走,哀聲漸起。等踏進林中,呂稚才看到裡面匯聚了數千人。他們白
衣孝帶,面帶戚容。最前面一條大漢,猶如一頭病虎臥在軟榻上,旁邊跪著一名
白衣婦人。
  程宗揚快步上前,「劇大俠。」
  劇孟歎了口氣,「沒想到啊,老郭比我還早走了一步……」
  「趕了這麼遠的路,也不休息一下,就來給郭大俠送行。」
  「哪裡等得了?」劇孟沙啞著嗓子說道:「我走路不便,只好在這兒先等著
了。」
  「外面風冷,劇大俠不如到帳內歇會兒。」
  劇孟身後是一處素布圍成的帷帳,他搖了搖頭,「不了。」
  呂稚混雜在一眾侍奴中間,無意中與那名白衣婦人對視一眼,兩人都吃了一
驚,隨即慌忙避開目光。
  呂稚心頭跳了幾下,趙王謀逆,收入北寺獄,不久趙王后在獄中瘐死,江充
等人特意查勘過,並未找到屍首,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看她的舉止姿態,似乎
成了那個獨目大漢的侍婢。卻不知她有沒有認出自己來。
  林中傳來低沉的塤聲,聲音幽怨蒼涼,如泣如訴。一條長長的隊伍從林間走
來,最前面是一口素棺,讓程宗揚吃驚的是,最前面兩名抬棺人,一個是盧景,
另一個竟然是斯四哥。
  程宗揚雖然滿心疑竇,但這會兒不是詢問的時候。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斯
明信向他點了點頭,使他心下略寬。
  看到棺側已經留好位置,程宗揚趕緊上前接過木槓,抬在肩上。
  抬棺的人並不多,程宗揚對面是程鄭,後面是兩名洛都商賈,田榮與邊寧,
最後兩人有些面生,想來是郭解生前的好友。
  棺木之後,長長的送葬隊伍一眼看不到頭。為了避免洛都生亂,郭解之死並
沒有刻意宣揚,但郭解的俠名久已深入人心,受其恩惠的更是難以計數。聽聞死
訊,無論識與不識,都前來為郭大俠送行。
  來自五陵的遊俠兒,市井間的少年,洛都城中的商賈,本地幫會的好漢,郭
解生前的追隨者王孟等人,吳三桂、馮源、敖潤、以及匡仲玉等星月湖大營的一
眾兄弟……都在其中。甚至還有霍家、金家的子弟和幾位諸侯的門客使者。
  郭解的幼子穿著小小的孝服,外披麻衣,手裡拿著一支哭喪棒,被延香抱在
懷中,為亡父送行。延香臉色蒼白,顯然途中奔波吃了不少苦。郭靖的小臉卻是
紅撲撲的,沒有沾染風寒。
  伴隨著沉鬱的塤聲,送葬者唱起輓歌,「蒿裡誰家地,聚斂魂魄無賢愚。鬼
伯一何相催促,今乃不得少踟躕……」
  一人唱罷,四野皆合,用這首為布衣平民送葬的輓歌,召喚死者魂歸蒿裡。
  沒有人放聲痛哭,只有慷慨的悲歌和低低的飲泣聲。數千人的悲慟聲合在一
處,猶如一條長河,在林間低沉哀婉地迴盪著。
  盧景收起平日的嬉戲之態,他抬棺而行,亦步亦歌,「荒草何茫茫,白楊亦
蕭蕭。嚴霜九月中,送我出遠郊。」
  眾人應合道:「四面無人居,高墳正嶕嶢……」
  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卻是趙墨軒,他同樣披麻戴孝,長吟道:「馬為仰天
鳴,風為自蕭條。幽室一已閉,千年不復朝。」
  眾人齊聲道:「千年不復朝,賢達無奈何!無奈何……」
  山林間寒風四起,寒風的呼嘯聲,嗚咽的塤聲,悲慟的哀歌聲,眾人的泣涕
聲,馬匹的嘶鳴聲……連成一片,如同天地同悲。
  劇孟獨目泛紅,他拽出一柄尖刀,手掌在鋒刃上一搪,揮手將鮮血灑進面前
已經挖好的墓穴,沙啞著嗓子道:「老郭,一路走好!」
  當棺木落定,哭聲驀然一響,數千人同時大放悲聲,哀啕聲如同決堤的潮水
在林中奔湧。
  看著眼前數千白衣同聲一哭的景象,連置身事外的呂稚也心旌搖動。她忽然
想到,此時還有一場送葬,送的是曾經的天子,王國的君主。單論人數,也許為
天子送葬的更多,但其中真正為天子慟哭的,只怕及不上一名布衣的萬一。
  從劇孟開始,所有送葬者,都往墓穴灑下一把泥土。墳塋越來越高,直到堆
成一座小丘。遊俠少年們更是紛紛割臂放血,灑在墳上。
  延香抱著郭靖,將哭喪棒插在墳前,伏地叩拜。隨後劇孟被侍奴扶著,撐起
身體,在墳前重重磕了三個頭,接著是盧景和斯明信。
  輪到程宗揚,他致哀行禮之後,起身拉住郭靖的小手,「叫聲義父。」
  郭靖口齒不清地說道:「父父……」
  程宗揚舉起他的小手,面朝前來弔祭的賓客,朗聲道:「這是郭大俠的幼子
郭靖!程某在郭大俠墳前立誓,從今日開始,他就是我的義子!也是舞陽侯的繼
承人!此間諸位賢達俠士,都是見證!」
  此言一出,送葬眾人無不動容。一來沒人想到真有一位諸侯棄天子於不顧,
專程前來為一名布衣送葬。二來將侯爵之位贈予郭靖,又明言是義子,不需要易
姓改宗。這份大禮確實厚重。
  事實上,程宗揚的舞陽侯遠不是送葬隊伍中身份最尊貴的一位。
  劇孟身後那處帷帳被人掀開,馮源領著阮香凝從帳內出來。呂稚一眼看去,
不禁大吃一驚,阮香凝手上竟然還牽著一個孩童!
  呂稚幾乎以為自己眼睛花了,她往周圍看了一眼,並沒有看到內侍的身影。
她心下暗自驚詫,誰能想到,竟然有人敢私帶天子出宮,來的又是這種魚龍混雜
之地,膽子實在太大了。
  程宗揚走到定陶王面前,蹲下身理了理他身上的麻衣,溫言道:「這位郭大
俠是你的救命恩人,也是為你而死,你來拜拜吧。」
  定陶王聽話地跪在墳前,俯首叩拜。
  等定陶王爬起來,程宗揚牽過郭靖,把他們的手放在一起,「你們以後要做
好朋友。」
  定陶王好奇地看著郭靖,他父母雙亡,又沒有兄弟姊妹,還是頭一次結識同
齡的朋友。郭靖年紀尚小,還有些懵懵懂懂,不過看到一個與自己年齡相近的玩
伴,也很開心。
  延香和阮香凝把兩個孩子送回帷帳,程宗揚回身道:「你們也來跪拜吧。」
  小紫上前跪下,認真磕了三個頭。然後是阮香琳和一眾奴婢。
  呂稚身處其中,也不得不隨眾人一道,向一個草莽布衣的墳墓叩拜。地上寒
氣如冰,她除了一條外面披了麻衣的熊皮大氅,裡面便空無一物,腿膝都凍得發
抖。
  一介平民,死後不僅數千人送葬,甚至還有一位太后,一位天子和一位諸侯
前來跪拜。而自己的弟弟,身為大司馬,生前富貴至極,死後卻無人問津。呂稚
心下悲涼,淚水像斷線的珠子一樣淌落下來。
  夕陽西下,夜幕將至,眾人在林中生起篝火,結伴守夜。
  班超在宮裡值守,秦檜前來為郭解送行。等諸人拜祭完,他過來道:「董卓
的墳就在附近。」
  相比於郭解墓前浩浩蕩蕩的人群,董卓墳前冷清了許多。前來送葬的只有賈
文和與趙充國兩人。不過董卓墓側多了幾座墳丘,葬的是死在戰亂之中的涼州將
士。
  賈文和傷重難起,全靠趙充國一人挖好墳坑,安葬眾人。嚴寒天氣,趙充國
只穿了一條白布短褂,揮著橛頭,汗下如雨。
  壘好墳塋,趙充國丟下橛頭,搬來一罈酒放在墳前,「老董啊,這點酒留給
你喝。你腦袋沒啦,喝的時候對淮些,別弄灑了。」
  「你常用的雙戟,我放在你手邊了。遇到難纏的小鬼,別含糊,直接干它娘
的。還有啊,你旁邊的鄰居是郭大俠。你兄弟多,別欺負他。」
  趙充國紅著眼睛擤了把鼻涕,「以前的事情,都算啦。你要想得開呢,提著
酒過去認認門。改天等我去了,咱們三個一起喝一杯……」
  賈文和將一面招魂幡插在董卓墳前,然後唱起輓歌,為舊日的主公送行。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復落,人死一去何時歸……」
  程宗揚立在墳前,只覺天地悠悠,一片蒼涼。生前鬥得你死我活,死後同歸
黃土。希望他們地下有靈,能相逢一笑,泯卻恩仇。

  …………………………………………………………………………………

  夜幕低垂,宮殿內點著幾支製作精巧的蠟燭,異香撲鼻。
  斯明信拿著一柄牛耳尖刀,從烤好的羊腿上切下肥瘦合適的一片,在調好的
醬汁中一蘸,送入口中。他吃的並不快,每次下刀,必定是厚薄一致,大小相同
的一塊,那條羊腿以肉眼可見速度迅速消失,不多時就只剩下一條被剔得光溜溜
的羊腿骨。
  「四哥,你說那些獸蠻人都在秘境裡面?」
  斯明信嘴巴吃個不停,但他的腹語術一點不耽誤說話,「還有你那位屬下,
也在裡頭。」
  「老獸?」青面獸被自己打發去聯絡洛都的獸蠻人,結果一去就杳無音信,
程宗揚這會兒才知道,他竟然是在秘境中。
  斯明信拿出那隻銀白色的攝影機,熟練地按了幾下,一隻光球浮現出來。
  青面獸那張可怖的大臉出現在光球內,他滿腔悲憤地控訴道:「相公!吾被
騙了!沒有!一隻羊都沒有!羊皮都沒有!羊毛都沒有!都沒有!」
  程宗揚一手扶額,好不容易才聽完老獸聲淚俱下的控訴。原來戰亂之前,有
人去聯絡他們,聲稱可以把這些被解雇的獸蠻僕役,全都送往一個流淌著羊和羊
肉的美妙仙境。
  於是數百名獸蠻人被組織起來,昏頭昏腦地待了幾天,最後被送到一個連羊
毛都沒有的鬼地方,幹起了苦力。
  「是呂巨君?」從青面獸顛三倒四的控訴中,程宗揚猜出主使者的身份。
  斯明信點點頭。
  呂巨君與程宗揚想到一處去了,都想把那些獸蠻僕役收為己用。顯然呂巨君
技高一籌,或者說程宗揚派去的使者太不靠譜,非但沒能把人拉來,自己還被騙
走了。
  呂巨君暗中邀請獸蠻武士助戰,那些獸蠻僕役只是後備。秘境開啟時,呂巨
君已經自焚身亡,被他邀來助戰的獸蠻人失去控制,全部湧入秘境,這些獸蠻僕
役也隨之進入。
  光球中的獸蠻人正在奮力挖掘,挖出的泥土堆得像小山一樣,幾條深溝縱橫
交錯,一直延伸到畫面之外。
  「他們在幹嘛?要把秘境挖穿?」
  盧景道:「獸蠻人傳說,吞食六朝君王的屍體,能夠獲取強大的力量。你覺
得,六朝最強大君王的會是哪個?」
  程宗揚怔了半晌,「我干!他們這是淮備把武皇帝給挖出來吃了?不會吧?
武皇帝死的時候,朱大爺還是個小屁孩,這都多少年了?骨頭渣子都沒了吧。」
  「據說天子入葬,著金縷玉衣,可使屍身不腐。保不齊還新鮮著呢。」
  鬼扯,金縷玉衣自己又不是沒見過,確實是好東西,幾千年過去,挖出來還
跟新的一樣,問題是金縷玉衣跟新的一樣,裡面的王侯本尊就只剩下一小撮灰渣
渣,別說吃了,就是沖茶喝都嫌少。不過話又說回來,六朝有些玄妙顯然與自己
以前知道的不同,比如用來盛放赤陽朱果的玉匣,簡直跟保鮮冰箱有一拼。說不
定真能屍身不腐呢?
  「不對啊,他們要是挖墳的話,為什麼要挖這麼多條?」
  斯明信道:「方向挖錯了。」
  程宗揚無語半晌,「錯了四次?」
  這幫獸蠻糙漢的方向感也太差了吧?東南西北一通胡挖,簡直是鬼打牆。
  斯明信吃下最後一塊羊肉,「蔡公子也在。」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8-1-26 16:46

  「誰?」
  「蔡公子。」一向沉默寡言的斯明信都補了一句,「打扮很騷包那個。」
  程宗揚雙手扶額,半晌才道:「四哥,你的意思是──蔡爺現在是跟這些獸蠻
人混在一起?」
  蔡爺這左右逢源的本事,活脫脫一條變色龍啊。
  「他怎麼做到的?」
  斯明信搖了搖頭,不過表示看到那些獸蠻人對他十分信重,言聽計從。
  難道那些深坑,是他領著那幫大腦被肌肉充斥的獸蠻人胡挖的結果?他怎麼
就不被人打死呢?
  「你們怎麼遇到的?」
  「我跟著獸蠻武士找到它們的巢穴,先遇到蔡公子,後來又找到殤侯和趙皇
后。」斯明信道:「趙皇后昏迷不醒,我便帶她們先出來了。」

  …………………………………………………………………………………

  敖潤守在寢宮前頭,眼睛睜得跟銅鈴一樣。這也難怪,殿內住的除了天子,
還有延香和郭靖,老敖自告奮勇要來站崗,誰勸都不行。遠遠看到程宗揚過來,
他故意把胸膛挺得老高,還一個勁兒的打眼色,意思是趕明兒讓他在延香面前提
一句,免得白瞎了自己這番辛苦。
  老敖泡鈕這麼賣力,程宗揚也無語了,只能給他一個白眼,表示鄙視。
  披香殿戒備森嚴,單超、徐璜、唐衡等人全都在殿外守著,他們裹著厚厚的
裘衣,在寒風中苦熬,誰都不敢散去。
  見程宗揚過來,眾人都沒有寒暄的心情,眼裡只有濃濃的擔憂。
  徐璜迎上來,「程大行……」
  「放心,人只要回來就沒事。」
  程宗揚悄然入內,只見殿內燭光調得極暗,蛇夫人與尹馥蘭一左一右守在榻
旁。趙飛燕睡在香軟如雲的錦衾間,長髮瀑布一樣散開,精緻的玉容彷彿白玉雕
成,蒼白得毫無血色。
  皇后殿下順利從秘境脫身,本來是一件普天同慶的喜事。然而此時,卻沒有
人能感到輕鬆。趙飛燕涉水過溪時,被不明毒物咬中,性命垂危。幸好遇到朱老
頭,替她解了毒,可惜趙飛燕中毒太久,體內接近一半的鮮血都被毒素沾染,不
得不大量放血,才把毒素清除乾淨。
  大量失血之下,趙飛燕陷入昏迷,是不是還有其他後遺症,眼下不敢確定。
運氣不好的話,缺血導致大腦機能受損,成為植物人也不是不可能。
  「殤侯設法暫時護住她的心脈,但最多只能維繫十二個時辰。這會兒還剩六
個時辰,如果天亮之前還不能醒來,只怕……」蛇夫人跪下來,「奴婢無能,求主
子責罰。」
  程宗揚也覺得頭大,普通人通常失血三分之一就會危及生命。換成趙充國那
種血牛,少上一半血,八成還能挺過來。可趙飛燕身輕如燕,突然間大量失血,
後果可想而知。不說後遺症,單是失血的份量,昏睡半年都不一定能補過來。
  朱老頭療毒的本領不用懷疑,剩下的就是怎麼補血了。對此程宗揚路上已經
有了主意,說來趙飛燕運氣真不錯,眼下正好有一味神藥,只要趙飛燕還有一口
氣,自己就能把她救回來。雖然拿來補血有點浪費,可眼下也顧不得了。
  「卓奴,你去西邸找劇大俠,把赤陽聖果取來,說我有急用。」
  卓雲君答應一聲,起身前往西邸。
  小紫道:「程頭兒,你好捨得啊。」
  「救命要緊。趙皇后要是出事,咱們這趟生意就全砸了。」
  程宗揚倒是想得很開,赤陽聖果雖然難得,可比起趙飛燕的生死,也不算什
麼了。
  前後不過一刻多鐘,卓雲君便即返回,可她帶回的卻是一個壞消息。王孟前
往舞都報喪,劇孟和延香聞訊便即動身,因為急於趕路,眾人都沒有攜帶行李,
劇孟也將赤陽聖果交給哈米蚩保管。即使哈米蚩隨後動身,也要明天午時才能趕
到,中間隔著幾個時辰,實在太危險了。
  看著昏迷不醒的趙飛燕,程宗揚終於拍板,「把義姁叫來。」
  義姁來到寢宮,殿內已經擠滿了人,一眼看去鶯鶯燕燕,花枝招展,全是那
位程少主的侍姬。看到太后也混跡其中,義姁目露訝色,隨即收斂心神,目不斜
視地往殿內走去。
  殿內放著一隻紅泥火爐,爐上放著一壺燒酒。此時爐火正旺,壺中酒液煮得
滾沸,不停冒著氣泡。那位程少主光著上身坐在火爐旁,兩名侍奴正拿著熱騰騰
的手巾,給他擦拭身體。看到他襠裡高高鼓起的一團,義姁暗暗啐了一口,不動
聲色地施了一禮。
  「我記得你們光明觀堂有空心針?」程宗揚不由分說地命令道:「拿來我用
用。」
  義姁打開木箱,取出一根金針。那根金針長如人指,是用金頁捲成,尖銳的
頂端斜開了一個小口,後部則粗了許多,畢竟是手工所制,多少有些粗糙。
  「能不能延長?」
  義姁拿出幾支精心打磨過的竹管。
  程宗揚接過來看了一下,然後全都丟到酒中。
  義姁眼角跳了跳。
  程宗揚道:「消毒啊,光明觀堂沒教過嗎?」
  「大笨瓜,」小紫道:「你真要這麼做?」
  「總不能看著她死吧?」
  「也許死不了呢?」
  「就算不死,醒不過來怎麼辦?小天子還沒登基,皇后就成了植物人──這事
傳出去,咱們全都得殺頭。」
  「我們可以把她做成屍姬啊,保證能說會動,誰都看不出破綻。」
  程宗揚差點被口水嗆住,「打住!這麼缺德的鬼主意你也能想得出來?」
  「那你也不能用自己的血啊。」小紫手指劃了一圈,「這麼多侍奴呢。我們
可以放蘭奴的血啊。」
  「得了吧,她們驗過血嗎?知道是什麼血型嗎?」程宗揚道:「幸好我是O
型血,萬能輸血者。」
  程宗揚扭頭道:「淮備好了嗎?」
  「好了。」卓雲君拿來一隻精巧的銅壺。
  這是宮裡用來計時的滴漏,圓形的壺身,下方有一個小小的出水口。此時銅
壺已經被滾酒煮過,內外都抹拭得乾乾淨淨。
  按照程宗揚的吩咐,義姁親自動手,將竹管卡進銅壺的出水口處,然後一節
一節接起來,最下方是那根中空的金針。
  「看到這裡了嗎?」程宗揚指點道:「這裡是靜脈,一會兒你把針頭刺到靜
脈裡面。記住,手一定要穩!」
  趙飛燕手臂纖柔嬌弱,失血的皮膚白得彷彿透明,幾乎看不清血管的位置。
  義姁猶豫片刻,「要不,我先試一下?」
  「蘭奴。」小紫喚道。
  尹馥蘭只好上來伸出手臂,被義姁拿來試手。一連幾針,扎得尹馥蘭美目含
淚,總算找淮了靜脈的位置。
  萬事俱備,只等放血。程宗揚讓人抬來幾張高桌,壘到一人高度,然後縱身
躍上。將銅壺放在手邊,亮出手腕。
  小紫仰首道:「你非要坐那麼高嗎?」
  「這個高度正好能靠液體的壓力,讓血流進去,不至於回血。」程宗揚揮了
揮珊瑚匕首,「你們都讓開,我要放血了!」
  眼前這一幕也許是六朝第一例輸血手術,眾人都不由屏住呼吸。
  刀光寒光一閃,程宗揚手腕頓時鮮血迸湧。
  殷紅的血液流入銅壺,然後順著竹管流入中空的金針。片刻後,一滴鮮血從
針尖淌出,像朵梅花般印在趙飛燕臂彎。
  義姁一手托著趙飛燕的手臂,一手拿著金針,輕輕一刺,針尖刺進潔白的皮
膚,正入靜脈,帶著體溫的鮮血一點一滴流入乾涸的血管。

             第八章、其血玄黃

  手腕的傷口癒合極快,程宗揚中間不得不又割了兩刀,才能繼續。在場的侍
奴多有殺人不眨眼的兇徒,但這樣自己給自己放血,還是看得她們心驚肉跳。
  鮮血源源不絕的流淌出來,阮香琳用一柄團扇掩住紅唇,飛快地看一眼,又
連忙避開。蛇夫人、罌粟女、驚理、何漪蓮等人屏息凝視,眼睛一眨不眨。卓雲
君一手扶著銅壺,幾次欲言又止。尹馥蘭、成光、孫壽等心頭忐忑,生怕主子的
血不夠用,自己被推過去放血。呂稚盯著程宗揚腕上的傷口,又情不自禁往他臉
上看去,彷彿第一次認識他一樣。
  鮮血邊放邊流,差不多流了大半隻銅壺的份量。程宗揚還要再割,小紫道:
「已經好了,不要再放了!」
  流了這麼多血,自己居然沒有感覺半點不適,程宗揚道:「有點懸吧?這一
壺頂多一千毫升,還差得遠呢。」
  「你的血一滴頂別人十滴!不要再放了!」小紫不由分說,用紫帕蓋住他的
傷口,紮了個花結。
  卓雲君不失時機地說道:「皇后娘娘已經好多了。」
  「真的?我來看看!」程宗揚從桌上躍下,走到榻旁。
  輸血的效果立竿見影,一向嬌弱的趙飛燕此時已經沒有當初生命垂危的虛弱
之態,蒼白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紅潤,肌膚白裡透紅,紅唇嬌艷欲滴,
甚至更勝從前,一副氣血旺盛,生機勃勃的動人美態。
  伸手試了試趙飛燕的鼻息,程宗揚懸著的心終於放下。親手把這麼個大美人
兒救回來,還創造了六朝第一例輸血手術,程宗揚心下得意,情不自禁地吹了聲
口哨。
  似乎是聽到他的口哨聲,一直昏迷的趙飛燕睫毛微微一動,悠悠醒轉,入目
的情形使她當場呆住。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8-1-26 16:46

  自己躺在榻上,衣服被人解開,一條手臂光溜溜露在外面。面前一個光著上
身的男子離自己近在咫尺,此時正笑瞇瞇盯著她,一邊伸手往自己臉上去摸,一
邊還吹著口哨。還有他的下身,鼓起好大一團,幾乎挨到了自己的身體……
  趙飛燕一手掩住紅唇,才沒有驚叫出聲。接著,她聞到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然後看到那一堆拼湊起來,怪模怪樣的器具。
  終於搞明白眼前的一切,趙飛燕驚惶盡去,只剩下濃濃的感激,「公子救命
之恩,飛燕永世難忘。不知公子有哪些想要的賞賜,飛燕必盡力而為。」
  方纔的情形確實太過尷尬,程宗揚這會兒穿好衣服,一副恭謹的模樣說道:
「不勞娘娘費心。賞賜的事我們已經談好,朝廷的意思,會封我為舞陽侯。」
  趙飛燕嫣然一笑,「恭喜程侯。」
  「娘娘失血太多,雖然剛輸了血,身體還有些虛弱。還是早些歇息,臣下就
不打擾了。」程宗揚起身告辭。
  「我來送你。」趙飛燕手臂一撐,竟然坐了起來。
  蛇夫人扶住她,「娘娘小心。」
  程宗揚連忙推辭,又忍不住問道:「我聽說,娘娘與合德姑娘失散了?一直
沒有消息嗎?」
  趙飛燕笑容褪去,滿面憂容地搖了搖頭。
  殿外的徐璜等人已經聽說程大行自己割腕取血,救治皇后。這種事眾人還是
頭一次聽說,心裡七上八下,既怕皇后救不過來,又怕程大行出事。他們的生死
榮辱全都在這兩個人身上,萬一有什麼意外,他們跳河的心思都有。
  程宗揚一出來,幾人便圍上來,一副想問又不敢問的模樣。
  「僥天之悻,」程宗揚抱拳往天上一揖,「皇后殿下已然無恙。」
  眾人頓時鬆了口氣,紛紛跪倒,望空禮拜,「上天保佑!」
  「老天有眼,娘娘命不該絕!」
  「多虧了程大行,又救了娘娘一命!」
  「什麼程大行?已經是程侯了。侯爺,奴才徐璜給你請安了。」
  「行了,老徐,還跟我玩這一套。」程宗揚笑道:「好了好了,別都守在這
兒了。明天再過來拜見吧。」
  幾人紛紛應是,卻無人肯離開。接著人影一閃,小紫從殿內出來。她抱著一
隻小狗,旁邊一個美婦像僕奴一樣扶著她的手臂,卻是太后呂稚。
  徐璜立刻湊上去,慇勤地扶住她另一條手臂,「紫姑娘辛苦。姑娘昨天吩咐
的事,奴才已經去辦了。姑娘放心,只要那東西還在宮裡,奴才掘地三尺也要把
它挖出來!」
  唐衡也道:「奴才已經讓人徹查宮內藏品的記錄,必定能把那枚龍差星辰找
出來。」
  一名內侍道:「龍差星辰嗎?在昭陽宮啊,聖上把它賞給趙昭儀了。」
  眾人齊齊一怔,徐璜臉色垮了下來,「你怎麼知道?」
  那名內侍也是個機靈人,見狀趕緊跪倒,「小的原本在昭陽宮伺候,親眼得
見。」
  小紫美眸閃閃發亮,「確定是龍差星辰嗎?」
  「沒錯。昭儀對那枚寶石十分喜愛,一直貼身收藏。」
  「這下麻煩了。」徐璜頓足道:「趙昭儀投繯自盡,那枚龍差星辰說不定還
在她身上。快!趕緊去找趙昭儀的屍骸!」
  唐衡道:「我去昭陽宮,說不定那枚龍差星辰還在宮裡。」
  小紫展顏笑道:「有勞兩位公公了。」
  「不敢!不敢!」討好完小紫,徐璜和唐衡才向呂稚略微躬了躬腰,「奴才
給娘娘請安。」
  呂稚扭頭不語。
  「讓讓。」蛇夫人擠過來,拉起呂稚的手,「一會兒你去給主子侍寢。」
  此言一出,場內鴉雀無聲。一股強烈無比的羞恥感湧上心頭,使得呂稚手指
發抖,眼前陣陣發黑。
  她將所有的尊嚴和矜持都丟在永巷,本想著那位程侯不會聲張,自己在外人
面前還能保住一分最起碼的體面。沒想到會被人當著眾人的面,把她最後一絲尊
嚴徹底撕碎。
  更讓她恐懼的是,那些奴僕沒有一個顯露出哪怕一絲一毫的忠心或者義憤,
反而都是一副看笑話的表情。
  是的,他們都在看自己的笑話,看自己一個失勢的太后,如何顏面掃地,甚
至屈辱地去服侍一個外臣。
  呂稚面露慘笑。當初巨君找來文士,編造皇后的謠言,使得皇后聲名狼藉,
讓人看足了笑話。結果報應不爽,那些謠言一樁樁落在自己身上。
  呂稚唇角顫抖著,然後軟軟倒下,暈厥過去。
  徐璜奚落道:「喲,娘娘歡喜得暈過去了?」
  程宗揚無奈道:「剛才只是嚇唬她,誰知道她這麼不經嚇。你們可千萬別亂
說啊。」
  單超咳嗽了一聲,「侯爺放心。這裡全是自己人。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全
是托侯爺的福才有今日。你們說是不是?」
  「那當然。咱們把話說開了,呂娘娘那些算什麼正統?侯爺才是正經的正統
嫡脈!」
  「要不是程侯爺,天下早不知亂成什麼樣了!國之柱石,說的就是侯爺!」
  程宗揚黑著臉,聽著眾人七嘴八舌,把自己說成是陽武侯的嫡子,繼承了武
皇帝的光榮血統,此番激於義憤,毅然撥亂反正,驅除偽帝,使帝位還歸正統。
一套謠言編得活靈活現,甚至還有人考證出自己比呂稚還高了一輩,偽太后都得
尊稱自己一聲皇叔……
  好吧,皇叔都出來了。死老頭那該叫皇大爺了。這幫看熱鬧的,還真不嫌事
大!

  …………………………………………………………………………………

  「死丫頭,都是你造的謠吧?」
  「不是啊。」小紫笑道:「不過很好玩啊。」
  「不是你還能是誰?」
  「什麼沒想到?鐵定是故意的!」
  這種炮製輿論的手法,可是奸臣兄的專長,沒想到嫂夫人也如此諳熟。這些
鬼話只要一半人信,自己的舞陽侯之位就穩如泰山,即使換一位天子,也不敢輕
易動自己這位武帝嫡脈。
  同樣,有自己這位武帝嫡脈的支持,趙飛燕的地位也會更加穩固,即使幽禁
太后,乃至廢去呂稚的太后之位,也沒人會說什麼。有這些謠言做舖墊,難怪徐
璜一個奴才,都敢對呂稚大加奚落。
  「笑什麼?」看到小紫狡黠的笑容,程宗揚立刻警覺起來,鬼知道這死丫頭
憋著什麼壞呢。
  「別人都說程頭兒是國之柱石……」
  小紫低頭看著他下邊。「果然像石頭柱子一樣呢。」
  「你個死丫頭!」

  …………………………………………………………………………………

  水井旁垂柳如煙,自己剛打了一桶水,往家中走去。弟弟騎著一支竹馬,歡
天喜地地跟在後面。
  推開柴扉,淖嬤嬤坐在門前,搖著一輛紡車。胡情抱著尚在襁褓中的幼弟,
正對自己在笑……
  自己親手端起酒杯,將毒酒送到已經長大成人的弟弟口邊,「冀兒乖……聽話
……喝了吧……」
  弟弟像個孩子一樣哭泣著,眼睛和口鼻淌出黑色的血……
  呂稚驚醒過來,臉上濕濕的,全是淚水。
  殿角的青銅燈樹上,燈焰微微搖曳著,窗外透出一抹淡淡的微光,已經是黎
明時分。偌大的宮殿寂無聲息,空曠得令人生悸。她摸了摸身上,發現那條熊皮
大氅還在。
  她不敢再睡,只怕再夢到剛才那血淋淋的場面。她抱著膝蓋,靠在角落裡,
等待著黎明的到來。
  她揚起臉,想像著風吹在臉上。自己張開羽翼,在風中自由翱翔……
  殿內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尹馥蘭一眼看到她,趾高氣昂地說道:「主子要喝
水,快去取來。」
  側殿設有火爐,供人隨時取用。呂稚斟好熱水,送入內殿。只見那位年輕的
主人正靠榻上,看著一份簡冊。
  尹馥蘭接過茶盞,扭著腰走到榻旁,「主子,請用茶。」
  程宗揚接過熱水喝了一口,順手攬住她的柔頸,按到自己的腹下。
  「主子饒命……」尹馥蘭慌忙道:「紫媽媽吩咐過,主子剛失過血,需得好
好休養,不得行房。誰要故意招惹主子,就揭了誰的皮。」
  「胡扯。昨晚你們不是檢查過嗎?我氣血全部正常,失那點血,只算是九牛
一毛。」
  尹馥蘭百般推拖,只是不允。畢竟女主人已經吩咐過,自己如果抗命,只有
死路一條。
  程宗揚也是無奈,自己已經硬了一天兩夜,十好幾個時辰,即使昨晚放了那
麼多血,也沒有一點軟化的跡象,難怪死丫頭擔心。
  小紫專門找了呂冀算計天子時所用的藥物,連夜拿去分析,擔心自己是不是
不小心誤服,以至於陽亢。
  程宗揚倒沒覺得有多少不適,只是下面一直硬著,總得給它找點事做。
  罌粟女聞聲趕來,喝斥道:「就你多事!大清早的,就勾引主子!」
  程宗揚道:「你來。」
  「奴婢不敢。」
  程宗揚眼睛一瞪,「你們是聽我的,還是聽死丫頭的?」
  「紫媽媽是為主子好。」罌粟女說道:「紫媽媽一夜未睡,都在查那些藥物
呢。」
  「查出來了嗎?」
  「沒有啊。」小紫抱著雪雪進來,阮香琳、卓雲君、義姁等人跟在後面。
  程宗揚笑道:「你們都沒睡?一直在查那些藥嗎?」
  「侯爺的陽亢之症,當與藥物無關。」義姁面無表情地說道:「還是功法問
題,導致的氣血亢進。」
  「功法也沒有問題。」卓雲君道:「應該是面臨晉階,真元滿溢,陽氣過盛
所至。」
  「這不挺好嗎?」程宗揚道:「陽氣太多,慢慢洩唄。」
  程宗揚倒沒有太放在心上,自己晉級第五級時,也出現過類似的狀況,而且
那次更凶險,當時心魔叢生,若不是死丫頭在要緊關頭拉了自己一把,差點兒就
萬劫不復。
  小紫揚了揚下巴,「義姁,你來說。」
  「勃起持續三個時辰,便屬於異常。超過六個時辰,陰莖就有可能受損。若
是再久,很可能會引起睪丸壞死。」
  「啥?」
  程宗揚當時就坐起來了。睪丸壞死?自己剛剛封侯,就要跟蔡爺、徐璜他們
混到一塊去了?這世道怎麼就這麼險惡呢!
  卓雲君道:「我們商量了一下,主子還是需要一隻鼎爐。」
  「那還等什麼?趕緊來啊!」
  「我們只怕不行。」卓雲君無奈地說道:「這兩天已經試過,都不曾見效。
以主子的情形,所用鼎爐需得處子方可。」
  看著程宗揚呆若木雞的樣子,呂稚忽然想笑。這位程侯侍姬眾多,卻沒有一
個處子。那位紫媽媽倒是處子,只是……
  程宗揚目光巡視了一圈,最後落在義姁身上,「你們把她帶來,是想……」
  卓雲君歎道:「我們倒是想,可惜……」
  義姁臉一紅,扭過頭去。
  阮香琳翻了個白眼,小聲都囔道:「看她眉清目秀的,原來也是只破鞋。」
  程宗揚只好看著小紫,「死丫頭,你想開了?你可想好啊,這可沒有後悔藥
吃。」
  「給你。」小紫把雪雪放在程宗揚腿上。
  程宗揚低頭看著小賤狗,又抬頭看著小紫,一臉驚恐地說道:「死丫頭,你
瘋了?我知道它是母狗,可是……」
  小紫沒好氣地說道:「大笨瓜,你想歪了。讓它咬一口吧。」
  讓它咬一口?程宗揚忽然想起來,被小賤狗咬到會導致陽萎,像劉詔大哥,
到現在都硬不起來。問題是被小賤狗咬一下,起碼要軟半年。當半年太監,這能
忍嗎?
  程宗揚嚴肅地說道:「我覺得我還可以搶救一下──那啥,我多干幾次,是不
是就不用處子了?」
  看著他的糾結,呂稚只覺得不可思議,處子有什麼難找的?兩宮內外比比皆
是,其數以萬計。即使不想擔上穢亂宮廷的惡名,去外間買上幾個處子,又有何
難?像他這樣有錢有權有勢的貴族,莫說眼下陽亢之症需要處子舒解,就是平日
閒來無事,也會收幾個處子尋歡作樂。
  孫壽忍不住道:「奴婢有幾個侍婢,都是上好的處子……」
  話音未落,周圍便射來十幾道飽含警告的目光,孫壽嚇得閉上嘴,不敢再開
口。
  「行了,你們別瞪她。」程宗揚道:「我也沒打算再往房裡收人。」
  小紫撇了撇嘴,「軟心腸的大笨瓜。」
  「別以為我是看在你們面子上。我是怕一般處子受不了。破瓜變成送命,多
不吉利。」
  「所以說你是軟心腸的大笨瓜啊。」
  「再囉嗦我就把你就地正法了!死丫頭,就剩你還逍遙法外呢,還多嘴。」
  「來吧。」小紫張開手臂,一副任君大嚼的模樣。
  程宗揚一把抱住她的腰,「我要真不行了,肯定會拉你墊背的。你就算死,
也是我程家鬼。這輩子都別想逃。」
  小紫鼻尖忽然紅了,她扭過頭,「徐璜和唐衡那兩個笨蛋。去把他們叫來,
扒了他們褲子,打他們板子。」
  程宗揚都替徐璜和唐衡莫名其妙,怎麼就要挨板子了?
  殿門忽然被人推開,一個身材高挑的紅衣美女像團烈火一樣闖進殿內,劈頭
問道:「姓程的!你是不是忘了什麼事了!」
  看著一臉怒氣的雲丹琉,程宗揚忽然想起來,自己好像真忘了一件大事!
作者: CK85512    時間: 2018-1-27 08:34

Thanks
作者: BMG1234    時間: 2018-1-27 20:14

感謝
作者: steven13    時間: 2018-1-28 15:37

感謝!
作者: Raymondku    時間: 2018-2-1 18:06

谢谢Andy兄上载好故事,无语感激。
作者: 藍色公羊    時間: 2018-3-13 21:01

好嘢點可以畀佢沉底,頂上去!
作者: kmlallan    時間: 2018-3-16 06:33

頂上去!頂上去!頂上去!
作者: Raymondku    時間: 2018-3-29 21:24

同意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8-4-7 11:47

第一章、婚期當許

  覆蓋洛都的大雪已然融盡,街市上雖然還沒有完全恢複往日的繁華和喧鬧,
但也已經車來人往,生機漸複。尤其是通往碼頭的長津門一帶,成群的車馬滿載
著剛剛從洛水運來的貨物,川流不息地運往城中,人喧馬嘶,更顯熱鬧。
  程宗揚隨著人流策馬而行,卻絲毫無心留意周遭的景致。雲丹琉一聲喝斥,
他才想起自己忘了一件大事--按照約定,自己本來應該在月初就趕赴舞都,與
雲如瑤完婚。事實上自己也是這麼安排的,那時自己已經著手撤離,可沒想到臨
行之前,自己為了滿足趙合德的心願,帶她入宮一行,卻撞上宮中劇變。天子遇
弑,群魔亂舞,局勢就此急轉直下,洛都一片大亂,自己陷身城中,連日來在生
死之際搏命,稍有不慎就有覆亡之危,早把婚事拋到腦後。
  雲如瑤在舞都左等右等不見新郎官,派人到洛都打聽,正趕上封城,內外音
信斷絕,傳出的消息只說城內打得厲害,一會兒說呂氏殺了天子,一會兒說諸侯
興兵屠滅呂氏,一會兒說昭儀弑君,大司馬殺了皇后,一會兒又說邊軍入京,與
大將軍打得不可開交。總之各方勢力殺來殺去,直殺得血流成河,連武庫和皇宮
都給燒了。
  雲如瑤在舞都一日三驚,直到王孟趕來,眾人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得知自
家相公安然無恙,雲如瑤憂心稍解。她原本想與延香等人同行,但小郭靖為父奔
喪耽誤不得,她又一向體弱多病,經受不住途中的顛簸,於是雙方分做兩路,延
香等人晝夜兼行,雲如瑤則與哈米蚩等人隨後趕來。
  雲丹琉與城外的族人聯繫上之後,聽說姑姑正為婚事擔心,立即起身前往舞
都。幸好雙方未曾錯過,在途中相遇,雲丹琉一直把姑姑護送到伊闕,借口打理
住處,匆忙返回洛都,提醒程小人別忘了正事。
  「姑姑的婚事是我們雲家的頭等大事,若讓叔叔們知道,你把婚事都拋到腦
後,哼哼!」
  「開什麼玩笑!」程宗揚肅然道:「這種事情能忘嗎?洛都的事情你也看到
了,但凡我能脫開身,婚事早就辦了。」
  雲丹琉沒好氣地說道:「那邊的新房本來都布置停當了,因為你的事,張掛
好的喜縵全拆了,發出的喜帖也收了回來。這次是三叔親自來送,除了小姑姑,
還帶了五車的嫁妝。」
  程宗揚幹笑兩聲,抽空向秦檜使了個眼色。秦檜心下會意,策騎上前,略略
落後半個馬位。
  「趕緊準備房子!」程宗揚焦急地壓低聲音道:「越快越好!」
  「朝廷準備將襄邑侯府賜給主公,作為舞陽侯邸。」
  呂冀的襄邑侯府是洛都一等一的豪宅,可用來當婚房……
  「會不會不太吉利?」
  秦檜應聲道:「襄城君府亦可。」
  這主意不錯。呂冀與孫壽各有宅邸,隔街相望。呂冀剛剛死於非命,用他的
故宅辦婚事嫌不吉利,孫壽的襄城君府倒沒有太多忌諱。
  呂劉之亂,給洛都的權貴來了次大洗牌,空出的宅院著實不少,但宅院的主
人大都像呂冀一樣橫死,說起來全是凶宅。可倉促之間也沒有更多可以選擇的餘
地,襄城君府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
  「就這麼辦!時間耽誤不得。你組織洛都的商家,來一次大采購,把能包的
全包出去,花錢不要緊,只要能配上如瑤的身份,花多少都好說。還有,把賬目
給我一份。」
  秦檜拿出記賬的簿冊遞了過來,然後領命而去。程宗揚在馬上信手翻看,正
好幾名短打扮的洛幫幫眾趕著一群肥豬入城,行人紛紛避讓。程宗揚策馬退開,
險些撞到一名行人,連忙勒住馬匹。
  等洛幫的幫眾趕著肥豬走遠,一隊胡人從側巷出來,他們牽著馬匹,背著行
囊,簇擁著幾輛大車,其中三輛載的全是草秣,像是要趕遠路的樣子。
  出城時,守門的隸徒登車搜撿,掀開車簾時,程宗揚看到車上坐的全是披髮
的胡巫,連那位瞽目的琴師也在其中。
  這些胡巫本是受呂巨君邀請而來,但在永安宮對峙時,他們主動退出,表示
不插手漢國的內部紛爭。因此亂事平定之後,霍子孟也沒有多作追究,放他們自
行離開。車上備了這麼多糧草,看來他們是準備返回故鄉了。
  到了長津門外,程宗揚下馬等候。半個時辰之後,一隊打著雲氏旗號的車馬
風塵僕僕地趕來。
  雲蒼峰騎在馬上,滿面風霜,看到程宗揚便遠遠招手,倒沒有因為他的失期
擺什麼臉色。
  雲三哥不追究,是他分得清輕重,不代表自己就可以視為理所當然。程宗揚
迎上前去,施禮告罪,卻被雲蒼峰打斷。
  「局勢如何?」
  「比預想中還要好。」
  「誰繼位?」
  「定陶王。皇后垂簾。」
  皇后垂簾四字足矣,雲蒼峰捋著鬍鬚頻頻點頭,「好!好!」
  程宗揚笑道:「今後可是要跟雲老哥做鄰居了。」
  「哦?」
  「托雲老哥的福,我在平叛時立了點小功,朝廷準備封我為舞陽侯。」程宗
揚微笑道:「實封的列侯。」
  雲蒼峰大喜,「所封何地?」
  「大致在首陽山到舞都之間。地方倒也不大,估計一二百里的樣子。」
  雲蒼峰大笑道:「好個百里侯!老朽是不是該給程侯爺行禮了?」
  「雲老哥,你可別折殺我了。」
  兩人說笑幾句,程宗揚道:「我已經準備好譜牒,完婚之後,便奏請朝廷,
封如瑤為舞陽侯妃。」他著重說道:「正妃。」
  雲蒼峰老懷大慰,「好!好!好!」
  雲家幾位兄長為了撫養這位自小多災多難的幼妹,也是費盡心血,如今終於
有個上好的歸宿,雲蒼峰心情激蕩之下,不禁紅了眼圈。
  他掩飾地抹了抹眼角,笑道:「如瑤在後面,你去見見她吧。」
  車隊中間是一輛四輪大車,一名禦手坐在車前,後面哈米蚩穿著一身破舊的
皮袍,盤腿坐在車門外,仿佛一頭掉光毛的老狼。
  「哈大叔!」程宗揚遠遠便問道:「你的腰怎麼樣了?」
  哈米蚩獨目露出一絲暖色,「好了。」
  他被送到舞都之後,雲氏傾其所有,各種名貴藥物不要錢的狂潑猛灑,總算
把他救了過來。投桃報李,這一路哈米蚩不顧嚴寒,寸步不離地守在車上,直到
把雲如瑤送進洛都。
  「進去吧。」哈米蚩側身讓開。
  車外張著紗帷,薄得根本擋不了風霜。然而掀開紗帷,進入車內,程宗揚才
發現雲老哥竟然把那隻蛋屋拿給妹妹。那隻蛋屋材質奇異,輕如鴻毛,卻堅如鋼
鐵,又是柔性材質,張開之後緊貼著車廂四壁,周遭沒有一絲縫隙,禦寒效果極
佳。
  一別數月,雲如瑤容顏猶勝往昔,她優雅地起身福了一福,帶著一絲淺笑柔
聲道:「公子一路辛苦,請入內用茶。」
  放下紗帷,合上屋門,雲如瑤美目立刻紅了,叫了聲:「郎君!」便撲到程
宗揚懷中,抽泣道:「你這個沒良心的……嚇死我了……」
  程宗揚攬住她的腰肢笑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瞧,我不是好端端的
嗎?傻丫頭,別哭了。」
  雲如瑤在他身上四處摸著,「他們說你受了傷,傷在哪兒了?」
  程宗揚斷裂的掌骨已經愈合,手腕輸血時切開的傷口也只剩下一道淺淺的疤
痕。卻是雲如瑤摸索時,無意之中碰到他胯下一柱擎天,被嚇了一跳。等反應過
來,雲如瑤啐了一口,「果然是個沒良心的……」
  一邊說卻又一邊張開纖手握住,半嗔半惱地橫了他一眼,眉眼間流露出無窮
的風情。
  雲如瑤眼淚還在,那種含羞帶怨的俏態惹得程宗揚心頭一團火熱,他摟住雲
如瑤的纖腰,俯首吻住她的唇瓣,雙手在她身上熟稔地來回遊走,不多時,便把
她摸得渾身發軟。
  雲如瑤玉臉越來越紅,一邊唇舌相接,一邊下意識地挺起下腹,在他腿上柔
柔摩擦著。程宗揚按捺不住,一把抱起雲如瑤嬌弱的身子放在床上,把她擺了個
伏榻挺臀的嬌態,然後不顧她的掙紮,一手掀起她的裙子,扯下她的小衣,便挺
起怒漲多時的陽具,對著她白生生的嫩臀捅了進去。
  雲如瑤蜜穴早已濕透,火熱的肉棒沿著濕濘的蜜腔長驅直入,輕車熟路,一
捅到底,直抵花心,干得雲如瑤花枝亂顫,險些叫出聲來。
  這是在自家車上,外面就是兄長和家中的僕從,自己一個未曾出嫁的閨中小
姐,若被人聽出動靜,可要顏面無存。雲如瑤緊張得心髒都快跳出腔子,她一手
掩住紅唇,一手想推開這個壞透了的情郎。可惜她那點力氣,落在程宗揚身上直
如蜻蜓撼石柱一樣,哪裏能推動分毫?
  程宗揚一口氣連干十餘下,干得雲如瑤渾身癱軟,再沒有一絲力氣,然後扭
頭笑道:「雁兒,過來讓老爺親一個。」
  雁兒咬著唇瓣立在車廂一角,俏臉滿是紅霞,聞言拼命搖頭。
  程宗揚失望地歎了口氣,「算了,算了,你給我倒杯茶吧。」
  雁兒如蒙大赦,連忙倒好茶水,遞了過來。
  程宗揚抓住雁兒的手腕,把她橫拖過來,埋頭吻住她花瓣般的紅唇。茶盞掉
在地上,沒有發出一絲聲音,溫熱的茶水像珍珠一樣四處亂滾,最後彙成一灘。
  雲如瑤緊緊咬住唇瓣,絲毫不敢作聲,下面的交合卻是如火如荼。兩人乾柴
遇到烈火,哪裏還能分得開?在車內抵死纏綿,魚水交歡,以解相思之苦,雖然
不敢放聲,卻別有一番偷情的趣味。
  雲如瑤久曠之軀,被情郎強行進入,強烈的刺激使她不多時便泄了身子。感
覺到情郎的陽具依舊硬梆梆的,雲如瑤不忍讓他這麼憋著,顧不得自己高潮餘韻
未消,勉強抬起腰肢,用濕膩的蜜穴套弄著他的陽具。中間由於再次泄身,蜜穴
難以消受,雲如瑤還主動獻出後庭,好讓情郎用她的菊肛來爽。
  雲如瑤渾身發燙,眉眼間猶如含著蜜汁,她一邊賣力地挺動雪臀,一邊聽著
外面的動靜,一顆心緊張得仿佛要跳出腔子。前後兩穴輪流侍弄,終於讓情郎射
了出來。雲如瑤嬌喘著停下微微發顫的身體,剛想放鬆一下,但緊接著又發出一
聲驚呼。那根肉棒剛剛射完精,卻赫然還在硬著,昂然挺立,絲毫沒有軟化的跡
象。
  雲如瑤香軟的身子讓程宗揚舍不得放手,戀戀不舍地說道:「再來一回。」
  雲如瑤一手掩住雪臀,一邊嗔怪地橫了他一眼,一邊喚道:「雁兒,你快過
來。」
  雁兒紅著臉道:「不行,不行。」
  「有什麼不行的?你是我的通房丫頭,快來服侍相公。」
  「已經快到主子家了。小姐,婢子趕緊幫你打理,免得被人看到。」
  程宗揚吃了一驚,「怎麼這麼快?」
  他撩起車簾一角,果然已經到了通商里,自己的住處已然在望。
  兩人匆忙整理好衣物,趕在車馬停下之前收拾停當。
  程宗揚把賬簿交給雲如瑤,「這是近來的賬目,頭緒很多。你閑暇時翻看便
是,可別累著了。」
  雲如瑤卻道:「它還在硬著嗎?什麼時候才會軟?」
  「這個……還不好說。」
  雲如瑤忍俊不住,「好有骨氣的小東西。若是一直硬著也好……」
  程宗揚在她臀上拍了一記,「一會兒再讓你嚐嚐厲害。」
  下了車,雲丹琉的白眼幾乎翻到天上。程宗揚只當沒看見,打著哈哈說道:
「一跟瑤小姐談起賬目,就忘了時辰。雲老哥,這邊走。」

  …………………………………………………………………………………

  秦檜辦事周到,一邊派人接管襄城君府,一邊搶先一步,將通商里的宅院騰
出來,供雲氏諸人暫時落腳。
  雲蒼峰略做洗沐,便到廳中與程宗揚商談。
  京師之變已經傳遍四方,舞都也收到劉建用天子名義所發的詔書,命他們起
兵勤王。幸好霍子孟等重臣素孚人望,沒有眾人附署,各地大都靜觀其變,戰亂
才沒有波及開來。
  得知朝廷已經允諾廢止算緡令,且將逐步取消抑商政策,將商賈列入良家,
雲蒼峰撫掌道:「新君尚未繼位,恩澤便惠及天下,此政善莫大焉!」
  程宗揚笑道:「洛都的商賈十分配合,紛紛出錢出力,不然市面也不會這麼
快就恢複太平。」
  「這便是人心!」程鄭雖然面帶倦意,精神卻十分亢奮。長秋宮能撐過多日
來的戰亂,全靠他在外面籌措錢糧物資。尤其是武庫被大火焚毀之後,長秋宮所
用的軍械補給,一多半都是他發動商賈同行,從市井間搜集來的。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8-4-7 11:48

  而程宗揚出手同樣不吝嗇,已經由班超執筆,備好文牘,趕製印綬,只等封
侯之後,便拜程鄭為舞陽相,主管封地大小事務。
  「我準備將七裏里再擴大一倍,」程宗揚攤開一份地圖,手指在上面劃了一
個大致的範圍,「由目前的區域,一直拓展到舞陽河。」
  雲蒼峰敏銳地覺察出他的意圖,「要設立坊市?」
  漢國慣例,會在城中設立坊市,作為商業交易的場所。但程宗揚不準備遵循
舊例。
  「七里坊不會立專門的坊市。或者說……」程宗揚在圖上一圈,「整個七里坊
,乃至整個舞陽侯國,都是坊市,無論商賈百姓,都可以自由交易。」
  雲蒼峰來了興趣,「有如晴州?」
  「比晴州更友善。」程宗揚道:「我們不但不會對商業進行任何限製,還會
出台一係列措施,鼓勵商業貿易。」
  「說來聽聽。」
  程鄭笑道:「我來說吧。首先是取消商稅。侯國境內所有交易,一律免稅。
無論交易稅、通行稅,全部取消。侯國對商業交易不進行任何幹涉和限製,在全
境範圍實行自由貿易。」
  沒有稅收的自由貿易,是雲蒼峰這樣的商賈所夢寐以求的,但他並沒有被如
此優厚的條款衝昏頭腦,而是追問道:「不收商稅,如何維持?」
  程鄭胸有成竹,「我們可以自己經營產業。只要有商賈往來,衣食住行是少
不了的。除此之外,首陽山的銅和木料,舞都的漆器和諸多手工,都是上好的貨
源。只要經營得法,完全可以支撐侯國的運作。」
  「而且我們會疏浚河道,興建碼頭,爭取讓千料以上的大船從雲水直接駛入
舞都。首陽山盛產藥材、絲麻,還有玉料,可謂是一座寶山。只要通商便利,日
進斗金易如反掌。」
  雲蒼峰問道:「首陽山的銅料也要出售?」
  雲氏所擁有的兩處銅山,早已礦源枯竭,一直設法尋找新的銅礦。雙方雖然
沒有明說,但實際運作中,程宗揚拿出首陽山銅礦的一半股權交予雲氏,實質上
作為迎娶雲如瑤的聘禮。雲蒼峰也早有打算,將首陽山的銅礦用來鑄造銅銖,作
為雲氏商會的本金支柱。然而此時聽來,自家妹夫似乎不打算拿來鑄幣?
  「此事正要與雲老哥商議。」程宗揚道:「我有一個想法,這兩天也和程大
哥商量過--我準備在侯國境內全面推行紙鈔。」
  「什麼?」雲蒼峰吃了一驚。
  「境內所有的交易全部采用紙鈔結算。包括各類貨物的交易,日常的飲食、
住宿、出行,以及百姓繳納的賦稅--只要是用錢的地方,全都用紙鈔!」
  「如果百姓不用呢?」
  程宗揚道:「在境內限製金銀的流通。」
  雲蒼峰手指敲著桌面,眉頭緊鎖,神情凝重。他親眼目睹過程氏在宋國幾處
錢莊的運作,對於推行紙鈔所能帶來的巨大利益了然於胸。可是在一境之地全面
禁止金銀,推行紙鈔,其中蘊藏的巨大風險也不可不知。
  「其利雖大,可過猶不及。」雲蒼峰勸阻道:「境內交易固然可用紙鈔,可
一旦出境,紙鈔便無可用之地。倘若我是外來的商賈,離境之際,勢必會將手中
的紙鈔全數兌為錢銖,交易數額愈巨,需準備的錢銖數額愈大,頻繁進出,反而
會加大交易的成本。其次,錢銖行之日久,紙鈔終究一紙而已。若是強製實行,
境內百姓手中如有紙鈔,必然會想辦設法兌為錢銖,屆時若出現紙鈔面值低於錢
銖,該當如何?」
  程宗揚心下一沉,這也是他最擔心的。畢竟金銀是天然的貨幣,而紙鈔完全
靠信用支撐,如果出現紙鈔貶值的苗頭,風險會加倍放大,甚至影響到宋國紙鈔
的信用,為了七里坊一地,而賭上整個紙鈔的信譽,那就得不償失了。
  程鄭道:「起步之初,紙鈔可以只用來結算。」
  此舉也未嚐不可,但這樣的話,紙鈔就成為一種結算憑證,而失去其流通的
意義,這可不是程宗揚想看到的效果。相比於風險,推行紙鈔所能帶來的利益同
樣巨大,這是自己絕不肯放棄的。
  雲蒼峰見他還有些不甘,告誡道:「此舉關係甚大,切勿操之過急。」
  程宗揚摸著下巴道:「既然大家都擔心風險,那麼就按程大哥說的,在部分
交易中試行,先看看效果再說。」
  「路要一步一步走,飯要一口一口吃。」雲蒼峰笑道:「其實我看你在各地
設立錢莊,采用紙鈔周轉資金的舉措就不錯。」
  程宗揚苦笑道:「要不是因為這些錢莊,我也不急於在境內推行紙鈔了。」
  「哦?」
  「雲三爺可能還不知道,」程鄭解釋道:「此前因為算緡令,我們用錢莊的
名義發行了一大筆紙鈔,全靠著這批錢銖來支援長秋宮,方有今日。可如今朝廷
廢止算緡令,那些商賈聞風而動,不少人都有意兌回錢銖。此前秦班兩位與霍大
將軍商議,想兌換朝廷府藏的錢銖,也是擔心這筆虧空不好彌補。」
  「虧空了多少?」
  「眼下帳目還未全數厘清,不過三五十萬金銖是有的。」
  雲蒼峰眉頭擰緊,良久才緩緩鬆開,「三五十萬金銖,換取皇后垂簾,裂土
封侯,也不算太虧了。」
  程宗揚歎道:「話是這麼說,可眼下饑荒難度。」
  程鄭道:「其實秦先生的獻策,頗有可取之處。」
  雲蒼峰道:「秦先生出的什麼主意?不會是重新算緡吧?」
  程宗揚苦笑道:「如果重新算緡,我怕明天就有人出來清君側。」
  程宗揚很清醒,劉驁暴死,逐鹿各方卻無一人打著為天子報仇的旗號來佔據
大義,甚至叛亂平定之後,各方還有意無意地合謀,隱瞞下呂冀弑君之事。為什
麼?正因為劉驁的算緡令和均田令,把漢國的商賈、豪強、士族全都得罪光了,
不知道有多少人巴不得他死。別看自己如今手握兩宮,擁立天子,佔據大義的名
份,要是重提算緡令,立馬就是第二個劉驁。
  程鄭道:「秦先生的意思是,以紙鈔充少府,暫解燃眉之急。」
  國庫挖不動,就把主意打到天子的口袋裏,這是欺負天子尚幼,要把他的零
用錢全掏走啊。
  雲蒼峰立刻道:「此舉不妥。」
  「雲老哥說的是。我也覺得不太妥當。」程宗揚道:「一來傳揚出去,好像
是在欺負天子一樣,名聲不好聽;二來少府在天子手裏已經花得河乾水盡;三來
皇后家底不厚,眼下剛剛垂簾,內廷外朝的賞賜都少不了要用錢,若發些紙鈔下
去,面上也不好看。」
  雲蒼峰道:「那些逆賊的家產呢?不說旁人,單是襄邑侯,便家貲不菲。」
  「那可是上好的肥肉,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著。況且那幫叛逆先燒了武庫,
又在宮中放火,燒了平朔殿,連帶兩宮內外都打得稀爛,京師各軍死傷慘重,朝
廷比我還焦頭爛額,就指望拿這些逆賊的家產來填補虧空呢。」
  雲蒼峰道:「不如讓寧大司農來盤盤朝廷的家底,看能挪出多少來。」
  「別提了。老寧八成是屬耗子的,一溜煙就跑得沒影了。」
  說起寧成,程宗揚就心裏鬱悶。他原以為寧成聽聞皇后垂簾,會主動現身,
誰知道他一躲就躲了個徹底,整個人就如同憑空蒸發了一樣,沒有半點音信。除
了幾份偽造的文書,什麼都沒留下,連影子都摸不到。
  雲蒼峰歎道:「你這是讓我賣家底啊。」
  程宗揚訕訕笑道:「我這也是沒辦法,不求雲老哥,還能求誰呢?」
  雲蒼峰盤算許久,「應急的話,最多能給你湊出來十來萬金銖。時間不超過
一個月。」
  「這就好辦!」程宗揚終於吃下一顆定心丸。
  當初借著算緡令的東風,自己在漢國投入了超過三百萬金銖的紙鈔,全部兌
換一空。結果廢止算緡令的消息傳出之後,立刻就有人拿著紙鈔來兌換錢銖。洛
都之亂前後打了近十天,自己手裏的金銖流水一樣花了出去,回本卻遙遙無期,
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全額兌付。當然,這些錢不是白花的,真要拿著賬目找朝廷報
銷,朝廷也必須得認。問題是眼下朝廷自己都捉襟見肘,想拿到現錢,同樣需要
時間周轉。
  程宗揚起初並沒準備大辦婚事,但現在看來,不大辦是不行了,即使為了彰
顯自身實力,這個婚禮也必須辦得熱鬧、氣派。
  雙方談過正事,雲蒼峰不顧程宗揚的苦苦挽留和自家幼妹的滿眼幽怨,強行
帶著雲如瑤回到城郊的莊園。
  「還未過門就搬過來住,成何體統!」
  「是是是!大舅子你說的是……就住一晚行嗎?」
  雲蒼峰虎著臉拂袖而去。
  程宗揚只好與雲如瑤依依惜別,然後打起精神,直奔尚冠里。

  「大將軍,這事你可得幫忙!」
  霍子孟執杯慢悠悠飲了一口,然後一臉老成地拿起那張大紙帖子,翻開看了
一眼,接著一口水噴了出來,「啥?你讓我當媒人?」
  「大將軍德高望重,媒人的事全指望你了。」
  「說笑的吧?我當媒人?嗬嗬嗬嗬……」霍子孟很想把帖子拍到他臉上。自己
什麼身份!什麼地位!當媒人?你以為你是太子爺嗎?
  程宗揚一臉無辜地說道:「我也不想來勞煩大將軍,可誰讓我結親的事讓皇
后娘娘知道了呢?娘娘說這是喜事,尤其是前些天出了些亂子,正好需要件喜事
來衝衝喜,還特意指名請大將軍作媒。」
  霍子孟嘴巴都快歪到後腦勺了。趙皇后的性子自己還不清楚?從來都不是這
麼沒分寸的人。倒是這小子臉皮厚得要死,他若在皇后面前進些「讒言」,假的
也變成真的了。
  不過霍子孟真正在意的,是此舉背後的用意:天子駕崩,正值國喪,偏挑這
時候大張旗鼓的辦喜事……合適嗎?
  肯定不合適啊。這分明是在打天子的臉。就算裝進棺材了,那也是天子。這
邊剛死了當家的,那邊就敲鑼打鼓娶親辦喜事,天家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難道他不懂國喪期間,禁止民間嫁娶?可就算他不懂,他身邊的人也不會全
都不懂吧。陽武侯這麼玩,置天子於何地?
  霍子孟越揣摩越覺得此舉來頭甚大。天子屍骨未寒,喪禮就不作數了,往後
是不是連廟號也沒有了?甚至於前面幾位先帝,是不是都要去掉尊號?以此昭告
天下,帝統重歸戾太子一繫?
  動搖國本啊。萬一生亂,便是不測之禍。
  可若是硬頂的話,誰會領情呢?那幾位先帝都已經是死人了,死人能領什麼
情?至於活著的人裏面,有幾個會為劉驁仗義死節的?劉驁秉政不過數月,就幾
乎將天下人都得罪光了,天知道有多少人想往他墳上吐口水呢。再說了,皇后都
點頭了,自己一個外人還瞎攪合什麼呢?
  「媒人這活兒……」霍子孟為難地說道:「我不熟啊。」
  「沒事,」程宗揚道:「鴻臚寺那邊我已經請了人,禮儀上的事不用大將軍
費半點心,只要出個面就行。」
  已經開始聯絡朝臣了嗎?霍子孟濃眉緊鎖,心念電轉。最後眉頭猛地鬆開,
爽朗地大笑道:「好事啊!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這麼有福氣,能與舞陽侯結為連
理?」
  「雲氏的幼女。」
  「哪個雲氏?」
  「經商的雲氏。」程宗揚解釋道:「祖籍舞都,後來遷到建康。」
  霍子孟神情有些恍惚,「他們家啊。難怪了……」他一拍大腿,「行了,這個
媒人我做了!謝媒禮你可得備份厚的,薄了我可不饒你。」
  「那還用說?」程宗揚笑道:「舞都七里坊,產業一處。大將軍只要看中,
盡管隨便挑。」
  程宗揚的承諾讓霍子孟有些意外。七里坊一處產業很大嗎?再大也大不到哪
兒去,起碼拿來收買自己還差得遠。不過這個「一處」大可玩味。自己有一處,
旁人呢?陽武侯在自家封地裏給你一處產業,那是給你面子。人家都給你騰出位
子了,你還不上這賊船,等著人家把你當成礙事的絆腳石踢開嗎?
  霍子孟越想越深,最後索性想開了。天家的事,自己攪合個屁,左右是武皇
帝的龍子龍孫,他們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吧。
  霍子孟捋著鬍鬚笑道:「怪不得旁人都說你精於商賈。好算計啊。」
  「和則兩利。」程宗揚坦然笑道:「有財大家一起發嘛。」
  「好一個和則兩利。成,就這麼說定了。等開了春,我去舞都住些日子。」
  程宗揚揖手道:「必當掃榻以待。」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8-4-7 11:49

第二章、井底天光

  從霍府出來,班超已經等候多時,「大將軍可曾答應?」
  程宗揚收起在霍子孟面前的憊賴之色,神情凝重地點點頭。
  班超欲言又止。主公在國喪期間大辦喜事,未免太過孟浪,他匆忙趕來本想
勸諫,卻沒想到霍大將軍竟然會一口應諾。主公看似魯莽的一著,卻試出朝臣能
夠容忍的底線,可以說錯有錯著。他思來想去,最後長歎道:「天子屍骨未寒,
恩澤已盡,連霍大將軍也棄之如蔽履。」
  「知足吧。」程宗揚對劉驁沒有什麼同情,「人都涼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他要是還活著,少不得被人扣上一頂失德的大帽子。這一死,倒是省了。「
  班超也只是感歎一句,隨即把劉驁放到一邊,「可要大發喜柬?」
  「不必了。」程宗揚道:「有霍大將軍點頭就夠了,多少還要給天子留點面
子,喜事要辦得熱鬧,還要注意分寸。」
  班超鬆了口氣,「那這賓客可要好好斟酌一番了。」
  程宗揚翻身上馬,「你來作主。若有拿不定主意的,就跟單超和徐璜他們商
量--我去見金車騎。」
  金蜜鏑傷重不起,這些天不少人前來探視,都被拒之門外,連敖潤這個治禮
郎打著宮裏的名義探望,也沒有見到人,只是傳出的消息頗為不妙。
  程宗揚親自登門,倒沒有吃閉門羹,通報姓名之後,不多時,趙充國就出面
來迎。
  「怎麼樣?」
  趙充國搖了搖頭,「還在昏迷。若是挺不過去,只怕就在這三五天。」
  程宗揚心下一沉。長秋宮能夠依仗的重臣,首推金蜜鏑,他若有不測,只剩
下一個霍子孟,朝野之中再無人可與之抗衡。
  「進來看看吧。」
  趙充國領著程宗揚來到內院一處向陽的暖閣,向服侍的老僕點了點頭,然後
排闥而入。
  陽光透過窗欞落入閣中,只見金蜜鏑與嚴君平隔幾相坐,兩人分持黑白,正
在對弈。他腰下蓋著一條毛毯,氣色雖然還有些虛弱,但威嚴的氣度已經不遜往
日。
  程宗揚驚訝地看了趙充國一眼,他剛才說的自己都以為金蜜鏑快要死了,這
也差得太遠了吧?
  「是我讓他們這麼說的。」嚴君平放下棋子,「防人之心不可無。」
  程宗揚有些不解,「那些逆賊都完蛋了,還要防誰呢?」
  嚴君平肅然道:「諸逆在朝野經營多年,黨羽甚多。眼下大局雖定,餘波未
止,不可不防。」
  金蜜鏑開口道:「坐吧。」
  程宗揚拂衣坐下,「金車騎的傷勢,看來不要緊了?」
  金蜜鏑掀開毛毯,只見他腹間纏著厚厚的繃帶,散發出濃濃的藥味。
  「董破虜箭法超群,老夫能撿回這條命,實乃僥天之幸。」
  程宗揚放下心來,笑道:「吉人自有天相,金車騎此番居功至偉,宮中不日
便有封賞。」
  金蜜鏑淡淡道:「不敢當。」
  嚴君平岔開話題,「看程侯的氣色,莫非有什麼喜事?」
  「讓嚴先生看出來了,在下要成親了,請兩位喝杯喜酒。」
  金蜜鏑和嚴君平還沒有說話,趙充國先叫了起來,「天子的喪事都還沒辦完
呢,你成啥親呢?真不懂事!」
  程宗揚黑著臉道:「姓趙的,咋說話呢?宮裏賜婚,我能拒絕嗎?」
  「賜婚你也該推了!二十七個月內,婚喪嫁娶一概禁絕。」趙充國一邊說,
一邊朝他使了個眼色。
  程宗揚只當沒看到,「推不掉。等不及。」
  「好你個無君無父的逆賊!」趙充國大吼一聲,拍案而起,抬手一揮,掄開
武士氅,露出腰間的長短兵刃。
  趙充國暴跳如雷,擺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樣,倒讓金蜜鏑和嚴君平不得不出
來勸阻。
  嚴君平道:「趙長史,你先把刀收起來。」
  趙充國怒髮衝冠,「別攔我!待我斬了這廝!此等不忠不義之徒,人人得而
誅之!」
  「好好說話,動輒拔刀像什麼話?」嚴君平道:「程侯的忠義有目共睹,絕
不是恣意妄為之人!」
  趙充國就等這句話,大氅一翻,跪坐下來,一臉憨厚地說道:「我是粗人,
別見怪啊。」
  程宗揚肚子裏大翻白眼,這鳥貨!
  趙充國已經裝過忠了,嚴君平不好再板起臉來痛斥,只好說道:「程侯此時
成親,其中必有緣故,我等願聞其詳。」
  「嚴先生剛才也說了,大局雖定,餘波未止。我們可以猜測一下,假如有人
心存歹意,我此時成親,他們會不會借機生事?」
  趙充國一臉恍然大悟,右手握拳,往左掌重重一擂,「引蛇出洞!高啊!」
  「高個屁!」嚴君平火氣上來,「京畿之地,首善之區,豈無忠義之士!」
  程宗揚笑眯眯看著他,「誰的忠義之士?劉驁嗎?說來新君登基,帝位回歸
大統,這是天大的喜事啊。」
  「你--」嚴君平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一拍桌子,「絕對不可!」
  「為什麼不行?」
  「新君繼嗣,繼的是先帝之嗣,豈能繼嗣戾太子一係?」
  「為什麼不行?」
  「動搖國本啊。」嚴君平苦苦勸道:「局勢方定,豈能再生波瀾?程侯,此
舉切切不可啊。」
  「京畿之地,首善之區,豈無忠義之士?」程宗揚原話奉還,「帝位回歸大
統,是人心所向。」
  「千萬不可!」嚴君平苦口婆心地說道:「陽武侯是受了委屈。可先帝已曆
三世,豈能再改弦易張?」
  「只能怨他們命短了。」
  嚴君平叫道:「程侯!高抬貴手啊!」
  「我要成親。」
  「只要不改帝統,我給你抬轎子都行!」
  程宗揚轉臉道:「金車騎,你看呢?」
  金蜜鏑摩挲著手背上的軟甲,默然無語。
  程宗揚起身揖手一禮,「在下還要進宮,改天再來候教。金車騎、嚴先生,
告辭。」
  趙充國一路護送出來,小聲道:「你小子耍詐,太賊了。」
  「他們要不答應,就變真的了。」
  「你就吹吧。陽武侯但凡有點心思,宮裏早就沒活人了。」
  「哎喲老趙,你是明白人啊。那你剛才怎麼不攔我呢?」
  「金車騎給我使眼色你沒瞧見?」趙充國道:「金車騎剛交待的,你娶媳婦
就娶吧,別太聲張,不聲不響把事辦了算完。喜酒呢,他就不去吃了,朝臣你也
別去找了,相安無事最好。」
  「……金車騎一個眼色說這麼多?」
  「要不怎麼說我識眼色呢?諾,這是我的賀儀。」
  趙充國塞過來一隻破破爛爛的羊皮錢囊。程宗揚掂了掂,懷疑地說道:「你
不會就拿個十文八文打發我吧?」
  「十文八文?你想啥呢?」趙充國嗤之以鼻,「能摳出來一文錢,我把屁股
賣給你。」
  「我倒找給你錢,求別賣!」程宗揚說著打開錢囊,還真是一文都沒有。裏
面只有半截竹簡,上面新刻著一行字:賀儀萬錢。趙欠。
  程宗揚半晌無語,趙充國還真是打腫臉充胖子,自己都窮得要賣屁股了,一
出手還是萬錢。
  趙充國坦然道:「怎麼著?沒見過窮鬼?」
  「老趙啊,你說你一個將軍府的長史,怎麼就窮成這鬼樣了?」
  「我有錢啊,都在蔡公公那兒呢。」
  「你這麼個精明人,怎麼就信了蔡爺的邪呢?」
  趙充國一臉晦氣,「大夥都瘋了一樣給他塞錢,連太后、天子都拿了重金等
著吃紅利,你說我能不信嗎?」
  「行了,行了,蔡爺的事包在我身上。」
  「哎喲,那我可謝謝你了。要不我給你磕個頭吧。」
  「滾!」

  …………………………………………………………………………………

  長秋宮內,趙飛燕氣色比昨日更勝一籌,顧盼間豔光照人。只是好端端的,
突然間聽說程宗揚要娶親,很有些意外。
  在趙飛燕面前,程宗揚沒有故弄玄虛的矯辭掩飾,老實說道:「已經約好的
婚期,不能再推拖……皇后殿下?」
  趙飛燕怔怔看著殿角的銅製仙鶴,似乎有些走神,被他一喚才驚醒過來,連
忙說道:「恭喜程侯了。這是喜事,本宮自無不允之理。只是……」
  她猶豫片刻,還是說道:「舍妹尚無音信,尚需勞煩公子。」
  「殿下放心,我一會兒就前往秘境,無論如何,也要把合德姑娘接回來。」
  趙飛燕鬆了口氣,「多謝公子。」
  「還請殿下賜一道許親的詔書。」
  「是了。」趙飛燕打起精神,喚道:「江女傅。」
  江映秋從殿後出來,依照皇后的吩咐,執筆擬詔。
  天子駕崩時,江映秋正在含光殿內,被帶走關押起來,直到呂冀身死,才被
放出。趙飛燕缺少心腹親信,與趙氏姊妹關係密切的江映秋算是一位,因此趙飛
燕回宮之後,就將她召來,作為貼身的女官。
  從披香殿出來,江映秋道:「侯爺若是有空,去看看期夫人。」
  「她還沒醒?」
  江映秋搖了搖頭。
  「義姁這個廢物!行,等我回來就去看她。」

  …………………………………………………………………………………

  長秋宮一處偏殿內,斯明信、盧景、劇孟、匡仲玉、鄭賓、韓玉、吳三桂、
敖潤、馮源、哈米蚩、高智商等二十餘人濟濟一堂。程宗揚一進來,除了劇孟不
良於行,其餘諸人齊齊起立,包括吳三桂在內,隸屬於星月湖大營的軍士抬手向
他行了一個軍禮。
  程宗揚舉手還禮,然後道:「這回洛都之變,星月湖大營前軍官蔣安世等兩
位兄弟以身殉職,另有三位兄弟重傷。我建議,先向殉職的手足默哀。」
  眾人一手撫胸,垂首默哀。
  禮畢之後,程宗揚道:「韓玉,你負責將兩位兄弟的屍骨送往江州安葬。」
  「是。」
  程宗揚安排完,盧景開口說道:「各位兄弟的血沒有白流,經過此番洛都之
變,我們星月湖大營成功在漢國獲得了新的據點,舞陽侯國,並且拿到了通行的
特權。但現在還有一件事需要我們完成--武帝秘境。或者說,岳帥留在武帝秘
境的遺物。」
  在場的多是星月湖大營舊卒,聞言都是精神一振。
  程宗揚道:「通過我們對已有線索的還原,大致可以推斷,二十年前,岳帥
設法進入武帝秘境。此後數年,多次往返於臨安與洛都之間,直到他失蹤之前,
把一些信物交給了嚴君平,並且指名留給星月湖。但出於一些我們無法理解的原
因,岳帥並沒有將此事告知星月湖,反而被黑魔海的人嗅到風聲,以欺詐的手段
從嚴君平手中拿走信物。」
  「幸運的是岳帥在信物中留下了只有星月湖人才能發覺的陷阱,避免遺物被
人竊取。這就是岳帥留下的信物。」
  程宗揚將八塊上好的羊脂玉牌整齊擺成一列,分別是首陽山日升閣、伊闕出
雲台、東觀第五松、上林苑方丈島、白鷺書院唯楚有材、北邙臥石綠、酇侯祠成
敗在茲,以及最後找到的膠西邸西井白石下。
  「經我們推測,這些玉牌很可能源自先帝劉奭的玉牒,其中所藏的秘密,與
武帝秘境息息相關。如今線索指向已經廢棄的膠西邸,不過此前井下的暗道被大
水淹沒,無法深入探查。現在水位已退,我準備著手開始調查。但是——」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8-4-7 11:50

  程宗揚提起聲音,「武帝秘境的入口不止一處,根據此前的經驗,入口開啟
時,很可能彼此關聯。所以我們必須將所有已知的入口全部控製住。眼下已經知
道的入口一共有三處,加上膠西邸的水井,我們需要分成四組。」
  「斯明信。」
  斯明信站起身,沉聲道:「到。」
  「你負責監控永安宮湖下入口。」
  「是。」
  「盧景,你來輔助。」
  盧景傷勢未愈,難以獨領一組,他起身應道:「是。」
  「匡仲玉。」
  「到。」
  「你負責監控增喜觀入口。鄭賓、韓玉輔助。」
  「是。」
  「吳三桂。」
  「到。」
  「你負責監控長秋宮入口。敖潤、馮源輔助。」
  「是!」
  「我、紫姑娘前往膠西邸。」
  高智商道:「師父,我呢?」
  「你和劇大俠、哈大叔居中策應。」
  「是!」
  「各組監控的入口一旦開啟,必須保證外圍的安全。任何人不經允許,不得
入內——尤其是黑魔海的人。」
  「是!」
  「以帝陵大門作為會合點,入內的隊員盡快會合。還有,如果有人遇到合德
姑娘,首先把她送出秘境,確保安全。」
  「是。」
  「現在是申時,從現在開始,我們在秘境停留的時間不能超過十二個時辰,
明日申時之前,必須出來。」
  眾人齊聲應是。
  眾人分頭離開,劇孟從榻側摘下一柄長刀,連鞘擲了過來,「拿著。」
  程宗揚拔出少許,只見刀身雪亮,鋒刃寒光凜冽,吹毛可斷。重量比自己用
慣的環首刀重了一倍有餘,但刀身配重極為合理,反而有種剽勇銳利的輕巧感。
  「好刀!多謝劇大俠!」
  「你跟我客氣個毛。借你使使,可不是給你的。用完記得還我。」
  程宗揚笑道:「好說。」
  等眾人離開,小紫抱著雪雪從屏風後出來。在她旁邊,是穿著武士服的雲丹
琉,身著杏黃道袍的卓雲君、腰纏長帶的阮香琳、一身墨綠勁裝的蛇夫人,還有
披著黑袍的呂雉。
  程宗揚這一組名義上只有他和小紫兩人,其實還包括了雲丹琉和一眾侍奴,
論實力,不遜色於任何一組,也正是因此,斯明信等人才沒提出異議。
  雲丹琉道:「去的人是不是有點多了?」
  「秘境裏面很大。要不是宮裏還要留人,我巴不得把人全帶過去。」程宗揚
說著,手指從那些玉牌上撫過,最後停在那塊刻著「膠西邸」的玉牌上。
  「白石下……會有什麼呢?」

  …………………………………………………………………………………

  洛都人口繁多,水位日降,水井越掘越深,這口位於膠西王府邸的水井也是
如此。狹窄的井口只能容納一人進入,裏面倒還大一些,但兩三個人也擠得伸不
開手腳。
  通往長秋宮的暗道就設在井中,這些天走得多了,程宗揚已經是熟門熟路。
  只是再往下,自己還未去過。
  雖然手下有一堆奴婢,但作為唯一的男性,程宗揚還是一馬當先,頭一個下
到井裏。他屏住呼吸,一塊一塊逐一看過。井壁全部是用兩尺多長的條石砌成,
年深日久,早已被汙泥和青苔糊得不成樣子,此時浸過水,又濕又滑,散發出一
股老井特有的臭味,令人作嘔。
  苦活累活當然不能讓主子一個人幹,井裏面進不了太多人,作為剛入門的新
人,呂雉也被打發下來幫忙,不過程宗揚拿著從太泉帶出來的手電筒,她手裏只
有火把。
  功夫不負有心人,足足找了一刻多鍾,終於在接近井底的位置找到一塊白色
的石頭。
  程宗揚精神一振,「找到了!在這裏!」
  小紫挽著繩索,像蝴蝶一樣翩然滑下,停在程宗揚身邊。
  那塊白石除了顏色,看上去並沒有什麼異樣。環顧四周,只有這一塊算得上
白石,其餘都是常見的青石。
  「看來就這一塊了。」程宗揚還真怕岳鳥人玩什麼花樣,井裏萬一有幾百塊
白石,能讓人吐血。他一邊說一邊用靴尖往下抹去,岩石下方覆蓋著青苔的淤泥
剝落下來,卻什麼都沒有。
  難道還在下方?
  一路往下,一直到了井底,也沒找到什麼線索。
  望著井底浸過水的瓦礫,程宗揚心裏浮現一個不好的念頭,難道岳鳥人說的
「白石下」,指的是從井底進入秘境?可是這口井不知已經廢棄多少年了,要把
裏面的磚塊瓦礫全部清理幹淨,工程量想想就讓人頭皮發麻。
  程宗揚挽著繩索上來,沉著臉搖搖頭。
  小紫寶石般的眼睛四下轉著,最後停留在那塊白色的石頭上。
  忽然火光一閃,卻是呂雉舉著火把遞了過來,火焰險些燒到小紫,程宗揚趕
緊把火把推開,「幹嘛呢?想造反啊!」
  呂雉沒有作聲,只是又一次遞來火把。
  程宗揚朝她示意的位置看去,果然發現一絲異狀。
  井壁的青石都是交錯壘疊,但那塊白石下方的幾塊卻是縫隙整齊相對。火光
照耀下,四塊條石的縫隙拼在一起,一個「王」字呼之欲出。而且縫隙邊緣還被
外力刻畫過,字跡更加鮮明。
  「王?膠西王?」
  呂雉開口道:「上面是白。」
  王上加白……這是個「皇」字啊!程宗揚精神大振,再看那四塊條石拼接的方
式,猶如一道門戶,也許正是通往武帝秘境的大門。
  程宗揚拔出短刀,刺進縫隙,手腕略一用力,將條石撬開。條石後方的泥土
又黑又臭,他捏著鼻子用短刀探入少許,隻聽「叮」的一聲輕響,刀尖觸到一個
光滑堅硬的物體。
  頂著嗆人的臭氣把汙泥扒開,裏面是一個四四方方的瓷缸,瓷缸大小與條石
相仿,頂蓋邊緣用松香密封得嚴嚴實實,看上去從未打開過。
  聽說主子找到線索,蛇夫人等侍奴紛紛下到井底,圍觀武穆王的遺物。程宗
揚撬開蓋子,裏面居然是一隻密封完好的塑料袋。
  「水晶袋!」
  侍奴裏面倒有識貨的,尹馥蘭便在太泉見過這種袋子。
  塑料袋封口殘留著燒炙的痕跡,顯然重新密封過。袋內裝著一根黑色棒子,
旁邊還有一塊卷好的皮革。
  程宗揚仔細看了一遍,然後扯開塑料袋。那根棒子有尺許長短,手指粗細,
拿在手裏略有些份量,表面光滑且極具彈性。
  「這就是用來開啟秘境的機關?」旁邊的侍奴都十分好奇,「怎麼用的?」
  程宗揚臉色古怪,這根棒子看上去有些像是硬質的馬鞭,可不知為何,總給
人一絲不祥的預感。
  那塊皮革顏色潔白,質地柔軟,不知在袋內封了多久,此時看起來還跟新的
一樣。有過太泉古陣的詭異經曆,程宗揚對這類皮革都有了心理陰影。他叫來蛇
奴,「這是什麼皮?」
  蛇夫人聞了聞,「鹿皮。」
  聽到不是人皮,程宗揚才放下心來。他打開卷好的皮革,只見上面寫著八個
大字:欲啟秘境,執棒尿之!
  旁邊的侍奴一片嘩然,蛇夫人道:「居然要尿上去才能開啟?好古怪。」
  阮香琳道:「卓奴,你來尿。」
  卓雲君笑道:「雉奴新來,這樣露臉的機會,還是讓給她吧。」
  呂雉不動聲色,牙關卻暗暗咬緊。
  「別那麼惡心。」雲丹琉道:「直接用水澆算了。」說著就要去拿棒子。
  「小心!」程宗揚攔住她。
  小紫笑道:「程頭兒,你要尿嗎?」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要尿也是你來尿。」
  「那就我來好了。」小紫接過棒子,然後對呂雉道:「把手伸出來。」
  呂雉依言伸出手,小紫拿著棒子,在她手上一碰。一貫冷漠自矜的呂雉瞬間
變色,她失態地發出一聲尖叫,右手像被人重擊般猛然彈開,渾身劇顫。
  「幹!」程宗揚大罵道:「我就知道!這他媽是根電擊棒!」
  更無恥的是,這根電擊棒居然還是開著的,誰要是信了岳鳥人的邪,真的尿
上去,結果絕對令人驚喜。
  雲丹琉道:「怎麼回事?」
  小紫笑道:「是電擊棒,沾水會導電的。」
  雲丹琉想起程宗揚送來的聘禮就有一支電擊器,「這麼厲害?」她伸出手,
興致勃勃地說道:「我來試一下!」
  程宗揚把電擊棒放回塑料袋內,「回頭再玩吧。」
  他現在可以肯定,自己找錯了方向,這隻是自家便宜岳父留下的又一個惡作
劇。也不知道岳鳥人究竟藏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挖空心思,變著花樣的設置圈
套。要不是自己留了個心眼兒,這會兒就上了他的惡當了。
  唯一的線索至此似乎又斷了,一根莫名其妙的電擊棒顯然不足以讓他們進入
武帝秘境。程宗揚甚至懷疑,整件事情會不會都是岳鳥人的惡作劇?他故意布下
迷陣,讓人以為有寶物留在秘境內,其實只是一個玩笑?
  「程頭兒,」小紫道:「最後少的那個字是什麼?」
  程宗揚脫口而出,「不!」
  八塊玉牌的線索可以連成「日出東方,唯我不敗。」這句話,現在唯一沒有
發現的,只有一個「不」字。
  自家的鳥人岳父雖然天良喪盡,但對自己手下多少還有點人性,設置圈套之
餘,都會留下一些只有星月湖眾人才知道的暗號。
  程宗揚吩咐道:「你們都給我找,看哪裏刻的有個不字!」
  「不用找了。」小紫指著那塊白色的石頭,「把它挖開。」
  程宗揚皺眉道:「幹嘛?」
  「在它下面啊。」
  程宗揚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那是裏面好不好?」
  「白石裏——說不定你會把它砸碎找呢。」
  「那應該寫成白石後,白石後面。」
  「下字多好寫啊。」
  想到那個改了幾次都沒寫對的「邸」字,程宗揚不得不承認死丫頭說得很有
道理。
  程宗揚二話不說,拔出短刀將那塊白石四周掏空,然後刀尖一挑,將整塊白
石挖了出來。
  白石剛一挖出,他就知道這回穩了。石頭背部赫然刻著四個字:不許小便!
  側面是一張笑臉。
  程宗揚無名惡火直衝腦門,「拿好!」他把白石遞給呂雉,掏出家夥對著那
四個狗爬般的臭字,還有那張可憎的笑臉滋了起來。
  可惜自己一直在硬著,好不容易才擠將出來,這泡尿著實撒得不痛快。更倒
黴的是呂雉,主子一陣有一陣沒的,尿到「不許小便」上的不多,尿到她手上的
倒是不少。
  呂雉露出惱怒的神色,但更多的是羞意,臉頰都像火燒似的紅了起來。
  「臉紅什麼?又不是沒見過。」程宗揚奚落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處
女呢。」
  呂雉沒有作聲,默默等他尿完。
  程宗揚出了一口惡氣,接著往後挖去。
  挖了尺許,都是泥土,程宗揚半個身子都鑽到裏面,還沒有發現異狀。他正
在奇怪,忽然間刀尖一空,仿佛將天空挖出了一個窟窿。緊接著,一道白光從泥
土內射出,席卷了整座枯井。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8-4-7 11:52

第三章、鳳棲梧枝

  程宗揚吐了口泥土,咬牙切齒地爬了起來。自己觸到機關時,正趴著挖掘,
這下直接摔了個狗吃屎。
  等看清周圍的景物,程宗揚頓時出了一身冷汗,自己眼前雲霧繚繞,居然是
置身於一處懸崖之上,只差了少許,就會一頭栽下去。他連忙往後退開,誰知腳
下一軟,踩到一具軟軟的身體。
  「死丫頭,你沒事……」程宗揚剛說了一半,便閉上嘴巴。
  身後一個披著黑袍的女子,卻是呂雉,其餘無論小紫還是雲丹琉、卓雲君、
阮香琳,此時都不見蹤影。
  自己挖洞的時候,堂堂漢國太后像個做苦力的女奴一樣,給自己傳送泥土,
結果傳送之後,自己和呂雉被送到一處,其他人天各一方,天知道被傳送到什麼
位置。
  呂雉身邊丟著那塊白色的長條石,背面那個笑臉正對著自己哈哈大笑,似乎
在嘲笑自己的狼狽。
  程宗揚有心把它砸了,可上面的字跡是岳鳥人留下的,四哥五哥他們不知道
寶貝成什麼樣呢。有心再尿一泡吧,可這會兒心有餘而尿不足。
  「你去尿!」
  呂雉面露羞怒,「有死而已!」
  「你沒搞錯吧?說好的我放呂不疑一條生路,你給我為奴為婢。讓你尿你就
老實去尿,再囉嗦,我讓你當著我的面尿出來。」
  呂雉漲紅了臉,最後還是拖起石頭,繞到樹後。
  等呂雉紅著臉出來,程宗揚道:「你尿到衣服上了。」
  呂雉連忙扭頭去看,程宗揚哈哈大笑。
  小小的搞了個惡作劇,程宗揚心情好了許多,「把石頭拿好,這是開門的要
緊物件,不管什麼時候都不能丟了。」
  呂雉扭頭不語。
  「這邊走。」程宗揚說著當先往懸崖下方攀去。
  呂雉遲疑了一下,「不是應該先去會合嗎?」
  「下邊有條河。」程宗揚道:「我身上都是泥,你袖子上手上沾的尿,還不
去洗洗?」
  河水清澈見底,細長的水草像貼在河底一樣,柔順得宛如絲綢。天高地曠,
四野無人,就算脫了衣服裸奔也無人理會。但有趙飛燕的前車之鑒,兩人都不敢
多加逗留,只草草洗過,便即離開。
  山野無路,兩人沿著河畔行走,周圍巨大的樹木垂下長長的藤蔓,交織成一
片綠色的大網。遠在北方的洛都地下出現類似熱帶的景象,程宗揚已經是見怪不
怪,呂雉卻是頭一回目睹,一路上頻頻注目。
  「你的比目魚珠能感應到嗎?」
  呂雉搖了搖頭。
  程宗揚斥道:「要你有什麼用!」
  呂雉垂頭不語。
  忽然頭頂一聲微響,呂雉抬頭去看,只見一條長蛇橫空飛來,它肋骨張開,
將圓長的身體撐成扁平,借助空氣的流動,在空中滑翔,長長的蛇尾擺動著,往
她的脖頸纏來。
  本能的恐懼使呂雉手指幾乎僵住,眼看蛇身就要盤到身上,刀光一閃,將蛇
身砍成數截。
  「沒用的東西!走前面去!」
  呂雉驚魂甫定,「這是什麼東西?」
  「飛蛇,你沒見過?」程宗揚一邊走一邊隨口說道:「這東西在南荒那邊多
的是,一點都不稀奇。你不會連南荒都不知道吧?」
  「我母親是羽族。」
  「羽族的老家雖然在南方,但跟南荒不是一個地方。在南荒,蘑菇能長到房
子那麼大,河裏有會飛的魚,還有一種草,聽到歌聲就會跳舞……」
  南荒之行顯然給程宗揚留下極深刻的記憶,這時回想起來,不由自主地越說
越多。
  聽著他的敘說,呂雉想起小時母親給她講過的故鄉,皎潔的月光下,羽人張
開潔白的羽翼,在充滿花香的夜風中自由翱翔……
  「繃」的一聲,耳邊一聲低嘯,呂雉從回憶中驚醒,揚起帶水的衣袖,將一
支箭矢揮開。
  箭矢射在樹上,「奪」的一聲,入木數寸,短小的箭杆大半都射進樹中,只
露出一截木製的箭羽。
  程宗揚一把扯住呂雉,掠到樹後。
  林中靜悄悄的,偷襲的箭手並沒有現身。
  「軍爺!饒命啊!」
  呂雉抬頭看了程宗揚一眼,他故意捏著嗓子,裝出一副公鴨嗓,這種音調自
己倒是聽熟的,宮裏的太監大都是這種不男不女的嗓音。
  程宗揚捏著嗓子叫道:「我姓張,叫張惲,是建太子的手下!不小心誤入寶
地,請軍爺高高手,給條活路啊。」
  呂雉疑惑地看著他。程宗揚在她耳邊道:「是漢軍的製式弩。躲到這裏來,
九成都是劉建的人。」
  呂雉沉默片刻,最後忍不住道:「幾個尋常的庸手,殺光他們便是,何必作
態?」
  程宗揚翻了個白眼,「光殺人就能解決問題嗎?就算要殺,也得先摸清底細
再殺吧。」
  林中傳來一陣「窸窸窣窣」地響動,有人從林中出來,喊道:「宮裏來的太
監?跟你一起的是誰?」
  「是路上遇見的宮女。」
  「是你的相好吧!」那人說完,旁邊響起幾聲怪笑。
  那人叫道:「我問你,你老實說清楚——什麼時候進來的?」
  「剛來沒多久。」
  「外面現在是什麼情形?」
  「建太子大獲全勝,已經當了天子!」
  幾人立刻騷動起來,有人叫道:「羽林軍都入宮了,建太子還能打贏?」
  「那都是老黃曆了。」程宗揚道:「建太子挾持太后,逼羽林軍退兵,接著
把霍子孟、金蜜鏑的家都抄了!兩人的腦袋如今都掛在玄武門外的闕樓上。還有
大司馬呂冀,也被抄家問斬!洛都人都說,建太子是聖天子再世!」
  「真的!?」那人又驚又喜,「你出來說話!」
  程宗揚弓著腰從樹後出來,所幸他沒有留鬚,不然當場就要穿幫。至於他身
上的衣物,換的正好是宮裏的內侍衣袍,倒沒有露出什麼破綻。
  面前五名軍士站成扇形,三人持弩,兩人捉刀,戒備地盯著他們。程宗揚留
意打量,持弩的三人穿著武庫中取來的精製鐵甲,應該是劉建的親信一係。另外
兩人一個穿著北軍製式的皮甲,多半是北軍的殘餘,另一個只有腰甲,大概是召
募的武者。劉建的手下來源混雜,王邸原有的軍士,暗中豢養的私兵、劉氏宗親
的家奴、臨時召募的亡命徒,還有各方倒戈的軍士、宮衛……只怕連他自己都弄
不清楚。
  看到程宗揚的模樣,眾人神情微鬆,「還穿著冬衣——真是剛進來的?」
  程宗揚陪笑道:「可不是嘛。誰知道裏面這麼暖和?」
  「那個宮女呢?也出來!」
  呂雉站在程宗揚身後,微低著頭,垂手不語。
  其中一個說道:「能把我的箭拍開,這宮女可不簡單。」
  為首的軍士道:「是你自己射偏了吧?」
  「我看得真真的,就是她拍開的!」
  「弩矢才幾寸長,她能拍到?魏將軍都沒這本事。」
  程宗揚陪笑道:「軍爺說得對,她就是個宮中灑掃的侍女,哪兒有這本事?
  方才是不小心跘了一下,手正好抬起來,看著跟拍到了一樣。「
  「我就說嘛。」為首的軍士抬了抬下巴,「你,怎麼進來的?」
  「建太子登基,聽說有手下不小心陷身秘境,派我們來接大家回去受賞,一
道享受榮華富貴!」
  幾人都興奮起來,「這地方能出去?」
  「當然能!要不是有人出去,說裏面還有不少兄弟,聖天子也不會派我們進
來,對吧?」
  軍士眼神不善地看了呂雉一眼。
  程宗揚連忙道:「她也是失陷的,剛才在路上遇見。」
  「你說你是建太子的身邊人?」
  「我本來是宮裏的,前幾天剛投誠聖上。」
  那軍士嘟囔道:「我說呢,看著有點面生……你們別動,我們商量商量。」
  幾人湊到一起嘀咕幾句,然後收起刀弩,為首的軍士走過來道:「實話告訴
你,跟我們一起的,還有一位魏將軍。他這會兒去逮隻兔子,人沒在。張公公,
我們一塊兒去見將軍。」
  「是,是,是。」
  「你過來。」為首的軍士叫來那名隻配了腰甲的雜兵,讓他在前面帶路。自
己與其餘三人將兩人圍在中間。
  路上問起封賞,程宗揚信口開河,聲稱有功的軍士,個個都是重賞,光是列
侯就封了十幾個。新天子抄了一大堆權貴的家,手裏有的是錢,金山銀海的大把
封賞,只要他們出去,都少不了一份重賞。
  「襄邑侯府也被抄了?」
  「可不是嘛!要不說新天子聖明呢,吩咐抄家的軍爺們,府中財物,任其自
取。前去抄家的有一個算一個,全都發了大財!」
  聽到同袍們把襄邑侯的家產全瓜分了,幾名軍士呼吸都不由粗了幾分。誰不
知道呂氏富可敵國,襄邑侯府更是奢華到了極點。如果不是自己聽信魏將軍的鬼
話,跑路跑到這鬼地方,眼下早就成了腰纏萬貫的富家翁。
  幾人聽得入迷,不知不覺都湊到那位宮裏來的使節身邊,聽他吹噓。
  程宗揚道:「還有田地,聖上把襄邑侯的苑林全都分了,功臣一人百頃!」
  眾人齊齊倒吸了口涼氣。百頃田地,這下發家可發大了。
  有人問道:「襄邑侯的老婆呢?」
  眾人哄笑起來,「你這潑漢,想什麼呢?」
  「想想怎麼了?那個襄城君,我以前當值的時候遠遠見過兩次,生得那個妖
嬈。要是我去抄家,非摟著那美人兒在她的象牙榻上快活一番。」
  「比你禍害的那個宮女還漂亮?」
  「你們在宮裏就沒禍害?老大別說老二!」
  「還襄城君,你怎麼不說你還想摟太后呢?」
  「失勢的太后不如雞,這會兒指不定怎麼著呢。」
  「你們不知道吧?建太子起事之前,就私下跟太子妃說過,等拿下太后,要
把宮裏的人都叫來,讓她當眾唱後庭花開香滿院……」
  眾人一陣怪笑。
  呂雉臉色鐵青。劉建此前竭力討好自己,誰知他心思如此齷齪!早知如此,
當初就該把他下獄處死!
  為首的軍士道:「少說幾句!」
  劉建手下都是一幫召募來的烏合之眾,軍紀什麼的都是不存在的,何況大家
都是跑路的,彼此也不熟。有人當即反唇相譏,「姓魏的摟著那小宮女快活,我
們過過嘴癮都不行?」
  程宗揚心裏一動,「什麼小宮女?」
  「宮裏的逃奴,被我們撞上了。姓魏的追了一整天還沒逮到。」
  「屁!他是怕咱們撿便宜,專門把咱們打發開,好吃獨食。嘿,讓他撞上那
些獸蠻人才好呢。」
  程宗揚道:「那宮女長得什麼樣?」
  眾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後那個見過孫壽的軍士道:「我瞧著吧,比襄城君還
美上一點。」
  「她在什麼地方?」
  「就在前面。姓魏的帶著兩個心腹,把她堵在穀裏了。」
  「咦?」有人猛然醒覺,「這位公公,你嗓音怎麼變了?」
  「哦,忘了裝了。」程宗揚摸清底細,懶得再跟他們囉嗦,拔刀一記橫掃千
軍,殺氣狂湧而出。周圍三名軍士魂飛魄散,來不及躲避就被齊齊攔腰斬斷,只
有一名軍士離得遠了些,未被刀鋒波及。但他剛跑出兩步,就被一根玉簪射穿後
腦,當場斃命。
  僅剩那名雜兵在前帶路,聽到動靜,他回頭張望了一眼,拔腿似乎想逃,已
經被程宗揚攔住。他一邊後退,一邊用變調的聲音央求道:「公公饒命,小的安
安分分,什麼都沒做過……」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8-4-7 11:54

  程宗揚皺起眉頭,劉建手下這幫敗類全都不是什麼好鳥,有殺錯無放過,冤
枉就冤枉了。不過剛才連殺四人,死氣進入丹田,帶來隱隱的脹痛感,讓他心頭
警鈴大作。為自己的小命著想,不如留他一命。
  程宗揚收起刀,「先饒你一命,前面帶路。」
  呂雉瞥了他一眼,雖然沒說什麼,但眼中滿滿的,都是不以為然。

  …………………………………………………………………………………

  群山間一條狹長的山穀,兩旁的峭壁如同刀斧劈成,上面寸草不生,險峻無
比。抬頭望時,高聳的危崖仿佛隨時都會倒覆過來,令人心頭發沉。
  不過置身其中的魏疾此時很快活。他可不是蒼鷺那種不識相的蠢貨。精通兵
法又如何?自己隨手一招撤兵,就把他治得死死的。等看到苗頭不對,自己更是
殺伐果決,沒有半點遲疑就遠颺千里。這不,蒼鷺都涼透了,自己還好端端的。
  魏疾臨走時想著撈一把,帶了幾名鐵杆潛往增喜觀,結果不知怎麼被送到這
裏來。好在這趟也沒白來,居然遇到一個稀世絕色。魏疾色心大起,唯一的麻煩
是那小美女靈巧得很,而且還有一點點遁影移形的法術,竟然讓自己生生追了一
整天。
  幸好老天開眼,這小美女自己把自己給送到了絕地裏面。整條山穀只有一個
出口,三面都是懸崖,進了裏頭,這小美女就是籠中之鳥,插翅難飛。
  魏疾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慢悠悠拉開長弓,一邊眯起一隻眼睛,往山崖上瞄
去,貪婪地看著上面那個嬌美的身影。
  趙合德身子緊貼著崖壁,站在離地面將近十丈的高處。她腳下隻有一塊突起
的石棱,勉強能夠放下一隻腳,她甚至不得不斜著身,用手指攀住崖壁上方一道
裂隙,才能站穩。
  趙合德全靠著出自太乙真宗,又被卓雲君強化過的遁形術,才能屢屢逃過魏
疾的魔掌,憑借山崖上細小的突起一路攀到此處,可現在她已經無路可去。離自
己最近的落腳點遠在三丈開外,可她奔逃多時,早已經精疲力竭,本來就不多的
真氣幾乎耗盡,此時站在這裏,已經用了莫大的毅力。
  往下看去,少女一陣眩暈,她連忙閉上眼睛,胸口不停起伏。死亡離自己如
此之近,近得仿佛觸手可及。絕望中,她不由想起姊姊,想起姓程的他,想起那
座夢幻般華美的宮殿,還有黑暗中的殊死搏殺和無邊無際的鮮血。
  她一直都羨慕姊姊,羨慕她的幸運,羨慕她的錦衣玉食,羨慕她的尊貴和所
受的寵愛。然而直到親身經曆之後,她才了解到,那些奢華和風光的背後隱藏著
多少血腥的殺戮,令人作嘔的陰謀和無法想像的邪惡。
  她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懷念自己那處位於陋巷的舊居,懷念自己脾氣
不好,但還是撫養她們長大的養父,懷念那時清貧卻沒有風波的生活。她甚至懷
念起在上清觀的日子,自己沉浸在道教經卷裏,身邊還有明師的指點,生活寧靜
而又平和。可自己那時滿心煎熬,白白浪費了那些難得的光陰……
  「小妞,看箭!」
  魏疾一聲大喝,接著風聲響起,趙合德閉上眼睛,便是被人一箭射死也就罷
了。只是以後再也見不到姊姊,還有……
  生死關頭,趙合德忽然間想起那個血腥與淫靡交織的夜晚,自己蜷縮在那人
懷中,被他的手掌在身上撫摸的感覺……
  胸口突然一痛,趙合德以為自己已經死了,誰知長箭竟然沒有射穿衣服,就
被彈開。
  山崖下傳來一陣充滿猥褻意味的怪笑,趙合德睜開眼睛,才發現那人射來的
不是長箭,而是一根樹枝。
  「本將軍箭法準不準?」魏疾淫笑道:「小美女,捂好下邊!下一箭可要射
你的小妹妹嘍。」
  趙合德玉臉漲紅,她身體懸空,根本無從躲避,而且一隻手還攀著岩縫,想
掩住身體都不容易。她就像一隻被困在半空中動彈不得的獵物,被一個下流的獵
人當成戲耍的靶子。
  又一根樹枝射來,趙合德勉強側身,樹枝射在她大腿內側,帶來一陣劇痛。
  「啊!」趙合德痛叫一聲,眼淚不由淌落下來。
  「小美女,這一箭射你的奶子,站好了,看本將軍能不能射中你那隻嬌滴滴
的小奶頭……」
  忽然身後一聲慘叫,響徹山穀,魏疾赫然變色,轉身喝道:「誰!」
  一名身著烏衣的年輕人飛掠而來,他衣上滿是鮮血,手中長刀卻是雪亮。自
己在秘境遇到的一個逃兵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低著頭不敢抬眼。
  魏疾在穀口留了兩名親信把守,看來已經凶多吉少。那年輕人速度極快,魏
疾只略一愣神,便掠過十餘步的距離,殺至近前。他大吼一聲,一箭射出,倉促
間卻忘了自己弓弦上搭的只是一根樹枝。那年輕人不閃不避,直接一個虎躍,挺
身將樹枝彈飛,接著長刀緊貼在肘後,橫抹過來。
  魏疾棄弓綽矛,雙臂一掄,作勢刺出。接著他看到自己飛了起來。下方一塊
大石頭上,一具無頭的身體擺出惡鬥的架式,其實腳尖向後,正扭著身,試圖逃
跑,斷開的頸腔內,鮮血像噴泉一樣狂噴而出。他忽然想起來,自己搜刮的財寶
還沒拿,這麼上路,到了黃泉地府也是個窮鬼。
  「媽的……」魏疾心裏嘀咕一聲,然後腦袋撞在山崖邊上,一路滾進草叢,再
無半點聲息。
  趙合德紅唇顫抖著,然後哭出聲來,「你怎麼才來……嗚嗚……」
  程宗揚臉色很難看,他彎腰吐了片刻,然後一腳把魏疾的屍身踢開,叫道:
「別怕!我來救你!」
  趙合德忽然尖叫一聲,不顧一切地從崖上躍下。
  強烈的危險感襲上心頭,程宗揚回首一刀,往身後劈去。背後那名軍士仿佛
變了一個人,當初的猥瑣和怯懦一掃而空,眼中透出無情的殺意,那柄製式的環
首刀在他手中脫胎換骨,殺氣駭人。
  他鬼魅般一閃,避開程宗揚的長刀,刀鋒斜挑,刺向他腋下要害。程宗揚就
地一滾,避開刀鋒,隨即彈起身,撲向山崖,試圖接住趙合德。
  那人面無表情,揮刀往墜落的趙合德擲去,一邊張開手掌,抓向程宗揚的背
部。
  程宗揚高高躍起,渾然不顧自己背後空門大露,長刀同樣脫手擲出。
  「叮」的一聲,雙刀撞在一起,各自飛開。程宗揚張臂抱住趙合德,隨即那
人的手掌拍到他的肩後,手掌觸到衣服的一刹那,那人手背後面突然翻出五支鋒
利的甲鉤,深深刺進程宗揚肩內。
  程宗揚虎吼一聲,奮力掙脫那人的甲鉤,他一邊瘋狂地運轉真氣,將趙合德
帶來的巨大衝擊力化解開來,一邊橫身飛開。落地時,他喉頭一甜,吐出一口鮮
血。
  但危險仍未過去,那人手上的甲鉤在程宗揚肩後撕出五道血淋淋的傷口,接
著左手一抬,袖口彈出一柄古怪匕首。那匕首呈橢圓形,狀如桃葉,邊緣遍布著
鋒利的鋸齒。要被這種匕首刺中,傷口極難愈合,即使受傷的並非要害,也有極
高的致死率。
  程宗揚有些後悔自己把呂雉留在穀外,她在的話,至少能分擔自己一半的壓
力--但也不排除她發現自己落在下風,趁機落井下石,與對方聯手,先把自己
幹掉。憑自己對呂雉的了解,這可能性還真不小。
  那人的鋸齒匕首以一個陰狠的角度,往程宗揚腰腹刺去,然而此時卻出了一
點意外,程宗揚高高隆起的襠部明顯超出他的常識,讓他不由怔了一下。抓住這
轉瞬即逝的機會,程宗揚一記膝撞,把他撞開。再站穩時,已經扳平局面。
  那人的招數雖然陰狠古怪,但論修為,程宗揚穩勝他一籌。眼看錯過偷襲的
良機,那人毫不遲疑,回身就走。
  呂雉已經聞聲趕來,兩人快要撞上的刹那,那人身旁突然冒起一團濃紫色的
煙霧,等煙霧的散開,整個人就像消失一樣不見蹤影。
  呂雉皺起眉,此人出手詭異,身法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可仔細想時,卻捉
摸不定,「建逆手下竟然還有這等人物,難道是江都搜羅來的異人門客?」
  「什麼江都異人,」程宗揚咬牙切齒地說道:「是東瀛的忍者!」
  他回憶了一下,自己跟那人走了不短的路,又剛剛交過手,可居然想不起他
的相貌,「哪兒鑽出來的忍者?這鬼地方不會跟扶桑連著吧?」
  趙合德驚魂未定,嬌軀在他懷中微微顫抖。
  呂雉凝神看了她一眼,「這才是趙氏的親妹妹?」
  幸好自己到得及時,趙合德安然無恙,程宗揚大感欣慰,笑道:「如何?」
  呂雉淡淡道:「國色。」
  趙合德顫聲道:「你受傷了?好多血……」
  「沒事,一點皮外傷。咦?」
  程宗揚忽然發現,肩後的傷口居然不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微微震顫的麻
癢。
  「糟糕!甲鉤上有毒!」
  程宗揚扯開外袍和上衣,將傷口暴露在陽光下,隨即盤膝坐下,一邊運功驅
毒,一邊對呂雉道:「去把朱老頭叫來!快!」
  呂雉沉默片刻才道:「他在哪裏?」
  「去會合點!」
  「會合點在哪裏?」
  「你不會去找嗎?蠢!」
  呂雉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順著河走!」
  程宗揚跟著朱老頭和死丫頭廝混多時,對各種毒物和驅毒的手法並不陌生,
身上也備有常用的解毒藥物,此時不管三七二十一,取出服下。可肩上所中的毒
藥極為詭異,各種解藥如泥牛入海,毫無效果。他接連換了數種驅毒的技法,都
未能奏效。那種麻癢的感覺反而順著血流進入身體深處,連自家那個一直在充血
的物件也不例外。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8-4-7 11:55

  程宗揚渾身火熱,由於頻繁運功,丹田傳來撕裂般的痛意,顯然丹田的氣輪
已經到了失控的邊緣,這樣下去,自己用不著被毒死,就會爆體而亡了。
  左也是死,右也是死,程宗揚索性不再運功。看來甲鉤上用的並非沾血即斃
的劇性毒藥,被毒死好歹還慢點,一味運功反而死得更快。至於能扛多久,只好
聽天由命了。
  忽然肩後一軟,卻是趙合德俯在自己肩後,用溫軟的唇瓣吻住他的傷處,小
心地吸吮了一口。
  程宗揚連忙道:「有毒!」
  趙合德啐了一口毒血,「我聽別人說,被毒蛇咬中,要趕快吸出來。我幫你
吸。」
  「會中毒的。」
  「我知道。」趙合德道:「我不怕。」
  這會兒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程宗揚只好提醒道:「千萬別咽下去。」
  趙合德不避血汙,幫他吸出毒血。可吸了幾口,她呼吸漸漸變得急促,身體
也開始熱熱的發燙起來。
  程宗揚身上熱得更厲害,胯下的擎天一柱也越來越不安分。尤其是少女的唇
舌在肩後碰觸時那種柔軟的觸感,使它像打了興奮劑一樣霍霍跳動。
  升騰的慾火使程宗揚幾乎忘了傷口的痛楚,忽然間,他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別吸了!這不是毒藥!是他娘的春藥!」
  程宗揚心裏充滿了荒唐感,那名偷襲者偽裝成逃亡的軍士,騙過了魏疾,也
騙過了自己,一路隱忍,最後抓住機會突施暗算--這麼一個陰險毒辣的忍者,
甲鉤上用的居然不是毒藥,而是春藥--這孫子是有病吧?
  「唔……」趙合德吃力地說道:「什麼是春藥……」
  程宗揚扭過頭,只見少女嬌靨猶如桃花,紅豔欲滴,一雙美目仿佛要滴出水
來。
  程宗揚心跳越來越快,下體也漲得越來越厲害,幾乎有種快要爆裂的感覺。
  眼前少女的絕美風姿更如同火上澆油,使他腦海中綺念叢生。
  望著眼前那張如花似玉的俏臉,程宗揚用盡最後一點克製力,長吸一口氣,
壓下慾火,然後沒頭沒腦地說道:「我要娶親了。」
  趙合德抬起眼睛,有些茫然地看著他。
  「新娘是雲家的小姐。」
  趙合德聽懂了,她美目瞬間蒙上一層薄霧,一邊勉強扯起唇角,微笑著輕聲
道:「恭喜你啊……」
  程宗揚道:「你知道,我宅裏養了一堆的母老虎。」
  趙合德笑著,卻突然淌下淚來。
  程宗揚硬下心腸,自顧自說道:「前幾天,我運功出了點岔子。有人找了個
法子,說要找個處女當鼎爐。那幫該死的奴婢居然推三阻四,誰都不肯讓一個女
人進入內宅。」
  趙合德眼淚越來越多,如同斷線的珠子順著玉頰滾落下來。
  「只有死丫頭慫恿我來秘境--知道為什麼嗎?」
  趙合德怔怔看著他。
  「因為你在這裏。」
  「其實即使她不說,我直接讓你進入內宅,她也不會反對。因為我高興,她
就高興,而只要她高興,我就高興。」程宗揚道:「但因為我高興,所以我尊重
她。」
  程宗揚笑了起來,「是不是很繞?」
  「我聽懂了。」趙合德輕聲道:「你很喜歡她,她也很喜歡你。比什麼都喜
歡。」
  「沒錯。不過,」程宗揚放緩語調,柔聲道:「我也喜歡你。」
  趙合德紅唇顫抖了幾下,不知道是哭是笑。
  「最開始我是喜歡你的美貌。臭不要臉地說一句,我見過的美色也不少,而
你絕對是最出色的一類。坦白地說,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有種衝動,為了不在
你面前出醜,我裝得跟大尾巴狼一樣,你都不知道我壓抑得多辛苦。」
  趙合德破涕為笑,小聲道:「色狼。」
  「後來我發現你跟別的女人不一樣,你知道,我家裏那窩母老虎,都是些心
狠手辣,殺人不眨眼的匪類。像蛇奴她們幾個,甚至都能算是虐待狂,屬於心理
特變態的那種,什麼缺德事都幹得出來。而你呢,柔恭畏禮--對,你總是怯生
生的,害怕別人說你不知禮儀。那種盡力的樣子,讓人禁不住心生憐愛,有種強
烈的保護慾。」
  「再後來,那種保護欲就成了佔有慾。劉驁那種廢物也想要你?做夢去吧!
  這麼出色的姑娘,只能我來珍惜!別說他一個天子,就是天王老子,我也不
讓!我的女人,誰敢搶?」
  趙合德紅著臉道:「我才不是你的女人。」
  「別啊。」程宗揚道:「一想到你還不是我的女人,我就覺得天崩地裂,日
月無光,心喪若死,生無可戀。」
  趙合德又是歡喜又是害羞,不由得捂住耳朵。
  程宗揚貼在她耳邊道:「我是說真的!有一句假話,立刻讓雷劈了我!」
  趙合德頓足道:「別亂說!」
  「你瞧,我沒有被雷劈吧?證明我說的都是真的!」
  趙合德羞赧地低下頭,把沾著淚痕的玉臉埋在膝間。
  「還有……」程宗揚說了一半停下來,搖頭道:「現在不能跟你說。」
  趙合德抬起眼睛,「為什麼?」

  程宗揚饒有意味地壞笑幾聲,在趙合德被他笑得羞窘之前收起嘻笑,正容說
道:「我現在能承諾你的是:我一定會珍惜你,會像愛護自己的眼睛一樣來愛護
你。而且有死丫頭罩著,我可以保證你在內宅不會被人欺負,但是啊,像白眼、
怪話、私下的排擠之類的。我猜是少不了。還有,我不能明媒正娶,納你為妻,
給你相應的名份。那麼,你現在願意來我家嗎?」
  趙合德輕聲道:「我不知道。」
  過了一會兒,她說道:「我……我說不清楚。」
  程宗揚精神一振,「沒關係,我們可以來分析一下。比如:你剛才為什麼要
跳下來?」
  「我怕你死……」
  程宗揚吹了聲口哨,「說明你很在乎我啊。那你再想想,我還有沒有什麼特
別的優點?」
  「……你一直在保護我。」
  「我本性就是這麼善良!」程宗揚拍著胸口,厚顏無恥地自我吹噓,然後笑
道:「你想想,我有沒有什麼你不能接受的缺點?」
  見趙合德低頭不言,程宗揚提醒道:「比如女人太多什麼的?」
  趙合德沉默半晌,然後道:「我姊姊在宮裏。」
  「哦?」
  「那裏也有很多女人。」
  程宗揚忽然意識到自己犯一個錯誤,他一直以為像合德這樣充滿幻想的小姑
娘,向往的會是夫妻恩愛,你儂我儂的生活。但他忽略了趙合德生長的環境完全
不同,別的不說,就是她最信賴也最崇拜的姊姊,身為正宮皇后,母儀天下,可
還要跟三宮六院分享天子的寵愛,而且還天經地義,誰要敢專寵後宮,反而會被
人當成妒婦禍水痛詈。所以自己三妻四妾,在她眼裏根本不是個事,甚至是理所
當然。
  程宗揚恍然道:「有件事我一直搞不懂,你這麼一說,我有點明白了。」
  趙合德抬起臉,疑惑地看著他。
  「我跟皇后娘娘說了要成親的事,她好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提醒我先來
找你。我猜,你姊姊也不是很反對我們在一起。」
  趙合德害羞地低下頭,「姊姊說過,只有你能護得住我。」
  程宗揚笑道:「咱們姊姊眼光很準啊。」
  趙合德鼓足勇氣,怯生生道:「我可以做妾嗎?」
  看著少女嬌怯的美態,程宗揚一陣心疼,險些就要答應下來。他定了定神,
「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想當妾?」
  「我想要一個名份。」趙合德小聲道:「免得阿爹生氣。他脾氣不好……」
  程宗揚猶豫了一下,「我不想騙你。但老實講,我內宅那幫女人關係特別複
雜,當妾不見得就比奴婢好。」
  趙合德低下頭,半晌道:「我害怕她們。」
  程宗揚滿腔綺念像被一塊沉甸甸的大石頭壓了下來。以自己現在的身家,錦
衣玉食的養著趙合德,根本不算事,就是再多養幾個也不費吹灰之力。可趙合德
想要一個名份,這恰恰是自己無法承諾給她的。
  給趙合德一個妾的名份並不算難事,但程宗揚不想傷害她。像她這樣有著傾
城之姿的嬌弱少女本來就惹人嫉妒,再以妾的身份入自己家門,只會成為眾矢之
的,被那幫侍奴明裏暗裏欺負。甚至自己想把她接入家門就是個錯誤,這樣美好
的絕色尤物,實在應該有更好的歸宿。
  趙合德低著頭,粉頰紅得像火燒一樣,聲如蚊蚋地說道:「你剛才說,你需
要一個處女……我可以給你當鼎爐……」
  程宗揚略一錯愕,然後湧出一陣狂喜,「真的?」
  趙合德螓首以幾乎看不出的幅度,微微點了點。
  「不後悔嗎?」程宗揚半是玩笑地說道:「你還是處女,我可早就不是處男
了。」
  趙合德抬起眼睛,認真說道:「我的命都可以給你的。」
  程宗揚笑了起來,「我的命是死丫頭的。」說著他在少女鼻尖一點,「也是
你們的。」
  趙合德含羞側過臉,小聲道:「要怎麼做?」
  「別擔心,我會很溫柔的。」程宗揚摟住她的腰肢,遺憾地說道:「沒有洞
房花燭,委屈你了。」
  說著程宗揚輕輕拉開她的衣帶,卻發現她衣服全都用絲線緊緊縫住。
  「我和姊姊在宮裏,怕被叛軍攻進來。」
  程宗揚試了一下,笑道:「縫得好緊,我來幫你拆。」
  「不要。我自己來。」趙合德道:「是我自己願意的。」
  山穀外,本來應該去找朱老頭的呂雉卻沒有走遠,她背靠著崖壁,仰首默默
望著天際,眼中神情變幻莫測,不知在想著什麼。
作者: steven13    時間: 2018-4-7 15:50

好文,謝謝樓主分享
作者: tanker71    時間: 2018-4-8 15:23

謝謝樓主的無私分享
作者: CK85512    時間: 2018-4-8 21:37

Thanks
作者: rigby    時間: 2018-4-9 13:11

谢Andy兄上载好故事,感激。




:smile_o12:
作者: tm506506    時間: 2018-4-10 19:02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Raymondku    時間: 2018-4-12 23:07

多谢Andy大哥分享好故事

作者: CK85512    時間: 2018-4-14 20:48

More please.
作者: clamps    時間: 2018-4-16 20:06

多謝分享!
作者: Raymondku    時間: 2018-4-17 22:33

 請Andy兄繼續上載未完故事,謝謝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8-4-18 07:48

第四章、玉露承歡

  那名軍士從山穀脫身,不多時掠入一片陰影,再出現時,已經換了一身黑色
的忍服,連容貌也全然不同,成了一個面上仿佛戴了面具般,沒有絲毫表情的女
子。
  她一路翻山越嶺,利用攀爬的飛鉤穿林過葉,避開山野間遊蕩出沒的各種奇
異生物,又以隱蹤匿形的技法,從一群正在挖掘坑道的獸蠻人身邊悄然掠過,最
後閃身鑽入一座坍塌了一半的墳墓中。
  墓洞內陰氣逼人,裏面一個中年婦人卻渾若無事。墓中石製的棺槨被她當作
辦公的几案,上面一字排開五六份卷宗。
  聞清語手執朱筆,眼睛看著一份,手中批寫的卻是另一份,學足了劍玉姬一
心數用的做派。
  聽到有人進來,聞清語擲下朱筆,低歎一聲,然後將用來練手的卷宗全數收
起,隨手撕碎。
  女子走到聞清語身後,口齒生硬地說道:「我懷疑上次藥物錯的。」
  聞清語微笑道:「是嗎?」
  「按照毒性介紹,它接觸鮮血後會造成皮膚潰爛,血液很快凝結成絲絮狀,
三個呼吸之後進入心臟,導致死亡。」
  「有什麼不對?」
  女子一字一字說道:「不是有什麼不對。它的效果是完全相反的。它接觸鮮
血之後,血液沒有凝結,而是加速流動。皮膚也沒有潰爛,反而有愈合的跡象。
  最讓人不解的是,它具有極其強烈的勃起效果。根本不需要三個呼吸,幾乎
沾血的同時就引發勃起。我有充分的理由懷疑,它是一種效果猛烈的催情物。」
  「這不可能。」聞清語斷然道:「首先,任何催情物都不可能瞬間起效。這
是常識,顯然你的判斷或者觀察並不準確。更重要的是,這是教尊親賜,你不能
有任何懷疑。」
  女子沉默片刻,「我冒昧地越過重洋,也許是一個錯誤。」
  「你可以懷疑仙姬,或者懷疑三條大人,但你不能懷疑教尊。」
  女子面無表情地說道:「我知道了。」
  聞清語展顏笑道:「好了。這次任務完成之後,我們就送你去建康,完成你
的夢想。」
  女子退後一步,消失不見。
  確認女子離開之後,聞清語幽幽歎了一聲,將撕碎的紙片投入火盆,一焚而
盡。

  …………………………………………………………………………………

  陽光在峽穀內留下一道狹長的光影,偶爾幾聲悅耳的鳥鳴飄進穀內,卻看不
到它們從天空飛過的痕跡。
  溫暖的陽光下,少女坐在石上,靜靜低著頭,用一柄小刀拆著衣上的絲線。
  每拆開一縷,心扉就仿佛悄然打開一絲。她紅著臉,感受著越來越快的心跳,
微微發顫的手指幾乎握不住刀柄。
  也許是陽光太過溫暖的緣故,身體一直熱熱的發燙。她感覺自己就像一朵悄
然盛開的鮮花,等待著命運的愛撫。她不知道未來的命運是凶是吉,她只知道,
此時自己心裏滿滿的都是喜悅。
  確認自己所中的並非毒藥之後,程宗揚隨便擦了擦傷口的汙血,就沒有再去
管它。憑自己此時多得快要溢出的真元,只要不是致命的傷勢,他都有信心在最
短時間內恢複。
  但如果有一種儀器能夠測算信心指數的話,會發現我們的程某人此時的信心
指數一直在零和負數之間來回波動。造成他失去自信的原因在於他剛剛發現,那
名忍者用的春藥非常古怪,除了強烈的催情效果,還使得皮膚的觸感極其敏銳。
  前者倒也罷了,後者的效果那可實在太坑爹了。身體的敏感直接使快感以倍
數上升,後果就是--任你金槍不倒,也得變成秒射男。
  程宗揚不得不懷疑那名忍者是不是故意的,這並非單純的春藥,而是一個陰
險無比的圈套。以催情加早泄的組合,惡毒的摧殘男性。他完全可以想像那該死
的後果,任你是威風八面,硬如鐵,壯如山的絕世猛男,三秒速射,也會信心全
無。
  自己可不是什麼初哥,結果趙合德芳心忐忑,自己搞得比她還緊張。這可是
人家的頭一次,自己要是上去就泄了,會給人家造成什麼樣的心理陰影?以後性
生活還能和諧嗎?自己以後還能抬得起頭做人嗎?顏面何存,體面何在?
  此時此刻,程宗揚對那個該死的忍者深深地恨到了骨子裏--這也太陰險了
啊!混蛋!
  自己現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自家已經堅持了兩天,毫不動搖的兄弟,能夠
發揚堅韌不拔的作風,繼續堅持下去,即使秒射也得硬挺著。另外還要祈禱鼎爐
的效果別那麼好,自家的百煉精鋼千萬別剛進了鼎爐就化了。
  一股香暖的氣息飄來,帶著少女的體溫和香氣,使人腎上腺激素瞬間激增。
  程宗揚抬起眼,頓時呆住。
  趙合德縫緊的衣衫已經拆開,她坐在那裏,緋紅的面孔含著羞意,就像一株
空穀幽蘭,香氣四溢。
  程宗揚攬住她的纖腰,少女嬌軀微微一顫,然後軟了下來。
  程宗揚低頭吻住她嬌美的紅唇。趙合德閉上眼睛,香軟的唇瓣熱得發燙,當
他的舌頭叩在齒上,趙合德猶豫了一下,有些生疏地鬆開牙關,緊接著自己的舌
尖便被吸住。
  兩根舌頭激烈地糾纏在一起,每一次摩擦,趙合德身體都像是觸電一樣震顫
一下。直到她透不氣來,程宗揚才鬆開嘴巴。
  趙合德嬌喘著,美眸一片迷離。
  程宗揚在她唇上輕輕舔了一下,笑道:「好一個口齒生香的玉人。」說著抱
起她,放在鋪好的衣物上,然後解開她的衣衫。
  衣衫解開的刹那,香氣撲面而來,令人沉醉的芬芳使程宗揚拋開矜持,把臉
埋在她潔白的粉頸間,深深呼吸著。
  衣衫一件一件解開,直到眼前一亮,露出一片明玉般的肌膚。程宗揚下意識
地屏住呼吸,合德的肌膚是自己見過最完美的,比起死丫頭來也不遜色。一雙雪
乳還沒有完全發育成熟,已經豐盈飽滿,渾圓的形狀堪稱完美,紅嫩的乳頭嬌俏
挺立,讓人禁不住想含在口中,品嚐櫻桃的滋味。
  看到程宗揚熾熱的眼神,趙合德雖然羞不自禁,還是溫柔地脫去衣物,將自
己美妙的肉體裸裎在他面前,又將一條白帕鋪在自己臀下,然後張開手臂,輕輕
摟住他的腰背。
  合德對自己的依賴使程宗揚平添了百倍勇氣。這麼溫柔的女孩子,自己就算
早泄也不會丟臉吧?程宗揚放下顧慮,雙手握住她的膝彎,輕輕分開。
  「呀……」趙合德痛叫一聲,眼角沁出淚花。
  「別怕,別怕,就快好了。」程宗揚嗬哄著,放輕力道,慢慢抽送。
  殷紅的鮮血從穴口溢出,沿著雪滑的肌膚淌到臀下那條白帕上,猶如點點桃
花。
  這可能是自己此生最輕柔的一次交合,不過拜那個該死的忍者所賜,動作雖
然輕柔,帶來的快感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強烈。他懷疑自己如果用正常的頻率
交合,這會兒會不會都已經射兩回了。
  不過他再怎麼輕柔,元紅新破的趙合德都難以承受,她緊緊顰著眉頭,強忍
著體內的痛楚。
  程宗揚於心不忍,只進入一半就停下來,「我們先休息一會兒。」
  「不要。」趙合德摟住他的腰身,把臉埋在他的胸口,小聲說道:「我喜歡
的……」
  她抬起臉,綻出一個動人的笑容,「我喜歡你在我身體裏面……雖然有一點痛
,可是我能讓你高興。」
  程宗揚蹭了蹭她的鼻尖,「傻姑娘。」
  「我一直覺得自己一點用都沒有,幫不了姊姊,也幫不了你。現在能讓你高
興,我很開心。」
  「真的開心嗎?」
  趙合德認真點了點頭,「嗯。」
  程宗揚故意動了動,「你怎麼知道它會讓我高興?」
  趙合德羞紅了臉,小聲道:「它在我裏面……進進出出……好像……很喜歡我那裏
……」
  程宗揚大笑起來,「你裏面那麼美,它當然很喜歡。」
  趙合德害羞得連耳朵都紅了起來。
  程宗揚笑道:「這麼容易害羞,臉皮好薄啊。」
  趙合德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家裏很窮,總是害怕配不上你……」
  「是嗎?」
  「阿爹好喝酒,我家住在陋巷……」
  「沒關係,古人說過: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趙合德不解地看著他。
  程宗揚蹭了蹭她的鼻尖,「意思是,我的德兒最香了。」
  趙合德又羞又喜,過了一會兒在他耳邊道:「你說的是真的嗎?」
  「什麼?」
  「你說,第一眼看到我,就想……」
  「當然了,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想上你。」
  程宗揚以為她會捶自己一記粉拳,可趙合德只是害羞地側過臉。
  「你呢?」程宗揚逗她道:「有沒有想過我?」
  「沒有。」
  「你撒謊!」
  趙合德羞窘地捂住面孔,過了一會兒才點點頭。
  「哈哈,」程宗揚得意地笑道:「什麼時候?」
  「是卓教禦,」趙合德含羞道:「她教我的功法時候,總是說……」
  「說什麼?」
  「說她怎麼服侍你的。」
  程宗揚吹了聲口哨,「怎麼說的?」
  趙合德扭過臉,「我不好意思說……」
  「好啊,她居然在背後說我壞話!」
  「不是,不是。」趙合德連忙否認。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8-4-18 07:49

  「那你跟我說說,她怎麼說的?不然我回去就去教訓她。」
  「她跟我說,怎麼去了解男人的需求。比如你把她叫去,只用一個眼神,她
就知道你想怎麼……幹她。」趙合德小聲說著私密的悄悄話,「她說,你最喜歡讓
她跪著,從後面幹她的鳳眼穴--房中術裏叫虎步。你就像只威風凜凜的大老虎
一樣,輕易就把她幹到死去活來……」
  程宗揚將整個龜頭都擠進她的玉渦內,身下的少女滿面潮紅,她咬住唇瓣,
整個蜜穴都像是被驚動了一樣,傳來陣陣震顫。
  「嘰嚀」一聲,龜頭從渦口拔出,接著再次貫入。趙合德身體反弓起來,玉
阜緊緊貼著他的下腹,穴口裹住肉棒根部,不住抽動。
  程宗揚強忍著射精的衝動,在她玉渦內捅弄起來。趙合德捂住紅唇,一邊隨
著他的抽送叫著,「天啊!天啊!」一邊花枝亂顫,表情幾乎快要哭出來。
  程宗揚只幹了數十下,少女渦口就噴出一股陰精。陰陽交彙之下,真氣略一
運轉,丹田內脹裂般的痛感居然奇跡般的平複了許多。
  程宗揚大為振奮,陽具如同怒龍,在她鮮美的嫩穴內抽送不已,龜頭在玉渦
內擠進擠出。身下的少女嬌顫連連,蜜穴內猶如一汪春水,不停泄出陰精。
  陰陽交彙,至純的陰精從花心湧出,融入丹田,已經失衡的氣輪仿佛得到一
劑大補之物,迅速穩定下來。程宗揚長舒了一口氣,隨即強烈的快感襲來,立刻
便有種射精的衝動。他趕緊咬牙屏息,鎖住精關,才免了當場出醜。
  程宗揚放慢速度,輕抽緩送。那具香軟動人的嬌軀,在自己身下溫柔地起伏
著,肌膚滑膩如脂,吹彈可破,肢體柔若無骨,此時壓在她身上,只覺無處不柔
軟,無處不溫暖。更迷人的是她那隻嬌嫩濕滑的蜜穴,綿軟而又緊密,從穴口到
玉渦,柔膩多汁的蜜肉緊緊含著肉棒,進出之間,每一絲觸感都美妙無比。
  程宗揚由衷歎道:「好一個溫柔鄉……」
  「唔……」趙合德早已意亂情迷。
  「這就是那個當時不能說的好處,」程宗揚擁住她香軟的身子,肉棒深深插
進她美妙的蜜穴內,「讓人流連忘返的溫柔鄉啊。」
  趙合德害羞地側過臉,接著又顫聲低叫起來。她的陰精果然是旋生旋滿,源
源不絕。換作孫壽等侍奴,這會兒都已經泄得渾身癱軟,一邊哭著求饒,一邊主
動獻出後庭求他操弄。可少女的玉渦內仍然是陰精滿溢。
  最後程宗揚還是擔心她元紅新破,采伐過度,傷及本源,才戀戀不舍地停住
抽送,火熱的陽具跳動著,將積蓄已久的陽精直接射在她的玉渦內。
  趙合德弱不能支,此時幾乎昏厥過去,陽具「啵」的一聲拔出,一縷陰精帶
著幾縷殷紅,淌在她臀下的白帕上。穴口隨即收攏,回複成處子的模樣,將自己
射出的陽精盡數收在體內,一滴都沒溢出。

            第五章、王者風範

  夕陽西下,趙合德依在程宗揚懷中,聽著彼此的心跳。
  「累了嗎?」
  趙合德搖了搖頭,然後道:「你身上的味道很好聞……」
  「你也是。香噴噴的,我都想把你吞到肚子裏。」程宗揚笑道:「你用的什
麼香粉?」
  「我沒有。」趙合德道:「以前阿爹沒有錢給我們買脂粉。後來姊姊送了錢
回來,我又不知道該買什麼。」
  程宗揚在她髮間深深吸了一口,「再好的脂粉也比不上你的體香。」
  趙合德害羞地低下頭,眉梢眼角滿滿的,都是笑意。
  「啊……」她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叫。
  「怎麼了?」
  「它不是已經軟了嗎?為什麼又硬了起來?」
  「不用管它。」
  自己冒著睾丸壞死的風險硬了兩天,才在趙合德溫柔繾綣的玉渦美穴中釋放
出多餘的真元,充血的陽具終於恢複正常。多日痼疾,一朝緩解,程宗揚只覺渾
身輕鬆。至於這會兒又硬起來,原因很簡單,有這麼個國色天香的美少女依偎在
懷裏,自己不硬還是個男人嗎?
  「還痛不痛?」
  趙合德點了點頭,小聲道:「卓教禦總在誇它,沒想到它那麼大,我那裏都
像要裂開了……」
  過了一會兒她想起了什麼,紅著臉道:「如果你還想,我可以忍一下的。」
  程宗揚笑著揉了揉她的頭髮。
  他抬頭望往穀外,「雉奴這個賤人,死哪兒去了?」
  話音剛落,呂雉的身影就出現在穀口。
  「你找的人呢?」
  「我迷路了。」
  程宗揚氣了個倒仰,「你個廢物!要你有什麼用!」
  趙合德好奇地看著她,兩人雖然見過,但她剛剛知道這位太后已經被收為奴
婢。
  「她生得很美呢。」
  「讓她給你當侍奴好不好?」
  「不。她欺負過姊姊。」
  「對哦,正好讓她給你當奴婢,你來欺負她好了。」
  「可我不想欺負別人。」
  程宗揚禁不住有些擔心,這麼個善良的小姑娘,扔進自家那狼窩裏面,實在
太危險了,很有必要讓她見識一下生活殘忍的一面。
  「那我來欺負她好了!正好我還沒用過她呢。」程宗揚道:「太后娘娘,老
爺這會兒有興致,過來讓老爺爽一下。」
  趙合德在他耳邊道:「你真的想要她嗎?」
  程宗揚小聲道:「我嚇唬她呢。」
  「回老爺,」呂雉道:「奴婢月事來了。」
  程宗揚白端了一回架子,惱道:「不中用的東西!要你有什麼用!」
  呂雉從容道:「老爺若不介意,奴婢用嘴好了。」
  「滾!」
  呂雉垂手退到一邊,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
  天色將晚,總不能在山穀間過夜,程宗揚低頭問道:「能不能走嗎?要不要
我背你?」
  趙合德道:「我可以走。只要慢一點。」
  「小紫她們都在秘境,我們找到她們,就送你回去。」
  趙合德站起身,跟在程宗揚身後。擦肩而過時,呂雉像個順從的奴婢一樣,
屈膝施了一禮。趙合德雖然不喜歡她,但也屈膝雙手放在身側,仔細還了一禮。
  程宗揚回頭看見,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又不免有些感慨,自家那窩母老虎要
有合德一半的溫柔知禮,這世界該有多美好?

  …………………………………………………………………………………

  山穀中,一群獸蠻人正在奮力挖掘。忽然一名獸蠻人嘶聲吼道:「找到矣!
找到哉!」
  周圍的獸蠻人全都圍了過去,七手八腳將黃土中一方石碑扒了出來。
  一名披散著頭髮,眼睛極小,卻長著一張血盆巨口的獸蠻老者被人簇擁著過
來,他用伸手在石碑上摸索片刻,然後吐出一個字,「羊!」
  周圍的獸蠻人齊聲吼叫起來,興奮地用拳頭擂著胸口。
  再往下摸,獸蠻老者又吐出一個字,「魚!」
  這回吹呼聲小了許多,顯然大夥對吃起來塞牙的魚沒什麼興趣。
  獸蠻老者一揮木杖,「挖!」
  那些被引誘來的獸蠻奴隸精神大振,賣力地挖掘起來。
  獸蠻老者示意青面獸把石碑扛上,來到穀側一處山坳。
  戴著墨鏡的蔡敬仲坐在一截削好的樹幹上,因為嫌硌得慌,身下還鋪了一條
熊皮大氅。
  獸蠻老者讓青面獸把石碑放在地上,然後打發他離開。
  等身邊再無他人,獸蠻老者用木杖點了點石碑。
  蔡敬仲推了推墨鏡,「羊續懸魚……很好,這麼快你們已經找到了陪葬大臣的
墳墓。這是個很有名的大臣啊,不過你們運氣不算太好--他是個清官。我們幹
挖墳掘墓這種活兒,最怕遇見清官的墳,裏面啥都沒有。」
  獸蠻老者低聲咆哮道:「天喪予!吾……吾都編不下去了!」他發瘋一樣一把
一把揪著所剩無幾的頭髮,「蒼天哉!大地哉!武狼主的墓安在哉!」
  「稍安勿燥,稍安勿燥。」蔡敬仲好整以暇地說道:「只要撐過這幾天,等
我手頭的資金周轉開,就把利息先給你們結了。到時候吃點羊算什麼?你吃一隻
扔一隻都花得起。」
  獸蠻老者像是撈取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萬萬要快!真不行先把本金還給
吾。」
  「你看你。要發財,先得舍財。我呢,懂點面相,一看你就是發財的命,鴻
運當頭!要不你一來洛都,怎麼那麼巧就遇到我呢?」
  獸蠻老者芝麻大的眼睛立刻紅了,他用力捶著胸口,泣聲道:「是吾鬼迷心
竅!把呂家給的錢全都投到你那裏。古格爾來的時候,連吃飯的錢都沒有!」
  「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蔡敬仲板起臉,不悅地說道:「說得好像我在騙
你一樣--我這麼大的生意,缺你那倆小錢兒?再說了,你投錢的時候又沒說這
是呂氏給你們的辦事經費,吃不上飯能怨我嗎?你要再這麼說,我這就走!」
  蔡敬仲氣衝衝站了起來,腳下嘩嘩直響。
  獸蠻老者趕緊攔住他,「蔡公!蔡公!吾嘴笨不會說話,你萬萬走不得。」
  蔡敬仲冷哼一聲,端著架子坐了下來。
  獸蠻老者賠著笑臉說了半天好話,蔡敬仲臉色才轉暖,用恨鐵不成鋼的口氣
道:「不是我說你們。你們也真是的--呂家給了幾個小錢,你們兩眼一抹黑的
就來了。這倒好,呂家變成灰,風一吹就沒了。結果呢?活活把你們給坑了吧?
  要不是遇見我,你們還在這鬼地方瞎轉呢。「
  「噫!古格爾帶去的勇士在大草原死傷殆盡,部族只餘老弱。去年冬天又趕
上白災,牛羊死亡無算。」獸蠻老者悲聲道:「眼看就要滅族,呂氏信使送來錢
物,蠱惑古格爾動了心,糾結了鄰近部族的勇士,千里迢迢來到洛都。古格爾被
人殺了,人心也散了,他們都追著吾要錢,嚷著要回草原去。吾只能編個謊話,
讓他們把武狼主挖出來吃了。說來,那天遇上,蔡公怎麼都不認識吾了?要不是
吾族人鼻子靈,聞出你的氣味,吾還真以為哪裏又來個蔡公子。」
  蔡敬仲擺擺手,「生意需要,你就別多問了。」
  「好好好。吾不問,不問了。呂家使者說,武狼主的墳就在秘境裏頭。可挖
了許久,連個大臣墓都沒挖開……」
  蔡敬仲鼓勵道:「再堅持兩天!陪葬的大臣墳墓已經找到,武皇帝的陵墓也
就不遠了。誒,今天新打的獵物呢?昨天吃的小鹿還挺嫩。」
  「昨天一共打了兩頭鹿,你吃了一頭,吾們獸蠻武士帶獸蠻奴隸,二三百人
吃了一頭。他們都不知道自己吃的是鹿肉湯,還當是白水。」
  「你們不是吃了不少人嗎?」
  「你以為吾族想吃人!?」獸蠻老者道:「人肉酸甚,又不甚肥。若非餓得
無奈何,誰願意啃那玩意兒?」
  蔡敬仲推心置腹地說道:「大家幹的重體力活,獵物這麼少,怎麼能行呢?
  讓我們勇敢的武士們加把勁,一定要讓大家吃飽!先給我打條獵物來。鹿肉
就算了,昨天吃得有點多。打條麅子吧。加點野山菌,濃濃的熬上一鍋。」
  獸蠻老者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的心思。」蔡敬仲拍了拍他的肩,「你得這麼想,我是做大生意
的,我吃肉,你們能喝點湯。要是我都吃不飽,你們還不得全都喝西北風去?是
不是這個道理?」
  獸蠻老者重重一跺腳,「吾看出來了,汝是吃屎,都要吃屎尖尖的!」他抹
了一把老淚,悲聲道:「吾去!吾給你打麅子去!」
  蔡敬仲叮囑道:「要嫩嫩的啊!」
  「嘖嘖嘖嘖……」朱老頭籠著手蹲在草叢裏,嘖嘖歎道:「人才啊這是。」
  曹季興也籠著手,跟朱老頭蹲在一起,感慨道:「我當年要是有他一半不要
臉,早就當皇上了。」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8-4-18 07:50

  蔡敬仲摘下墨鏡,哈了口氣,抽出一塊絲帕,細細擦拭著,「早就跟你們說
過,我生意做得大,客戶多,人頭熟,你們還不信。哈……」
  「真行啊,」曹季興豎起大拇指,「被債主當場逮到,都鎖溝裏了,還這麼
牛氣!」
  「我是不想走。在這兒有吃有喝有人伺候,多舒服啊。」蔡敬仲起身走了兩
步,腳上的鐵鏈嘩嘩直響,「有道是欠錢的大爺,討錢的孫子。就這破鏈子,能
困得住我?」
  「你們說好的,一手還錢,一手放人,小蔡,你準備撐到啥時候?」
  「吃完麅子吧。好久沒吃過了。」
  朱老頭跟曹季興都是一臉服氣,「你吃著,我們去遛遛彎。」
  「路上見著野蔥,給我薅兩根兒啊。加你利錢!」
  曹季興伸出瘦骨嶙峋的右手,頭也不回地給他比了根中指。
  朱老頭籠著手,弓著腰,跟曹季興一道鬼鬼崇崇地溜出山穀。兩個狼狽為奸
的老東西湊到一起,小聲嘀咕道:「幾撥人了?」
  曹季興掰著指頭道:「獸蠻人一撥,巫宗一撥,一堆逃亡的叛軍、內侍、死
士啥的,還有幾個光頭,像是自己來的。另外就是那幾個生意人了。」
  「咋整?」
  「還能咋整?都要刨你祖墳了,你還咋整呢?」
  「我說我弄點耗子藥吧,你非攔著我。」
  「小主子爺啊,你就積點德吧。我都替你揪著心,生怕你將來生個孩子沒屁
眼兒。」
  「我就知道!所以我壓根兒就不生!氣死老天爺!」
  「詢哥兒,打住。咱犯不著跟老天爺較勁。」
  「哎喲!」朱老頭用手肘捅了捅他,「花姑娘!」
  「拉倒吧,你以為你還是五陵大流氓劉詢劉次卿呢?」
  「這姑娘看著有點眼熟啊。」
  「你生的?」
  「呸!你生個姑娘是光頭!」
  曹季興趴在草叢裏往外看去,「倆光頭不會是一路的吧?」
  兩人嘀咕著,林中突然躥出一條黑影,猛獸般朝那尼姑撲去。
  那名獸蠻武士獅鼻駝口,餓得眼都紅了,看到一塊鮮嫩的肉走過來,身在半
空,口水就淌了一地。
  眼看那小尼姑就要葬身獸口,獸蠻武士忽然就地一滾,轉眼間猛獸變成小貓
咪,涎著臉往那小尼姑身邊湊。
  朱老頭跟曹季興目瞪口呆,看著小尼姑的僧衣後面挑起一根豹尾,靈巧地搖
曳著。
  「貧尼法號靜善。路過……」
  沒等她說完,獸蠻武士就搶著說道:「吾叫山獅駝!今年二十五!家裏六口
人!五隻羊,三頭牛……」
  靜善一手扶額,耳邊那廝滔滔不絕,一口氣忍了又忍,終於按捺不住,破口
罵道:「去你媽的!」
  山獅駝興奮地打了個滾,尾巴豎得跟旗杆一樣,繞著她一個勁兒打轉。
  靜善忍不住叫道:「師傅!師傅!把它趕走!」
  一名凶相畢露的老僧大步過來,惡狠狠道:「幹哈呢?想交配啊!佛門弟子
你懂不懂啊!」
  山獅駝愣了一會兒,然後跳起來,雙臂一擰,顯露出自己壯碩的肌肉,然後
雙手交握,鼓起胸大肌。
  「哎喲喂,你還上勁了?來來來,跟我比比!」
  已死老僧捋起僧袍,伸出左臂,然後是右臂,然後從胸口又伸出一條左臂,
接著又伸一條右臂,然後從背後又伸出一條左臂,又伸出一條右臂……
  山獅駝當時就看傻了。
  八臂魔僧凶性大發,吼道:「來啊!比啊!不比就滾啊!」
  山獅駝嘴一扁,淚奔而去。
  已死老僧拉好僧衣,得意地說道:「乖徒兒,師傅厲不厲害?」
  靜善默默翻了個白眼。
  草叢裏傳來一聲奚落,「嘁,一隻死蜘蛛……」
  已死老僧側步擰身,厲聲道:「誰!滾出來!」
  朱老頭籠著手鑽出來,對曹季興道:「你說的光頭就是他?」
  「叵密的八臂魔僧?我還真不熟。」曹季興捋起袖子,「扛揍不?」
  已死老僧往後退了一步,色厲內茬地說道:「姓殤的!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少來招惹我!善兒,咱們走!」
  「喲,這就走啊?」
  「廢話,你們人多。」
  「別急啊。」朱老頭道:「你們是跟龍宸來的吧?這渾水你們也敢趟?」
  曹季興翻著眼睛想了一會兒,「龍宸那個壁水貐是叵密出身?他們是來報仇
的?」
  「屁!那個叛徒!背棄佛祖,遲早有報應!」已死老僧為人光棍,痛快地說
道:「得嘞,我知道這是你祖墳。你在這兒我就不說啥了。」
  他拍了拍僧衣,「啥都沒撈著。這就走,行吧?你要還不依不饒,沒得說,
我豁出去這一百來斤,跟你玩命!弄不死你,我也濺你一臉血!」
  朱老頭冷哼道:「抽空子就來撿便宜,當了和尚還匪性不改。」
  「廢話,有便宜不佔王八蛋!我都窮得當褲子了,還不撿點是點。」
  「慈音呢?」
  「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已死老僧啐道:「你小姨子滿世界亂躥當詐騙
犯,你都不管管?」
  朱老頭臉一黑,顯然被他戳到痛處。
  「好吧,也不讓你白忙。」已死老僧道:「老衲送你一句:龍宸被你們巫宗
的人下了黑手,已經認栽了,人全撤了。這成了吧?」
  朱老頭冷哼一聲,轉過身去。
  已死老僧扯起靜善,一溜煙地跑了。
  朱老頭兩手放在身前,滿眼滄桑地望著著遠方,下面「嘩嘩」響個不停。
  曹季興羨慕地說道:「你這泡尿夠長啊。年紀一大把了,腎還這麼好,怪不
得是練童子功的。」
  「先把那幫軍士、內侍弄出去。再說那幾個生意人。」
  「他們要是不聽勸呢?」
  「這地方別的不多。墳,可有的是。」朱老頭道:「管夠。」
  曹季興道:「就是怕擾了先帝爺的清靜。」
  「拉倒吧。都快斷香火了,還清靜。」朱老頭抖了抖家夥,一邊係著褲子,
一邊感慨道:「我這些年困守南荒,好不容易才遇見個天命之人。可那小子一門
心思做生意,讓他當皇帝他都不肯。眼下他挑的這娃還小,看不出好歹來。宮裏
那位根基太淺,朝中重臣坐大,她恐怕是製不住的。我這回進帝陵,看到香火廢
了這麼多年,心裏這個酸……」
  朱老頭用力捶了捶胸口,愴然道:「我死都……都合不上眼啊。」
  「詢哥兒,我給你守陵成吧?」
  朱老頭拉住他的手,用力拍了拍,「就等你這句話呢!」
  曹季興握著他的手,老淚縱橫地說道:「詢哥兒,你不能只逮著我一個人往
死裏坑啊……」
  「我是信得過你。」
  「認識你算我倒黴。」曹季興道:「進來的時候不短了,咱們這就動手?」

             第六章、鐵血安答

  程宗揚還是把趙合德抱在臂間,一路走一路卿卿我我,如膠似漆。
  呂雉跟在後面,對兩人膩膩歪歪的模樣視若不見。
  「你怎麼知道方向呢?」
  「要在外面的話,可以看青苔生長的情形,從背陽向陽找出南北,再找出東
西方向。更簡單的是看影子。不過在這裏就不好說了。說不定這太陽是在南回歸
線,或者壓根就不是太陽。」
  趙合德滿眼崇拜地說道:「你懂得好多。這會兒往哪裏走呢?」
  「跟著河水的流向走。」
  「原來是這樣啊。」
  「你年紀小,不懂沒關係。可有人一把年紀了,連點生活常識都沒有。在宮
裏都養廢了。」程宗揚回頭道:「喂,說你呢。」
  呂雉淡淡道:「我跟著呢。」
  趙合德道:「我幫你看著,不會讓她走丟的。」
  「我才不怕她迷路。丟了算了。」
  呂雉置若罔聞。
  趙合德貼在他耳邊道:「它還硬著嗎?」
  「沒有。」
  程宗揚撒謊了。得了合德極品鼎爐的元紅,岌岌可危的丹田終於穩住,一直
硬著的兄弟也恢複了正常。問題是皮膚的敏感性並沒有減輕多少,本來就是血氣
方剛的年紀,稍微有點風吹草動,立馬就硬給你看。
  比如趙合德這會兒在自己耳邊說話,一個絕色小美人兒在耳邊嗬氣如蘭,口
脂生香,再帶點旖旎動人的風情,自己還沒說什麼呢,它就主動來了興致,昂頭
挺腦,躍躍欲試。一直硬著當然不好,可一天到晚動不動就勃起,半個時辰能硬
上十好幾回,這日子還能過嗎?
  程宗揚忽然停住腳步,一手按住腰間的刀柄。遠處一名獸蠻人凶神惡煞般狂
奔過來,隔著數十步的距離,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滔天殺氣。
  林中的小獸被獸蠻人的殺氣驚動,在山間四處亂躥,有幾隻跑到河邊,因為
跳不過去,轉頭順著河岸狂奔。
  那獸蠻人轉瞬即近,能看出來是一名老者。它背著一根木杖,眼睛小得猶如
綠豆,嘴巴卻寬大得如同鱷魚,它手足並用,一路草葉紛飛,筆直朝自己衝來,
絲毫不掩飾身上的殺氣。
  程宗揚放下趙合德,擋在身後,隨即拔刀在手,不等獸蠻老者撲上來,便使
出一招夜戰八方,將奔來的小獸驅趕開。
  獸蠻老者猛地發出一聲怪嘯,「麅子!吾的麅子!」
  程宗揚一怔,好像剛才真有隻尾巴生著白尖的麅子跑過去。
  獸蠻老者好不容易撞見一隻麅子,卻生生錯過,頓時紅了眼睛,接著又認出
程宗揚的面容,舊恨未了更添新仇,獸蠻老者胸中殺意沸騰,嚎叫道:「欺人太
甚哉!吾先宰了你!」
  兩人轉眼就鬥在一處,程宗揚刀勢迅猛,那名獸蠻老者修為原本及不上程宗
揚,可這會兒不知道在哪兒受了天大的委屈,恨意衝天,整個人都瘋狂了一樣,
以命搏命,悍不畏死,竟然壓著程宗揚打。
  程宗揚這回深深知道什麼叫光腳不怕穿鞋的,自己以前也沒少玩命,可這會
兒身後還有個趙合德,實在是玩不起,不多時便左支右絀,局面越來越狼狽。
  忽然大地微微一震,一道裂縫出現在獸蠻老者腳下,使它一個踉蹌。
  一個豺狼般的聲音道:「阿合馬!」
  獸蠻老者轉身跳開,然後叫了一聲,「哈米蚩!」
  說著兩個老獸人就撲到一起,滾在地上,拳打腳踢。
  好不容易等他們分開,兩個老獸人都是鼻青臉腫,渾身上下沾滿泥土,不過
兩人情緒倒是很高,剛才還打得熱火朝天,轉眼就勾肩搭背,嗬嗬傻笑。
  程宗揚愣了半晌,「你們……認識?」
  哈米蚩往獸蠻老者胸口擂了一拳,「阿合馬!我安答!」
  獸蠻老者也朝他胸口擂了一拳,「安答!」
  「那你們剛才……」
  「我們獸蠻人的禮節。」
  阿合馬齜著獸牙,張開血盆大口,一邊「嗚嗚」的嚎叫,一邊誇張地抖動著
寬大的嘴唇。
  程宗揚一拍大腿,「幹!這是示好?!老術朝一個小丫鬟這麼幹過,當時就
把人嚇暈了。」
  「等會兒,我們說幾句話。」
  兩個老獸人摟著肩,腦袋湊到一塊兒,嘀嘀咕咕地說著什麼。
  忽然哈米蚩勃然大怒,抓住阿合馬的後頸,「篷」的一聲,把他腦袋砸在河
灘裏。
  阿合馬不甘示弱,爬起來一頭把哈米蚩撞翻,騎在他身上一通痛打。
  打完倆人又湊到一塊兒,你咬我耳朵,我咬你耳朵,親熱地說著悄悄話。說
到高興處,阿合馬一個耳光抽過去,換來哈米蚩一記頭錘,當時鼻子就飆血了。
  程宗揚看得腦門都在疼,這哪兒是兩個老頭?簡直是兩個精力嚴重過剩的熊
孩子。
  兩人終於用獸蠻人結義兄弟之間最親密的禮節完成了交談,彼此摟抱著,一
瘸一拐地走來。
  哈米蚩道:「我跟他們說,你很有錢。」
  「能用錢解決的事都不是事!說吧。」
  「他們要羊。」
  「我給!」
  「他們要回塞外。」
  「路費我出!」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8-4-18 07:50

  「他們的錢在一個蔡公公那裏吃利息。」
  程宗揚下巴「哢」的掉在地上。蔡爺的生意做得真大,獸蠻人的賣命錢也敢
黑。他突然覺得,自己替蔡爺背的鍋是不是有點大了?天知道他挖的坑有多深,
裏頭填了多少人。
  程宗揚咬了咬牙,「我幫他們討回來。」
  「不是。他們要利息。」
  程宗揚很想學他們的禮節,先給阿合馬一記耳光,再來一記頭錘加旋風腿。
  都這時候了還惦記著那幾個利息?你們上當受騙,那叫活該!用金兀術的話
說,一個個都是張嘴能看到屁眼兒的直腸子,還學人家玩錢生錢的把戲?
  「行!包在我身上。還有嗎?」
  「沒了。」
  程宗揚有些不放心,「那個古格爾呢?」
  「他們不是一個部族的。古格爾族裏沒有成年的男丁,雇傭他們幫忙。」
  哈米蚩解釋完,程宗揚終於弄明白,為什麼古格爾一死,那些凶悍獸蠻人沒
有上來拼命,反而都跑了,原來是一群打臨工的。
  程宗揚心下一動,「那些獸蠻奴僕一起走嗎?」
  「不會。草原受了雪災,沒有足夠的口糧。」
  「那就好。」程宗揚欣然道:「我準備在首陽山下建個牧場,第一批先放養
一萬隻羊,眼下正缺人手。那些獸蠻奴僕都是養羊的行家,我想讓他們來幫我養
羊。」
  阿合馬一直在旁邊嗬嗬傻笑,聽到這句話,口水「嘩」的流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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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阿合馬過來,裹著熊皮大氅的蔡敬仲不悅地皺了皺眉頭,「麅子呢?」
  阿合馬此時有了底氣,抬起巴掌就想給他個脆的。可手揮到一半,還是沒敢
打下去,陪著笑臉給他撣了撣衣服。
  程宗揚踱著步子過來,慢悠悠道:「蔡爺,你沒事吧?」
  蔡敬仲坦然道:「我能有什麼事?」
  「沒事走兩步。」程宗揚擺擺手,「起來,走兩步。」
  蔡敬仲一手伸到袖中,程宗揚以為他要亮出什麼底牌,眼睛立刻眯了起來,
誰知他掏了半晌,掏出一柄大紅折扇,「啪」的打開,在胸前悠哉悠哉地扇著。
  「蔡爺,你這什麼意思?」
  「本公子憑本事借來的錢,誰想從我口袋裏掏出一個子兒--沒門!」
  程宗揚一肚子的說辭全給憋了回去,好半晌才擠出一句,「蔡爺,你是屬貔
貅的吧?」
  幾方會合,簡短地商量幾句。果然和程宗揚猜測的一樣,膠西邸井下入口開
啟的同時,長秋宮的入口也同時開啟,而永安宮湖底和增喜觀兩處入口卻沒有動
靜。
  負責監控長秋宮入口的是吳三桂、敖潤和馮源,劇孟和哈米蚩也留在長秋宮
居中策應。他們商量之後,由吳三桂入內查探,因為青面獸傳回消息,說秘境裏
有許多獸蠻人,哈米蚩與高智商也一同進來。結果就前後腳的距離,三人還是失
散了。
  哈米蚩靠著野獸的本能,同樣選擇了沿河而行,遇見程宗揚等人。
  那些獸蠻武士都是家鄉遭災,在古格爾的鼓動下,前來洛都。真論起來,雙
方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反而因為哈米蚩跟阿合馬是安答,還有一點交情。
  說起阿合馬,他就是個悲劇。古格爾帶著滿身傷痕,孤身一人從大草原逃回
部族。本來已經喪失了自己的勢力。可呂氏的信使居然找到獸蠻人的聚居地,許
諾重金,請獸蠻人作為外援。
  作為族中德高望重的老人,被獸蠻人視為智者的阿合馬首先來到洛都,結果
正趕上蔡敬仲錢生錢的把戲玩得如火如荼。阿合馬在草原待了那麼多年,哪兒見
過這種高科技?一想到自家的錢半年能翻一倍,一年能翻四倍,正發愁族人吃不
上飯的阿合馬立馬就嗨了,瘋了一樣把呂家給的傭金全拿出來,投到蔡敬仲的無
底洞裏。
  這下阿合馬徹底上了蔡爺的賊船,古格爾來了,他發愁怎麼應付古格爾。古
格爾死了,他要應付的從一個古格爾變成一百來個大腦充斥肌肉的獸蠻武士。再
加上呂氏送來二百多名獸蠻奴隸作為後備,阿合馬更是愁得頭發就快揪光了。二
三百張嘴等著吃飯,可他們的口糧全在蔡敬仲那裏等著生利息。更別說那些獸蠻
武士還要返鄉的路費。洛都這花花世界哪兒都怪好,就是沒錢寸步難行。
  好不容易把人哄住,送到秘境,借口把武皇帝挖出來吃掉,想著拖一天是一
天。誰知居然遇見自家的財神爺。那位蔡公公換了裝束,貼了鬍鬚,要不是自己
聞出他的氣味,阿合馬都以為自己認錯人了。
  阿合馬發了狠,拿鐵鏈把那位蔡公子鎖住,不給錢就不放人。結果那位蔡公
子一點都不拿自己當外人,就這麼悠哉悠哉地住下了,還把欠債的是大爺這句話
發揮得淋漓盡致。照阿合馬的脾氣,早把這貨給打死了。可看在錢的面子上,阿
合馬只有一個字:忍!
  現在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遇見了自己的安答,錢也有著落了,還聽說有
一萬隻羊等著他們去吃--不,是放牧。阿合馬幾乎要喜極而泣,一萬隻羊啊,
一天吃一隻,這輩子都吃不完。那位程公子口中的守羊山,簡直就是人間仙境。
  阿合馬已經打定主意,如果他說的是真的,自己死也要死在守羊山的羊群裏。
  大家目標一致,很快就商量出結果,秘境中的獸蠻人無論有沒有參與過呂氏
的叛亂,只要往後不再與呂氏或者其他勢力聯係,一律既往不咎。願意返回塞外
的,程宗揚每人給一萬錢,十隻羊,由向導帶領,送回塞外。願意留下來的,都
移往舞陽侯國的首陽山,保證每月不低於三頭羊的口糧。
  獸蠻人歡聲雷動,隨即丟下挖掘工具,興奮地捉對廝打起來,眼前一片群獸
亂舞的景象。
  蔡敬仲雙手負在身後,評價道:「還是餓得太輕了。」
  哈米蚩負責帶領獸蠻人返回,蔡敬仲也想跟著走。程宗揚叫來青面獸,讓他
拿鐵鐐把蔡敬仲鎖在身上,「不管吃飯還是拉屎,你們都在一塊兒,連睡覺都不
許鬆開!」
  蔡敬仲用扇子頂住下巴,「我做錯什麼了嗎?」
  「沒有。你做得都對。我是怕你以後走錯路,鎖起來放心。」
  身後傳來一聲的輕笑。
  蔡敬仲扭過頭,指著呂雉道:「你笑什麼!」
  趙合德連忙道:「不是她笑的。對不起,我剛才沒忍住。」
  「我教訓她,關你什麼事?」
  程宗揚在旁邊看不過眼,「蔡爺,我記得你前兩天還說,這輩子佩服的有三
個半人,太后娘娘排名第二。你就這麼跟人家說話的?」
  「我要不那麼說,她會開口嗎?你啊,揣摩人心都不懂。」蔡敬仲道:「娘
娘心高氣傲,認栽事小,面子事大。打死不開口,神仙難下手。我為什麼說三個
半人?一來先把她捧得高高的,二來再拿話鉤著她,讓她心裏直發癢。只要她一
開口,後面的事就好說了。」
  程宗揚瞠目結舌,良久才道:「蔡爺,你又給我上了一課。」
  「好說。先把鐵鐐解開。」
  「不行。我得把你鎖著,好隨時向你請教。」
  蔡敬仲對呂雉道:「瞧見了吧,你之所以會輸,智謀不濟尚在其次,要緊的
是臉皮不夠厚。你說你臉皮要是再厚一點,還會輸得這麼慘嗎?」
  呂雉看著這個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言,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的叛變的死太監,
最後展顏一笑,「公子說的是。奴婢受教了。」
  蔡敬仲還要再說,忽然整個人憑空消失。
  「你做甚!」
  青面獸甕聲甕氣地說道:「吾要撒尿!」
  蔡敬仲綁在體型巨碩的青面獸身上,就跟青面獸揣了個紅包一樣,一陣風就
沒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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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巍峨的青銅大門前,一條雪白的小狗搖著絨球一樣的短尾巴,來回打著轉。
  小紫坐在階前,笑吟吟逗著雪雪。
  聞清語站在她身前十餘步的位置,身後跟著一群巫宗門人。
  「紫姑娘,大家約好平分,你這麼攔著路,不太合適吧。」
  「仇雍還說你們都出來了。是那個傻瓜自作聰明來騙我呢,還是你們連他也
一塊兒騙了?」
  「仇尊者是敝宗元老,地位尚在仙姬之上。誰敢騙他?他又何必去騙誰?想
必是紫姑娘誤會了。」
  阮香琳道:「好個伶牙利齒的婆娘,居然推到紫媽媽頭上。」
  聞清語輕笑道:「這不是臨安李鏢頭的夫人嗎?你身為人妻,私下卻給人當
了妾侍。想必夫人女紅不錯,做的好一手綠帽子。」
  忽然一道火光箭矢般射來,聞清語急忙閃身後退,那道火光落在地上,濺起
一片碎石。
  卓雲君抬起右手,白玉般的纖指間,一道鳳羽般的火焰盤旋不定。
  「諸位身負修為,何必逞口舌之利?不如動手好了。」
  「果然是做了我們黑魔海的奴婢,連道門的清靜無為都不講了。昔時守身如
玉,如今任由采擷,不知此間滋味可好?」
  「喲,說得好像你沒被男人幹過似的。」蛇夫人道:「難道你在床上,還得
讓你男人供著你,把你頂在頭頂上幹啊?」
  蛇奴葷素不忌,聞清語終於招架不住,「紫姑娘,你到底開不開門?」
  「要等程頭兒哦。」
  「好!我們就在這裏等著!」
  暗處一個隱秘的角落裏露出一眼睛,「怎麼還不動手?」
  「說和了?」
  「這地方不能多待,咱們走。」
  兩人悄悄退開,鑽進一個圓形的洞穴內。他們小心抬起鐵製的井蓋,蓋住洞
口,然後沿著長長的水泥管道一路疾奔。
  兩人一胖一瘦,胖的那個正是勾結成光,試圖控製劉建的廣源行執事,龐白
鵠。
  「這回的差事算是辦砸了。十六少不知道會怎麼收拾我呢。」龐白鵠滿臉青
腫,跑路還撇著腿,顯然身上傷的不輕。
  「這也怨不得你,都是劉建那豎子,狗肉上不了席面。」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8-4-18 07:51

  「龍宸那幫家夥不靠譜,黑魔海那夥人更黑,說翻臉就翻臉。」
  「這也是沒想到。原以為呂家那窩草包好收拾,誰能料到區區一個呂巨君,
會那麼棘手?左武軍、獸蠻人、董卓的涼州軍……要不是金蜜鏑那老狗玩命,呂家
真不一定會輸。說來劉驁結了多少仇家啊,個個都巴不得他死。」
  「他得罪了多少人?不說別的,就說咱們吧。咱們是生意人,講究的是公平
信譽。漢國朝廷天天這麼折騰我們做生意的,誰他媽受得了?說課稅就課稅,說
關門就關門,當官不要商賈出身,輪到打仗卻讓我們做生意的上陣,還他媽跟一
幫賊配囚編成一軍。我們就做個生意,犯什麼天條了?就當犯人處置?」
  「行了老龐,別發牢騷了。你比我強多了,好歹十六少沒事。陶家的五少爺
這次也入宮了,到現在還沒有音信。他要有個三長兩短,我肯定活不了。」
  「你運氣也夠背的,陶五爺眼下可正得寵呢。他老子不爭氣,原想著他們這
一支要敗,誰知道陶老爺子隔了一輩,指名讓他進錢莊打理生意。不過你也別太
擔心,陶五爺是個有福氣的,多半沒事。」
  「這次城裏大亂,別人都往外跑,我在路上找了個人,冒用文書混到城裏,
就想著萬一陶五爺出事,我幹脆死城裏算了,也免得連累家人……」
  兩人想到前途,都憂心忡忡,沒了說話的興致,只悶著頭趕路。
  「我們不是要出去嗎?」
  拐角處遠遠傳來一個聲音,兩人齊齊停住腳步,隨即藏起身形。
  「賊不走空!來都來了,好歹不撈點兒啊?我又不去挖姓殤的祖墳,就撿個
仨瓜倆棗的,他還能跟我來真的?我說善兒啊,咱們不是去長安的嗎?你非要繞
到洛都幹啥呢?」
  「散心。」
  「有心事啊?」
  「沒心事。」
  「反正這會兒沒旁人,咱倆嘮會兒嗑。」
  「沒心情。」
  已死老僧一臉的痛不欲生,「你小時候可喜歡跟我嘮嗑了,喂個糖豆能嘮一
宿,咋越大越不可愛了呢?」
  靜善惱道:「我都不是吃糖豆的小娃娃了。」
  「那你想吃啥?我給你找去!吃肉也行啊,咱們背著佛祖偷偷吃,吃完再持
戒。」
  靜善喝道:「誰!」
  一個高挑的身影出現在通道中,她穿著一襲白色的武士服,長髮挽起,紮著
英雄結,英氣逼人。
  「我姓雲,你們是?」
  「貧尼靜善。」
  雲丹琉仔細看了她一眼,「我們是不是見過?」
  「不可能!」已死老僧道:「我們跟你雲大小姐從來沒打過照面。」
  雲丹琉奇道:「你認得我?」
  「這不剛認識嗎?你說姓雲。大小姐嘛。」
  雲丹琉道:「告辭了。」
  「萍水相逢也是有緣,給點兒錢吧。」
  雲丹琉一手按住刀柄,「我要是不給呢?」
  「哈哈哈哈!」已死老僧摸著光溜溜的頭皮,匪氣十足地大笑起來,「那我
就只好下手搶啦!」
  笑聲未落,他壓低聲音對靜善道:「雲家有錢的很。一會兒我製住她,你摸
摸她身上。值錢的東西全弄走。出去我就給你買肉吃。」
  靜善道:「告辭了。」轉身就走。
  「乖徒兒,你別走啊!」已死老僧慌忙追上去,「偶爾劫個道散散心嘛,佛
祖都不會怪罪的。」
  雲丹琉鬆開緊握的刀柄,微微舒了口氣。那個老和尚修為怪異,自己也看不
出深淺,但帶給自己的壓力極為恐怖。一旦交手,自己連脫身的把握都沒有。
  她剛要轉身,卻看到兩個人一前一後,把自己攔在中間。左邊一個,是自己
交過手的龐白鵠。右邊那個自己也認識。
  「你是晴州會館的管事,杜奕?」
  那個瘦點的賠笑道:「大小姐好記性,連我這種小人物都能記住。」
  「你們也想硬搶?」
  「不敢不敢,」杜奕點頭哈腰地說道:「小的只是想請大小姐賞個面子,一
起去拜會程少主。」
  雲丹琉輕蔑地笑了一聲,「綁架嗎?」
  杜奕一臉尷尬,還沒來得及開口,龐白鵠已經「撲嗵」一聲跪下,聲淚俱下
地說道:「我們哪兒敢啊。小的是大小姐的手下敗將,真不敢與大小姐為敵啊。
只求大小姐可憐可憐我們,給我們一條生路。」
  「你們兩頭堵,是想上來動手的吧?」
  「不是不是。」杜奕連連擺手,「我們差事辦砸了,回去也得死。這會兒也
是逼急了,想巴結上大小姐,好跟程少主說和說和。」
  「你們要說和,直接去找他啊。跟我說什麼?」
  杜奕說著也跪了下來,「哎喲,那位程少主還能不聽大小姐的?大小姐別怪
我多嘴,程少主看你的眼神都跟看別人不一樣。絕對是又敬又愛,那心思全都寫
在臉上!要我說,只有程少主這種不世出的人物,才能配得上大小姐這樣的絕世
佳人。程少主英雄了得,也只有大小姐這樣了不得的人物才配得上。」
  杜奕做的迎來送往的營生,全靠捧人吃飯,這會兒撈到一根救命稻草,玩命
地拍馬,嘴裏各種馬屁滾滾而出,幾乎能吐出花來。
  雲丹琉本來嚴陣以待,不一會兒被他說得臉都紅了,頓足道:「別說了!」
  杜奕趕緊閉嘴,像條喪家犬一樣,可憐巴巴地看著她。
  雲丹琉看著龐白鵠道:「你在宮裏是怎麼說的?」
  龐白鵠「啪」的給了自己一個耳光,「我不是人!我豬狗不如!我混蛋!我
該死!」
  龐白鵠一邊說一邊狂抽自己,他也真下得去手,只抽了三四個耳光,就吐出
一顆牙來,一張肥臉更是腫得不能看了。
  杜奕倒聽吩咐,不敢說話,只一個勁兒地磕頭。
  「好吧,我可以替你們說,但他答不答應,我可管不著。」
  兩人都哭了起來,「大小姐,你就是我們的活菩薩啊……」
  身後傳來一聲冷笑,「雲大小姐,你不會那麼傻吧?他們說幾句軟話,你就
信了?」
  龐白鵠跳起來,「誰!」
  齊羽仙從黑暗中走出,「真巧,在這裏遇上大小姐。」
  雲丹琉道:「你不是在宮裏嗎?怎麼也來了?」
  「在宮裏氣悶,出來散散心。」齊羽仙道:「兩位執事,多日不見。」
  杜奕道:「齊仙子,你這是什麼意思?小的沒得罪過你吧?」
  「是吧?我都不太記得了呢。」齊羽仙一邊說一邊抽出彎刀。
  龐白鵠臉上的肥肉抖了幾下,慢慢向後退去。
  齊羽仙舉刀指著他,「你們在宮裏突然翻臉,暗算仙姬,這就想走?」
  杜奕道:「老龐,怎麼回事?」
  龐白鵠啐了口血沫,「齊仙子,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仙姬獨佔永安宮,開
啟秘境的時候可沒跟我們打招呼吧。要說翻臉,也是你們先翻的臉。」
  「秘境歸我們聖教,本來就是說好的。倒是你們背著仙姬,私下勾結聖教的
姬奴,敢問操的什麼心思?」
  「你們把印璽全都卷走了,宮裏只留了個空殼,還說只圖秘境?」
  「那些印璽是開啟秘境所用。」
  「當初可沒聽你們說過。」
  「事關機密,恕難奉告。」
  「兩位!兩位!」杜奕見兩人越說越僵,趕緊打圓場道:「我聽著大夥是不
是有什麼誤會?」
  「哪兒有什麼誤會?」雲丹琉嘲諷道:「說到底兩邊都沒操好心,一有機會
就互下黑手,不過是狗咬狗罷了。」
  齊羽仙歎道:「鷸蚌相爭,倒讓程少主這漁翁得利。雲大小姐,何必譏刺我
等呢?」
  齊羽仙邊走邊說,不知不覺間,三人站成一個三角形,將雲丹琉圍在中間。
  齊羽仙終於站定,她微微一笑,剛要開口,雲丹琉忽然動了,她飛身躍起,
整個身體幾乎橫過來,兩條長腿一前一後,旋風般橫掃過來,正中龐白鵠頸側。
  龐白鵠猝不及防,被雲丹琉雷霆一擊,一個筋斗栽倒在地。
  齊羽仙彎刀猶如一道流光,直劈雲丹琉後腰。另一邊的杜奕卻往後跳開,高
聲叫道:「諸位!諸位!且莫動手啊!」
  雲丹琉揚聲道:「今日暫別,後會有期。」
  齊羽仙心下惱怒,催動真氣,全力追擊,誰知剛追出兩步,眼前青光暴起,
卻是雲丹琉去而復返,回馬一刀劈向齊羽仙頭頂。那柄青龍偃月帶著一股狂飆席
卷而來,齊羽仙倉促變招,雙刀相交,只覺手腕劇震,彎刀幾乎脫手,連退數步
才穩住身形。
  雲丹琉一刀劈退齊羽仙,這才施施然退走。
  龐白鵠捂著脖子爬起來,與齊羽仙面面相覷。
  杜奕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敵意,一邊說道:「各位,我是給陶五爺幹活
的,這可不關我的事。」
  「萬般天注定,半點不由人。」齊羽仙道:「杜執事,你已然卷入此事,還
想著能脫身嗎?」
  杜奕不是那麼好哄的,當即道:「我怎麼聽不懂呢?要不咱們明白說話?」
  「想聽明白?好啊。」齊羽仙道:「帛十六出錢,慫恿呂冀弑君,暗中又資
助劉建,試圖兩頭押寶。可他心思太大,明知道劉建是我們的禁臠,偏又想著甩
開我們,獨佔便宜。結果不出仙姬所料,果然是玩砸了。眼看著雞飛蛋打,龐執
事坐不住了,拼了命也要把你們拖下水。」
  杜奕寒聲道:「陶五爺不在秘境?」
  「你說呢?」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8-4-18 07:52

  杜奕臉色鐵青,「老龐,你這回可把我坑苦了。」
  龐白鵠給了自己一記耳光,「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咱們幾方人心不齊,讓
長秋宮得位也不冤。可我真沒坑你的心思,我就想著借五爺的虎皮一用,找個機
會給程少主磕頭認錯,保自家一條狗命。」
  齊羽仙冷笑道:「這會兒還舌燦蓮花?」
  龐白鵠惱道:「我都說到這份兒上了,齊仙子還要我怎麼著?」
  「劉建身死,我們巫宗這回可是虧大了。龐執事不準備給些補償嗎?」
  龐白鵠臉上的肥肉抖了幾下,咬牙道:「想要什麼,劃出道來!」
  「廣源行在漢國生意。」
  龐白鵠氣極而笑,「你知道廣源行在漢國有多少生意嗎?就不怕撐死?」
  「我敢張這個口,就不怕你生意有多大。」
  龐白鵠搖頭道:「那我還是死吧。來,殺了我,把我的腦袋給十六少送去。
就說我姓龐的無能,罪該萬死。」
  「你的命可值不了幾個錢。」齊羽仙道:「全拿不行的話,起碼得一半。」
  「一半也不成。」
  「你要是不答應。我就把廣源行的產業連同謀逆的證據送上去,想必漢國官
府很樂意收繳這批逆產。」
  「你!」龐白鵠剛要動怒,卻泄了氣,哭喪著臉道:「我做不了這個主。」
  「你就把原話傳給十六少好了。」齊羽仙淡淡道:「想跟仙姬翻臉,就該先
有舍財的覺悟。」
  杜奕道:「這邊沒什麼事,我先走一步。」
  「想脫身可沒那麼容易。動手的可也有陶五爺。」
  「我就一傳話的,你別為難我。要什麼,我轉告給五爺。」
  「錢莊。」
  眼看杜奕變了臉色,齊羽仙挑起唇角,「陶五肯定不會給。」
  「你知道就好。」
  「那我們借筆頭寸好了。具體數額,回頭有人去跟五爺商量。」
  杜奕還在思量,龐白鵠道:「若是我答應你,程少主那邊再張口呢?」
  「我不是還給你留了一半嗎?」
  「齊仙子莫說笑。我們出了這筆錢,你們可得負責把事給平了。」
  「你們只要不自作主張,我們自有法子。」
  龐白鵠一咬牙,「成!」
  「一言為定。」齊羽仙說著抬起手。
  龐白鵠抬手與她擊了一掌,隨即一聲慘叫,卻是被她生生擰斷一根手指。
  齊羽仙笑道:「先收些利息。」說著飄然而去。
  龐白鵠握著斷指,一張肥臉滿是冷汗。他喘息半晌,然後又抬手狠狠給了自
己一記耳光。
  杜奕動了動嘴,最後也是一聲長歎。

             第七章、名花傾人

  程宗揚不知道劍玉姬與晴州商會已經重新攜手,他把秘境內的獸蠻人集合起
來,獸蠻武士由阿合馬帶領,外面由敖潤與馮源接應,負責安置。其餘的獸蠻奴
僕則由哈米蚩帶領,暫時仍留在秘境。這些獸蠻奴僕都是上好的勞力,一旦岳鵬
舉改造過的銅門無法開啟,說不得還要用蠻力挖開。
  可隊伍集結起來之後,左等右等,就是不見青面獸的蹤影。十個獸蠻人有十
一個都是實心眼,自己交待過不讓解開,老獸就是打死也會拖著蔡爺不撒手,可
他這泡尿也撒得太久了吧?
  蔡爺沒了影子,阿合馬比程宗揚還急,一頓木杖,「吾去找!」
  阿合馬帶了幾名精壯的獸蠻武士,分頭尋找。程宗揚有心不去理會,可沒來
由一陣心驚肉跳,好像有什麼不妙的事情正在發生。
  「我也去!」
  合德不便行走,留下來由哈米蚩照看。程宗揚叫上呂雉隨行,免得她趁自己
不在,搞出什麼事來。
  獸蠻人所在的區域是一片荒丘,翻過一個斜坡,前面是一片山林。程宗揚心
下嘀咕,以老獸的羞恥度,撒泡尿總不至於還要鑽到林子裏吧?
  「老獸!」程宗揚雙手攏到嘴邊,放開喉嚨喊了幾聲,結果半晌也沒有聽見
回音。
  程宗揚一邊叫一邊四處張望,看到身後的呂雉,不禁一陣火大。自己嗓子都
快喊出血來了,她倒像是沒事人一樣,到底誰是主誰是僕?
  「你也叫!」
  「嗓子壞了,叫不出來。」
  「騙鬼啊。什麼時候嗓子壞了?」
  呂雉淡然道:「給主人品簫的時候,喉嚨腫了。」
  程宗揚又是好氣又好笑,「哎呦娘娘,你也太嬌貴了吧?用用你的嘴巴,就
把你的嗓子給幹腫了?說得好像你沒給人口過似的。」
  「沒有。」
  「這麼榮幸?娘娘的第一次居然給我了?」程宗揚嗤笑道:「你怎麼不幹脆
說你還是處女得了。把石頭拿好!」
  呂雉還拿著那塊白色的條石。程宗揚開始只是不想把留著岳鳥人手跡的石頭
平白扔了,後來發現讓呂雉拿塊石頭效果出奇地好,一來增加負重,消耗她的體
力,二來拖慢她的速度,三來正好佔住她兩隻手,差不多等於給她戴了副鐐銬。
  條石又不能拿來當武器,即使她想扔過來砸死自己,這麼大一塊石頭,自己
也有足夠的時間反應。
  程宗揚耳朵忽然一動,聽到山林中傳來一聲大喝。
  那聲音相距甚遠,但聽起來極為耳熟,居然是吳三桂。程宗揚立即噤聲,拔
出那柄劇孟送給他的長刀,循聲往林中掠去。
  林內一片狼藉,吳三桂手持長矛,與一名八條手臂的老僧激鬥正酣。
  已死老僧八臂齊出,打得吳三桂步步後退。剛剛胖出兩圈的高智商躲在一棵
大樹後面,唯恐被兩人交手的勁氣帶到,橫屍當場。不過他也沒閑著,雖然躲得
不敢露頭,但嘴上功夫沒丟下,可著勁兒的叫罵。各種汙言穢語,都快翻出花來
了,讓已死老僧滿門妻女,上溯祖宗八代都倒了血黴。
  吳三桂叫道:「老和尚!咱們往日無仇,近日無怨!為何一見面就要喊打喊
殺!」
  已死老僧道:「你把後面那廝交出來!咱們了事!」
  「這是我們商行的雜役,不知哪裏得罪尊駕?」
  「我呸!還雜役,臨安的花花太歲,誰不認識?肥羊啊!」已死老僧騰出一
隻手,摸著光溜溜的頭皮,怪笑道:「快快把他交出來!老衲好去找太尉化些錢
銖,哈哈哈哈!」
  「八臂老禿?」程宗揚叫道:「你怎麼跑這兒了!」
  「老衲鐵鞋踏破山河!你管我在哪兒呢?哎喲,這不是程賢弟嗎?」已死老
僧匪氣十足地大笑道:「人生何處不相逢,緣份啊!」
  笑了兩聲,已死老僧忽然擰起眉頭,「不對!不對!」他往後跳開,八條手
臂一起抱著光頭一通亂摸,眼中露出濃濃的狐疑,半晌才恍然叫道:「哎媽!善
兒是來找你的?我的乖徒兒啊,你是不是看中他了!」
  靜善又羞又惱,「你胡說什麼!」
  「找我?」程宗揚莫名其妙,「什麼事?」
  靜善厲聲道:「誰找你了!我只是路過!」
  程宗揚滿臉不信,從哪兒走能路過秘境?
  靜善拿出一封信柬,往地上一擲,「智深師兄給你的。」轉身就走。
  程宗揚怔了一下,智深?魯智深?他抄起信柬,急忙追上去,「等等!」
  「師傅!把他趕開!」
  已死老僧橫身攔住,惡狠狠道:「幹哈呢!我徒兒是你能追的嗎?要追也是
我徒兒追你!知道不!」
  靜善氣道:「你閉嘴!」
  程宗揚道:「魯大師不是在沐羽城嗎?你們在哪裏見的面?」
  「你說那個黑禿啊。他被大孚靈鷲寺的賊禿追殺,老衲跟乖徒兒路過,幫他
把那些賊禿打跑了。」說著已死老僧攤開一隻手。
  「幹什麼?」
  已死老僧理直氣壯地說道:「你不是問啥地方嗎?給錢啊。」
  這幫窮鬼!程宗揚拿出錢囊,直接丟了過去。
  已死老僧八臂齊出,一隻手接住錢囊,一隻手解開帶子,一隻手伸進去抓住
錢銖,剩下五隻手攤成一排,飛快地把錢銖分開,數了一遍。
  「一五,一十,十五,二十……六十五、六十六、六十七……哎呦,兄弟,你還
挺有錢啊,哈哈哈哈。」
  「在哪兒遇到的?」
  已死老僧樂嗬嗬道:「信上寫著呢。」
  程宗揚險些吐出一口血,趕緊拆開書信。看到信上說他們繞道沐羽城,避開
大孚靈鷲寺的追殺,已經到了江州,由小侯爺親自出面安頓下來,程宗揚先放下
一半心。再往後看,卻是林沖傷勢未愈,留在江州休養,魯智深獨自趕往臨安,
準備接嫂夫人前往江州與林沖相聚,結果途中又遇到大孚靈鷲寺的僧人。魯智深
不願對他們下重手,一路纏鬥之下,又往北繞到丹陽,結果遇到被大孚靈鷲視為
異端的靜善師徒,雙方聯手,擊退追兵,才得以脫身。
  丹陽有程氏商會的店鋪,魯智深打尖時聽說程宗揚到了洛都,他南下臨安,
無法見面,正好已死師徒北上,魯智深便寫了封書信,交給靜善,目的只是報個
平安,也不指望他真能收到。
  看到魯智深信中說要去接林夫人,程宗揚尷尬之餘還有些心慌。雖然阮香凝
是黑魔海布在林沖身邊的棋子,與林沖並沒有夫妻之實,但自己把她收入房中,
道義上著實有些說不過去。為了掩蓋此事,他想方設法做了掩飾,可到底紙包不
住火,萬一走漏風聲,自己跟林沖臉上都不好看。
  已死老僧手裏有了錢,底氣立刻足了許多,湊到靜善身邊道:「徒兒啊,信
也送到了,錢也拿到了,你看咱們是這就走呢,還是再玩一會兒?」
  「走。」
  已死老僧一邊走一邊嘀咕,「乖徒兒啊,這信是給小程兄弟的,你咋不跟我
說呢?」
  「你自己不會看嗎?」
  「我不認字啊。」
  「那你知道信上有地址?」
  「猜都能猜出來。你以為我跟那小子那麼傻呢?」
  高智商從吳三桂背後鑽出來,指著兩人的背影,跳著腳小聲道:「禿驢!算
你們跑得快!」
  吳三桂朝他腦袋上拍了一記,「讓你不下功夫!」
  高智商叫屈道:「我都很努力了,這不是剛上手開練嗎?哈大叔說了,像我
這樣的武學奇才,估摸著再有半年吧,差不多就能神功大成,揍那老禿驢就跟玩
兒一樣。」
  「你就往死裏吹吧。」
  程宗揚收起書信,「你們進來多久了?」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8-4-18 07:52

  「可有一會兒了。」
  「看到青面獸和蔡爺了嗎?」
  「沒有。」
  「別的人呢?」
  「那就多了。」
  程宗揚一怔,「很多嗎?」
  吳三桂道:「有兩邊的叛軍,有宮裏的內侍,有趁火打劫的,有幾個戴著面
具的,像是漏網的死士。」
  「你們怎麼遇到這麼多?」
  「不知道。他們都在林子裏,我們也跟來了。」
  高智商插口道:「還有個穿著大紅袈裟的光頭。」
  穿袈裟的光頭?不會是大孚靈鷲寺的人吧?這幫死和尚,真是陰魂不散!
  程宗揚索性把呂雉叫過來,「大孚靈鷲寺是怎麼回事?」
  呂雉道:「沮渠大師一直想在漢國境內興建佛寺,走了巨君的門路,這次特
意遣人來助。」
  「他們來了多少人?」
  「我只知道有一位紅衣羅漢,九名金剛徒。暗地裏是否還有,非我能知。」
  紅衣羅漢?幹脆叫紅衣主教得了。程宗揚對這個極端天主教化的佛門奇葩毫
無好感,還不如叵密那個佛教恐怖組織有人味呢。
  這麼多人都在林子裏?程宗揚心裏有些打鼓。這是要出什麼事吧?
  猶疑間,腳下忽然傳來一陣震動,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從地下鑽出。
  緊接著,一股濃霧從林中彌漫開來,灰色的霧氣翻滾湧動,隱約能看到霧中
一些模糊的影子。
  就在霧氣擴散開的同時,數道死氣突兀出現。程宗揚心知不妙,立刻叫道:
「快走!」
  吳三桂一把拖住高智商,邁開大步往林外衝去。程宗揚掠出丈許,突然覺得
少了點什麼,扭頭看時,只見呂雉還拿著那塊條石,行動略慢,忽然身體一傾,
像是不小心絆到什麼,接著就被濃霧吞沒。
  「你個廢物!」程宗揚大罵一聲,轉身闖入霧中。
  霧氣中彌漫著腐肉般惡臭的氣味,中人欲嘔。程宗揚找到呂雉,叫道:「手
伸過來!」
  呂雉勉強伸出手,程宗揚一把拽住,卻未能拖動。仔細看時,只見一條暗紅
色的藤蔓卷住她的腰腿,正將她往霧中拖去。
  程宗揚猛然抬起頭,只見一株巨大的花朵出現在濃霧中,花盤高約丈許,直
徑更是接近兩丈,棕紅色的花瓣上遍布著凸起的顆粒,中間一個酒壇狀的入口,
深不見底。
  程宗揚心跳幾乎停了一拍,這麼大的食人花,從哪兒鑽出來的?
  花朵下方,堅如鐵質的花萼有靈性一樣轉動著,忽然間花朵猛地合攏。一頭
生著獠牙的野豬被藤蔓卷起,送入巨花中央的入口,隨即花朵內發出一陣腐蝕的
吱吱聲,一股惡臭彌漫開來。
  呂雉臉色發白,她半身被藤蔓卷住,被拖得離開花朵越來越近。那朵巨花吞
下獵物,中間的入口再次張開,露出裏面遍布著倒鉤的花蕊。
  程宗揚長刀揮出,重重斬在藤蔓上。棕色的汁液噴濺出來,帶著強烈的腐蝕
性,沾在手背上,如同火燒。
  那條藤蔓極為堅韌,程宗揚一刀竟然沒有砍斷,他正準備再次出手,一條細
藤悄無聲息地貼地伸來,卷住他的腳踝。
  程宗揚縱身躍起,與撲來的花朵擦肩而過,一股濃如雨霧的惡臭飄來,程宗
揚吸了一絲,頭腦就有些發暈。他屏住呼吸,偶然一瞥,看到花朵中間有一隻金
色的面具。被食人花吞噬的呂家死士已經屍骨無存,只有耐腐蝕的金面具遺留下
來。
  程宗揚避開食人花的一撲,揮刀斬斷細藤,接著連補兩刀,將呂雉腰間的藤
蔓劈斷。
  那朵食人花示威般翕張著,慢慢向後退去,然後閃電般一收,將樹上一條巨
蟒吞入口中。巨蟒的長尾在花朵外瘋狂地扭動片刻,然後軟垂下來。
  呂雉鎮定地站起身,手指卻在發抖。接著耳邊傳來一聲大罵,「幹!」
  程宗揚臉色難看得像踩了狗屎一樣。濃霧籠罩的樹林間,一朵接一朵食人花
從地下鑽出,越來越高,在空中搖曳著綻開巨大的花朵。
  從林中四處望去,數不盡的食人花遍地開放,每一個方向都是接連不斷的食
人花海。無數藤蔓縱橫交錯,將林間變成一片死亡禁區。短短兩個呼吸,程宗揚
就感覺到上百道死氣散逸出來,顯然那些食人花正在大肆吞食林間棲居的鳥獸。
  單是一株食人花的藤蔓就讓自己大費周章,這要一株一株殺過去,恐怕走不
到一半,自己就會變成食人花的肥料。可留在原地,吞食完巨蟒的食人花隨時都
可能再攻過來。硬闖是找死,留在原地是等死,怎麼看都是死路一條。
  呂雉忽然道:「抱住我!」說著呂雉背後驀然伸出兩支黑色的羽翼,微微一
振,身體便即懸空。
  程宗揚一拍額頭,差點兒忘了這娘兒們是羽族,「算你還有點良心。」
  呂雉冷冷道:「沒有你的刀,我們都得死!」
  程宗揚一把摟住她的腰身,「能帶動嗎?別飛一半還要我來背你。」
  呂雉振翅飛起,程宗揚看準一條橫空的藤蔓,正要揮刀斬開。誰知呂雉忽然
往下一折,貼著地面掠過,然後再次飛起。
  空中突然變向,程宗揚險些被甩下來,等看清她是將那塊掉落的白石撿了起
來,不由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抬手在她臀上打了一記,「飛穩些!」
  呂雉身體微微一僵,然後扶搖直上,筆直飛過林梢。
  程宗揚低頭看去,只見身下灰霧滾滾,整個山林都被食人花佔據,最大的一
朵幾乎與林梢平齊,花朵開合時,濃霧都被攪起漩渦,連空中的飛鳥躲閃不及,
都被食人花吸入口中。林中不時傳來慘叫,顯然停留在林中的侵入者正逐一被食
人花吞噬。
  呂雉遠遠避開漩渦,一邊升高,一邊往山林邊緣飛去。身在空中,程宗揚才
發現眼前的秘境極為詭異,周圍的群山呈現出弧狀的彎曲,整個大地就如同一個
巨大的漏鬥,底部則是通往陵墓所在的巨型隧道。
  程宗揚忽然叫道:「左邊!」
  林中生靈絕跡,但在林地另外一端的邊緣,還有人類活動的蹤跡。那人身材
幹瘦,烏衣垂冠,正是老太監曹季興。與他交手的,則是一個身著大紅袈裟的魁
梧僧人。
  那和尚手持禪杖,舞得虎虎生風,可怎麼也闖不過曹季興的一雙肉掌。曹季
興穩穩佔著上風,卻不急不燥,只在濃霧邊緣來回遊走,身影鬼魅般時隱時現,
把對手死死拖在霧中。
  灰霧本身帶有毒性,那名僧人左衝右突,無法脫身,被霧氣不斷侵蝕,一張
臉都幾乎成了死灰色。
  隨著霧氣的波動,能看到林間零亂掉落的兵刃和破碎的甲衣,還有兩株被砍
倒的食人花,巨大的花盤已經開始腐爛,與幾具殘缺的肢體混雜在一起,多看一
眼都會讓人做噩夢。
  那僧人連攻數招,都被曹季興擋下,終於支持不住,身體一晃,露出破綻。
  曹季興身形一閃,掠入霧中,手掌像虛影般穿過禪杖,在他胸前一按,隨即
往後躍開。
  紅衣僧人兩腿像灌了鉛一樣,無力挪動。他兩手扶著禪杖,慢慢坐下,長歎
道:「無知的人啊,願佛祖賜福予你。」說著,抬手在胸口畫了個「卐」字符,
臉上露出解脫般的欣然,然後脖頸軟垂下來,再無聲息。
  一株食人花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般探過來,花朵張開,將僧人一口吞下。
  曹季興身形有一晃,避開食人花的吞食區域,一邊抬起頭,朝程宗揚打了個
招呼,一邊叫道:「詢哥兒,收了神通吧。」
  朱老頭的聲音從一株古柏後面傳來,「別吵吵!」
  天知道死老頭做了什麼手腳,灰色的霧氣飄到樹旁,就像遇到一道無形的屏
障,被阻隔開來。
  不等呂雉落地,程宗揚便飛身躍下,「老頭兒,這都是你搞出來的?你也太
缺……」話未說完,他失聲叫道:「雲丫頭!」
  雲丹琉席地而坐,那柄形影不離的青龍偃月插在地上,她雙目緊閉,一手握
著刀柄,一手放在胸口,臉上滿是淚水。
  程宗揚還是頭一次見到雲丹琉流淚,簡直比看到她受傷還要吃驚,「怎麼回
事?」
  朱老頭一掌貼在雲丹琉背後,正幫她推血過宮,「雲丫頭不小心被那幫和尚
打傷。傷勢我幫她壓下來了。先別囉嗦,等她吐出這口血就好了。」
  片刻後,雲丹琉吐出一口鮮血,睜開眼睛。
  程宗揚一陣心痛,蹲下來道:「出了什麼事?」
  雲丹琉攤開緊握的手掌,將一枚玉佩放在他手中,然後摟住他,伏在他胸口
痛哭失聲。
  雲丹琉從未有這種軟弱的時候,何況這會兒還當著旁人的面。程宗揚一邊嗬
哄,一邊抬起手,那枚玉佩少了半片,似乎沾過血,形成一大片血沁,中間一個
殘缺的「雲」字依稀可見。
  朱老頭長長歎了口氣,「這是傳峰的隨身玉佩。當年我跟傳峰頗為相投,不
曾想他會葬身此處。」
  雲傳峰?雲蒼峰的兄長,雲丹琉的父親?程宗揚腦中飛快地轉過幾個念頭,
「他不是行商途中遇刺的嗎?」
  朱老頭搖了搖頭,「多半是外間的說法。」
  這也很有可能,雲家的當家大哥死在漢國帝王的秘境之中,莫說雲家未必知
曉詳情,就是知道也不敢往外說。
  程宗揚仔細看了看玉佩,缺口整整齊齊,像是被利刃切開,但邊緣有幾道極
深的劃痕。
  他摸了摸劃痕,「這是……鋸齒?」
  曹季興道:「鋸齒刀。」
  孟老大特訓的時候,曾經給自己惡補過各種武技常識,鋸齒刀在兵器中屬於
凶物,由於傷口的特殊性,一旦中刀,便是九死一生。但鋸齒刀難學難練,對敵
時也不比平刃武器佔優勢,反而由於刀鋒的鋸齒,很容易被一些勾鎖類的武器克
製,屬於難練易破的雞肋兵器,極少有人使用。
  雲傳峰的隨身玉佩出現在秘境中,其間的原委耐人尋味。程宗揚摟住雲丹琉
的香肩,低聲道:「可找到骸骨?」
  雲丹琉抽泣著搖了搖頭。
  秘境內除了食人花,還有各種食腐的獸類。即使沒有人刻意破壞,屍體也很
難保存。看情形,雲傳峰如果死在此地,多半是屍骨難尋。雲丫頭幼年失怙,乍
然見到父親的隨身玉佩,難怪會這麼傷心。
  程宗揚摟著雲丹琉嗬哄半晌,心底的疑雲卻難以驅散。自己聽雲蒼峰說過,
雲傳峰一直為恢復家業奔走,最後不知得罪了哪裏的仇家,導致了雲氏幾被滅門
的慘劇。以雲家的財力和遍及六朝的商鋪,時隔多年,卻連仇家是誰都打聽不出
來。這仇家隱藏得也太深了。更蹊蹺的是,那位仇家一次出手,未竟全功就銷聲
匿跡,似乎對雲家餘下的人再沒有半點興趣,又不像是專門為了殺人滅口。
  如今突然發現雲傳峰的玉佩,程宗揚禁不住生出一種極端不妙的聯想。如果
雲傳峰的死與某個仇家滿地的鳥人有關,而那個人在雲傳峰死後不久便告失蹤,
因此未能對雲家其他人繼續下手,也許就能解釋得通了。可這樣的話,雲如瑤、
雲丹琉還怎麼與月霜、小紫相處?
  不對!程宗揚忽然想到,如瑤的寒毒與被凶手打傷,而月霜的寒毒與如瑤十
分相似,也許行凶者是同一個人。若是如此,雲家很可能是不小心卷入岳鳥人的
風波中,結果受了仇家遍天下的岳鳥人連累,才遭此慘禍。
  往事撲朔迷離,想揭開謎底,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辦到的。程宗揚對雲丹琉
道:「既然找到玉佩,想必還有別的線索。這地方太危險,我們先跟大家會合,
再回來細查。」
  雲丹琉在他肩頭擦幹淚水,然後抬起頭,臉上已經收起哀戚之色,流露出堅
毅的神情,一字一字說道:「我要找到這個人。」
  「我們一起找。只要他還活著,總能找到他。」
  雲丹琉傳送時與眾人失散,本來準備前往帝陵與眾人會合,但遇到齊羽仙和
龐白鵠等人擋路,無意中來到山林間,卻意外發現父親的隨身玉佩。
  心神激蕩之下,雲丹琉一時失去提防,被幾名逃亡的死士偷襲得手。她成功
反殺一名死士,卻不料逃到林中的人越來越多,除了殘存的死士,還有劉建和呂
氏的叛軍,宮裏的內侍,最後又引出幾名僧人。力戰之下,傷勢越來越重,若非
遇到朱老頭和曹季興,只怕就要飲恨。
  聽了雲丹琉的經曆,程宗揚卻感覺有點不對。
  「老頭兒,這些食人花是你弄出來的?」
  朱老頭道:「趕巧了,這些花原本生在地下,好幾年才開一次。誰知道今兒
個能碰上呢?」
  「你沒做手腳?」
  朱老頭幹笑道:「我就用了點毒,好讓它們早點開。這會兒也該收了。」
  話音剛落,那些巨大的花朵驀然收攏,逐一鑽回地下,重新蟄伏起來。
  林中霧氣漸漸消散,所有的屍骨都已經被食人花吞噬殆盡,只留下一地被毒
霧侵蝕過,斑駁不堪的兵器。
  程宗揚道:「這些人也是你引來的吧?」
  曹季興賠笑道:「詢哥兒只是想省點事,真沒想到大小姐也在。這不,我們
緊趕慢趕,把人給救下了。」
  說著,曹季興滿面堆笑地向呂雉施了一禮,「娘娘,您吉祥。」
  呂雉轉過頭,不去理他。
  朱老頭卻皺起眉,「你們把陵墓給挖了?」
  程宗揚愕然道:「沒有吧?」
  朱老頭抬了抬下巴,「那不是陵門上的石頭嗎?」
  程宗揚看著呂雉手中那塊白色的條石,「這塊?」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8-4-18 07:53

第八章、容顏易改

  帝陵門外,隨著齊羽仙到場,又有一些黑魔海屬下分別趕來,數十號人聚在
陵墓大門前,越發人多勢眾。
  小紫一方只有四人,還不及對方一成,怎麼看怎麼勢單力孤。
  聞清語和齊羽仙還能耐住性子等候,一些新出現的面孔已經開始騷動,不過
大多數人還是沉默如岩石一般,不言不語。
  那名穿著黑衣的女忍出現在聞清語身後,對那幾名吵鬧的門人視而不見。
  聞清語道:「手下人沒規矩,讓上忍見笑了。」
  「他們是尊者的人?」
  聞清語略顯錯愕。
  女忍道:「我不懂你們的事。但我又不是傻瓜。」
  齊羽仙輕笑道:「不知換作上忍,該如何處置?」
  女忍指了指場中最不安分的一個,「把他的腦袋砍了。」
  「殺人立威嗎?好主意。」齊羽仙歎道:「可惜仙姬吩咐過,不好亂殺自家
人。」
  「還要等多久?」
  聞清語與齊羽仙對視一眼,各自無奈。
  幸好沒有等太久,遠處便傳來一陣腳步聲。
  正主終於出面,聞清語如釋重負,但接著她臉色就變了。這腳步聲,未免太
多了些。
  程宗揚不是一個人來的,也不是十個八個。他前面有吳三桂開路,左手雲丹
琉,右手趙合德,曹季興、呂雉、高智商在旁隨侍,還有個朱老頭攏著手跟在屁
股後面。再往後是哈米蚩帶著的兩百多號獸蠻人,個個如狼似虎,把巫宗人馬的
氣熄全壓了下去。
  剛才還在吵鬧的幾個人頓時噤聲。聞清語和齊羽仙瞠目結舌,她們不惜放棄
漢國政權,就是為了集中人手,在秘境力壓對方一頭。可怎麼也沒想到,這位程
少主會帶了這麼多人--簡直是一支軍隊……
  兩天之前,這位程少主還在宮裏與獸蠻人打生打死,鬥得你死我活。誰知一
眨眼,那些獸蠻人就成他的擁躉。這位程少主的交際手段也太邪性了吧?
  程宗揚大搖大擺從人群中間穿過,把雲丹琉和趙合德送到小紫身邊,然後轉
過身,不客氣地說道:「小劍呢?都什麼時候了,還不見人影?再遲到可就沒她
的份了。」
  齊羽仙收起驚疑之色,沉聲道:「秘境開啟,仙姬自會現身。」
  「哎?這不是我的奴婢嗎?你怎麼也跑來了?還有沒有一點規矩!」
  「我連天子都見不著,何苦再留在宮裏?程少主,你說是吧?」
  發現定陶王身邊有黑魔海的禦姬奴,程宗揚就立刻把齊羽仙隔離開,免得她
的魔爪再伸到天子身上。齊羽仙被扔在偏殿,形同高牆圈禁,眼看程宗揚心生戒
意,知道自己無可施為,等腿上傷勢稍愈便即離開。這種事情大家心照不宣,也
就佔些口頭便宜而已。
  程宗揚指著她身後那些人,「這些都是你們巫宗的後起之秀?九禦呢?來了
幾個?估計都快死完了吧。」
  聞清語道:「不勞閣下費心。」
  程宗揚看了一圈,「西門狗賊呢?開啟秘境需要血祭,我看他的臭血就挺合
適,先把他祭了吧。」
  「西門公子受傷北返,不在此地。」
  「噢,你們老巢在北邊啊。」
  此言一出,聞清語不由神情微變。
  程宗揚哂道:「你擺這臉色給誰看呢?紫丫頭入了門牆,你們老巢難道還是
什麼了不得的秘密?」
  聞清語道:「程少主教訓的是。」她果斷不再糾纏,「眼下人已到齊,有勞
少主。」
  劍玉姬和西門狗賊都不在,欺負這些人真沒什麼成就感。程宗揚懶得再找茬
挑釁,擺手道:「蛇奴。」
  蛇夫人聞聲上前,拿出一隻五彩綬帶的革囊,裏面正是那枚「皇后之寶」。
  聞清語面如止水,示意屬下取出傳國玉璽。
  雙方各執一璽,放入凹槽。片刻後,兩旁的長明燈同時光焰大作,與前次開
啟時一般無二,只是少了作為引子的鮮血,光焰有些飄忽不定。
  程宗揚看了看朱老頭,用口型道:「我真開了啊。」
  「開吧,開吧。」朱老頭倒沒有太糾結,「我得瞧瞧岳賊把裏面禍害成什麼
樣了。」
  程宗揚卷起袖子,「雉奴。」
  呂雉拿著那塊白色的條石,走上前來。
  小紫一手支著下巴,星眸閃閃發亮,看到此處不由笑了起來,「程頭兒,你
真找到開啟的法子了。」
  程宗揚拍了拍那塊條石,「賭一把。」
  齊羽仙一眼瞥見石上的「不許小便」,不禁失笑,「程少主這塊石頭,不會
是從茅廁裏拿來的吧?」
  「讓你說著了。再多嘴,一會兒就喂你吃下去。」
  程宗揚托起條石,縱身而起,掠到銅門側面那行「非劉氏子孫,擅入者死」
的字跡旁,「叮」的一聲,將長刀刺進石隙,雙腳踏在刀上,穩住身形。他在牆
上摩挲片刻,然後屈指叩了叩岳鵬舉留下的那處畫押。
  眾人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舉動。獸蠻人的倒戈使聞清語和齊
羽仙方寸大亂,這會兒既擔心他打不開秘境,自己與魔尊失之交臂。又擔心他成
功開啟秘境,仗著人多將魔尊強行搶走。
  萬眾矚目之下,程宗揚抬起手掌,按住那塊刻著岳帥畫押的石頭,然後往外
一引。整塊石頭輕易就被抽出,在牆上留下一個方形的空洞。
  「接住!」程宗揚將抽出的條石拋了下來。
  卓雲君長袖一卷,穩穩接住。
  程宗揚把那塊白色的條石放入空洞,往裏推去。白石的大小形狀與空洞完全
一致,等推到盡頭,整塊石頭與牆壁嚴絲合縫,渾然一體,原本的畫押也被一張
笑臉代替。
  聞清語手心裏捏了一把汗,唯恐大門突然洞開,自己倉促間來不及反應,被
對方搶了先機。
  可等了片刻,青銅大門毫無反應。
  聞清語心頭一動,視線停留在小紫身上,淺淺笑道:「好一個鳩佔鵲巢。難
怪用劉氏血脈無法開啟,原來早已被人用了掉包計。想必帝陵秘境,只有武穆王
的血脈才能開啟了。」
  朱老頭臉色陰沉像能擰出水來一樣。血脈事大,岳鳥人要是搞出這勾當,不
亞於刨了自家的祖墳。
  除了岳鳥人,這世上恐怕再沒有誰能單靠一張臉,就讓朱老頭氣急敗壞的。
  可岳鳥人就長這模樣?
  程宗揚回過頭,只見小紫一雙美目宛如寒星,正專注地看著那張面孔,神情
間看不出是喜是悲。
  「咣」的一聲,已經完全開啟的青銅門停住轉動,光焰也隨之消失。程宗揚
暗暗鬆了口氣,看來岳鳥人這回沒再玩什麼幺蛾子,起碼門是開了。
  開啟的大門內一片漆黑,仿佛裏面是一片望不到盡頭的深淵。程宗揚看了片
刻,居然有種失重的感覺,好像一不小心就會掉進門內。
  「好一個偷天換日。」劍玉姬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前,喟然歎道:「不料武穆
王有此手段,神不知鬼不覺,便將帝陵據為己有。」
  程宗揚惱道:「你個賤人!少來挑撥!」
  「還用挑撥嗎?」劍玉姬望著朱老頭,微微一笑,「殤侯身為前輩,還請先
行一步。」
  朱老頭冷哼一聲,當先踏入大門。
  曹季興緊跟著要進,卻被仇雍側身擋住,「說好的平分,你們想獨佔?」
  小紫道:「這回可是我們開啟的,你們的五成已經沒有啦。」
  劍玉姬道:「各分五成,你們先挑。」
  「輪流進的話,我們太吃虧了,說不定會被你們打呢。」
  齊羽仙忍不住道:「你們人多好不好?」
  小紫笑吟吟道:「還不夠多。」
  齊羽仙還要理論,劍玉姬按住她,無奈地說道:「殤侯已經進去了,姑娘何
必再拖延呢?」
  小紫笑道:「當然是拖得越久越好,讓他把好東西全都打包拿走。」
  「兩邊一起進,限十人以內。」劍玉姬道:「想來殤侯也不願意有太多外人
唐突祖陵吧?」
  小紫笑吟吟道:「程頭兒,人家聽你的。」
  程宗揚道:「就十個人。」
  劍玉姬抬手示意,「仇尊者,你先請。」
  仇雍也明白過來,當下不再多話,飛身掠入門內。
  接下來劍玉姬與小紫一人一邊,同時入內,然後是齊羽仙與程宗揚。
  蔡敬仲到底沒有找到,程宗揚擔心外面沒有強力人物坐鎮,將曹季興放在最
後。劍玉姬顯然也是一般心思,將聞清語留在了後面。
  跨進大門,濃重的黑暗如有實質,像潮水一樣將自己吞沒。忽然一股陰冷的
寒意透體而過,仿佛穿過一道無形的冰牆,程宗揚激零零打了個冷戰,接著眼前
出現一片亮光。
  程宗揚抬起頭,只見頭頂是一片浩瀚的星空,無數星辰彙聚成一條璀璨的星
河,在夜空中緩緩旋轉。
  星光下方是一條筆直的禦道,兩旁各列著一隊軍陣。那些軍士身材高大,衣
甲鮮明,手中握著鋒利的長戈,整齊如林,身體微微前傾,似乎正蓄勢待發,又
似乎在往前邁步。
  程宗揚心裏暗罵,幹!陪葬的俑人,要不要搞得這麼逼真?
  禦道盡頭是一條台階,台階用深黑色的玄武岩砌成,四周圍著純白的欄杆,
這兩種顏色本來互相衝突,可在此處卻極為和諧,深邃而又幽遠。台階上方矗立
著一尊金燦燦的雕像。朱老頭、仇雍、劍玉姬等人此時都立在階前,仰首眺望。
  這就是劍玉姬等人念念不忘的魔尊?這麼大的家夥,岳鳥人怎麼把它搶走搬
來的?程宗揚往上看去,只見雕像頭上戴著一頂帝王的冕旈,卻是一位帝王。
  一同進來的齊羽仙面露鄙夷,「丈二金身,金光刺眼。堂堂武皇帝,品味居
然如此俗不可耐。」
  「得了吧,有本事你也給自己鑄個金身。鑄不起就說人家俗,合著你吃不到
的葡萄全是酸的?」程宗揚道:「人家鑄像是為了實用性,因為黃金的性質最穩
定,你以為是炫耀呢?俗!」
  齊羽仙哼了一聲。
  程宗揚道:「你們可想好了,要選魔尊的話,這金像就沒你們的份了。」
  「只要殤侯答應,你盡管把他祖宗搬走好了。」
  這一路自家順風旗扯得太足,被齊羽仙反唇一譏,硬是沒接著。
  朱老頭腰背一挺,整個人似乎平空拔高尺許,平常總喜歡斜溜的雙肩變得寬
闊端正,花白的頭髮也迅速抽長,一根根烏黑發亮。程宗揚忽然發現,這老東西
身材居然這麼高大,天知道他幹嘛非要把骨架收成一個小老頭的模樣。
  化身為殤侯的朱老頭結好長髮,然後撣了撣衣服,向那尊雕像屈膝跪下,鄭
重其事地拜了幾拜。
  眼前的金像再值錢也不是魔尊。仇雍與劍玉姬難掩失望,但都各自避開。
  程宗揚走到小紫身邊,心裏暗自揣測,這雕像八成就是武皇帝了,老頭兒嫡
親的祖爺爺。他有點好奇,這位武功赫赫的傳奇帝王,會不會也是穿越者呢?
  朱老頭拜完起身,小紫道:「程頭兒,你也要拜一拜呢。」
  「我?」程宗揚有點不明白,「要拜也應該是呂雉來拜的吧?」
作者: andypntsang    時間: 2018-4-18 07:53

  殤振羽哼了一聲。
  小紫道:「她如今進了程家的門,哪裏有臉來拜呢?」
  殤振羽道:「磕吧。」
  程宗揚有些心虛,「不用吧?」
  「大笨瓜。」小紫扯著他,一起跪倒,向那尊武帝雕像拜了幾拜。
  程宗揚不是不明白朱老頭的心思,他一生無子無女,早已把自己和小紫視同
骨肉,可自己體內沒有半點劉氏的血脈,跟這位傳說中的武皇帝有個鬼關係。這
會兒磕頭,只當是向穿越前輩致意了。
  磕完最後一個頭,程宗揚心神忽然間微微一震,冥冥之中仿佛傳來一絲異樣
的情緒,像是乍然相見的欣然歡喜,又像是充滿善意的鼓勵。
  程宗揚被這種古怪的感覺弄得有些恍惚,回過神來,才發現不光殤振羽和小
紫,連仇雍、劍玉姬、齊羽仙等人都齊齊看著他,像是在看什麼怪物一樣。
  程宗揚抬起頭,頭頂的星光不知何時彙聚成一條光柱,直直落在自己身上。
  無數細微的星塵在他髮間、手上、衣上飄浮閃動,旋明旋滅。片刻後彙成一
條瑩白的遊龍,鱗角分明,繞著自己的身體盤旋遊動。
  鬚爪飛揚的遊龍猶如從天而降的神靈,震撼了所有的人。
  阮香琳驚喜交加,自己攀上這根高枝,原想著是個富家翁便已經心滿意足,
沒想到居然是個龍種!自己身為侍妾,一步登天,成為貨真價實的皇妃,突如其
來的驚喜,讓阮香琳手都在發顫。
  望著那條栩栩如生的飛龍,卓雲君腦中有種眩暈感,這就是真龍降世嗎?她
知道主人很了不起,卻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有一天目睹到真龍降世的盛景。
  雲丹琉美目異彩連現,眼前這一幕,帶給她的驚奇遠大於敬畏。他居然真的
有帝王血脈?雲丹琉怎麼看都覺得不可思議。如果他真是帝王,即便娶了自己和
姑姑,也沒人會說什麼吧?
  趙合德紅唇微微張開,被震撼得說不出話來。世間真的有龍?還這麼的威武
和華美。還有他,居然是真龍天子,怪不得……合德臉忽然紅了起來。
  蛇夫人望向主人的眼神充滿敬畏和崇慕,還有種與有榮焉的驕傲。這就是老
娘的主人,真龍傍身的帝王之姿!她暗暗在想,如果回去把這一幕告訴罌奴和驚
理,非讓兩個小妮子嫉妒到死不可。
  呂雉眼睛望著那條遊龍,身體像僵住一樣,一動不動。
  遊龍飛舞片刻,然後崩解成無數星光,消逝不見。
  台下一片寂靜,所有人都鴉雀無聲。
  程宗揚看了一圈,按照約定,雙方各進十人,巫宗除了仇雍、劍玉姬,還有
幾名面生的門人。而自己一方除了朱老頭和曹季興,剩下的全是自己的屋裏人。
  比起自己一方的驚喜,巫宗諸人的臉色就精彩多了,有瞠目結舌的,有神情
恍惚的,有嫉妒的、有敬畏的,還有臉上帶笑心裏罵娘的……
  劍玉姬第一個打破沉默,從容笑道:「恭喜殤侯,喜得龍子。」
  仇雍擠出一個別扭的笑容,「什麼時候生的?瞞得好緊。」
  程宗揚剛要辯解,殤振羽哈哈大笑,過來拍著他的肩膀,滿臉得意地說道:
「老夫這娃生得不錯吧!」
  「等等,別亂說啊!我跟你沒半點血緣關係,你們搞錯了吧?」
  曹季興諂笑著說道:「哎呦,我的小主子爺喲,這可是先帝爺爺在天之靈欽
定的,怎麼會有錯呢?」
  他轉過頭,埋怨道:「詢哥兒,你這事鬧的。要不是老祖宗在天有靈,帝室
血脈,遺之山野,可是天大的罪過。」
  程宗揚還要再說,小紫笑道:「程頭兒,真龍降世,你再怎麼否認都沒有用
啦。」
  程宗揚發現,這事兒還真說不明白。除非自己能跟他們解釋清楚什麼叫激光
全息技術,還得說明白武皇帝的陵墓裏面為什麼會有激光全息投影設備--自己
要能把這些都說清楚,還上什麼西語係!
  程宗揚滿心膩歪,如果是天子登基,在秘境祭拜,當著滿朝文武的面,來這
麼一出真龍加身的戲碼,效果絕對震撼。可自己作為主角,莫名其妙被人玩了一
出激光真人秀,有個毛用。瞧瞧周圍這幫觀眾,自己屋裏這幫不用說了,就是沒
有真龍現身的戲碼,自己也說什麼是什麼。另外一幫呢?個個包藏禍心,這些花
架子做出來,純粹是俏媚眼做給淫賊看了,不但無利可圖,反而招禍,不知道有
多少人想弄死自己。
  程宗揚只好捏著鼻子道:「行了,今天這事別往外說。」
  「真龍天子放心。」齊羽仙道:「這種漲別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的事,我們
才不會往外說呢。」
  「你的威風被滅了?剛才那條龍,是不是給你打擊很大啊?」
  齊羽仙哼了一聲。
  程宗揚心裏正窩火,一句話把她嗆回去,然後沒好氣地說道:「都站著幹嘛
呢?還不去找魔尊?」
  蛇夫人往周圍看了看,不禁有些傻眼,「這裏面的雕像也太多了吧?」
  程宗揚道:「小劍,魔尊什麼樣?」
  劍玉姬淡然道:「殤侯在此,妾身怎敢置喙?」
  「你也沒見過吧?」
  仇雍道:「等人大小,其色純黑。」
  程宗揚一聽覺得很開心,「這可是個力氣活。」
  陵墓內單是自己看到的陪葬俑人就有好幾千具,周圍幾條墓道恐怕還有。一
個一個找下來,這活絕不輕鬆。
  金像後是後方是兩列雕像,左文右武,一共是十二具。曹季興道:「這些是
武皇帝麾下十二位功臣。都是在雲台留過繪像的。」
  「不對啊,那不是還有一尊嗎?」
  程宗揚往前指去,台階盡頭,與武帝相對的位置,還擺著一尊雕像,只不過
它色澤純黑,所擺的位置又是星光未及之處,與底部黑色的玄武岩融為一體,靠
肉眼幾乎無法發覺。若不是它散發出一絲異樣的氣息,自己根本發現不了。
  仇雍眯起眼睛,隨即失態地叫道:「魔尊!」
  「小心!」劍玉姬話音未落,仇雍已經飛掠過去。
  曹季興抬爪朝仇雍背後抓去,「留下來吧!」
  曹季興爪風未至,仇雍的頭髮突然豎了起來,像是被天空中無形之力吸引。
  程宗揚挺肩將曹季興撞開,「別碰!小心他挨雷劈的時候連累你。」
  天空一道電光閃過,正落在仇雍身上。強光閃過的刹那,程宗揚覺得自己似
乎看到他的骨骼和內臓。
  驚雷乍響,在墓中滾滾回蕩。再看仇雍,那老家夥死狗一樣趴在地上,四肢
不時抽搐,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毛髮燒糊的氣味。
  劍玉姬身後一名漢子揮出一條長索,往仇雍卷去。
  程宗揚冷笑道:「這位道友,你也急著渡劫呢?」
  長索剛揮到一半,又一道雷霆落下,電光沿著纏金的長索瞬間即至,將那漢
子劈得倒飛出去。
  眾人不敢再動。這一下他們都看出來了,以魔尊為中心,周圍大概兩丈的範
圍都屬於雷區。一旦進入,就有天雷等著伺候。這種無差別的雷擊,以劍玉姬之
能也深感棘手。要想把魔尊取走,除非能比閃電更快。
  遲疑間,只見程宗揚步履從容地走過去,踏進雷區的刹那,驚雷如期而至。
  他一手舉起電擊棒,一道弧狀的屏障從頂端張開,就像把透明的雨傘一樣擋
住驚雷。閃電落下,仿佛被吸引一樣,順著傘面躥進充作傘柄的電擊棒內。
  程宗揚一邊扛著雷擊,一邊蹲下身,撥開仇雍的眼皮瞧了瞧,然後把他踢了
出去。
  巫宗眾人接住仇雍,見他還有一口氣,連忙七手八腳地救治。
  雷霆不斷落下,程宗揚手中的電擊棒就像一個無底洞一樣,吞噬著無窮無盡
的電光。他抬起頭,打量著面前的魔尊像。
  魔尊擺放在一個半人高的台陛上,散發著滄桑荒古的氣息。它本身材質是一
種極深的黑色,黑得讓人有種錯覺,似乎它並非實質,而是一個連光線都不存在
的虛無空間。程宗揚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才確定它是真實存在的。他一點一點往
上看去,觸目所及,全是濃重的黑色。忽然他視線停下,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
  程宗揚轉過身,先幹咳一聲清清嗓子,然後道:「你們確定這就是魔尊?」
  劍玉姬看了殤侯一眼,「確定。」
  「會不會搞錯了?」
  「不會。」
  「你們是不是準備把它請回去拜祭?」
  「正是。」
  「真要拜?」
  劍玉姬道:「程少主想說什麼?」
  「我是說……」程宗揚打開手電筒,將亮度調到最大,朝魔尊的面部照去,「
這樣的魔尊,你們也要拜嗎?」
  魔尊的材質似乎能吸收光線,亮到刺眼的光柱照上去,只剩下一抹淡淡的亮
痕。相比於石像本身,魔尊面部一點都不滄桑,更沒有一點荒古之意,倒是頗為
眼熟--與陵墓外出現過的那張壞笑的面孔一模一樣。
  以劍玉姬的從容不迫,都禁不住身形一晃。殤振羽一張臉更是黑如鍋底,他
閃身掠進雷區,一把搶過手電筒,將魔尊從頭到腳檢查一遍。程宗揚在後面眼看
著他的頭髮一根一根豎了起來,這不是雷擊的征兆,而是給氣的。
  魔尊本身是如假包換的真貨,外觀一如被岳鵬舉搶走時的原狀。唯獨面部被
重新刻過,改成了岳鵬舉的臉。
  驚雷連綿不絕地滾落,程宗揚舉著電擊棒,將落下的驚雷盡數隔開,肚子裏
地在瘋狂大笑,幾乎要笑破肚皮。岳鳥人太會玩了。把黑魔海的魔尊搶走不算,
還有閑心把臉給改成自己的。問題是岳鳥人能改,黑魔海可沒辦法把魔尊的面部
再恢複原狀。如果把魔尊面部再改一遍,且不說刻完還能剩點什麼,魔尊對於黑
魔海意義重大,一分一毫都珍貴無比,岳鳥人可以肆無忌憚地下刀,黑魔海可沒
這個底氣,萬一刻壞了呢?
  不改的話,更糟心。黑魔海無論弟子正式入門,還是平常祭典,都要拜祭魔
尊。而岳賊鵬舉,則是黑魔海不共戴天的仇敵。如果不改,等於是在祭拜仇敵。
  這等奇恥大辱,能把黑魔海曆代教尊都氣活過來。
  岳鳥人這一手實在太惡心了,如果沒有自己橫生枝節,等劍玉姬費盡力氣,
終於打開秘境,找到魔尊。她們會深刻發現,什麼叫找著還不如找不著--起碼
找不著不會有這麼多糟心事。
  現在好了。魔尊找到了,黑魔海多年的夙願終於達成,就剩下糟心了。
  唯一一個不糟心的,就是小紫了。不管她承不承認,岳鳥人都是她生父。岳
鳥人把魔尊的臉改成自己的,黑魔海從上到下,只有小紫拜祭的時候用不著有什
麼顧忌。
  殤振羽顯然也想到這一點,他黑著臉站起身,看了小紫半晌,最後無奈地歎
了口氣,「拜吧。」
  「可以嗎?」
  「靈性未失。就是模樣變了點……」殤振羽捶了捶胸口,勉強咽下這口氣,頹
然道:「拜吧。」
  小紫走上前去,就在她踏入雷區的刹那,連綿不絕的雷擊突然停止,空氣中
充滿了雷擊過後的清新氣息。
  眾人又一次目瞪口呆,別人只要踏進雷區一步,逮誰劈誰,就連真龍降世的
程少主都要舉個引雷的玩意兒,可小紫進去,雷居然停了?難道雷擊也認主嗎?
  小紫屈膝跪下,雙手放在身前。
  程宗揚挨著她跪下,「我陪你。」
  齊羽仙忍不住道:「程侯自重!」
  「你管我拜誰呢?」
  巫宗諸人都露出不忍目睹的表情,聖教的魔尊,豈是誰都能拜的?可是他非
要說拜的是自家岳父,誰還能攔著不成?
  兩人肩並著肩,拜過那尊頂著岳鳥人面孔的魔尊,然後站起身,彼此相視一
笑,兩手握在一起。
作者: Raymondku    時間: 2018-4-18 20:45

感謝Andy兄上载好故事,辛苦了
作者: CK85512    時間: 2018-4-19 11:08

Thanks 
作者: 錦灰堆    時間: 2018-4-21 00:08

thx  樓主賜文
作者: 藍色公羊    時間: 2018-4-22 15:27

感謝樓主分享好文!
作者: clamps    時間: 2018-4-25 00:31

多謝分享
作者: steven13    時間: 2018-4-26 23:36

感謝分享好文
作者: jakuta    時間: 2018-4-28 16:21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rigby    時間: 2018-5-3 09:23

辛苦了 Andy 兄分享好故事,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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